这时,围观的十几道神识一时间竟然没能隐藏住自己,外放的格外明显。
这些神识停顿了一瞬后,然后猛地变粗,还有神识分出去几缕,召唤熟识的好友前来……咳咳,探查这附近是否有危险存在。
此刻的顾云绮根本没有在意周围的身世,她一脸暴躁地抬起右手,手心上漂浮着数十个高阶阵法,声音满是怒气:
“我太清宗弟子,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来指指点点。”
“敢动许晚辞。”她手中阵法蓦然变亮,“我看你是活腻了!”
季妄猛地拔出了没入土中的极云刀,声音嘲讽?? :
“看来你们太清宗,眼瞎的人不少。”
“我是与太清宗无关,可是我与仙尊有关。”
他定定地看着许晚辞,眼中恶意弥漫:
“怎么?”
“难不成你们真的以为,她一个元婴弟子,真的能与仙尊有多深的关联?”
“怕是见过一面,已经是极致了吧。”
季妄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尾音微微上扬:
“许晚辞,你听到过仙尊的声音么,见到过仙尊的衣摆么,得到过仙尊的指点么?”
“什么都没有的你,怎么敢……”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对上了许晚辞依旧茫然的目光。
她缓缓眨了眨眼睛,好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眼中多了一丝微弱的光芒,她的声音轻的好像呢喃:
“原来他指点过你啊。”
虽然她从未听他提起过。
但是真好。
修仙界中,还有人愿意记得他。
听着许晚辞根本不知道此事一般的反应,季妄白净的面色瞬间变得通红,眼角的红痣都变得红的渗人:
她居然不知道!
她竟然敢不知道!
他气极反笑,周身已经萦绕起了带着怒意的红光:
“本尊被仙尊亲自指点一事,修仙界人尽皆知。”
“你连这都不清楚,居然还敢以仙尊的名义招摇撞骗。”
他一身红衣无风自动:
“本尊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无极宗宗主听到这边的动静后,飞速赶到,不顾季妄的面色,娴熟地搂住了他的腰:
“季长老,您冷静!冷静!!”
“您再动手,无极宗和太清宗两宗就要结仇了!!”
“我做了一百三十七年无极宗宗主,每天起早贪黑兢兢业业不辞辛劳含辛茹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季妄一点一点掰开了无极宗宗主的手,掰到一半,无极宗宗主的哭声蓦然变大:
“我自从成为宗主之后,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生怕无极宗在我手中没落。”
“我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没日没夜的处理公务……”
季妄眉头跳了两下,一字一句道:
“松手。”
“我难啊!我苦啊!我惨啊!要是无极宗玉太清宗交恶,我如何面对……”
“我不动手。”
无极宗宗主哭声一顿:
“真的?”
季妄死死地盯着许晚辞的背影,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真的。”
他现在,不会动手。
就在无极宗宗主劝服季妄的这段时间,大长老与二长老已经带着许晚辞离开了这里:
上古战场就要开启,他们没有时间在这里耽误太久。
等到许晚辞进入战场,到时他们自然会与季妄算账。
等许晚辞回到太清宗领地之内时,江秋宁面色惨白的跑了过来:
“晚辞,你……”
许晚辞没有在意无数向她投来的目光,她对着江秋宁轻轻一笑,认真道:
“我没事。”
“我很好。”
她真的……很开心。
这时,本来一片原野的前方,忽然有水纹涌动,一个陌生荒芜、遍地枯骨的场景,隔着水幕,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上古战场,要开启了。
宁孟澜转过头,对着太清宗众位弟子声音严肃道:
“若是遇到生命危险,捏碎你们身上的入阵珠,届时你们便会被送至上古战场之外。”
“记得魂晶虽然重要,但是你们的生命更为重要。”
四十九位太清宗弟子齐齐行礼:
“谨遵宗主教诲!”
下一瞬,所有入内的弟子身上都亮起一道道浅绿色的光芒,随即,便消失在了原地。
每个宗门的弟子进入上古战场时,都会被传送到一起。
许晚辞知道上古战场之内的危险,她忍着晕眩,从始至终都没有闭上眼睛。
她在落地的那一瞬间,余光看到身侧一个漆黑的影子正停在一位太清宗弟子的身侧。
她想也不想地抽出灵剑,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剑刺中黑影的眉心。
黑影瞬间化作飞灰,一颗暗灰色的魂晶叮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楚青川缓缓地合上了右手,将千灭焰收了回去。
这时,被救的弟子终于回过神,后怕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魂晶。
刚被传送过来,他只觉得头晕脑花,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他对着许晚辞行了一礼,声音颤抖:
“多谢许师姐救命之恩。”
楚青川向前走了一步,声音严肃:
“上古战场中危险重重,众位师弟师妹一定要时刻保持警惕。”
许晚辞看着前方黄沙漫天,枯骨遍地的场景,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一到三品魔魂,击中即可斩杀。”
“四品魔魂,弱点在尾;五品魔魂,弱点在眉心;六品魔魂,弱点在中央魔丹。”
“七品魔魂,弱点在右眼眶下三寸。”
太清宗弟子听到她的话,眼中满是诧异:
他们也知晓一到六品魔魂的弱点,可是七品魔魂,外围少之又少,根本鲜少有修士知晓其弱点。
许晚辞又是如何知晓?
还知道的这样具体?
就在这时,有一个弟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八品魔魂呢?”
外围从未出现过的八品魔魂,弱点又是什么。
许晚辞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轻声道:
“后脑之下七寸。”
第36章我之大道,与天争命,争一线生机
所有太清宗弟子眼中都是相似的震惊:
七品魔魂也就罢了, 许晚辞竟然还知晓八品魔魂的弱点,还知道的这样仔细!
八品魔魂,上古战场的外围根本不会出现,所以即使是宗主长老也从未提醒过这些, 许晚辞又是从何处得知?
能来到这里的弟子, 都是宗门内心性修为都顶尖的弟子, 他们只是诧异了一瞬, 就瞬间调整好了自己面上的表情, 同时已经开始用灵气小心地探查四周。
无论如何, 知晓魔魂弱点, 对他们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有弟子面色复杂地看了前方的许晚辞一眼:
曾经他们也和太清宗其他弟子一般, 都认为她为人不堪、品性低下, 一直都羞于与她为伍。
可是……
想起刚才她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时, 斩杀五品魔魂的那一剑,他们眼中不由地带上了一丝欣赏:
沈问心说的对。
许晚辞,是一个值得他们敬重的修士。
沈问心根本就没有在意所有人的想法, 她欢快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魂晶,小跑着来到了许晚辞身前:
“晚辞晚辞晚辞!”
如今在战场之中,她终于可以畅所欲言,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她跟在许晚辞身边, 一只手抱着灵琴, 一只手把魂晶递到她手中,然后小心地拉着住的衣袖。
她努力忍住心中的激动, 压低声音夸赞道:
“晚辞你真是太厉害了!刚才斩杀魔魂时,我们根本都没有反应过来!”
“若不是你一剑制敌, 说不定刚入上古战场,我们就要有人受伤了。”
许晚辞感受着手心中冰凉的触感,目光微顿,随即轻声道:
“只是举手之劳。”
这时,她们身后,众位太清宗弟子也跟了上来。
许晚辞在前,楚青川在尾,两个人一人在前开路,一人在后护住弟子。
这段时间中,他们要尽可能地击杀魔魂,然后在夜晚降临之前,回到太清宗在上古战场中为他们开辟的那一块安全之地。
他们被传送的地方,是一片有无数崎岖山丘的荒地,周围黄沙飞舞,只能见到数米之内的场景。
黄沙之中,隐隐有哭嚎之声传来,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
也不知是他们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走了半个时辰,只遇到了十几个三品魔魂。
这些魔魂,都不够他们四十九个人分的。
这时,跟在许晚辞身后的沈问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我们不会是收集魂晶最少的宗门吧?”
上古战场对于他们而言不只是机缘所在,更是修仙界十大宗门争胜之地。
弟子获得的魂晶越多,宗门的排名就越高。
太清宗作为修仙界第一大宗门,若是他们在上古战场之中收集魂晶的排名垫底……
她都不敢想宗主的脸色。
她身后的太清宗弟子也齐齐点头:
虽然他们不想遇到危及生命的险境,但也不想两手空空地出去啊!
许晚辞听到身后的动静,停了下来,转身认真地看着他们:
“你们想猎杀更多魔魂么?”
她身后的太清宗弟子面色带着一丝茫然,有人试探性地回道:
“当……当然想。”
可上古战场范围广大又危险重重,他们上哪里去找有魔魂却又没有太多危险的地方?
总不能……
他们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看到许晚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从来到上古战场后,她便一直用神识小心地探查周围的情况,虽说有点微弱,但是她确实在数百米之外,察觉到了一些魔魂的气息。
只是太过微弱,她也没有办法知晓这些魔魂品阶为何,数量多少。
若是她能看得更清楚的话……
许晚辞微微垂眸:
哪怕她一直隐匿自己的神识,也有被看穿的一天,她总不能藏匿一辈子。
更何况,只是神识强大,根本不会有人往勘破虚妄这方面想,这对她而言就已经足够。
上古战场,就是她最好的展现神识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她一个普通修士会有强于修为的神识……
太清宗的宗主以及各位长老,想必都能猜出答案,不是么?
在上古战场之外时,她遇到的危险并不多,神识也只会用来捕捉对手的攻击,让她能够取胜。
如今,她有了想要看得更远更真切的想法后,神识一点一点地凝实起来,朝着一个方向缓缓行去,几百米之外的大概轮廓都映入了她的大脑。
看到想看的场景后,她睁开双眼,看着身后众人道:
“西行七百米,那里大概有几十个四品魔魂。”
说到这里,她稍显迟疑地问道:
“你们要去么?”
听到她的话,所有弟子都面色呆滞:
他们身为太清宗内门弟子,见识也不算短浅,可是一日之内,他们被许晚辞震惊了太多次。
她居然能在上古战场中,探查千米之内的状况!!
别说元婴修士,就算是化神大能也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一点!
众人身后的楚青川眼中也闪过一丝怔愣:
他不会怀疑许晚辞的话。
他只是诧异:
在那日宗门大比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许晚辞的强大,只是那时她是用以命搏命的方式赢了他,若是再来一次,他不一定会输。
可是现在,看着前方漫天黄沙中的那抹蓝衣,他忽然有了一种已然被她抛在身后的感觉。
他收起所有的思绪,沉声道:“去。”
“在这里继续走下去,或许能一路平安。”
“可是大道之路,从来都无一帆风顺的道理。”
说到这里,他认真道:
“更何况,我相信许晚辞的判断。”
“我也信!”沈问心毫不犹豫地附和。
其他弟子见状,也纷纷点头。
在有目标的情况下,一群人很快就来到了许晚辞所说的地方。
见到几十个魔魂后,所有弟子像是回到了家一般,笑容满面地冲着魔魂冲去。
不过半盏茶,这一片所有的魔魂,都已经被消灭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周围光秃秃的土丘,所有人都转过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许晚辞,眼中仿佛都写着三个大字:
还有么?
许晚辞虽然从未学过如此运用神识,但只是查找魔魂方位,对她而言不算太难。
她又指了一个方向,众位弟子便磨刀霍霍地朝那里冲了过去。
上古战场之外。
众位宗主与长老的目光都带着抑制不住的震惊:
修为越高,越知晓神识的重要,也越清楚修炼神识的艰难。
神识无形无气,平日极难修炼,只能在升阶感悟天道之时才有所提升,所以每一品阶的修士神识相差都不会太大。
能温养神识的法宝灵植更是罕见,即使有幸得到,也需要经过成百上千年的作用,才能对神识有所提升。
可是方才许晚辞的神识……居然已经足够与化神乃至大乘期的修士相媲美。
有了神识的辅助,她之后晋升化神大乘,根本不会有所谓的瓶颈。
多少修士终其一生都被困在一个境界,而如今的许晚辞,未来不可限量。
只是……
这种对神识稍显陌生的使用方式,她的神识并非天生,而是后天所致。
许晚辞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机缘,才能把神识变得如此强大?
想起方才他们探听听到的季妄与太清宗的争执,不少人身体一僵,随即在心中猛地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时,宁孟澜和大长老对视了一眼,看清了对方眼中的了然后,他们默契地移开了视线:
仙尊对许晚辞的在意,他们每个人都看在眼中。
当年,仙尊真的只为许晚辞准备了墨霜圣兰么?
若要提升一个修士的上限,天赋灵根固然重要,可神识的强大也不容忽视。
有些至宝,于他们而言或许终身难得一见。
可是于仙尊而言,不过尔尔。
这时,至秦宗宗主已经回过了神,她侧头看向宁孟澜,一脸钦羡道:
“宁宗主,您宗门的弟子真是卧虎藏龙,先前一个楚青川,已经让吾等羡慕非常。”
“如今更是出了一个许晚辞,神识强大如斯……”
“也不知宁宗主愿不愿与吾等谈论些培养弟子的心得。”
宁孟澜忍住心中所有情绪,从容地回道:
“都是机缘所致。”
说完后,他笑眯眯到:“如今本宗主也是沾了弟子的光,有幸让众位宗主夸赞几句。”
“等他们出来后,本宗主定要好好奖励一番。”
至秦宗宗主把白眼翻回心里,轻笑着道:“宁宗主说笑了。”
另一旁,季妄盘坐在地上,静静地擦拭着自己手中的极云刀。
听到宁孟澜的话后,他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许晚辞,随即又低下了头,唇角带着一抹讽刺的微笑:
神识强大又气运非常……
也难怪能骗过太清宗这么多人。
若不是他当初见过仙尊一面,说不定也会被她骗到。
仙尊当年……已经与飞升成仙无异。
天下万物与仙尊不过蝼蚁,从未有修士能入仙尊之眼。
包括他。
他只是拥有了天大的气运机缘,才有幸得到了仙尊的那一句提点。
极云刀身上,映照出了他满是崇敬的目光。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眸光一点点变暗,最后归于一片静谧的狠厉。
上古战场中。
在许晚辞的带领下,太清宗弟子取得的魂晶,远超其他宗门。
等到许晚辞收起灵剑时,周围几十个五品魔魂都已经被尽数消灭。
沈问心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看到她连唇色都带上一丝苍白后,她赶紧走到她身边扶住了她:
“晚辞,今日我们猎杀的魔魂已经足够多,你快休息休息吧。”
“若是透支了神识,很难休养。”
其他弟子也连连点头,声音满是敬重和关切:
“是啊是啊!”
“许师姐,你好好休息。”
楚青川把一瓶六品养神丹递到了许晚辞身前,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时间已晚,晚辞先收回神识,我带着大家去神骸之地,在那里休养最为安全。”
许晚辞感受着神识中的温热,一只手缓缓地攥紧了腰侧的三叶莲,她没有推辞,接过了他手中的丹药,点了点头。:
“好。”
就在这时,一阵黑雾瞬间从远处弥漫而来,这黑雾能隔绝所有人的声音和灵气,无论怎样输出灵气,都根本掀不起丝毫动静。
众位弟子根本无法抵抗,就被黑雾卷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许晚辞站定后,蓦然睁开了双眼,左手已经落在了身侧灵剑之上。
看到周围的场景后,她指尖一动,精神却依旧紧绷。
她所在的,是一个类似迷宫的地方,周围只有她一人。
她身前有无数条路,每一条都好似带着无尽的诱惑,她似乎能透过每一条路,看清其中隐藏的能让修仙界为之震动的至宝。
许晚辞默默攥紧了手中三叶莲,感受着手中冰凉的触感,她一点一点定住心神:
这里是……万宝窟!
原著中,让男主都栽了一个跟头的万宝窟。
这里确实有无数灵宝,可惜这些灵宝都已经被魔气浸染,成为了能唤起人心底最深欲望的魔宝。
在这里待得时间越久,心中的欲望就会越深重。
直到最后,会为了那些‘至宝’疯狂杀戮,迷失自己。
楚青川那时还未得到三叶莲,他在欲望之中挣扎了许久,最终在清醒之时,用千寂焰将周围焚烧殆尽,这才终于让万宝窟将所有人都吐了出来。
就在她沉思的几息间,每条路中灵宝的气息,好似变得愈发明显。
有一条路,甚至已经发出了仙品灵植的灵光。
许晚辞向前走了一步,那灵光变得愈发明显,好像在催着她快点去把它取下来。
她看都没有看那灵光一眼,转身进入了一条一片漆黑的道路:
她是剑修,不可能向楚青川一般,用火焰烧灼大半个万宝窟。
她只能凭借自己对幻境的感知,找一条没有诱惑的路。
许晚辞一步一步,坚定地在这这条路上走了下去。
中途,她遇到了无数分叉口,每个分叉口处,都会出现比之前更为诱人的灵宝:
仙品灵植。
上古灵剑。
神阶法器。
有些灵宝,甚至已经出现在了道路的入口,仿佛只要她一伸手,就能将它们揽入怀中。
许晚辞面色依旧没有分毫心动,她就那样平静地向前走去,走着那条注定黑暗,注定一无所获的路。
上古战场之外,看到这里的无极宗宗主声音是抑制不住的疑惑:
“这个许晚辞,难道就没有想要的灵宝么?”
“她难道就没有欲望么?”
这时,鸣剑宗宗主眼中带上了一丝赞赏:
“我看她是心性坚定异常,这般的心性,有我几分风范,何愁大道不成?!”
说到这里,他抬眸看了一眼上古战场之内的场景,整个人蓦然愣住:
“等等——”
他看着出现在道路口的至宝,缓缓覆上自己的胸口:
“那是上古神剑太阿剑!!!”
“她身为剑修,怎么能连看都不看一眼!!”
至秦宗宗主颇为嫌弃地扫了他一眼,淡淡道:
“如此坚定,或许也只是未见到能让自己动心的至宝。”
另一个画面中,楚青川双手紧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前方,静静地躺着一株已经失传几千年,能够让神识暴增的万年凝神兰。
绝大多数太清宗弟子,已经陷入了一片狂热。
他们疯狂地扫荡着所有的至宝,一点一点坠入了更欲望的最深处。
至秦宗宗主淡淡地扫过所有人的现状,最终停留在了面色依旧平静淡漠的许晚辞身上:
“只是不知许晚辞的欲望,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许晚辞的脚步,第一次慢了下来。
她静静地看着前方五步之外已经形同婴儿的无泣灵芝,久久没有动作。
无泣灵芝,万年成人形,能活死人肉白骨,回灵气,复神识。
有了它,就相当于有了数条性命。
看到这里的无极宗宗主摸了摸胡须感叹道:
“此等能逆转生死的至宝,倒也值得修士驻足。”
这时鸣剑宗宗主微微摇头:
“吾等争大道之路,从来都只能一往无前。”
“把留下后路作为欲望,太浅了,如何与那些与天搏命之人争那一丝大道?”
就在所有人都摇头叹息,以为许晚辞会拿起无泣灵芝时,她却缓缓移开了目光。
她微微垂眸,唇角的笑意自嘲却又苦涩。
她低着头,轻轻地摩挲着腰侧的三叶莲,目光带着近乎执着的专注。
再抬起头时,她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依旧如同之前一般,朝着那条没有丝毫诱惑的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看到这里,心思最为细腻的至秦宗宗主若有所思道:
“她想要无泣灵芝,真的是为了她自己么?”
听到她的话,宁孟澜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许晚辞不是没有欲望,只是她想要的东西,莫说万宝窟,就算整个修仙界,都不会有。
所求甚大,却又无关己,只为那人。
这时,季妄擦刀的动作一顿,他没有抬头,只是定定地看着手中的极云刀:
一个能以仙尊名义谋利的小人,怎么可能没有欲望?
能救人性命的无泣灵芝。
救人性命……
就在众人谈论的这段时间,许晚辞已经逐渐逼近了万宝窟的中心。
出现在她面前的至宝,也越来越摄人心魄,甚至已经开始变得不讲道理:
得到就能自行运转灵力帮助宿主修炼的至宝,
能让渡劫尊者死的悄无声息的法器,
吃一口便能飞升的丹药。
许晚辞目光平静近乎空寂地扫过所有的至宝,眼中带上了已经很久未曾有过的倦怠:
这里,从来不曾有她所求。
只是一瞬间,她的目光就重新变回了坚定:
这里没有,她便寻遍修仙界。
总有那么一线生机的。
一定会有的。
她走到了道路尽头,这里一片漆黑,只有一把带着裂痕,剑意凌凌的长剑立在那里。
看到这里的众人蓦然变了脸色:
是瑶光战神的九霄剑!!
数千年前,瑶光战神是当时修仙界第一剑修,她的佩剑九霄剑,一剑破九霄,无剑能敌。
当年,在上古战场上,瑶光战神战至最后一刻,最终陨落于此。
九霄剑也已被封藏了数千年。
只是可惜……
鸣剑宗宗主看着九霄剑身上的裂痕,叹息着摇了摇头:
如今九霄剑剑身已裂,或许依旧是当世神兵,却再也没有了重生剑灵的可能。
许晚辞真的愿意为了一个不会再有剑灵的九霄剑,放弃她身边的无数至宝么?
这时,无数在迷宫之中的灵宝,都涌现在许晚辞周围:
神剑太阿剑更是对着她极尽引诱:
“来我这里,孩子,快来我这里!”
“我是上古神剑,还有着千年剑灵,只要你选择我,我就能让你成为修仙界唯一的剑尊!”
太阿剑身边能让人飞升的神丹声音都有了一丝尖锐:
“你选那把没有剑灵的剑做什么,选我!我能让你飞升,我能让你拥有修士想要拥有的一切!”
“快看看我!看看我!”
许晚辞听着无数嘈乱的引诱声,连目光都没有移动分毫。
她定定地看着中心的那把九霄剑:
她从来不需要剑灵。
她未曾置换灵剑,正是因为她不想身边有生灵存在。
除了她,哪怕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剑灵,她也不能相信。
九霄剑,是最适合她的佩剑。
况且,原著中也曾提到过九霄剑。
曾经的当世第一神剑,不仅强大锋利,剑意纵横,更有传言说能逆转乾坤。
逆转乾坤啊。
或许只是传言,但却是最适合她的传言,也是她最需要的传言。
想到这里,许晚辞缓缓地眨了眨双眼。
她就这样,步伐坚定地朝着最中心的九霄剑走去。
她身边引诱她的灵宝骤然变换,换成了修仙界中的无数神剑。
可许晚辞的目光,依旧从未在它们身上停留。
她走到九霄剑旁,伸手缓缓握住了它的剑柄,一股冰冷强大的气息涌入她的心间。
她闭上双目,一点一点地用神识在九霄剑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我之剑道,为赢。”
“我之大道,与天争命,争一线生机。”
“争那逆转乾坤的一线生机。”
“你可愿与我同行?”
九霄剑没有剑灵,它任由自己被许晚辞选中,被许晚辞契约,最终,成为她的灵剑。
看到这里的鸣剑宗宗主目光欣慰:
“能从万宝窟的无数诱惑中走到这里。
这般心性,恐怕早就已经得到了九霄剑剑灵的允许。”
她一点一点把九霄剑从石台上拔了出来,一声剑鸣清脆又遥远的仿佛从远古而来,震碎了所有的虚妄。
所有人都被阵法吐了出来,不少人身形狼狈,周身灵气暴动,手中却依旧好不停息地划动着,仿佛想要继续收敛灵宝。
一旁的楚青川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一切都是幻境。
就在这时,黑雾的尽头处,一个一身蓝衣的身影由远及近。
她手中提着一把长剑,周身剑意凌冽。
周围所有的黑雾,在见到她的那一瞬,尽数退避。
第37章她,翻开了炼神书的第三页
与鸣剑宗宗主的欣赏赞扬不同, 至秦宗宗主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
“为何许晚辞最终的选择会是剑身破碎的九霄剑?”
“她若是想要灵剑,万宝窟中的上古神剑数不胜数,更有从古至今的第一神剑太阿剑,她为何选中了九霄剑?”
鸣剑宗宗主捋着胡须道:
“自然是因为她道心坚定, 不为外物所惑。”
“此等心志、此等神识, 此女前途不可限量啊。”
“不为外物所惑?”至秦宗宗主闻言若有所思道, “方才在万宝窟中, 许晚辞也曾恍惚过一瞬。”
“看起来并非全然坚定。”
听到她的话后, 宁孟澜稍显无奈地闭上了双眼:
他或许是在场最了解许晚辞毕生所求的人。
方才见到她的选择后, 他心中也有困惑, 直到他想起了那个传言。
宁孟澜缓缓睁开双眼,淡淡道:
“传言九霄剑能剑破九霄,逆转乾坤, 有此威能, 被选中也无甚稀奇。”
听到这里, 无极宗宗主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笑声爽朗道:
“凡是上古神剑,哪一把神剑没有震慑人心的传言?”
“只看太阿剑, 就有传言说得之便能以剑成神,可古往今来,又有几个剑神?”
“你我都知晓, 那终归只是传言罢了。”
宁孟澜稍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抬头看向许晚辞的目光带着几分复杂:
“是啊, 只是传言罢了。”
上古战场中。
太清宗众位弟子终于回过了神,意识到了方才的一切都是阵中幻境。
想起他们刚才沉醉幻境之中, 丑态毕露的模样,不少人面色都带了几分羞愧。
他们一抬头, 就看到了许晚辞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的场景。
她面色从容平静,身上的蓝衣未沾染丝毫污浊,裙摆的夜莲暗纹随着她的步伐隐隐显现,看起来清冷中带着与周围一切都格格不入的疏远。
她右手握着一把剑气逼人的灵剑,所行之处,黑雾退避。
看着许晚辞手中的九霄剑,楚青川像是明白了什么,蓦然攥紧了双手,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
他身边的沈问心根本就未曾察觉他的失态,她不顾自己有些狼狈的外表,步伐欢快地朝着许晚辞跑了过去:
“晚辞晚辞,是你救了我们对不对!”
根本不等她回答,她就自顾自地使劲点了点头:
“一定是的,我在被阵法排斥的那一瞬间,好像听到了一声剑鸣!”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许晚辞手中寒气逼人的灵剑,又看了看周围退散的黑雾,眼中满是感动:
“晚辞,要不是你,我们说不定就在阵法里被困多久……”
许晚辞从储物袋中拿了一瓶回复灵气的丹药,递到了沈问心身前,声音清冷:
“只是意外罢了。”
沈问心怔愣了一瞬,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她手中的丹药,然后像是放什么宝贝一般,面色珍重地把它藏在了储物袋的暗格中。
这时,她身后其他太清宗弟子也意识到是许晚辞救了他们,赶紧行了一礼:
“多谢许师姐救命之恩。”
许晚辞微微侧身,避开了这一礼,她淡淡道:
“如今已快要落日,还是早些找到神骸之地,休养一晚吧。”
从万宝窟出来后,大多弟子周身灵气或枯竭或暴动,身上也有着数道伤痕。
以他们现在的状况,根本无法应对高阶的魔魂。
而越临近夜晚,上古战场便越加危险。
楚青川定定地看了许晚辞一眼,一声道谢被他咽了下去。
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圆盘,转身对着身后的弟子道:
“师弟师妹跟在我身后,随时保持警惕。”
“是。”
一路上,众人遇到了不少四五品的魔魂,但都被许晚辞和楚青川击杀。
等到许晚辞又斩杀了一个六品魔魂后,众人终于来到了神骸之地。
一片昏暗的最中心,立着一个盘坐在地的骸骨。
骸骨之上,隐隐附着渡劫后期的强大威压,将周围的黑暗尽数驱散,圈出了一块儿足以能让所有人进入的安全之地。
数千年前,太清宗太上长老在上古战场中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死后,他的骸骨,守护了所有前来上古战场的太清宗弟子千年。
许晚辞进入神骸之地,对着骸骨深深行了一礼。
她侧的楚青川和身后所有弟子,都庄严敬重地俯身一拜。
起身后,所有弟子紧绷的精神,在这一刻终于松懈下来。
众人两两三三地坐在一起,闭目调息。
只是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时不时地扫过角落中的许晚辞,目光崇敬。
在所有人心中,许晚辞的地位不断拔高,甚至有了隐隐超过楚青川之势。
第二日。
当一丝微弱的光芒升起之时,神骸之地的渡劫气息缓缓退散。
围坐的弟子纷纷站起身,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前方的许晚辞。
许晚辞感受着身后如芒在背的视线,转过身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今日你们想猎杀几品魔魂?”
有弟子想也不想地开口道:“五品!”
他身边的弟子反驳道:“五品哪里够用,要我看我们不如试试六品!”
“就是,有许师姐和楚师兄在,区区六品魔魂,还不是手到擒来!”
沈问心嫌弃地扫了他们一眼,转过头对着许晚辞一脸认真道:
“晚辞,你不用听他们。”
“你找到几品魔魂,我们就猎杀几品魔魂,千万不要透支神识!”
许晚辞微微颔首,用神识朝前方探去。
她感受着前方比之前强大无数倍的魔魂,心中一沉:
是八品魔魂!
她记得原著中,太清宗弟子是在第二日午时遇到的八品魔魂。
一个虽然已经重伤,但却依旧强大危险的八品魔魂。
为了击杀这只八品魔魂,太清宗弟子重伤数人,还有一人没有来?? 得及捏碎入阵珠,最终丧命于此。
是男主楚青川在最后关头以心头血为引,用神识强行翻开了炼神书第二页,才将魔魂斩杀。
可他自己也受伤不轻,得到八品魔魂的魂晶后,就捏碎入阵珠,离开了上古战场。
这一战,可谓是损失惨重。
想到这里,许晚辞手腕上化作手环的九霄剑灵光一闪,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她微微侧头看向身后所有人,看到楚青川瞬间肃穆起来的神色后,她一字一句地问道:
“八品魔魂,可以么?”
听到她的话后,所有的弟子都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八品魔魂!!
上古战场外围,怎么可能会有八品魔魂?
许师姐是在和他们开玩笑么?!
八品魔魂的武力值,几乎可以与大乘修士等同。
以他们的修为,就算有许师姐和楚师兄,也最多只能斩杀一个七品魔魂!
可是当他们看到逐渐向他们这里蔓延的漫天黑气,所有人都瞬间回过了神。
这种魔气——真的是八品魔魂!
不少弟子已经变得面色惨白,可却一点都没有捏碎入阵珠的心思。
他们身后就是太上长老的骸骨。
神骸之地能阻拦七品及以下的所有魔魂,却对七品之上的魔魂没有办法。
太上长老数千年前,护住了整个修仙界,使其免于动荡;
在这千年中,又护了无数进入上古战场的太清宗弟子。
他们绝不能退:
为了护住长老的骸骨,他们必须战!
这时,上古战场之外。
宁孟澜蓦然站起身,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不是有阵法拦截么,为什么上古战场外围会有八品魔魂?!”
“这个八品魔魂身受重伤,实力与七品相差不大,这才被阵法疏漏,来到了外围。”鸣剑宗宗主皱眉解释道。
只是八品魔魂终究是八品魔魂,哪怕身受重伤,也绝不好应对。
不远处,江泽蓦然攥紧了双手,定定地看着半空之中的场景,眼中的神情,是压抑到了极点的晦暗与……担忧。
上古战场之内,许晚辞和楚青川,几乎同时开口:
“引开八品魔魂!”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清了彼此眼中的肃穆,楚青川手中已经燃起了千寂焰,他对着所有弟子声音严肃道:
“不能在这里与魔魂动手,要将它引得越远越好。”
说到这里,他手中的千寂焰已经朝着魔魂击去,纵身离开前,他冷声警告道:
“八品魔魂的危险你们应该清楚,现在捏碎入阵珠还来得及。”
“选择留下的人,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
太清宗所有弟子的目光都是如出一辙的坚定,他们没有回答,只是拿着自己的本命法器,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许晚辞没有时间在意其他人的回答,她足尖点地,剑意凌凌地地朝着八品魔魂而去。
魔魂到达八品,已经初具人形,周身被黑气环绕,只能看清那双漆黑的没有一丝神采的魔眼,可他身上的黑气,却有不少残缺。
这只魔魂确实与原著中一般,身受重伤。
只是即便如此,她的九霄剑扫过它的胸口时,依旧未造成多少伤害,反倒是她的右手被黑气侵蚀,两件防御法器应声而碎。
她身上的防御法器品阶不低,虽说防御法器在上古战场中会被压制,但这八品魔魂只是魔气便能做到此种地步……
这是她在归引阵中,都未曾感受到的危险。
许晚辞并不恋战,一击即退,在她后退的那一瞬间,楚青川手中的千寂焰已经来到了魔魂身前。
能燃尽一切的千寂焰,却只在魔魂周身的魔气上,烧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这时候,太清宗其他弟子训练有素地开始攻击起了魔魂。
有木系灵力限制魔魂行动,风系灵力随时辅以风刃攻击,外加音修的音攻,符修的符箓攻击……
虽然未对八品魔魂造成太大伤害,却一点一点把它引得离神骸之地越来越远。
只是,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全力输出灵力的弟子有不少都白了脸色,他们的行动也越发缓慢。
就在这时,八品魔魂仿佛被周围的蚂蚁激怒,周身的魔气暴增,化手为拳,狠狠地朝离得最近的一个弟子击去。
这一拳极快,快得灵力耗尽的叶羽连捏碎入阵珠的时间都没有。
就在她面色惨白以为自己就要丧命于此时,一道蓝色的身影猛地闪现到了她身前,下一瞬,她的腰被揽住,整个人被拥在怀中,瞬间被带离了原地。
几乎在此同时,身后便传来重拳落地的声音。
重拳落地后,周围的魔气四散,化作无数碎片猛地朝所有弟子飞去。
许晚辞一只手揽着叶羽,右手以掌为轴,剑身旋转,击散了所有魔气碎片。
叶羽怔怔地看着她的侧脸,死里逃生的这一幕,让她的心跳完全失衡。
许晚辞放下她,往她怀中塞了一件防御法器,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
“保护好自己,若是坚持不住,就捏碎入阵珠。”
叶羽还来不及回答,就看到许晚辞又提剑冲了上去。
许晚辞看着魔魂身上一闪而过的漏洞,手中九霄剑带着一往无前的剑意,根本不管周围蔓延的魔气,不顾一切地直朝它漏洞之后的后脑七寸而去。
就在她击中魔魂的那一刻,她身上的数件防御法器一同碎裂。
可是她的剑,却只刺进了魔魂一寸之地。
八品魔魂感受到核心之处的疼痛,身体周围的魔气顿时又暴增了一倍,速度也变得愈来愈快,已经有三位弟子被魔气击中,身受重伤。
许晚辞后退数步,方才卸去了魔气攻击的力道。
她本以为她有九霄剑,能在那一瞬间一击制敌。
是她小看八品魔魂了。
即使魔魂重伤,也绝不容小觑。
想到这里,她看向不远处的楚青川,声音冷冽:
“用炼神书的第二页。”
楚青川一边用千灭焰抵挡魔气,一边皱眉解释道:
“如今以我的修为,只能翻开炼神书第一页。”
“心头血辅之,以神识全力灌注。”许晚辞以剑为盾,又救下一位弟子。
即使周边危险至极,她的声音依然是理智到极点的冷静:
“所有太清宗弟子,我需要你们,拖住魔魂一息。”
她放下弟子,转头看向楚青川:
“那一息间,我会吸引住魔魂所有的注意力,你只有一次机会。”
楚青川在许晚辞开口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把心头血逼入了指尖。
作为元婴修士,他的灵力和神识,最多只能使用一次炼神书,若是失败,他连逃离的机会都没有。
即便如此,他眼中也没有分毫退缩。
许晚辞不会骗他。
他闭上双眼,下一瞬,炼神书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睁开眼,看着已经准备就绪的所有人,厉声道:
“动!”
他话音刚落,所有太清宗弟子便一同发力,所有的灵力化作一道碗口粗细的绳索,狠狠地勒在了魔魂身上。
在勒住魔魂的那一霎那,所有的灵气便瞬间被腐蚀。
这一刻,许晚辞手持长剑,快如闪电一般朝着魔魂击去。
魔魂感到威胁,双手狠狠地砸向身前之人。
于此同时,楚青川已经用神识覆盖了被心头血浸染的炼神书第二页,他将自己的神识压缩到了极致,终于翻开了这一页。
上面的‘神’字如同清风一般,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魔魂的后脑下七寸处。
八品魔魂瞬间化为了漫天魔气,一颗漆黑的魂晶,叮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这时,被魔魂最后一击击中的许晚辞,身上的无数法器件件碎裂。
感受着激荡的魔气,她一剑没入地面,后退了许久才停了下来。
此时,她周身狼狈不堪,身上的衣裙也被划出了无数裂痕,衣裙上夜莲的暗纹也已经被破坏殆尽,只剩下了衣角的那一片莲纹。
“我们赢了?”
一个恍惚的声音悄然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所有人终于回过神来,有人跪坐在地上,有人直接就地躺倒,都没有了一丝力气。
楚青川也已经耗尽神识,面色惨白地站在原地。
他看向单膝跪地的许晚辞,忍着识海中的疼痛问道:
“没事吧?”
许晚辞微微摇头:
“无事。”
上古战场之外。
即使在这里的所有修士都见多识广,见到这一幕,目光也不由地带上了厚重的赞赏。
只是赞赏之中,又多了些许的复杂:
曾经太清宗有了一个楚青川,已经足够他们羡慕忌惮。
可如今,又多了一个许晚辞。
来上古战场之前,他们还以为许晚辞只是一个被太清宗过度保护的弟子,虽然气运不错,但如此呵护之下,怕也难成大器。
可是现在……
想起许晚辞那远超寻常修士的神识强度,想起她那坚定不移的道心和冷静持重临危不乱的态度。
若是放在他们宗门,他们也会藏着掖着,生怕被其他宗门惦记。
在他们看来,许晚辞的强大,甚至已经超越了同期修仙界第一人的楚青川。
甚至他们的心中,都产生了一丝怀疑:
百年前预言中的那个人,真的是楚青川么?
站在一旁的江泽目光专注地看着许晚辞。
看着她冷静地与八品魔魂缠斗找寻它的弱点,看着她于生死之际救下同门,看着她最后那惊艳至极的一剑。
在她的身上,他看到了一个冷静强大的灵魂,一个让人动心的灵魂。
在确认她身上没有过重的伤势后,他终于松下心来,却蓦然听到了自己完全失控的心跳声。
而季妄的目光,与所有人都不同。
他看着许晚辞身上狼狈的外衣,看着衣角的那一片莲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她为什么会知道炼神书的使用方式?”
他转过头,目光危险:
“你们太清宗难道将炼神书如何使用告知了她?”
宁孟澜身形未动,刚放下心的他根本没有心思安抚季妄,他淡淡道:
“太清宗并不知晓如何使用炼神书。”
“许是机缘所致。”
听到他的回答,季妄压下了所有的想法:
一定是他想太多了。
就在这时,鸣剑宗宗主有些突兀地出声:
“糟了!”
上古战场之中,八品魔魂的魔气还未曾消散,太清宗所有弟子还未曾来得及休养,就看到了前方漫天的黑气。
沈问心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这又是……八品魔魂?!”
这时,至秦宗弟子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众人身前。
他们四十多人以身列阵,勉强地抵御着魔魂的攻击。
他们也很绝望,因为驻地周围一直没有魔魂,他们只能不断扩散寻找魔魂的范围,然后就遇到了这个早就受伤的八品魔魂。
虽说这只魔魂早已经受了重伤,可是毕竟是八品魔魂,他们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从它手中活下来。
如今他们的灵力就要耗尽了。
难道就这样两手空空地离开上古战场么?
就在这时,本就快要挣脱阵法的魔魂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蓦然张开了嘴,将不远处溢散的魔气全都吸了过去。
这时,上古战场之内和之外的所有人,蓦然站起了身:
“不好!”
魂晶中只有魔魂一半的魔力,剩下一半的魔力,都溢散在空中,成为上古战场的一部分,等到数年后,会再次形成新的魔魂。
而这只八品魔魂,吸收了另一只八品魔魂近乎一半的魔力,很快就要升阶了!
九品魔魂相当于一位渡劫尊者!
他们绝不是其对手。
楚青川厉声呵道:“快捏碎入阵珠离开这里!”
“入阵珠没有反应!”有弟子咬着牙道。
九品魔魂已经有了开辟一方天地的能力,此时他们已经脱离了上古战场,来到了魔魂的领域,入阵珠自然不会有所反应。
上古战场之外,所有的渡劫期长老都站起身,以灵力破开隔绝上古战场的阵法。
只是,从这里到上古战场之内,再到魔魂的领域之中,还需要七息的时间。
这时,九品魔魂已经成型,脸上已经有了属于人的五官甚至表情。
它一挥手周围,百米之内所有弟子都被魔气击中,狠狠地砸到了几十米之外。
这一击太重,有不少弟子已经昏迷,失去了意识。
六息的时间,已经足够九品魔魂将他们斩杀殆尽。
许晚辞感受着自己喉间涌上的鲜血,咬着牙咽了回去。
原著中从未出现过九品魔魂。
是因为她,因为她产生的蝴蝶效应。
她蓦然攥紧双手,忍住全身的疼痛,逼自己摒弃所有的愧疚恐惧,疯狂地思考着对策。
九品魔魂……
九品魔魂的弱点她不知晓,可是她知道所有的魔魂都怕什么!
原著中,炼神书击中八品魔魂时,并未击中它弱点。
楚青川是出了上古阵法之后,才从太清宗长老口中得知其弱点。
她生怕有什么闪失,才会在那时让他朝着魔魂的弱点进攻。
可炼神书第二页只能勉强击杀八品魔魂。
想要杀了面前的九品魔魂,必须翻开第三页!
楚青川翻开第三页时,已经有了化神期的修为和三叶莲温养过后的神识。
现在的他,连打开第二页都已经足够勉强,
许晚辞伸开双手,眼中带上了一丝坚定:
炼神书,或许不认其他人的神识。
可是她的神识呢,她被三叶莲温养过的,或许已经和仙尊有了一丝相似的神识。
况且她如今神识的强大,应该已经超过了化神修士……
即便如此,她也只有两成的把握。
可如今的状况,根本来不及再想其他的方法。
她转过头,对着不远处的楚青川声音急促道:
“把炼神书给我。”
楚青川根本没有迟疑,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取出了识海中的炼神书,送到了许晚辞面前。
这时,九品魔魂已经开始蓄力,再有一击,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许晚辞没有看周围的情况,她所有的神识都对着炼神书倾涌而去。
她的神识,见到了一个遥远的光点。
她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光点而去,可是它却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不过一瞬间的时间,她就感觉自己的神识已经被掏空。
可她不能放弃。
三叶莲无声地滋养着她已经枯竭的神识,就在这时,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光点仿佛停了下来。
许晚辞见状,将已经干涸的神识又向前延伸了数米,还差一点,只差最后一点——
终于……
她触碰到了那个光点。
所有人都见到许晚辞额头迸发出了一道温柔而强大的光芒,然后——
炼神书的第三页,打开了。
一道通天而起的明光瞬间照亮了周围的一切,然后缓缓形成了一个‘书’字。
在九品魔魂周围魔力爆开的那一瞬间,炼神书第三页的‘书’字仿佛一片树叶一般,幽幽地飘到了魔魂身前,然后瞬间将其吞噬,连魂晶都未曾留下。
许晚辞身上所有的灵力与神识,都被掏空。
她蓦然跌落在地上,面色苍白的近乎透明,她垂着头,再也没有了一丝力气。
漆黑厚重的天幕之中,一道凝实了些许的意念,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随后,又化作了漫天虚无。
第38章许晚辞原来是仙尊的……挚爱。
上古战场之外, 看着九品魔魂烟消云散再无一丝魔气的场景,所有人眼中都是极致的错愕:
炼神书的第三页,被翻开了?!
怎么可能?!
那可是炼神书啊!
除了当年的清衍仙尊,再无一人能翻开炼神书的第三页。
为什么整个修仙界无论修为高低, 都没有人敢打炼神书的主意?
只要没有被炼神书承认, 即使是渡劫尊者, 也根本无法翻开第一页, 甚至在用神识触碰炼神书的那一刻, 就会被反噬重伤。
哪怕是与炼神书承认, 契约已久的楚青川, 耗尽心血,也只能勉强打开第二页。
许晚辞一个元婴修士,就算神识强大了些许, 最多却也不过相当于大乘期的神识, 怎么可能翻开炼神书的第三页?!
除非——
他们心中倏地升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炼神书, 不排斥许晚辞的神识。
炼神书,与许晚辞,或许在很早之前, 就有了联系。
许久之前,那……
想到这里,不少人忽然想起了在进入上古战场之前, 季妄与太清宗众人的争执。
季妄对许晚辞动手之后, 说的是——
他想会一会这个与仙尊有关的弟子!
先前, 他们只以为是季妄对仙尊太过推崇,或许这个弟子不小心犯了他的忌讳, 提起了仙尊名讳,才会被他针对。
毕竟季妄为了仙尊做出过许多常人不能理解之事。
可现在想想, 或许季妄说的并无夸张。
许晚辞,真的与仙尊有关。
甚至……关系匪浅。
季妄,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力气仿佛被掏空一般,只能凭借本能继续向上古战场的阵法中输送灵气。
他怔怔地看着上古战场之中跪坐在地上的许晚辞,艳丽迫人的双眸之中,满是茫然的怔愣:
许晚辞,也能使用炼神书。
当年仙尊……真的与许晚辞有关联?
言语或许会骗人,可是神识不会。
炼神书,记得许晚辞这个人的神识。
怎么可能?!
以仙尊之能,整个修仙界于他不过过眼云烟。
许晚辞一个元婴修士,又怎么可能值得仙尊……为她停留?
更何况,百年前她不过是一个筑基弟子,明明连见到仙尊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季妄心中仍然不愿相信时,隔绝上古战场的法阵,终于被破开。
他在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下意识地来到了许晚辞身边。
他看着她苍白中带着血痕的侧脸,脚步蓦然僵在了原地,久久不敢上前一步。
就在他来到上古战场的那一刹那,另一个一身玄衣的身影,与他几乎同时到达。
江泽明明连身上的灵力都有了暴动的趋势,手却偏偏稳到了极点。
他单膝跪地,一只手握住许晚辞无力垂下的左手,暴动的灵气被他强行压制,如温热的水流一般,温柔地注入她枯竭的丹田。
他紧抿着唇,另一只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顶级回春丹,递到了她的唇边,声音却近乎温柔:
“晚辞,吃了它。”
许晚辞没有张嘴,她低着头,连呼吸都微弱到了极点。
她的声音轻的一出口,便飘散在了上古战场的漫天黄沙中:
“其他人,还好么?”
宁孟澜身为太清宗宗主,进入上古战场后,便开始清点太清宗弟子的伤势。
听到许晚辞的问题,他背影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这一刻,他真正把许晚辞当成了一个独立的个体,与仙尊无关,与因果无关。
有这样的弟子,是太清宗之福。
他转过身,声音尽可能地放柔:
“太清宗进入上古战场的四十九位弟子,都无性命之忧。”
许晚辞听到他的回复,终于放下了心。
她看着落在地上的炼神书,视线一点点变得模糊。
江泽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右手一拉把她拉进怀里,同时把手中的回春丹喂到了她的口中。
江秋宁这时也赶了过来,她忍着所有的担忧,把储物袋中的灵宝丹药不要灵石一般地用在了许晚辞身上。
二长老灵气最为温和,她握住许晚辞的手腕,感受着她已经干涸至极的经脉,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
神识与丹田都已经干涸,恐怕有灵药为辅,依旧需要休养许久。
不管心中如何做想,她周身渡劫期的灵气运转,一点一点地滋润着许晚辞干涸的丹田。
同时,整个进入上古战场中的宗主与长老,都忙碌了起来。
至秦宗与太清宗两个宗门,重伤的弟子近百。
等到处理完所有弟子伤势,保住了他们的性命后,所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至秦宗宗主看到宁孟澜后,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是许晚辞救了所有至秦宗弟子,我身为至秦宗宗主,欠她一个恩情,若是她日后有需要,我必全力相帮。”
宁孟澜绕过了这个话题,他看了一眼周围的现状,摇着头道:
“还是快些带着弟子离开上古战场吧,阵法快要闭合了。”
本来三天结束的上古战场一行,由于九品魔魂的出现,就此终止。
在走出上古战场的那一刻,江泽手中灵气一动,一座有着亭台楼阁、灵山湖泊、能容纳几百人的小型府邸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许晚辞如今的身体,最好就地休养。
江泽从来都不会在意其他人想法,更不会多此一举做些什么。
只是……
他想起许晚辞昏迷之前说的话,他垂眸看了一眼怀中人,对着身边的宁孟澜声音淡漠:
“墨韵宅中可以回复修士灵气,受伤弟子可以入内休养。”
宁孟澜对着他拱了拱手:
“多谢墨泽少尊。”
由于太清宗与至秦宗受伤弟子太多,有些弟子不能经受飞舟上的灵气动荡,两位宗主都决定在这休养一日后,再行离开。
在这里的宗门虽然都是修仙界的顶尖宗门,却依旧没有第一世家江家这般财大气粗,能挥手就是一座九品的小型府邸。
于是至秦宗宗主在争得了江泽的同意后,收起了比起墨韵宅略显寒酸的宅子,也带着所有弟子进入了其中。
等到安置好所有弟子,确定他们都不会留下暗伤、有损修炼后,宁孟澜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一回头,就看到了其余九大宗门宗主与长老整整齐齐的身影。
他略显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自从知道许晚辞会来上古战场后,他心中就隐隐觉得不安。
他猜到了有人见到许晚辞的表现后,会心生疑惑有所猜测。
但若只是猜测,他自有应对之道。
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许晚辞的身份,会以这样一种近乎决绝的方式,毫无遮掩的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炼神书啊。
就连身为太清宗宗主的他都无可奈何的神器,却被一个元婴修士,打开了第三页。
就算他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却也抵不过事实如山。
想到这里,他伸手从容地整理了一下外袍,声音平淡道:
“众位宗主长老若有疑惑,不如入阁内详谈。”
墨青阁中。
宁孟澜看着所有人目光灼灼,仿佛要将他吞吃入腹发目光,从容落座,还不紧不慢地为自己冲泡了一杯灵茶。
鸣剑宗宗主本就是个暴脾气,他看着宁孟澜慢悠悠品茶的动作,再也忍不住,从座椅上站起身,直接了当地问道:
“许晚辞到底是什么人,和……仙尊有什么关系?”
听着他的问题,倚着阁门的季妄握着极云刀的右手缓缓用力,手背上青筋毕露。
他紧抿着唇,心中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这时,宁孟澜终于放下了茶盏,声音平淡道:
“方才众位不是都已经看到了么?”
至秦宗宗主蓦然攥紧了手下座椅的扶手,即使事实就在眼前,她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许晚辞,真的与仙尊有关联?”
那可是曾经的修仙界第一人,就连她都没有资格见一面的清衍仙尊啊。
百年之前,许晚辞不过一个普通弟子,怎么可能会……
若是在上古战场之前,听到这句话,他们所有人都只会觉得这是一个笑话。
一个讲出来让人觉得荒唐的笑话。
可是见到许晚辞使用炼神书的场景后,他们再也笑不出来,目光反倒带着几分被震慑的茫然。
宁孟澜扫了一眼所有人的神色,轻飘飘地回了一个字:
“是。”
众人大脑已经变得分外迟钝。
他们第一反应是:是…什么?
而后才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
哦。
是许晚辞真的与仙尊有关联。
意识到这一点后,至秦宗宗主蓦然闭上了双眼,她逼自己尽快冷静下来,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有多深的关联?”
不等宁孟澜回答,她像是安抚自己一般,自顾自开口:“若是只如同极云尊者一般被仙尊指点一二又或者有师徒之缘,倒也不无可能……”
宁孟澜听着她自欺欺人的言语,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
他有些突兀道:
“秦宗主会让自己的弟子使用或触碰你的本命法器么?”
至秦宗宗主闻言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就是能相伴一生的道侣要碰她的本命法器,她都需要慎重考虑,更不用说……
想到这里,至秦宗宗主心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宁孟澜,咬着牙试探道:
“总不能……是道侣吧?”
这时,鸣剑宗的大长老猛地一拍桌子,高声道:
“怎么可能!”
“秦宗主莫要胡言乱语,扰乱仙尊威名……”
“为什么不可能?”宁孟澜轻飘飘地开口。
墨青阁中霎时陷入一片死寂。
鸣剑宗的大长老张着嘴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他周围的其他人听到后,也都呆愣在了原地:
原来身为大乘\渡劫修士,依旧会幻听啊。
就在这时,季妄身后的木门,一寸寸地化成飞灰飘散在了空中。
一阵带着灵气的清风吹来,吹醒了呆滞的众人。
无极宗宗主声音严肃道:
“宁宗主,有些事情不可胡言。”
宁孟澜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住后,根本没有想再隐瞒其他。
若是想查,以在座各大宗主长老的能力,早晚能查个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许晚辞身上,有墨霜圣兰。”
又是一阵死寂。
即使他们已经接近修仙界的顶尖修为,可听到墨霜圣兰四个字,心跳依旧不受控制地停顿了一瞬。
若是顺着宁孟澜的话继续往下想——
鲜少开口的平阳宗宗主一语中的道:
“所以许晚辞身上远超寻常修士的神识,亦与仙尊有关。”
宁孟澜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抿了一口灵茶。
这下,众人都知道了他的答案。
先是炼神书,再是墨霜圣兰,又是神识。
这下,所有人心中,都再无怀疑。
清衍仙尊的……挚爱,许晚辞。
这样的关系——
许晚辞身上,等于系着所有人欠仙尊的因果。
难怪。
难怪太清宗会将许晚辞护得这样严实;难怪太清宗会为了许晚辞与天玄宗闹翻;难怪宁孟澜对待许晚辞,比对待他的亲传弟子还要好上几分。
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因果……
若是他们,只会做的更绝。
就在这时,太清宗的三位长老也来到了墨青阁。
顾云绮看着空荡荡的阁门,又扫了一眼低着头,全身气息压抑到了极点的季妄,声音冷艳:
“怎么,极云尊者如今看阁门也不顺眼了?”
她话音刚落,季妄没有分毫反应,阁内的其他人,却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她,目光带着曾经未曾有过的探究。
顾云绮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这时平阳宗的二长老有些突兀地开口:
“先前未曾注意,吾等还未恭喜云瑶尊者突破瓶颈,成功晋升渡劫中期。”
他话音刚落,不少人眉心一动。
整个修仙界都知晓太清宗三长老对机缘的执着。
她修为在渡劫初期停滞了数百年,想尽一切办法都毫无寸进,最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虚无缥缈的机缘之上。
几百年里,凡是机缘所在,不论真假,都会有云瑶尊者的身影。
可如今,云瑶尊者却已经突破了困扰她数百年的瓶颈。
联系许晚辞的身份,云瑶尊者突破的原因已经呼之欲出。
想到这里,所有人眼中都带上了一丝灼热:
若是能在许晚辞身上了结与仙尊的因果,那他们的大道之路……
哪怕飞升无望,也定能精进修为。
不等顾云绮回答,平阳宗的二长老就蓦然站起身:
“上古战场之中,许晚辞使用神器,想来神识也有所损伤。”
“本尊……我这里有一株千年化霜冰,有滋养神识之效。”
听到他的话,至秦宗宗主猛地站了起来,不甘落后道:
“我忽然想起,我手中还有一件聚魂灵草,也有益于神识的恢复。”
又是一人站了起来:“我看许晚辞身上的防御法器已经在上古战场中毁坏,正巧我这里有一件九品凌霄衣,能让人在渡劫尊者手下全身而退。”
其他人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拿出了自己珍藏许久的灵宝。
若无仙尊,便不会有如今的修仙界。
他们欠仙尊的因果极重,了结因果没有一蹴而就的道理。
这些灵植灵宝就算再珍惜,以他们的修为,也不会有太大用处,还不如把它们送到许晚辞手中,哪怕能了结分毫因果,那也已经足够。
宁孟澜看着众人把灵宝双手奉上的模样,并没有推辞。
他若是拒绝,只会成为阻碍他们了结因果的一根刺,平白伤了太清宗与其他宗门的和气。
倒不如收下。
正好许晚辞身上的伤势……
有这些灵宝,应该足够让她的神识与修为恢复到使用炼神书前了。
与拼命想要了结因果的其他人不同,季妄的眼中没有一丝欲望与灼热。
他的双眸如同一片漆黑深邃的漩涡,暗到了极点,也复杂到了极点。
他根本理不清自己心中的想法。
原来如仙尊那般至高无上,与神明无异的尊者,也会……动心。
他双唇紧抿:
许晚辞……是仙尊在意之人。
而他在之前,想要伤她。
不,若不是太清宗几位长老的阻拦,他已经伤了她。
就在他自我厌弃的这段时间,其他人已经从顾云绮口中,得知了许晚辞已经醒来的消息。
所有人都纷纷捧着灵宝蠢蠢欲动,想要前去探望。
宁孟澜淡淡地扫了一眼所有的灵宝,没有拒绝。
就在所有人都走出墨青阁时的那一刻,季妄终于抬起了头。
他面无表情地拔出了极云刀,手中刀光一闪,带着渡劫灵气的极云刀,狠狠地没入他的右肩。
伤口处鲜血涌出浸透了他身上的红衣,然后沿着衣袖,如同溪流一般延绵不绝地落在了地上。
他根本不曾在意伤势,沉默地往前走去。
然后就听到了前方顾云绮冷漠的声音:
“晚辞心善,你若是想见她,就?? 把你的伤口处理好。”
季妄的脚步一顿,他随意地从储物袋中拿出丹药,止住了流血的伤口,用灵气擦去身上的血污。
闻到身上没有血腥味后,他一步一步地朝着许晚辞所在的墨风阁走去。
他站在墨风阁的门口,看着许晚辞身上已经换好,但依旧带着莲纹的衣裙,呆愣地站在了原地。
墨风阁中人群熙攘,他却只觉如坠冰窟。
他蓦然想起了他此生唯一一次见到仙尊的场景。
那时他家族突生变故,他被族人陷害,经脉重伤,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弃子。
他自小一帆风顺,在被所有人抛弃后,他道心偏移,修为更是已经有了崩塌之势。
那时,他见到了仙尊。
他只看到了仙尊一闪而过的衣角,也只听到了那句淡漠随意却偏偏能刻入灵魂的指点。
一句指点,止住了他混乱的道心,甚至他身体中的灵气,都隐隐感受到了一股大道之力。
从那以后,他重塑道心,与过去切割,才成为了今日的极云尊者。
只是……
修仙界中所有人,甚至包括他自己,都在诧异,为什么仙尊会指点一个被家族放弃的废人。
季妄缓缓闭上双眼,许晚辞衣角的那一片莲纹倏地在脑海回现。
那时,他身上看起来寒酸非常的外袍,也带着莲纹。
是啊,天地万物在仙尊眼中都并无不同,又何况他。
是因为许晚辞。
是因为她,喜欢带着莲纹的衣裙,又或者她喜欢莲花,所以仙尊才会有那一瞬间的停留。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季妄根本已经感受不到身上刀痕的疼痛,他自嘲地扬起唇角:
真是可笑啊。
百年前,他因为许晚辞,才有了被仙尊指点的机会。
百年后,他却因为没有根据的怀疑,想要给许晚辞一个教训。
他感觉自己的道心之上,似乎蒙上了一层擦不去的阴影。
就在这时,许晚辞忽然抬起了头,她的目光透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看向了站在门口处的季妄。
她怔愣了一瞬,然后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
季妄没有意外。
若他是她,也不会想要见到他。
他后退了一步,刚想转身离开,就听到了许晚辞平静中带着些许疑惑的声音:
“极云尊者?”
季妄脚步一顿,他抬起头,目光带着近乎自毁的自责。
许晚辞虽然身上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九成,只是丹田与神识透支的感觉依旧未曾好转,她面色苍白,双眸却如同琉璃一般清澈。
她看着站在门口处,仿佛与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的人,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极云尊者,你的道,真的是你想要的么?”
季妄蓦然定在了原地。
他的道,是什么?
是斩断过去的坚决,是对仙尊的敬重,还有……
“极云尊者,你的道,应该归于你的心。”
“而不是因为任何人。”
许晚辞看着季妄身上的伤痕,蓦然想起了原著中他的结局:
百年之后,道心偏执的他,修为不进反退,最终倒在了楚青川对他道心的质问之下,成为了他向上之路的一块垫脚石。
她轻声道:
“崇敬只是结果,从来不是原因。”
季妄听到她的话,定定地站在原地:
若是其他人说这句话,他根本不会在意,又或者会直接了当地给那人一刀。
所以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然偏执入骨,却依旧不敢劝他。
可是这人是许晚辞。
她不同于所有人。
她的话,每个字他都听得清楚,听得入心。
感受着内心涌上的陌生到让他觉得慌乱的情绪,他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许晚辞:
“为什么?”
“我明明差点杀了你,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些?”
许晚辞认真地看着季妄,唇角扬起了一抹浅极却又真切的笑意:
“我很开心。”
“很开心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愿意记得他。”
第39章她从来清醒,却又甘愿沉沦
季妄看着许晚辞眼中的真切的欣喜, 心中的情绪复杂到自己都理不清。
只是因为他愿意记得……仙尊。
她就这样欢喜,甚至不在意他之前,差点杀了她。
欢喜到愿意让他这个想杀她的人,有更好的大道之路。
许晚辞对仙尊的在意, 从未宣之于口, 却重的让人想要叹息。
这一刻, 他仿佛被她的目光灼伤一般, 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他周身再无曾经的狠厉杀伐之气, 身上的红衣似乎都收敛了几分颜色, 尽数敛在了他颈侧的一颗红痣之上, 红的灼眼。
他转过头,红痣再次没入衣下,曾经绮丽与凶狠交织的双眸, 此刻却有了一种近乎乖巧的专注。
从来凶狠无情的极云尊者, 声音沙哑却带着所有人都能轻易察觉的温柔:
“多谢。”
这时, 阁中的其他人也回过了神。
有人若有所思地扫过玉床上依旧面色苍白的许晚辞:
极云尊者的道心,他们当然也能察觉出问题,但是于他们而言, 没有必要冒着惹怒他的风险,去提醒。
更何况,极云尊者若是修为倒退, 与其他宗门而言, 未必是一件坏事。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 仅是元婴修为的许晚辞,居然能仅凭一面之缘, 就能辨别出渡劫尊者的道心有碍。
极云尊者虽说有些偏执,但大道三千, 也未尝没有偏执而成的修行之路。
这样对大道对修行的敏锐,即使没有其他身份,许晚辞也值得他们所有人重视。
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她提醒极云尊者的原因。
居然是因为仙尊。
只是因为极云尊者对仙尊的敬仰。
看着阁门处季妄周身沉淀下来的灵气,鸣剑宗宗主面色复杂地移开了视线:
百年前,有仙尊指点,让他重悟大道;
百年后,有仙尊的…挚爱点拨,让他重归正途。
真是让人艳羡的气运。
只有至秦宗宗主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
她本就心思细腻,想得会比寻常人更多,也更深。
知晓许晚辞与仙尊的关系后,她回过神来,在上古战场中,曾经那些被她忽视的场景,一幕一幕地浮现在了脑海。
万宝窟中,幻境中有无数至宝,可是让许晚辞停留的,只有两物。
一个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无泣灵芝。
另一个,则是上古神剑之一的九霄剑。
现在想来,太清宗宗主在看到许晚辞选择九霄剑后的那句解释,并非心血来潮。
‘传言九霄剑,能逆转乾坤。’
许晚辞在这两样至宝中停留迟疑,真的是为了自己么?
还是为了百年前,以身祭天的……仙尊?
想到这里,至秦宗宗主面色凝重了些许,她皱眉看向不远处的宁孟澜:
宁孟澜他……知晓许晚辞所求么?
若是知晓,他便应该劝她,这是一条注定没有未来的绝路。
神魂俱消,以身祭天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一线生机?
宁孟澜并没有在意至秦宗宗主的视线。
他只是目光无奈地看着许晚辞,心中五味杂陈。
极云尊者因为仙尊产生的执念,许晚辞清楚明了,甚至还能加以劝慰。
她知晓大道之路,应先为己,再为他人。
可是她自己是怎么做的?
为了得到仙尊炼制的法器,凝出了一个只求赢不顾自身的剑心。
为了找到那一线生机,逼自己日夜不息的修炼,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她修行的每一步,都是为了仙尊。
剑心如此,道心亦如此。
她明明这般清醒,却偏偏清醒着,然后心甘情愿的沉沦。
宁孟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鸣剑宗宗主听到了他的叹气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心虚地移开了视线,然后暗搓搓往许晚辞床前走了几步。
他放轻声音,声如洪钟的嗓子硬生生被他捏出了几分尖细之感:
“晚辞啊,鸣剑宗是修仙界第一剑宗,有当世第一剑法,亦有无数习剑的大能尊者。”
“你若是在剑法之上有困惑,可以来我们鸣剑宗……咳咳,当然我们去太清宗也是可以。”
“太清宗毕竟只有万剑锋,并无……”
宁孟澜不等他说完,就冷着一张脸收走了他手中的灵宝,然后转身对着众人道:
“诸位,晚辞重病方醒,还需要好好休养。”
“各位宗主长老请回吧。”
他一挥手,毫不客气地用灵力把众人推了出去。
众人看着阁门处宁孟澜一夫当关的模样,纷纷转头,对着鸣剑宗宗主怒目而视:
这个人,怎么从太清宗挖人都不知道躲着宁孟澜点。
他们难道就不想挖人么?
还不是怕被宁孟澜打出来,这才忍住想着之后再找机会。
想到这里,平阳宗宗主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墨青阁。
只有季妄透过阁门的缝隙,定定地看了许晚辞一眼: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帷一缕一缕地落在了她的身上,耀眼的阳光却衬的她愈发清冷孤寂。
在人群中也好,独自一人也罢,她身上都未曾有什么变化。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游离于整个世界之外。
等到周围再无一人后,不远处的江泽走到床前,俯身喂了许晚辞一颗调养神识的丹药。
看着她乖巧地张嘴吃药的模样,他目光晦暗。
他半蹲下身,抬起头看着她,轻声问道:
“你的道心呢,又是为了谁?”
你劝季妄道心为己,可是你自己呢?
许晚辞唇角扬起一抹轻笑,她微微弯了弯睫毛,并不觉得自己选择的道路有多艰辛。
她的声音温柔而认真:
“我的道心,从来都是为自己所求。”
江泽身上的气息蓦然变得凌厉而冰冷,却又在下一瞬无奈的回归死寂。
‘你就这么爱他’六个字被他死死地压在了心中。
他站起身,把一株能调养神识的玉心花放在她的床边,声音纵然压抑,却依旧不带一丝冷意:
“你好好休息。”
另一边,宁孟澜离开墨青阁后,一抬头便看到了至秦宗宗主的身影。
看着她眼中的凝重与试探,他眼中并无多少意外,只是无奈道:
“果然瞒不住秦宗主。”
至秦宗宗主缓缓呼出一口气,声音肃穆:“无泣灵芝、九霄剑……”
“许晚辞是为了……”
看着宁孟澜面色平静的模样,她了然道:
“看来宁宗主早就知晓。”
“你有没有想过……”
“秦宗主。”宁孟澜侧过身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墨青阁,声音苦涩,“你没有见过许晚辞曾经的模样。”
“也不知晓她曾经……求死之心有多盛。”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目光疲惫:
“但凡有其他办法,我又如何会……”
他往前走了走,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轻到了极点:
“断魂骨、玄冥针、千寂焰……”
至秦宗宗主听着他的话,面色几经变化:
难道……
这三个名字,哪怕是她都要退避三分,更不用说许晚辞一个元婴修士。
身后,其他驻足在此的宗主长老也都震惊地显露了身形:
若是他们想的那样,许晚辞是真的……想要求死。
是为了仙尊?
看着所有人疑惑地模样,宁孟澜叹息着摇了摇头,并未解释太多,只是淡淡道:
“当初,许晚辞以为仙尊有一线生机,等待了百年。”
“知晓仙尊神魂俱消后,她剑心破碎,无心大道。”
“为了周围人放心,她到也未曾继续寻死,只是…她也不想求活。”
不想求活,意味着在危险之中,她从来不会考虑自身。
修仙界中危机重重,若不想活,能救一次,又如何救十次百次?
宁孟澜扫了一眼不远处各大宗门的宗主长老,叹息了一声:
“就当是为了机缘,还望众位不要戳穿。”
等到宁孟澜离去后,众人依旧久久不动。
他们每个人眼中都是相似的震惊与疑惑:
修仙界中,真的有这般深情么?
可是仙尊已经仙逝百年,就算再深的情爱,也该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淡甚至消失,又怎会……
可想上古战场中,许晚辞在万宝窟中的所作所为,他们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墨韵宅灵山之下。
调息许久的季妄终于睁开了双眼,他虽未理清自己的道心,周身的戾气却逐渐沉淀。
渡劫初期的修为,也渐渐开始凝实起来。
他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自己右侧的刀伤。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微微垂眸:
他要去太清宗。
他要护住许晚辞。
只是为了……仙尊。
翌日午时。
顶着宁孟澜和太清宗长老一言难尽的目光,季妄旁若无人地登上了太清宗的玉极飞舟。
玉极飞舟上。
众位太清宗弟子虽然伤势还未好全,但却都已经行动自如,可以自己运转灵力调息休养。
只是所有弟子在调息之时,时不时睁开双眼看向许晚辞所在的方向,目光是止不住的好奇和尊敬。
此刻,许晚辞在他们心中,已经成为了说一不二的许师姐。
只要她有需要,他们定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只是……
想起在昏迷之前见到的那一幕,不少人好奇地抓耳挠腮,却因为对许晚辞的敬重,不敢上前打扰。
那可是炼神书啊!
当年清衍仙尊的法器之一。
许晚辞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打开第三页!
最后,他们只能归结于许晚辞天资非常,机缘深厚。
这世上,应该或许可能有……打开炼神书的机缘吧?
许晚辞坐在玉极飞舟的尽头。
她的右侧江秋宁、沈问心目光担忧地看着她,时不时为她递上一点灵果丹药。
左侧,二长老每隔半个时辰,便会用灵气探查她的经脉,看她的身体能不能接受旅途的劳顿。
身后,江泽站在那里,目光从未离开过她分毫。
许晚辞并未在意其他人的视线。
她早在来到修仙界的那一刻,或者更早之前,就已经习惯了被注视。
她只是和往常一般,左手摩挲着腰侧的三叶莲,目光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天际。
远处湛蓝的天际。
不远处,季妄定定地看着许晚辞。
明明身处人群之中,是所有人都关注的焦点,可他却觉得她一直游离于人群之外。
她会对着关心她的人微笑,也会与身边人交流,却都像是带着一层面具,没有人能看到她面具之下的模样。
他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她这样,不会累么?
不会觉得……孤单么?
*
清竹峰上。
谢听白轻嗅着手中的幻青藤,闻到它身上略显厚重的苦涩后,他垂下双眸若有所思地看向面前的灵植。
看来六品幻青藤的药效还是不够。
就在他凝神思索药方之时,一道灵符从空中一闪而至。
他伸出手,灵符便落入了他的掌心。
谢听白看着上面的文字,周身温润的灵气有一瞬间的凝滞,他捏着灵符的手微微用力,灵符便化作漫天光点消散在了半空之中。
许晚辞……又受伤了。
自他回太清宗之后,这是第几次了?
千灭焰、归引阵,这次又是神识干涸,有碍修行。
谢听白向来凉薄,从未在意他人生死。
这次,却第一次体会到了炼丹师的无奈。
这世间再好的药师,也抵不上一个不顾自身安危,几次让自己步入险境的病人。
万剑锋上。
谢听白扫过小院中江泽淡漠而立的身影,目光平淡,只是在看到另一侧的季妄后,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极云尊者?
想起修仙界有关他的传闻,谢听白心中一动,却并未多说什么。
他对着江泽与季妄拱手行了一礼,声音温润:
“见过墨泽少尊、极云尊者。”
简单地打完招呼后,他便推开门,进入了屋内。
宁孟澜与三位长老站在床边,每个人的目光都严肃而担忧。
三长老更是站在了许晚辞身侧,一只手轻柔地搭在她的左肩之上,并未用力,却刚刚好让她不能起身。
看着许晚辞被三长老按住肩膀,强行留在床上休养的模样,谢听白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地弧度。
他对着宁孟澜拱了拱手:
“宗主。”
宁孟澜看到谢听白后,松了一口气:
“听白,你快来看一下晚辞的伤势。”
“她在上古战场上,掏空自己的神识与灵力,强行打开了炼神书的第三页,如今才休养一日,就想要强行修炼……”
谢听白听到炼神书三个字后,指尖微动。
他早就清楚许晚辞与仙尊的关系之紧密,但也未曾想过会……紧密到如此地步。
仙尊用过数次的神器炼神书,她居然也能打开。
谢听白压下心中思绪,快步走到床前,看着许晚辞乖巧地坐在床上,眨着眼睛看向他的模样,他蓦然回想起了那日她被千寂焰所伤,醒来后的模样。
她那样乖巧听话的从他手中接过了所有的糕点和丹药,即使不清楚那其中到底是什么。
若是她能一直那样,应该就不会受伤了吧。
想到这里,谢听白的眸色微不可查地暗了一瞬,随即又化为了一片从容的温润。
他伸出手,握住许晚辞的手腕,灵力温柔地探入了她的经脉,探查到她虽然已经充盈,但运转生涩的丹田后,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身上的气息也开始变得深沉。
神识对于一个修士而言太过重要,他没有办法越过她本能的抗拒进入她的识海,却能从她神识的运转中,察觉到隐隐的不对。
松开手后,谢听白眉眼间带上了几分属于炼丹师的无奈。
看着许晚辞眼中的小心与期待,他冷静地摇了摇头:
“灵力与神识透支太多,再珍贵的灵药,也只能填补她的亏空,并不能修复她那日丹田与神识的损伤。”
“需要以丹药辅佐,休养数月。”
“那可以修炼么?”许晚辞想起原著中不久之后会发生的事情,抬眸问道。
谢听白听到她的话后,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药师被病人气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他唇角的弧度带上了一丝冷意:
“不可以。”
“那我……”
还不等许晚辞多说什么,谢听白就漠然地摇了摇头:
“都不可以。”
说到这里,他对着她温柔一笑:
“这几日,我会每天来万剑锋为你调养身体。”
“等你身体完全恢复,晚辞想彻夜修炼都可以。”
听着他的话,宁孟澜也赶紧点头劝道:
“晚辞,修炼不能急于一时,若是没有休养好,留下了什么暗伤,得不偿失啊。”
大长老和二长老也纷纷劝慰。
许晚辞看着所有人担忧的目光,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好。”
“我这段时间不会修炼,会依七长老所言,好好休养。”
宁孟澜闻言欣慰地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三长老也终于松开了搭在她肩膀的手。
谢听白用灵气扶着许晚辞躺下,一粒养神丹递到她的唇边,看她服下后,他站起身,声音温柔:
“服用养神丹后会觉得困倦,睡吧。”
许晚辞缓缓闭上了双眼。
宁孟澜见到她熟睡的模样,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拍了拍谢听白的肩膀:
“这段时间,就辛苦听白了。”
谢听白轻笑着摇了摇头:
“若不是晚辞,我如今大抵依旧被千回丹困扰,修为也不可能有此进益。”
“如今只不过是行医者之能,帮她调养身体罢了,算不得什么。”
宁孟澜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已然熟睡的许晚辞,便推门走了出去。
看着幻颜树下那个红衣灼灼的身影,他眯了眯眼睛道:
“极云尊者来我太清宗,想必是对太清宗有所好奇,本宗主这便带着尊者去……”
“我来太清宗是为了许晚辞。”季妄站直身体,略显纤瘦的身体中,却蕴含着让人恐惧的力量。
他声音没有了以往的凶狠戾气,平淡而坚定道:
“许晚辞是仙尊…挚爱,于我又有指点之恩。”
“我从不欠人恩情。”
宁孟澜知道季妄的执拗,他深吸一口气道:
“那我为尊者收拾一处灵峰……”
“不必。”季妄伸手指了指墨雨阁旁边的空地,“我住那里就好。”
宁孟澜扫了一眼旁边面色冰冷的江泽,叹了一口气道:
“尊者开心便好。”
接下来的几日,谢听白、江泽、季妄三人,每天都会来到小院之中。
从早到晚,直到许晚辞开始休息。
又是一日。
季妄看着江泽一身黑衣,华贵至极的模样,心中平白升起了几分烦躁。
谢听白每日前来,是为许晚辞调养身体。
江泽每日前来又是为何?
还有那栋墨雨阁——
太清宗这么大,他偏偏选择这里落脚,真是碍眼至极。
想到这里,季妄的身边气息倏地多了几分晦涩。
他并未抬头,只是不紧不慢地擦着手中的极云刀:
“许晚辞,是仙尊挚爱。”
“你不过是一个大乘修士,就连修为都离不开江家灵宝的堆积,有什么资格出现在她面前?”
听到季妄近乎挑衅的话,江泽身边的气息有一瞬间的暗沉。
他从来都知晓,许晚辞所有的情绪波动,都与仙尊有关。
其他人面前的她,从来都带着一层平静温柔的面具。
他知道又如何?
也轮不到一个不过只出现几日的外人来指指点点。
江泽声音中带着深深的寒意:“有人打着仙尊的名义在修仙界横行霸道,如今又要以仙尊之名,限制晚辞身边之人了么?”
“今日是我,明日又会是谁?”
“宁宗主?大长老?二长老?又或者是每一个接近她的人?”
季妄缓缓地握住刀身:
“他们与你不同。”
“他们……”
对许晚辞没有觊觎之心。
这时,谢听白推开房门,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他仿佛并未察觉到他们的针锋相对,唇边的笑意依旧温润友好:
“我听闻极云尊者那日伤了自己?”
“极云刀乃是修仙界罕见之利刃,若是伤到了人,恐怕不是调养许久就能治愈,说不定会有碍修为。”
“尊者日后用刀,还需小心。”
季妄拿着刀的手,缓缓地落了下去。
他想起了那日,他挥刀砍向许晚辞的场景,周身的气息瞬间收敛到了极致,面色也变得苍白。
谢听白依旧未曾察觉一般,对着江泽浅笑着道:
“我还以为墨泽少尊对晚辞…心存不喜,毕竟……”
说到这里,他拱了拱手,声音带着一丝歉意:
“看来是听白误解了。”
江泽拿着杯盏的手猛地用力,其中的灵茶都撒到了他的手背之上。
他也想起了曾经与许晚辞的初见。
初见的那一根玄冥针……
那样七日从未停歇的烧灼,该有多痛?
他感受着胸口处陌生却又熟悉的疼痛,手中杯盏片片碎裂,将他的右手割得鲜血淋漓。
小院陷入了一片死寂。
第40章只要能让她开心一瞬便好
许晚辞推开房门时。
幻颜树下的季妄第一次移开了看着房门的视线。
他侧过头, 右手带着一丝微不可查地颤抖:
那一刀,就像是刻在他心上的一道疤。
许晚辞越是不在意,这道伤疤就越明显,越让他自责。
暗玉桌旁的江泽漠然地把被杯盏割得鲜血淋漓的手背在了身后。
他这一生从未有什么后悔之事, 除了……
初见那一日的试探。
想起许晚辞那日鲜血淋漓的左手, 他微微皱眉, 胸口处的隐痛越发让他不能忽略。
只有谢听白依旧从容温润, 他转过身看向身侧的许晚辞, 声音温柔地问道:
“晚辞如今觉得身体好些了么?”
许晚辞闻言缓缓眨了眨眼睛, 随即认真地点头:
“好多了。”
“多谢七长老这段时日的照顾。”
谢听白唇角笑意清浅, 周身的气质如同青竹一般清潇雅致。
他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腕,小心地用灵力探查了一番。
几息后, 他放下手, 声音多了几分笑意:
“看起来确实比前几日好了些许。”
听到他的话后, 许晚辞指尖微动,抬起头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小心翼翼地期待:
“那我今日可以修炼了么?”
谢听白唇角的笑意平了些许:
“不可。”
许晚辞继续道:“我不动用神识。”
谢听白并未回答,只是漠然地摇了摇头。
许晚辞依旧不死心地问道:“我不动用神识, 也不动用灵气,只是练剑也不可以么?”
此时,谢听白唇角的笑意已经消失, 他静静地看着她, 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凉意:
“你就这么着急么?”
“即使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不可抑制的损伤, 也想继续修炼?”
许晚辞垂下双眸,声音平静地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只是觉得……等待太难熬了。”
她已经等了一百年。
那一线生机于她而言太过遥远, 遥远的仿佛只是一弯高悬天际的月亮,只能看到, 却无法触摸。
她不知道她除了修炼,还能做什么。
谢听白听着她的声音,心中闪过一丝自己都分辨不清的情绪。
他忽然想起了许久之前,许晚辞还未曾知晓有一线生机的场景。
那时的她就像是一个连情绪都不曾拥有的人偶,不怕黑暗,不怕受伤,也不怕死亡。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人。
死是,生更是。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许晚辞身上的药香一丝一缕地来到了他的身前。
这几日,他用尽了药房中无数灵药,又耗尽所有时间为她炼制丹药,才勉强护住了她的丹田和神识。
谢听白眼中罕见的带上了一丝暗沉的冷意。
他从未曾介入过他人因果,一个人想生也好,求死也罢,又与他有何干系?
可是这一次,他只是定定地看了许晚辞一眼,然后转过身,淡淡道:
“这几日我会调整药方,尽量缩短你调养的时间。”
“待到你身体好转,想要如何修炼……”
他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都随你。”
第二日。
谢听白把新炼制好的丹药递到了她的身前。
之前,他从未在她的丹药中放入苦寒参,即使它有益于神识的恢复。
只因为它极苦,且无法调和。
看着许晚辞服下丹药后,依旧面色平静地模样,他拿着果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递了过去,声音轻柔:
“不苦么?”
这丹药的苦涩,丝毫不亚于千回丹,甚至更盛。
许晚辞看着他手中的果脯,并没有伸手接过,只是沉默着移开了视线:
“还好。”
再苦的丹药,又能有多苦呢?
曾经她不愿意服下苦涩的千回丹,也不过是因为在那个人面前,她永远都有撒娇拒绝的权利罢了。
谢听白淡淡地看了许晚辞一眼,随即收起了手中的果脯:
“那便好。”
“明日继续。”
接下来的几日,每日都是如此。
江泽在墨雨阁中,看着小院发生的一切,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许晚辞在他面前,多次重伤。
有些与他有关,有些与他无关。
可是相似的是,每一次她的受伤,他都无可奈何。
曾经,他自诩天赋非常,修为高深,如今看来像是一个笑话。
只是大乘修为远远不够,他永远也护不住想护的人。
季妄虽然为人狠厉,但有仙尊和许晚辞的指点之恩,他绝不会伤她,还会拼尽全力护住她。
如今许晚辞的身份,十大宗门的高层都已经知晓,她身边面临的危险,也会越来越多。
他必须尽可能地提高自己的修为。
这样,他才能护住她。
想到这里,他定定地看了一眼小院中那个一身蓝衣的身影,随即一个通讯符在他指尖凝聚,下一瞬,便消失在了身前。
通讯符中,只有三个字:
‘开寒池。’
*
这几日,季妄如同一个幽灵一般,一直天不亮,便出现在小院的角落,夜深方回,也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只是安静而沉默地看着小院中的许晚辞。
即使时不时就会有太清宗弟子前来探望,即使谢听白每日都来,可是她身上的孤寂,从未减退分毫。
即使在人群中,她的目光也从来都平静而孤单,就连微笑,都像是一场让所有人安心的表演。
绝大多数时间,她都孤身一人。
她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看着院子中的那棵幻颜树,目光带着让旁观者想要落泪的伤怀。
就这样,一日复一日,从未改变。
季妄看着这个样子的许晚辞,忽然理不清自己心中的思绪。
他知晓她与仙尊身份后,心情有复杂,也有愧疚。
他是因为许晚辞,才有了被仙尊指点的可能,也才有了如今道心的回正。
无论如何,他都欠着许晚辞极深的因果。
他想要了结因果,更想要……保护她。
只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许晚辞究竟是以什么样的状态,渡过了仙尊离去之后的百年。
是每日都如同今日一般么?
这样没有尽头的等待,没有未来的等待。
从许晚辞因为仙尊愿意指点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仙尊对于她的重要。
可是越是重要,她这百年,便会过得愈苦。
他才在她身边不过数十日,便已经替她觉的疲惫,若是百年一直如此……
季妄感受着胸口涌现的陌生情绪,有些不适应地侧过了头。
就在这时,宁孟澜缓步走了过来。
许晚辞从暗玉桌旁站起身,对着他行了一礼道:“见过宗主。”
宁孟澜用灵气将她托起,一脸和善道:“晚辞不必多礼。”
看着许晚辞依旧苍白的面色,他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
“晚辞,你如今身体如何,比之前好些了么?”
许晚辞微微垂眸,声音平静道:
“已经好多了。”
听到她的回复,宁孟澜知她从来不会觉得伤重,于是皱着眉头继续道:
“那可以正常运转灵力,使用神识了么?”
许晚辞的声音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道:
“七长老说仍需要休养几日。”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声音平淡地宽慰:
“只是为了不留暗伤罢了,宗主不必太过在意。”
听着她的回复,宁孟澜紧皱的眉头没有丝毫放松:
谢听白是修仙界顶尖的炼丹师,在能动用整个太清宗灵植丹药的情况下,居然仍用了这样久的时间,还未曾让她痊愈。
看来许晚辞身上的伤势,比他想得还要更重。
不管心中怎样焦急,宁孟澜的面色都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那你更要好好修养,万不可急于?? 修炼。”
许晚辞点头应道:
“是。”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抬起头,轻声问道:
“那日在上古战场中受伤的太清宗弟子,如今伤势好些了么?”
听着她的问题,宁孟澜声音放得更柔,他一脸和善道:
“他们那日只是被魔魂所伤,服下丹药后调养几日,如今都已经生龙活虎。”
说到这里,他笑眯眯道:
“青川如今都已经离开太清宗去执行任务了,问心更是每日修炼不休,最近修为都有了提升之势。”
“你不用担心他们,好好休养便是。”
许晚辞指尖微不可查地一动,面色却依旧平静:
“如此便好。”
等到宁孟澜和一直隐匿在角落里的季妄都离开后,许晚辞微不可查地舒了一口气。
原著中,楚青川在上古战场几日之后,便揭下了宗门任务,在任务过程中,得到了下一个机缘——
能淬炼灵火的至宝,从此,他的千丹变更进一步,对火灵力的掌控,已经超过了一些大乘少尊。
想到这里,许晚辞微微垂眸:
如今,修仙界十大宗门都已经知晓了她与仙尊的关系,上古战场是她根本无法避开的一步。
好在她并未露出什么破绽,也成功渡过了极云尊者这一关。
只是她没有想到,使用炼神书对她的影响会这么大。
她休养的时间已经近半月,依谢听白之意,她即使能够正常使用灵气,神识的亏空依旧需要休养数月才能恢复。
哪怕有三叶莲日夜不息的温养神识,依旧至少需要一月。
她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修仙界中,根本没有什么秘密。
从她编造出与仙尊的那个谎言开始,她便知晓总有一日修仙界会人尽皆知。
如今是十大宗门,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流传到魔界。
那个厌恶仙尊至极的魔尊,必然也会知晓。
到时,她可能会成为魔尊乃至整个魔界的眼中钉肉中刺。
太清宗即使能护住她一时,也不可能护住她一世。
如今魔尊还在闭关,她与仙尊关系的传言也依旧能控制,这段时间,是她提升修为的最好时机。
她根本没有休养数月的时间。
若是有什么灵宝,能够修复她受损的神识……
许晚辞指尖微微一动:
有。
阴阳双生莲。
原著中男主也有过神识损伤之时,不过那是几年之后的事情,那时,他偶然间经过一个村庄,得到了在那里已经隐藏千年的阴阳双生莲。
若是她能根据原著中的内容,提前找到阴阳双生莲,那她的神识不仅可以恢复,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
许晚辞抬起头,看着湛蓝无垠的天际,缓缓眨了眨眼睛:桃源村。
清竹峰上。
看着慢条斯理分拣灵植的谢听白,宁孟澜没有掩饰自己的焦急,皱眉问道:
“听白,许晚辞的伤势究竟如何?”
“已经十日了,为何连灵气都不能使用?”
谢听白放下手中灵植,淡淡道:
“灵识本就难以休养,透支到识海都有隐隐的裂痕,若不是救治得当,又恰好有那些滋养神识的灵植……”
“恐怕她如今还在昏迷。”
“神识未好,以防万一,自然也不能动用灵力。”
听到他的话,宁孟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当时情况紧急,若不是许晚辞,恐怕太清宗四十九名弟子,都要折在上古战场。”
“即使没有其他的身份,只是这一点,她便足以当得我太清宗的肱骨弟子,值得太清宗为她耗尽至宝。”
“许晚辞救得不仅是我太清宗弟子,还有天玄宗四十多位弟子……”
说到这里,他猛地抬起头:
“那日各大宗主和长老送了不少灵宝,其中有许多修复神识的丹药灵植……”
“宗主。”谢听白转过身,声音带着几分无奈,“虚不受补。”
“那日回到太清宗,我便察觉到许晚辞身上灵植的药效,已经隐隐超出了她身体的承受范围,我用灵力疏导了两日方歇。”
“如今对许晚辞而言,最好的方式,便是静养。”
宁孟澜闻言紧皱眉头道:
“是不是之前断魂骨的伤势也有影响?”
“断魂骨伤害的是修士的神魂,当时是我疏忽了,许晚辞对自己使用断魂骨后,我就应该把你喊回来好好为她医治一番。”
“只忙着震惊她与仙尊的关系,又见她举止平常,便未曾放在心上。”
说起断魂骨,他便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更多:
“还有那日的墨霜圣兰,墨霜圣兰在她骨血中已经相融了百年,贸然从骨血中取出,定会伤势惨重,说不定会对神识有所影响,那时我也未曾太过在意。”
“还有玄冥针,只是为了救那棵幻颜树,她毫不犹豫地挡下了那一针,得知三叶莲的消息后,一日未歇,就开始日夜不休的修炼……”
宁孟澜一点点数着这段时日来许晚辞身上的伤势,越说,声音越是沉重。
这些一件就足以毁掉一个修士的重伤,她却在数月之内,经历了数次。
谢听白沉默地听着他的话,一点点攥紧双手,又缓缓放开,眼中思绪纷杂,最后又归于一片平静。
很多伤势,他都不曾知晓,却能从短短一句话中,体会到当时凶险。
他抬眸看了一眼万剑锋所在的方向,眼中的情绪明暗交织:
真是让人‘赞叹’的深情。
他转过身,目光晦涩声音却清和:“宗主放心,这段时日,我会为她好好调养。”
“不会让她留下暗伤,更不会有损她的修炼之路。”
万剑锋上,季妄身上的气息如同一个血红的旋涡一般,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吞噬。
宁孟澜说得那些话,一字一句都陌生到让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断魂骨。
这种阴狠至极,湮灭神魂的法器,一旦使用,便是九死一生,即使是他,都要慎重对待的法器。
许晚辞对自己用了断魂骨。
这只能是因为她自己想要求死,不顾一切,从未想要从中活下来的求死。
是因为仙尊么?
生死……相随。
季妄在自己还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出现在了小院之中。
小院里,许晚辞坐在暗玉桌旁,如同之前的每一日那般,安静而专注地看着不远处的那棵幻颜树。
季妄霎时顿在了原地:
这就是那棵她宁愿身中玄冥针,也要救下的幻颜树。
他忽然想起了幻颜树的那个传言:
能让人,见到想见的一切。
所以,她才会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也要留下这棵只是念想的幻颜树。
这样的情爱太过陌生,陌生到他根本不知晓自己心中涌起的情绪是什么,也跟不不知道他此刻应该说什么。
这时,许晚辞感受着不远处不能忽视的目光,转过了头,声音平淡:
“极云尊者找我有事?”
季妄猛地回过神来,看着她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双眸,所有的疑问都被他咽了回去。
问出来又能如何。
只不过是又将她心中的伤疤撕开一次罢了。
这一刻,他心中所想不再是那个他敬重至极的仙尊,而是只是眼前之人。
与任何人无关的眼前之人。
他侧过头,颈侧的那一刻红痣像是代表了主人的心绪,红的灼眼。
他闷闷道:“无事。”
许晚辞的目光,在他颈侧的红痣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便移开了视线。
她只是忽然想起,那个人左手手腕处,也有一颗红痣。
季妄身为渡劫尊者,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了她视线停留的地方。
回到住所,他的右手下意识搭在了颈侧,摩挲着上面的那颗红痣。
虽然面色沉重至极,但是他的耳尖却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红意。
只要能让她开心一瞬。
哪怕只有一瞬。
翌日。
从来都穿着严严实实劲装的极云尊者,罕见的穿了一身暗红的袍服,衬的他身形修长,满身风华。
衣领稍低,恰好露出了他白皙秀颀的脖颈,和颈侧那颗灼人的红痣。
许晚辞看着季妄的衣着,视线微不可查地顿了一瞬。
她身旁的谢听白注意到了她视线的停留,淡淡地扫了季妄一眼,唇角温润的笑意不知为何,带上了一丝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