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刺入性的剧痛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若有若无的酥麻,苍木感受到思维忽然变得迟缓而飘忽。

眼前的画面缓慢进行着,她看见家人们有说有笑地朝火光闪烁的房屋走去,苍木情不自禁地向前伸手,想要拉住他们的身影——

可指尖触碰到的,只有镜面般冰冷的地板,与指甲接触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驱散了些许幻影。

苍木这才发现那些帷幕不知何时已将末端化作锋利的口器,刺入她的肌肤,而周围的肌肤正在逐渐麻痹,失去一切感知。

梦之魔神是天然的暴君,她乐于并善于挖掘人类的弱点,她强大疯狂且年长,与之相比,苍木更像是一位龟缩在阴影中流泪的小女孩,谁能与一个疯子对抗?

或许有,但不是苍木。

帷幕逐渐将她包裹缠绕,再用不了几时,苍木就会变成一个刚刚见过的灰茧,她的灵魂将会同无数失败者一同化作梦之魔神伟业的基石。

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来救她了。

灰茧缓慢成型,透过朦胧的视野,她看见有巨大细长的蛛腿朝着她的方向接近,与之相对的,是这坚硬锋利肢体敲击在坚实地面上的咔哒声,正如同死亡的倒计时在此刻具现化。

难道要死在这儿了吗?帷幕缠绕的触感像母亲的手拂过脸庞,让人情不自禁地落泪。

可如果她死在这儿?谁来报仇呢?

她的房子,她的作品,她的猫,还有那些誓言、坚持与仇恨。

苍木忽然暴起,腰后猛然弹出的双翼带着刀剑般的锋芒,势不可挡地划过那些帷幕,如同一把快刀切过水面般轻松。

能对抗魔神的唯有魔神。

破碎的淡灰色布条飘扬在半空,苍木并不待它们落地便扇动翅膀,猛烈的风致使它们朝着主人的方向吹拂。

她终于看到了梦之魔神的真容,那是一个面容美艳的女性,眉眼间却透露着疯狂的意味,腰部以下的身躯是如同昆虫般累赘的坚硬腹部,长着八只满是锋利倒刺的蛛腿,其上镶嵌着无数只眼睛,只是大多处于闭合状态,偶有一两只间歇眨动。

这里是梦境,梦之魔神无法再将人拉入幻觉,换而言之,这是两人差距最小的时刻,苍木不敢托大,她来不及清除皮肤上的帷幕口器,便迅速腾空,拉开两人间的距离,随即翅膀一卷一挥,一道微风被翅膀末梢送离天空,它在下降的同时不断旋转而壮大,直至降落地面,已成为初具规模的风暴。

梦之魔神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她是蜘蛛,耐心与敏锐兼具,自然不会以为敌人昏倒就是战斗的结束,在前来结果苍木之前,她就做好了会被对方反将一军的准备。

没打中,苍木也并不气馁,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何方。

灵活机动,以及……

这是一场消耗战。

虽然她对情绪的掌控要依靠系统来使用,并没有梦之魔神那般操作精细且出其不意。但长久更新带来的能量积累,也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

梦之魔神就是再厉害,她现在只不过是一缕残魂,借着扈从收集和魔神遗恨的力量来维持自身存在,即使有力量,她又能抽出多少来对付苍木呢?

拖延下去就好,一道龙卷不行,就两道,两道不行就翻倍,她仿佛不知疲倦般释放着攻击,在空中灵巧地辗转,躲避开那些试图再次缠绕上她的帷幕。

铺天盖地的龙卷风挤满了这个不大的空间,甚至边缘因无法承受这过于频繁的力量而隐隐开裂,跟人打了一辈子攻心战的梦之魔神对此气得发疯,但又毫无办法。

梦境世界的精神体受伤几乎是不可逆转的,也因此相当直观,很快,她的魂体颜色便变得极为浅淡。

再不吸取力量的话……梦之魔神咬咬牙,纵然心中十分想要将那只背叛她的夜叉留下慢慢折磨,但眼下形势逼人,也只能赏他个痛快了。

她伸手,那些包裹成灰茧的帷幕涌动一番,自发吸取猎物的力量,甚至外表都因此散发出淡青色光芒。

密切关注于她的苍木俯身冲来想要阻止,但却被一道横击的蛛丝被迫改变方位,苍木无奈地身形一转,再想阻止已然来不及了。

淡青色的力量汇聚成散发着光芒的小球,而随着它的出现,原本饱满的灰茧也随之干瘪了下去。

苍木一僵,不敢置信道:“魈——”

“很强大的力量。”但它林脸上终于出现了点扳回上风的喜悦,她贪婪地望着能量球:“早知如此美味,我便不该养育太久。”

不过想到能在敌人的痛苦中品尝这份美味,她忽然觉得倒也不是很坏。

就让这痛苦的果实,为她的复苏扫除障碍吧!

吞下的第一秒,力量便源源不断地从四肢百骸涌出,梦之魔神挥手,崭新的帷幕出现了,比以往更加坚韧,明明像轻纱,所到之处的空间却呈现破碎的姿态,让人不寒而颤。

“真是滋补。”她满意地眯了眯眼眼睛:“金鹏是吗?欢呼吧,为我献上此等力量,乃是何等的荣幸!”

苍木也笑眯眯地说:“滋补吧。”

但它林愣住了。

下一刻,她便明白了苍木的意思,依旧是源源不断的力量在涌现,这过于活化的力量,使得那些帷幕都失去控制,如同巨蛇般疯狂舞动着,任凭她如何驱使都不为所动。

“风神的力量,好吃吗?”现在苍木脸上半点见不到刚刚拦截失败的绝望痛苦,以及心如死灰,梦之魔神绝对想不到,她方才扭开脸,不是因为不忍直视同伴被吞噬,而是担心计划进展太顺利,自己的表情会露出破绽。

“别以为障眼法只有你会搞。”苍木一扬翅膀,露出身后已然被割开的灰茧,少年仙人正昏睡在其中,只是表情虽略蹙着眉,大体却还是平和的,那纤长的眼睫抖动着,显然是快要从沉睡中苏醒。

障眼法的念头一开始只是巧合。

先前帷幕的末端刺入她的肌肤,侵蚀着苍木的神志,她之后虽然割断了那些蛛丝,却也依旧担心自己会被影响,只好在释放龙卷的同时一心二用,调动力量来驱除它们。

精神体之间的一切接触都是相当奇妙的,这蛛丝大概是梦之魔神的天赋,她大概也万万没想到,苍木能根据她的攻击上残余的力量,对她的精神体做出感染。

魈是风属性,苍木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有着一股温迪的神力,还自带幻觉的力量,简直是及时雨。

如果是肉身完好的梦之魔神,或许还能镇压住这股力量,反过来将其压制,但现在,本就身为残魂的她又经历了一场恶战,这份过于纯粹而强大馈赠,倒像是一记无法控制的毒药,正由内而外地摧毁着她的精神体。

此后就不关苍木的事了,她要赶紧把魈送出去,他的精神被痛苦记忆折磨太久,必须快点回到身体里才能恢复。

但它林彻底疯狂了,她的蛛丝受着主人的影响,动作也更加癫狂。

“咔哒”一声,似乎是一声预告,苍木暗叫一声不妙,她抬头望去,这片空间先经历过她的龙卷席卷,随后又是发疯的但它林攻击,现在果不其然地开裂了,露出其后怪异而扭曲的区域。

“你也别想离开!”她的身体层层皲裂,缝隙中透出明亮的青色光芒,却还是不顾一切地举起手,朝着苍木的方向咬牙切齿地用力一握:“和我一起留下,在混乱意识的间隙永远纠缠吧!!!”

蛛丝们似乎也明白这是主人最后的愿望,被强化的它们异常迅捷地朝着苍木席卷,后者看了眼快要成功离开的魈,咬着牙接下这一击,在空间破裂的最后一刻,魈的身影终于消失,而她本人的进度条刚刚走到一半。

苍木不甘却又释然地闭上眼。

该做的都做了。她有努力到最后……——

盘腿而坐的仙人猛然睁开双眼,他捂住额头,隐约回忆其另一个世界所发生的一切,陷入痛苦记忆时的他也依旧能注意到苍木的举动,只是那时受梦之魔神的影响,他全然被情绪所占据所有思维,如今才能恢复思考。

见他醒来,周围的同伴舒了口气,派蒙用小手抚着心口:“太好了,魈也醒来了,等苍木也醒来,是不是就代表没事了。”

对了,苍木!

他猛然回想起梦境的最后,焦急地望向不远处的少女,却见她依旧紧闭着眼,唯有胸膛呈现微弱的起伏……

魈抿了抿唇,还是唤出和璞鸢,沉默地护在了一侧。

不知醒来的会是谁。

只是他,答应了那个人,要好好与她回答。

不要违约。

苍木感到非常的困倦,她似乎处于一个半睡半醒地状态,明明困倦地不得了,却还在被动地接受着外界的动静。

导致她因睡眠而待机的大脑处于一种极端的委屈和愤怒中。

周围有很多个气息,其中一个最吵闹,总是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到后面还会有哭声出现,哭得她心烦意乱。

另一个非常安静,却总是有莫名地杀意时隐时现,让苍木情不自禁地害怕。

其他的就一般程度的吵闹,还有人试着搬动她,跟她说话,总之就是不让人好好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这些气息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多了一个,好在这个新来的很安静,大多数时间都不声不响,偶尔才发出些乐声,让她紧蹙的眉头情不自禁舒展些许。

她似乎睡着很久,也可能是很短,乐声消失了,一个更加细小且吵闹地气息来到她身边,四只小爪子毫不客气地踩着苍木的身体,脸上传来湿漉漉又热乎乎的触感,伴随着一阵呜呜的声音,她感觉手边贴上了一个温热的暖源。

好吵。

完全睡不着的苍木只好撑开疲倦的双眼,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还看清楚眼前状况,就被喜出望外的姑娘们抱成一团。

派蒙抹着眼泪凑上来:“太好了!苍木醒来了,我就说一定会没事的!”

“风神保佑!”芭芭拉虔诚地说:“巴巴托斯大人会眷顾他忠实的眷属的!”

连胡桃都长舒了口气:“虽然你遇到了套餐,但本堂主也不希望这么快就用上。”

烟绯没说话,只是悄悄指了指一个方向。

苍木迷迷瞪瞪地望去,却只见能望见白发少年俊秀的脸庞。

她于是转过头,用迷茫的眼神发出疑问:“?”

“算了算了,她刚结束一场恶战,现在怕是连我们说什么都听不懂?”烟绯拍拍她的脑袋,捞起急得呜呜乱叫的小龙塞到苍木怀中,贴了贴她的脸颊:“好好休息吧!我们的大英雄。”

“我熬了汤。”旅行者端着碗凑过来:“你喝点再睡,不然醒了也低血糖。”

暖烘烘的小龙在怀中乱拱,迷迷糊糊醒来的苍木又被迷迷糊糊地安排着躺下了,只是她此刻却怎么也睡不着,起床气慢慢散去,她瞪着眼睛望向头顶清晰的星空,逐渐回想起梦中那一幕幕惊险的场景。

最后,应该是逃出来了吧!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依旧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或者说,现在的一切,都还是她自我欺骗的幻觉?此刻真实的自己早已被梦之魔神的力量侵蚀?

她越想越头疼,干脆又坐起身,心烦意乱地捂住脑袋。

“头疼?”轻柔的声音传来,苍木抬头,枫原万叶坐在她身边,小心地朝她伸出手来,帮她轻轻按压着太阳穴。

苍木没有阻止,她的思维飘得很远,怀中的奎丝多在激动后又陷入了安静,此刻眨着骨碌碌地大眼睛,好奇地看向两人的互动。

再远些的火堆里传出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还有火舌舔舐锅底,翻滚的热汤发出的咕噜声,女孩子们围坐在火堆旁叽叽喳喳,实着全部竖起耳朵,密切观察着这边的一举一动,坚决不放过一字一句。

男生们离得稍远些,先前便没挤进来,见她苏醒也都安下心来,讨论着这次行程该如何交代。

凯亚坐得最远,一个人靠着颗枝繁叶茂的松树下,看着远处的群山,不知在想些什么?

魈的身影并不在此,可苍木知道他在关注自己。

明明各种感官都传递着信息,她却觉得这些都和自己之间有着一层遥远的膈膜。

“那支短剑,你还戴着身上吗?”苍木忽然开口。

见她终于说话,万叶不自觉松了口气,声音都跟着轻快了些:“在的。”

他从腰侧取出短剑,递还给少女。

苍木抚摸着剑鞘,对着月光缓缓拉出剑身欣赏,其上流转着月华般的寒光,手腕辗转抖动之间,月华轻微地流转着,显得剑身如镜。

剑柄是乌木质地,呈现出一种稳重的深色,制作它的人一定心思细腻,才能将其打磨地如此圆润,不露出一丝突兀的木刺。

她又去欣赏侧面,锋利的剑芒锐利地简直要划破人眼,只一眼便让人心中胆怯。

真是把好剑。苍木想。

她抽掉剑鞘,握紧剑柄,直直地朝着自己的手臂扎去。

“砰——”

“唰——”

两道声音先后而至,一道是万叶用剑鞘击飞她手中的短剑,一道是魈现身时和璞鸢挥舞的破空声。

营地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打乱了,几位同伴手忙脚乱地凑过来,看着眼前古怪的场面,却不敢开口。

现在,绿色的枪尖正险之又险地停留在少女面前,距离她命门不过分毫,锐利的杀气几乎成了实质,将苍木额头刺出一个小小的伤口,此时,一滴浑圆的血珠正从那里缓慢渗出。

血珠汇聚的速度缓慢而迅速,变得极其饱满,最终在重力的影响下,循着少女的脸颊笔直地下坠,在她的面上汇成一条鲜红的血线。

一眼望去,让苍木呈现出被一分为二的骇然感。

初次之外,她再也没有别的动作了,似乎刚刚那个毫不犹豫要提剑刺向自己胳膊的人并不是她。

见她没有动作,魈于是慢慢收回枪,他沉默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万叶将剑鞘放回她的膝上,在收回的那一刻忽然摸到一颗珠子,他顺势捡起,递给苍木:“这是不是你耳环上的珍珠?”

浑圆的珰珠,在苍木接过的瞬间,随着力道的增大化作些许粉末,破碎得再无痕迹。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那里仅存一只耳环也不见踪迹。

苍木明白,或许就是她能醒来的原因了。

第172章

她摸出一方手帕,小心将仅剩的珍珠粉末包起收好。

一旁的万叶默不作声地看着,起身捡起了那只被击飞的短剑,收回刀鞘里,对苍木解释道:“还是暂且……由我保管吧。”

苍木看着他的动作,有点茫然地应下一声,其实她用刀刺自己只是想证明是否真的出了梦境,不过既然从耳环推断出结论,就不必担心她还会有类似行为了。

但她的攻击手段也不只有短剑,万叶想拿便让他拿吧,苍木平静地想。

她见万叶捡剑的动作还有些别扭,不由得想起他先前接住自己后软软垂在身侧的胳膊——大概是芭芭拉帮着治疗了一番,但祈礼牧师的能力还不足以一瞬痊愈。

苍木指了指他的手腕,示意万叶抬起手,光华流转,转瞬之间修复完成,她捏了捏少年紧实的小臂,隔着一层布料和皮肉确认骨头的情况,确保没有出现失误。

万叶注视着面前的女孩,她垂着眼,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目光专注地望着伤处,手指即便隔着层层阻碍,依旧有魔力般,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些许酥麻的痒意。

他想到刚刚的梦,忽然觉得口中仿佛还残余着一点腥甜的气息,这让万叶难得感到了苦恼。他无意窥探苍木的隐私与过去,也明白这种情况该对她坦诚,但苍木眼下的状况,却无论如何都不是开口的时机。

晚上,女孩子们不约而同地把苍木的床位铺在最中间,她们刚刚讨论了下情况,又结合魈的诊断,得出结论——魔神毕竟是魔神,苍木在交战的过程中难免受了影响,眼下她对现实和梦境的认知间出现了模糊,这种无悲无喜的状况很可能是身体为了自发保护她所产生的反应。

好在梦之魔神已死,影响终究会随着时间而消散。

胡桃和烟绯一左一右把她挤在身边,两个热乎乎的火系女孩子分别握着她的手,帐篷里暖烘烘的。

身下躺着的是一整张厚实的狼皮褥子,如此便不需要盖得太厚,以免发汗。

或许是仙兽混血的缘故,烟绯的手背上生着零星的鳞片,苍木被她拉住手,便不由自主地去沿着略软的边缘抚摸,惹得她咯咯笑着来拍苍木的手,嗔怪道:“好痒。”

她这一拍,旁边的胡桃也凑了过来,两只梅花瞳在黑暗中猫一样的闪光:“什么什么?!让我也摸摸!”

“走开啦!”烟绯左躲又躲,还是因着不方便挪动的角被挠到了痒痒肉,笑得胡乱求饶。

帐篷里霎时乱作一团,女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笑声。

“头发!谁压到了我的头发!”

“哈哈救命啊!不要哈哈哈,不要挠了哈哈哈……”

连一旁的芭芭拉都无辜卷入战场,只有派蒙依旧在角落里睡得十分安稳。

一番玩闹后,原本好不容易酝酿出的睡意也消散了,苍木和旅行者爬出帐篷,找出锅灶,擦洗干净,荧拎着分量十足的铸铁锅往小溪边去汲水,苍木则翻出自己仓库里的配套茶碗,按人数点出来,每碗里都放了满满一汤匙的焦糖桂花,借着烧好的热水冲泡。

“出来喝点甜汤。”苍木小声招呼着。

男生的帐篷离得有些距离,苍木不确定先前有没有吵醒他们,但帐篷依旧安安静静,也并无声响。

外面太冷,雪地里一片白茫茫,树上林间都是雪景,并未半点暖色,看得人心中也寒。

胡桃率先钻出来,又以比刚刚更快的速度钻了回去,只漏了个脑袋在外面:“嘶!冷得真厉害!!”

“那你们别出来了,咱们在帐篷里喝。”苍木把茶碗都端到托盘,毫不客气地指使着胡桃:“劳驾,给我掀开门帘。”

“欸!您里面请。”胡桃侧跪着往旁边挪了挪,确保两人都进来后,又立即把帐篷拉得严严实实。

一进里,热气又扑了上来,烟绯和芭芭拉把小桌板摆在正中间,招呼她们赶紧坐。

“我不冷呢,一直在火堆旁边,倒是荧去打了水,辛苦了呀。”苍木去摸摸她的手,果真十分冰冷,便把被派蒙当成枕头的奎丝多捞了过来,塞给旅行者:“暖一暖,把手伸到它翅膀下面。”

失去了枕头的派蒙睡得四仰八叉,头顶的小皇冠都歪到一边。

甜汤配淡点心吃,苍木又端出几碟小饼干放在桌子上,大家把被子推到旁边,开始聊天。

荧和芭芭拉讲了她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烟绯和胡桃补充了她们视角的经历,苍木则负责给出梦境视角的故事。

只是聊着聊着,话题难免跑偏,胡桃和烟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个戳戳那个,那个捅捅这个,看得荧不耐烦地一啧,拿出枚摩拉:“谁选正面?”

片刻后,惨败的烟绯破罐子破摔:“苍木啊,那个万叶是怎么回事……”

“我雇佣的保镖。”苍木平静地说:“一个人行医遇到困难没人照应,我就拜托了北斗姐介绍个身手好的。”

“就这么简单?”胡桃眉毛一挑,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荧比谁都来劲儿,两只金色眼睛闪闪发光:“怎么了怎么了!!”

芭芭拉虽然没说话,但双手交握在胸前,表情是夹杂着兴奋的紧张。这种是可以听的吗?巴巴托斯大人原谅我!

胡桃立即看向苍木:“可以说吗?可以吗可以吗?”

处于无悲无喜状态的苍木点头应允。

胡桃立即转向旅行者,那叫一个眉飞色舞:“……你们可是没见到,当时她从空中掉下来,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呢!万叶‘唰’就窜上去了……胳膊伤成那个样,第一反应是问苍木有没有事!”

芭芭拉和荧:“哇!!!”

“不!不要去!!”烟绯压低声音模仿声调,回想起当时的那一幕,顿时急得直拍苍木大腿:“你好狠的心!那个眼神谁看了不会心碎!结果你倒好,居然安慰都不安慰,之间拿刀出来割断被他拉住的衣服?!”

芭芭拉和荧:“噫!!!”

即使被拍大腿,苍木也不为所动,镇定得喝完了茶。

“然后你们知道对方想干什么吗?”胡桃痛心疾首:“他居然还想用手去抓刀也要组织你!苍木!你小子!别告诉我你们之间没有故事!!”

烟绯斩钉截铁:“我拿我背过的法典发誓,这稻妻人绝对对你有意思!”

苍木有些无奈:“那个——”

“你不要说,让我先说。”荧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清清嗓子:“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前情提要,那要从海灯节说起……”

“……露台上冷风习习,却阻止不了两颗火热的心互相依靠……烟花升起,你在看烟花,而对方却在看向你……风景再美,一人独自走过又有什么意思……”

三个女孩子感动得眼泪汪汪:“苍木——”

旅行者把压轴消息爆出来:“我几天前经过望舒客栈,老板和掌柜说不久前有一位白头发的异国少年去客栈找你,得知你不在,一个人在露台上坐了一整天。”

大家:“!!!”

胡桃扑过来握住苍木的手:“我免费给你升级的双人套餐,保证你们生则同衾死亦同穴!”

烟绯立即接:“我给你们做婚前财产证明。”

芭芭拉左看右看,连忙道:“就算不是阿……我来证婚,或者拜托姐,我是说琴团长肯定愿意帮忙。我会向巴巴托斯大人为你们的幸福祈福……苍木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四双眼睛闪亮亮地看着她。

苍木不动声色地伸出一根指头,将捂嘴的手推开,想了想缓缓道:“万叶他耳朵很灵,叶落雪融的声音,他都能听见。”

“噫——”单身狗们的表情好像突然舔了口柠檬般,扭曲了一瞬。

“所以你们有没有想过。”苍木平静道:“你们刚才说的话,他完全能听见呢?”

……

一片死寂。

女孩子们默默喝完茶,默默借着剩余的水漱了漱口,默默将被子重新铺好,默默钻了进去。

苍木见状,安慰道:“没关系,万叶很周到的,明天他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啊啊啊你不要说出来啊!”烟绯气得拍枕头:“即使知道他知道了,但如果他明天装作不知道,我们也就相当于不知道。但你现在说他知道假装不知道,明天看见他一副不知道的模样,即使真的不知道也像知道了!”

苍木略一思索,点头赞扬:“好像是这样的。”

大家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把这个置身事外的家伙捞进被子裹成一团。

“睡吧。”胡桃望着透着月光的帐篷顶,语气幽怨:“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呜呜呜呜,但我感觉这辈子都没办法直面万叶先生了。”芭芭拉羞愧地捂住脸:“对不起,难道这就是巴巴托斯大人的惩罚吗!”

荧安慰她道:“没关系,芭芭拉只是个听众罢了。巴巴托斯……绝对不会惩罚你的。”他只会听得更起劲。

苍木忽然开口:“我觉得……”

“闭嘴!求你了!”

苍木乖乖保持安静。

夜谈消耗了一番精力,加之甜饮料带来的血糖升高,大家很快就睡了过去,苍木听着周围均匀的呼吸声,却怎么也无法入眠。

她睁开眼睛,望着帐篷顶,默默等待着天亮的到来。

独自一人的时候,回忆总会很容易涌上心头,苍木回想着记忆,大概仍被梦之魔神的力量影响,那些痛苦的记忆在她面前闪现。

真奇怪啊!即使感受不到情绪的现在,她的心脏依旧不由自主地难受。

大家的睡姿随着时间推移,不由自主地散乱了起来,不知是谁把腿压在苍木身上,她听到一个细小的声音哼哼唧唧地接近。

奎丝多蠕动着身子,跟随熟悉的气息,半梦半醒间回到了苍木怀中,它现在已经很大了,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整只都缩在妈妈手中,只能用脑袋枕在手心,吮着她的手指。

苍木于是去看它,看它用两只爪子抱住她的手腕,听它稳定的呼吸声和间歇的梦呓,就这么看着,于是天在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时候,亮了起来。

帐篷的树林里又传出叽叽喳喳的鸟鸣,苍木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抱着小龙起来。

奎丝多睡得十分香甜,她不忍心放开,也不愿放开,便坐在小凳子上,往燃烬里塞干木柴,开始烧水。

她能驱动魔文,干这些事比常人轻松许多。

暖呼呼的小龙沉甸甸,苍木像抱婴儿一样抱着它,有节奏地拍打着它的背,奎丝多吧唧着嘴,似乎是察觉到外界的寒冷,本能往怀中钻了钻。

男生的帐篷逐渐有了动静,门帘一动,露出白发少年俊秀的面容,是万叶。

他看到苍木时毫无惊讶,打着招呼坐到了她对面。

冬天的清晨尤其冻人,苍木便裹了一张鲜红的狐裘在肩上,红枫一样的颜色,衬得她黑发白肤的模样如此鲜明,怀抱小龙的姿态却显露几分温柔的慈悲,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万叶睡得并不好,正如苍木所言,他的听力十分敏锐,所以昨夜女孩子们间的戏言,不说全部,十之八九是有听到的,可惜他最想听到的回答等了许久,却迟迟没有回复。

在勉强入眠后,他的梦里总是充斥着雷光,风暴,以及友人的身影。

明明才过去一年,万叶却觉得自己好像不记得他的面容了。唯一无法忘怀的,似乎只剩下那天守阁前,剑断人败的背影,而这背影,下一刻又与苍木执意离开的面容重合住。

他仍记得当时刻骨铭心的恐惧与无力。

哪怕如今她安稳归来,昨夜的梦境依旧充斥了另一种可能,噩梦折磨着他,彻夜难眠。

那种失去的恐慌太过真切,以至于不知如何才能缓解?

夜晚的声响对万叶而言算不上寂静,他轻而易举便能循着各种声音追根溯源,他在诸多动静中搜寻,将注意力都集中在熟悉的、那个微弱却安稳的心跳声中。

扑通——扑通——

这细微的信号安抚了他,少年翻了个身,终于迟迟坠入梦乡。

直至心跳声起了变动,他下意识惊醒,才发觉已是清晨。

梦中的主人公现在就坐在不远处,心脏声比昨晚更清晰,怀中的小龙崽嘟嘟囔囔着醒来,用湿润的舌头去舔她手心。苍木笑着伸出指头,揉了揉它圆润的双颊,语调温柔地哄着小龙。

她看起来平和而幸福,与记忆中过于暗沉绝望的模样大不相同。

万叶认真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女,忽然很想触碰她,握住她的手……

周围的帐篷陆续响起动静,万叶咬了咬舌尖,让自己回神。

先出来的是凯亚,他似乎也没睡好,略皱着眉钻出帐篷,却发觉此时的气氛有些微妙。

嘶……他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骑兵队长轻咳一声,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便自觉拎起水桶去小溪边汲水准备早餐。

女孩子们也醒了,在帐篷里窸窸窣窣地整理着装,不时响起嬉笑声。

苍木听见荧嘲笑的声音:“你怎么还流口水啊!”

应急食品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昨天梦到了好多好吃的,还闻到了一股很香甜的味道,派蒙饿了嘛。”

不知她们又说了什么,等出帐篷时,派蒙的语气已然猖狂了起来:“好啊!你们居然晚上偷吃夜宵不叫我!太坏了!!”

胡桃正帮着芭芭拉绑头发,烟绯活力四射地朝着苍木打招呼:“早啊!苍木要不要吃煎蛋。”

看到万叶时,几位姑娘的脸色都有一瞬不自然,好在他也体贴,不多时便走远了些。

梦之魔神带来的麻烦已然结束,善后的工作却仍要继续,饭后,凯亚和旅行者将离家多日的行秋带回复命,其他人则自愿留下帮忙。

胡桃收回了那个无辜者的灵魂,回到村落简单举办了一场法事,超度亡魂。

村庄内其余受到波及的人家也陆续醒来,除了身体虚弱外,其他并未影响,苍木开了几剂安神的药方,派发下去,烟绯利用自己灵活的思路,试图以常人能接受的角度,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全镇昏迷的现象”。

村民勉强接受了说法,却依旧对罪魁祸首心怀怨怼,不愿意出人手来安葬,这位死者似乎又没有亲属,后事居然只能靠他们几位陌生人来料理,实木的棺材颇重,索性他们中间还有一位能单手推石磨的人士没有离开。

就是可怜的重云,明明刚失了血,却没法好好休养。

冬天的冻土极其硬,按理来说,这种时节的丧事一般会进行停灵,直到开春雪融土软才进行安葬。

但好在众人皆非常人,烟绯和胡桃有火神之眼,大家借来铁锹,挖一会儿停一会儿,轮换着来,不知不觉竟也完成了大半。

趁着空闲时节,苍木看了看自己的能量点损耗。

每每打架,她不由得会出事,但能量点绝对会大跳水。

构建完善的书籍世界,所需的能量点是按秒来计算的,苍木先前还疑惑为什么账单详情里会出现一笔238亿的支出,现在算来,恰好是她和散兵两人的沉浸支出。

他们在梦境中待了近9个月,平均下来每人每秒的能量花费是500点。

还是那句话……从来没有男人能花她这么多,这稻妻佬还挺高贵。

苍木心平气和地想。

这次战斗由于耗时短,三个人平均也就待了一星期,大头反而不在沉浸支出,而是战斗技能的消耗,总计90亿左右,更惨的是,由于打的消耗战,梦之魔神方积累的残念能量完全殆尽,战斗完全单方面赔本。

算了,活着就好。

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的,比如系统终于又进化了,多出一个名为【化形】的新功能。

以及,苍木在交战时触及了梦之魔神的权柄,两人的能力极为相似,不然但它林也不会挑中苍木作为复活载体,梦之魔神作为天生的魔法生物,对天赋的运用非常精细,远不比苍木凭着系统功能的操作胡乱。

两人之间的区别仿佛是能自主编辑功能的程序员和只会点击功能按钮的用户一般。

吸收了她的经验,苍木感觉自己也能绕过死板的系统,琢磨出点新东西,这是很玄妙,也很自由的感受。

简而言之,她变强了。

不过万事万物都有代价,变强了的苍木受到的世界排斥也更加强烈,现在维持每秒维持她不被排斥的能量点花费,由1点,变成了7点。

……往好处想,至少在世界眼中,她有七个以前的自己加起来一样强。

苍木心如止水地计算,247亿减去90亿,但她进山半个月,阿尔邦那边大概由于观看人数增多,电影收入反而更高了些,有15亿。

现在目前余额为172亿……不太妙啊!

即使是现在情绪毫无波澜的状态,理智依旧感到担忧,回去后要加紧监督映影的拍摄了,顺便赶紧把《21次》的连载开了。

苍木捏捏眉心,虽然不烦闷,却有些疲惫。

“累了?”万叶注意到她的动作,走过来接过铁锹,示意她先去休息:“我来吧。”

苍木摇摇头,默不作声地继续挖起土来。

棺材是实木棺材,用料非常厚实,占地也大,坑自然不能小,三米的坑,他们从白天挖到了晚上,村民虽说对死者有怨怼,但璃月讲究死者为大,后面还是有人前来帮忙,最后胡桃举着护摩之杖给大家照明。

“到底是我们同村的人,即便闹了这么大的事儿,可到底曾经也是一起长大的,哪能劳累你们一群小娃娃来……”那人叹着气,抢过苍木手中的铁锹,将自己手中的火把递给了她。

苍木举着灯站在旁边,发现远处村子也有村民举着火把而来,点点亮光,不能不使人动容。

她却没什么感觉。

这些村民都是平日里干惯了农活的好手,很有一把子力气,就算遇上盗宝团也不虚。有了他们的加入,进度一下子变得飞快。

还有妇人们主动取来家中的粮食,起了锅灶,给大家准备着夜宵。

一种很奇妙的氛围,是离别,有伤感,但仍然能感受到世俗的日子在往前流淌。

并不矛盾,反而相当融洽——前方的火盆里飘着纸钱,有相熟的人们在为死者哭坟,后方的婶子往苍木手中塞了碗暖融融的鸡蛋汤,嘱咐她快喝。

苍木捧着手中的粗瓷碗,蹙着眉,有些不知所措。她如今无法产生情感,眼前的一切都荒诞得与梦境无疑。

她想,人从这个世界走上这一遭,其目的为何呢?难道是为了眼下荒诞的一幕吗?

那她呢?她离开的时候,会有人真心实意地为她落泪吗?哪怕只是一瞬间。

第173章

夜不知不觉又深了,几人俱是赶了一天的路,又干了一天的活,此时躺下,只觉得浑身都仿佛散架了般酸痛。

胡桃姿态全无地躺在苍木腿上,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奎丝多的位置,仗着体重优势把小龙崽挤到一边去,哼哼唧唧窝在苍木怀中撒娇:“好累啊!以往这种事情都有劳工来做,往生堂只需维持仪式进行,现在才发现他们挣得都是力气钱。本堂主自从习武以来,还从没有这么累过。”

苍木捏捏她鼓起的脸颊肉,拍拍肩膀,示意她换个姿势,手上则顺着肌肉纹理慢慢帮她揉捏起来:“忍一忍哦!”

“嘶!轻点轻点!”胡桃连声求饶,龇牙咧嘴地呼痛。

被挤掉的奎丝多现在才回过神来,生气地耸着翅膀,拿头去顶胡桃的脑袋,妄图用不切实际的方式把坏姨姨赶走。

在多次失败后,急得围着苍木呜呜告状。

“嘿嘿!你妈妈是我的啦!”胡桃坏笑着逗弄小龙:“她不会抱你的。”

苍木拍拍她摘了帽子的脑袋,将发丝上沾染的雪沫一同拍掉:“别逗它了,要急哭了。”

胡桃这才装模作样地从她膝盖上爬起。

小龙抓住这个间隙,呲溜一下钻进妈妈怀抱,朝胡桃得意地甩了甩尾巴。

“哎呀哎呀,要揪掉小龙尾巴了,哪有小龙尾巴?哪有小龙尾巴?”胡桃涂黑的指甲装模作样地往前一伸,奎丝多立即吓得把尾巴缩回怀中,四只小爪子抱得严严实实,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警惕地看向胡桃。

周围的同伴看到这一幕,默不作声地弯了弯唇角。

万叶端着热心妇人给他打的饭菜,见状一抿唇角,夹起盘子里的雀肉干轻声招呼着奎丝多。

刚刚还瞪着胡桃的小龙立即把头往万叶方向扭,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发出撒娇的“咕咕”声。

“你吃吧,别这么惯着它。”苍木伸出手,挡在小龙面前,试图以阻止视线接触的方式阻断食欲。

但无济于事,奎丝多灵活地伸着脖子,上下左右辗转腾挪与妈妈的手做斗争。

“有些腥,我吃不下去。”他离苍木近了些,朝她小声解释道,见她回望,还露出一个略带腼腆的笑容,似乎在为自己挑食这件事感到不好意思。

这雀肉干似乎是农家自己的猎获,不知什么鸟雀制成,手法很是粗糙,苍木闻着总有一股没褪干净的鸡毛味,她自己也是一口没碰,全喂奎丝多了。

见苍木默许,小龙才踩着她的胳膊上前,欣然接受喂食。

不止万叶,其他人也都难以接受这个味道,奎丝多吃得心满意足。

它的大脑从不使用,非常光滑,因此明明之前还被胡桃欺负地只敢瞪人,到了喂食环境又亲亲热热地凑上去。

胡桃一边喂,一边和苍木聊着开春后魂幽节的事宜。

这节日也是璃月的重要习俗之一,在这段时间,人们会自发踏青、折柳,以及祭拜先祖,地脉在此时也会格外活跃,因此常有亡者会在这天归来拜访人间的传说。

久而久之,便衍生出了习俗,在这一天,人们会穿戴起先人的衣冠,模仿他们的言行,来身体力行地纪念他们。

总体而言,是个往生堂会格外繁忙的节日。

“不过由于你和魈上仙清扫了魔神残念的缘故,今年的魂幽节应该会安稳很多吧。”胡桃语气跳脱:“苍木到时候会参加吗?会参加吗?会参加吗!你每次都能想出有意思的新点子,如果由你来策划的话,我从现在就开始期待了!!”

后者算了算时间,这节日刚好排在风花节后,虽说时间有点紧,但来得及。

苍木心中琢磨着节日策划,看着埋头苦吃的小龙,思维不知不觉转向另一处。

家养的龙……是不是太缺少戒心了?

她皱着眉思考着这个问题,万叶坐在她身边,正给肚皮浑圆的小龙挠痒痒,顺手用手背测了测她额头的温度,又与自己的比对一番:“并未发烧?”

“只是在担心奎丝多。”她也抚摸着小龙,细长的手指在奎丝多身上滑动,惹得它惬意地摊成一张龙饼:“太贪吃了,又没有警戒心,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

旁观的胡桃左看右看,选择发出无声的问号,悄悄把空间留给两人。

万叶眉眼间露出了些无奈的笑意,刚想说话,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他下意识站起身,抽刀挡在苍木身前,周身散出的杀意把来者吓得说话都磕巴:“大大大大大大兄弟弟弟,把把把把刀放下下……”

呼吸不稳,脚步虚浮,只是个正常人。

万叶收刀回鞘,歉意地笑笑:“冒犯了,不过请离她远些,保持彼此安全。”

男人咽了咽唾沫,连连点头。

他看见苍木时眼睛一亮,下意识又想冲过去,余光瞥见一旁抱剑微笑的白发少年,硬生生止住了:“请问您是苍木小大夫吗?”

苍木谨慎地应答:“如果你要找最近在这附近行医的苍木,那的确是我。”

怎么回事?她该不会给人吃错药了吧!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太好了小大夫!可算找到您了!”对方激动地一拍大腿:“快快快!我媳妇要生了!这大雪封山哪都找不到稳婆,家里一大一小等着您救命呢!!”

“啊?”苍木傻眼了。

要生了?稳婆?

“我不会接生啊!我自己都还……”苍木只感觉自己脑袋被突如其来的信息量搞得晕头转向:“我是、我是,外科的。”

见她还愣在原地,男人也不顾万叶的威胁了,想拉住人手腕往外走。

“唰——”长剑出鞘,寒光闪过,男人迫于剑锋又缩回了手,只是急得原地跺脚,催促着她:“别什么外科里科了!您快些吧!这路不好走呢,我走之前媳妇就开始生了,这会儿多半正在生呢!!人命关天啊小大夫!”

苍木一惊:“家里就她一人吗?”

“可不是!”男人劝她:“您快些去吧,有人看着总好些。”

她感觉头皮发麻,下意识看向身旁的万叶。

白发少年单薄的身形此时使她安心,对方握住她的手,沉声道:“你自行决定去留,无需有负担,在下必定护你周全。”

苍木心中大定,她扭头看向朝此处赶来的同伴,直截了当布置事项:“烟绯,麻烦你给白术大夫写信,让奎丝多加紧送去不卜庐,请他派人来帮忙。”

“胡桃,这边的葬礼抽不开身,你专心顾及眼前,处理好魔神残念才是最要紧的。”

“重云,你有武艺在身,你拿着附近的地图,让这里的乡亲们给你指路,去把稳婆请来。”

“至于我,眼下情况危急,我没办法袖手旁观,万叶和我一道前去,其他事物就麻烦大家了。”

烟绯接过沉甸甸的奎丝多,简明扼要,眼神坚定:“你放心去吧!我们来想办法。”

苍木知道现在不是道谢的时刻,只来得及深深望她一眼,随即小跑着跟随男子的步伐。

孕妇所处位置在另一座山的山腰,看着不远,实际赶路极为漫长,索性苍木并非凡人,在平地升起风场,带领家属展开风之翼,一路靠着风圈加速,仅仅用了半刻钟便赶完了漫长的山路。

简陋的砖房半掩着门窗,有女性哀嚎的痛苦声音从其中传来,苍木落地时手都在颤抖。

万叶拍着她的背,像哄一只小猫一样安慰她:“没事,我会在外面等你,一直等着,进你所能就好。”

苍木点点头,惨白着一张脸,视死如归地走了进去。

屋内情况不是最糟糕的那种,孕妇躺在床上,周围还有个很矮的孩子在看顾着火炉,房间里弥漫一股难以言喻的复合味道,最明显的当属血腥味,除此之外还有一股久不见天日的霉味,混合着床上产妇失禁的排泄物,被火炉一烘,熏得人简直睁不开眼。

苍木忍住呕吐的欲望,小步跑到孕妇身边,告诉她自己的身份来安抚她的情绪。

她就着火炉上的热水洗手消毒,开始检查患者的状态。

妇人不是第一胎,但这次胎位不正,苍木伸进去最先摸到的是肩膀……第一次接生就遇上横位,她抽回手时只觉得四肢的发软哆嗦止都止不住。

孕妇已经挣扎了几个小时,此时连嚎叫都像是从嗓子里掉出来的,她撑着一口气,哀求地看着苍木,哑着嗓子喊她:“小大夫……小大夫……”

“没事的没事的。”苍木把快要吓出来的眼泪生生憋回去,摆出一副镇定模样,她又洗了洗手,掏出参片递到孕妇嘴边让她含着,实则借这个机会,悄悄用能量点为她恢复了些身体。

“万叶!万叶!”她走到门边喊少年的名字,立即传来应答:“怎么了?”

“多烧点水,热水不能断。”说完,她便听到一阵起身的窸窣声,大概是去执行要求了。

苍木用干净毛巾给她擦擦汗,嘱咐道:“你不要喊了,先保存点体力。”

孕妇含着参片拼命点头。

旁边看着火炉的小孩似乎被吓到了,苍木便让她出去等着。

苍木往火炉里又添了些干柴和蜂窝煤,烧得人在屋里都流汗,才谨慎把窗户开得更大些,让新鲜空气涌进来,屋内顿时显得清新些了。

趁着孕妇还在休息,苍木从仓库里取出新的被褥,给她换上,又调整了一番胎位,指点她如何用力和调整呼吸。

中间的空隙,苍木还见缝插针地煮了碗红糖鸡蛋,给病人喂下去。

对于这个妇人而言,自从这个小姑娘走进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好像如同梦境一般。她长得那么小,要不是现在情况危急,放在平日里,妇人是万万不敢相信如此年幼的大夫。

她说话做事井井有条,把这个阴暗的房间不一会儿就变个氛围,空气不难闻了,人也不冷了,身下被汗水浸湿后刺痛的被褥重新变得柔软又干爽,孕妇心中一酸,哽咽地道了句谢谢,与她上一次生产不同,那时虽然稳婆都在,却并没有人过来问她自己身体如何,也没人告诉她,生孩子时会如此丧失为人的尊严——躺在湿漉漉的被褥与排泄物中,像个发狂的野兽一样哀嚎。

孕妇看着她漂亮的面容,理智早已被疼痛干扰得不轻,竟把心中的话脱口而出:“您是……哪位仙家?”

漂亮的小大夫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把盛着红糖鸡蛋的勺子递到她唇边,示意她吃东西。

很甜,比她以往吃过的都要甜。

但吃完,身体里仿佛立刻有了力量,小大夫仔细地帮她擦擦嘴,教她如何调整气息,数着宫缩的频率来发力。

孕妇十指发白地抓着房梁上垂下的绸缎,咬住口中的布巾,发狠地用力,手臂和额头都上青筋显现,调整过胎位的婴儿仿佛也知晓了母亲的不易,虽然缓慢却顺畅地出来了。

苍木眼疾手快接住婴儿,拍打它的后背,让哭出声来。

“哇——”的一声啼哭响起,床上的产妇肉眼可见地泄了劲儿,苍木抱着孩子给她按揉穴位,等胎盘也被排出来,才能勉强算一切结束。

苍木给孩子用温水洗了澡,擦干后用布匹包裹,看着疲倦的产妇有些不知所措。

“我来吧!”终于赶到的白术还在屋外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极为体贴地接过善后看护的工作:“苍木小姐辛苦了,快去休息休息。”

她真的累极了,刚刚的几个小时中一直独自连轴转,既要安抚产妇,又要装出自己也胜券在握的模样,实际脑子里的弦一直是紧绷着的,现在连白术在说什么都要时间来反应。

苍木出了门,蹲守在门边的男人激动不已:“小大夫!我媳妇和孩子咋样啊?真是谢谢您了!我等会儿一准给您包个大红包!”

他急不可耐地进屋了,苍木却失魂落魄地盯着自己还带着血迹的双手发呆。

院子里正劈柴的万叶丢下斧子,担忧地凑过来:“苍木?”

听到这声呼喊,苍木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人,用力思考他是谁。

直到想起他身份的那一刻,强忍的恐惧后知后觉地爆发出来,苍木咬着嘴唇看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沿着两腮滚落。

要是没救回来怎么办!要是不会救怎么办!要是她害死了人怎么办!

少年轻轻捧住她的脸,裹着绷带的拇指擦过她眼睑,犹如一个温情的吻。

“做得很好!”万叶拍拍她的脑袋,红玉般的眼睛里带着笑意:“我很为你骄傲。”

第174章

苍木僵硬地举着两只手,哭得直打嗝,她想起什么似的,朝万叶的方向递了递爪子,小声道:“……洗手。”

院子里没有炉灶,万叶拉着她的袖子引着人走出小院,鞠了一捧轻雪,替苍木搓洗着。

雪在手心化开的温度惹得苍木直哆嗦,她缩着脖子,耐心把手搓得发红才停下。

见身前的万叶还在注视着她,不由得呐呐:“没有嫌弃她脏的意思……我只是……只是……”

苍木无措地伸着手,声音再度哽咽。

她只是从没用这双手抱过那么小的孩子——比奎丝多还轻的,小小的,却热乎乎的身体,在掌心啼哭着,如此有力的挣扎着,胸膛明显而活跃的起伏——明明浑身通红,皱巴巴得像个没毛猴子,却让她的胸膛里涌出一股莫名的喜悦,甚至要为之落泪。

这双并不干净的手,也曾造成诸多罪恶,如今却迎接了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生命来到世间是为了什么?

她现在依旧不清楚,却觉得,即使最终步入殊途同归的死亡,即使中途会经历诸多磨难与痛苦,但诞生本身一直是值得庆贺的奇迹。

梦之魔神的影响在这一刻彻底消散,虚无的梦境被现实所战胜,或许现实并不完美,但对苍木而言,它很“值得”。

万叶怜惜地把她揽进怀中,将那双冰冷的手揣进他的外套,柔声道:“哭吧哭吧,能哭出来是好事。”

苍木却没有哭很大声音,她下意识压抑着气息,呼吸深深,于是连吐息都带着由内而外的颤抖。

万叶抱着她,却不知如何安慰,没人比如今的他更能理解苍木,她和自己有着类似的命运,却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不同于他旅居在天地间的自在畅快,流浪在苍木的记忆中是一种,深刻而鲜明的,终日惶惶然又无处归家的恐惧。

她渴求安稳与平静的生活,奈何命运总爱戏弄苦命人。

对于那些并不光彩的过去,反而让人更加怜爱于她。

他想起苍木喜欢肌肤接触,便试探着低下头,去贴她脸颊。

很有效,哭声立即减弱了,苍木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想要往他怀里钻。万叶解开围巾,她立即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鸟一样,试图把脑袋埋进去平静。

温热的呼吸喷在脖颈间,万叶心中一动,轻轻捏了捏少女的耳垂。她没有躲,却也拉着万叶的手指,不让他松开。

万叶就这么抱着她,静静听着她的心跳,直至怀中的人呼吸重新变得绵长。

苍木睡着了。

她从进入梦境后的战斗就一直紧绷着神经,等战斗终于结束,却依旧受到影响,连续两日都并未休息,刚刚又劳心劳力地忙完了一场把心提到嗓子眼的接生,虽说因此摆脱了梦之魔神的影响,可大悲大喜的冲击下,身体立即被迟来的困倦击垮,此时居然就在这种情形下睡着了。

万叶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人横抱起,屋里正有人高声恭贺,十分热闹,他趁着大家都没注意,抱着苍木悄悄地脱身了。

他身上还留有桃源盏的进入许可,便寻了个偏僻角落,带着洞天主人进去。

这里依然保留着之前的装饰,似乎外界的一切都无法打扰这一方小天地。

万叶很喜欢这种感觉,他帮苍木脱了鞋袜,又解开她的外衬,睡熟的苍木毫无警惕之心,肢体都呈现极为放松的姿态,像根软踏踏的猫,万叶只能半搂半抱着把人塞进柔软的床铺里。

苍木还握着他的一根手指,当试探着抽身时,她便不安地蹙起眉头,熟悉的气息远离使她分外恐惧。

被握着的人也是好脾气,还真就如此纵容着她,坐在床边,守着她的睡眠。

心跳的声音如此强烈又如此熟悉,他一时之间难以分清,究竟这声音是否来自他的内心——

苍木一觉睡醒,就看见万叶守在床边,单手翻看着一本诗集,清隽温柔的眉眼难掩他的专注,另一只手……她沿着手臂看了看,似乎是被她握着的。

“醒了?”万叶注意到她的动静,放下诗集,伸手探探她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后,又顺手替她挽起耳侧垂落的鬓发:“饿不饿,我去给你做饭。”

苍木摇摇头,抓住他的手,把人往床上拉。

她刚睡醒,力道软得像棉花一样,万叶却很乖顺地跟随着她的力道来,借住扑到他怀中的苍木,有些受宠若惊地问道:“怎么了?”

苍木像吸大猫一般,整个人都窝进他的怀里,伸出胳膊去搂住少年的脖颈,把脸庞也贴上他的脸庞,带着未散去的睡意蹭了蹭他。

万叶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空着的手悬在空中,不知该不该落下来,只能试探着问道:“苍木?”

“好喜欢你。”苍木喃喃道。

这点微弱的声音难以逃脱他灵敏的听觉,万叶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直以来,两人之间的关系都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尺度上,在亲密朋友和恋人之间,由于苍木的躲避排斥态度,万叶有心却不忍逼迫她做出决定,他自我鼓励或许持之以恒能让她意识到自己的真心,却没想到转折来得如此之快,反倒让处于主动位的万叶难得不知所措。

他想说些什么,却觉得激动的思绪几乎化作一团乱麻,难以从中挑选出合适的词汇。

担心这是开玩笑,可若是假话当真也是个不错的计划……万叶的脑子乱哄哄的,他深吸一口气,静心宁神。

生死关头,武士手中的刀往往比大脑更先反应过来,万叶低下头,看着她的侧脸,心中一直以来的想法再度浮现——想要亲吻她。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在吻落下的前一秒,苍木伸出手指,按在了他的唇上。

万叶顿了顿,苦笑下,想要找个借口把这尴尬的气氛转移过去,苍木开口了:“让我……想一想。”

她略带歉意而认真地看向万叶,轻轻道:“一直以来都在躲避,但如今看来,这并不是一个最好的应对方式呢。”

苍木说得很慢,看得出来一字一句都经过斟酌:“我不想吊着你,也不想你过于轻率地做出决定……你太年轻了,这让我不安。”

“但这些天下来我必须要承认,”苍木叹了口气:“我对你也很有好感,至于更进一步的关系……抱歉,给我些时间,我需要思考。”

心境转变只在一瞬间,恢复记忆的那刻,苍木意识到一个事实——她可不会随便扑倒陌生异性怀里哭。

万叶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才好,只好道:“没想到小姐在感情方面态度如此坦率,让在下自愧不如呢?着实惭愧,本该由我主动表明心意……”

苍木垂下眼笑了笑:“我因为躲避伤害过不少人,如今算是终于学会了些勇气。”

他听了,默默地抱紧了怀中少女。

“我很高兴。”他揽着苍木的腰,向后倒去,重重跌在柔软的床上,又被弹了弹。

万叶把下巴压在她的头顶,轻声道:“……意识到你与我怀着同样的心意,一直以来并非我的自作多情,我真的很高兴,谢谢你,苍木。”

苍木枕着他的胳膊,打了个哈欠:“被人爱着的感觉很幸福,我也要感谢你。”

“又困了吗?”万叶支起身子去看她,替她盖上被子。

苍木昏昏欲睡:“嗯,我还要再休息休息,你需要的话可以睡在旁边。”

她听见少年含含糊糊地应了声好,于是安心地闭上眼睛,却始终觉得有一道热切地目光注视着自己,让人情不自禁翘起嘴角,无奈地睁眼,带着笑意地开口:“我就这么好看吗?”

“太惊喜了。”万叶一本正经地回答:“感觉像是梦境一般,真害怕一觉睡醒发现又回到过去。”

“天哪,别说梦境,我最近暂时恐惧这个词。”苍木叹了口气,往旁边移了移,给他留出点枕头的位置来:“躺着吧!我会抱着你的,这样醒来会发现我还在你怀里。”

万叶依言躺下,红枫的眼睛笑吟吟地望着苍木:“苍木小姐什么时候给在下答复,对我而言,现在的每一秒都格外难熬呢。”

苍木支起眼皮,算了算日期:“我过几天就要回蒙德主持风花节,等节日结束后,我来璃月找你好不好。”

“随时有空。”他终于肯躺下了,在苍木耳边叹气:“真让我度日如年啊!”

帝君在上!风神在上!这孩子就没想过自己还有被拒绝的可能性吗?

那股含情脉脉的眼神依旧没有停止,她只好再次睁开眼:“如果我给你奖励,那小朋友现在能乖乖睡觉吗?”

万叶无辜地眨了眨眼:“大概?”

苍木便捧住他的脸,轻轻贴了贴嘴唇,完成刚刚被打断的吻。

“可以吗?”

万叶点点头,趁苍木不备,又快速地在她唇角啄了一下。

“这是在预支明天的吗?”苍木问。

“不。”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这是我给你的奖励。”

第175章

这一觉睡得很沉,苍木听到有爪子刨门的声响,才略微恢复了些意识,身边一轻,传来起身的响动,有人下了床往门边走去,随即是舌锁弹响的声音,苍木听见急切的小爪子踏在地上的啪嗒啪嗒声,她闭着眼睛,熟练地朝声源方向张开双臂——

奎丝多扑棱着翅膀,尖尖爪子顺着垂落的床单爬了上来,摇着尾巴躺进妈妈怀里,枕着她柔软的胳膊,抱着自己的尾巴缩成一团。

有人又轻轻合上门扉,轻轻的脚步声朝苍木走来,她感知到身边一沉,便慢慢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