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信是阿尔邦所写,他已经成功完成整部映影的剪辑,将拷贝的副版寄给苍木一份,他已经先行带着胶片和留声唱片去了枫丹,那里正在举办映影评选节,如果能在正式上映前取得一个好名次,想必会更容易打开市场。

苍木有些担心这家伙剪辑时不懂得取舍,但考虑到拍摄时他们俩没日没夜地讨论过剧情,还是决定保留一些信任。

奎丝多还在奋力挣扎,旁边的小孩有些不安,担心是自己做错了事,苍木笑着摆手:“没关系没关系,只是被糖黏到了,让它长个记性也好。”

她给孩子们一人补偿了根糖画摊子上最贵的帝君糖画,自己还额外买了摊主自家熬煮的麦芽糖。

除了奎丝多,并没有人在这件事里受到伤害。

可怜的小龙,直到苍木抵达不卜庐,依旧在跟嘴里的怪物做斗争。

白术和七七不在,药铺里只有一个伙计站在柜台后招呼客人。

他看到奎丝多的情况也是忍俊不禁:“怎么了,这是有人在嘴里打它吗?”

苍木跟人借了杯热水,微微吹凉后教奎丝多含在嘴里。

奎丝多几经尝试,最终自暴自弃地把钝圆的吻部塞进水中,又惹得大家一通笑话。

“什么事情笑得这么开心。”白术脖子上的蛇吐着芯子,好奇问道:“在门外就听到你们的笑声。”

白术本人则礼貌地一扶眼镜跟苍木打招呼:“苍木小姐,许久不见了,身体可还康健。”

他牵着的七七慢了半拍:“你好…呃……对不起,忘记……名字了。”

“没关系。”苍木蹲下身去握她冰凉的小手:“我也可以再介绍很多次。”

奎丝多“啵”的一声把自己茶杯里拔出去,好奇地飞近,去看长生。

小白蛇竖起尾巴,将凑近的小龙脑袋推远了些:“它好像觉得我是个没长翅膀的同类。”

苍木来不卜庐其实是想带七七出去玩上几圈,就算小僵尸记忆并不能持久,能被滚滚红尘感染片刻也是好的。

白术大方允诺了,但他同样提个要求,海灯节前期他们会外出行医,他希望苍木也能作为助手相伴。

对此白术的解释是:“虽说大夫眼中,医患无差,但从她们的角度考虑,同为女性,无论是沟通还是察看病因都更自然些。”

七七是忘性大的药童,药铺学徒也为男性,而苍木作为助手来说,能识药,会写一两个药方,就已经足够了。

苍木没白术那么心大,她被对方轻飘飘地态度惊得忧心忡忡,牵着七七逛街时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七七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苍木甚至怀疑哪怕她们看一整天的小团雀都没关系,她也很喜欢奎丝多,肉嘟嘟的小龙不怕僵尸,很乐意趴在七七怀里享受贴贴。

即使白术强调苍木无需具备太多专业素质,后者一想到会有人满怀信任地把性命交到自己手里,立马紧张到深夜打嗝。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还是跑到书房翻出书籍目录大全,找到医药分类的《赤脚医生手册》给深度沉浸了一番。

不得不说医学类的知识实在硬核,比起之前许多次轻松愉快睡着掌握知识的经历,沉浸这本书简直向往脑子里塞了块砖。

好在总算是有备无患,中途不乏有质疑她过于年轻的村民,但见过她分析起病症来说头头是道,也都跟着称赞一声年少有为。

白术大概猜到了她有小秘密,也并未多问,只是转而教了苍木些璃月特有的医学理论——他们认为正常且健康的人,体内七种元素比例应当是均衡且制衡的。治疗的过程,便是将失控的元素状态调节平衡。

虽然现在没什么用,但对写小说家来说,什么知识都有用得上的一天,苍木也就记下来。

四处行医听起来很浪漫,实际施行起来才发觉一路艰难险阻,远非常人所能坚持。

尤其是居住在山里的村落,璃月生态太好,开辟出的道路一旦无人踩踏,很快便荒草丛生,走在这些小径上,往往能听见远处传来的野兽低吼声,让人不觉心生惧意。

白术和七七都是原神,武力值有保障,前者还是位个高腿长的成年男性,路上遇到宵小之辈蛮有震慑力的。

璃月真实大小可不止游戏中的简陋地图,村落与村落之间相差甚远,白术和七七自然也无法使用传送锚点,到了赶路的第一天晚上,苍木自觉把柔软易破的羊皮短靴换成厚实耐磨的千层底。

总体来说,除去辛苦外,苍木的收获也不小。

《墨者》的第一个小世界已经完成,接下来的世界苍木依旧打算走“传说故事+真实背景”的套娃方式来制造故事深度。

山中的这些村落因路途不变因此少与外界有交流,但也因此保持了一定的独立性,同一个故事在村落内流传的版本往往与大众记载的版本不甚相同,更有利于苍木的考据。

她甚至打算回头自己也来上一趟借着行医名头的收集故事。

苍木注意到很多人的病症并非无法治愈,而是不能静养和无法维持药材的购入……

璃月目前还没什么大规模的药材人工培育技术,尤其清心、琉璃袋这种植物更是喜欢长在山崖峭壁上。

这就导致了它们的价格居高不下,能攀岩走壁采摘的人毕竟是少数,更别提村落与坐落在璃月城的不卜庐之间路途遥远,村民生病第一反应往往是自己熬过去。

古时有蒲松龄路边摆摊卖凉饮收集山野奇谈,苍木也能打着收集故事的名义做些医疗慈善。那些医药费,比起她连载所带来的钱,实在不值一提。

苍木还有个更作弊的法子,系统的修复功能可以通过肢体接触对他人施用,并且不知为何,所花费的能量点比用在她自己身上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

有修复功能打底,她是治不死人的。

回程途中,一行人便分别了,白术和七七预备去山间采药,而苍木则打算去望舒客栈小住几天。

那的特色菜很是一绝,高层的景色也实在治愈人心。

苍木不打算用传送锚点,或许是个人体质原因,那玩意儿用起来的实际感觉其实很像她最近看到的“飞路粉”,而荧就对此接受良好。

她张开翅膀脚尖离地,慢悠悠地在离地半米的距离低飞,甚至飞得没个热气球高。

此地巡逻的千岩军似乎增多了,检查一番她的证件,又询问目的。

在得知她是跟着白术先生去外出看诊归来,几人具是眼睛一亮。

原来最近天上突发奇异流星,而坠落的陨石一旦接触便会引起昏迷,他们已经接到好几例这种病症,但检查后却无计可施,只能先将他们都集中在一处。

苍木一听就想起来了,这不是游戏1.1版本的剧情吗?她还以为早过了,没想到真实世界居然不按顺序来。

她大为头疼地辩解:“我只是个学徒啦,看不出什么啦!”

千岩军低声恳求:“可您是白术先生的学徒,还能跟着他外出看诊……总之求您了,但凡真能找出点什么呢!”

她当然知道这真实原因是天上的命之座掉落了,昏迷的人其实都进入一个有关其命之座主人过去经历。

的梦境中,还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有万能的旅行者帮助解决。

算了,既然有旅行者在,她就去凑个过场吧。

“麻烦带路吧。”苍木无奈叹气:“我不对最终结果负责哦。”

千岩军大喜过望:“谢谢您!请文……不是,苍木小姐。”

喂!你刚刚想说那个称呼吧!!

怪不得……求她去看,原来如此。

可恶,这种莫名其妙的传言不要乱信啊!!!!

第117章

并没有什么苍木一展身手用异世界医术救醒昏迷众人的逆袭情节。

简陋的安置处其实是一处草棚,四面透风,病患们放置在简易单人床上,其间有大夫医师打扮的人走来走去,浓重药味从一旁的炉灶里散发出来。

被一众人用期待眼神望着,即便是苍木也很难招架。

她硬着头皮上前检查一番瞳孔、舌苔以及脉搏,又试着摸出听诊器测了心跳,并借着这个功夫,悄悄伸出手,打开修复功能。

直至检查结束,苍木也只能得出一切正常的结论:“从生理状态上来看,他们陷入了深度睡眠。”

和其他医师结论一致。

但这正是奇怪的地方,一般来说,人的睡眠是有周期的——由浅至深再至浅的完整循环,可苍木一番检查,从始至终发现病患全然处于深眠状态。

“大概是外部原因。”苍木摘下听诊器:“我能看看那块陨石吗?”

陨石被小心放置在一个厚重的实木盒子内,千岩军很谨慎,只肯隔着距离让苍木遥遥看上一眼。

但仅此一眼,苍木也能发觉,那奇异的陨石上散发着某种让人渴望的力量,想要不自觉触碰。

“我们已经通过冒险家协会联系了旅行者,委托她去收集这些陨石碎片,它们对普通人的危害极大,且解决方法未知,贸然散落在野外,恐怕酿成灾祸。”千岩军收好盒子,向她解释。

苍木点点头:“看来我在这儿是帮不上什么忙了,有陨石掉落的大致范围吗?我去找找看。”

“那就太感谢了!”千岩军似乎很信任那个流言,倒不如说,他们似乎比旁人更相信这位请文解墨真君的能力。

如果好感度能数值显示,苍木在正常人处有25点,那么在千岩军群体里便有50点。

这大概是对抗魔神时,彼此并肩作战的情谊。

展开的风墙,大战尾声时的治愈之雨,都使得原本离谱的流言越发拥有可信度。

但也正因如此,千岩军对苍木的行为也并未太多限制,很痛快地交予她一份简易地图就放行了。

地图上规划的范围很大,她记得游戏中神之眼一旦靠近陨石便会发光,于是可以根据光芒的强弱程度来判断距离。

问题就在于,苍木的神之眼是风神亲自颁发的同款假冒伪劣产品,虽然造型精致,实际材质却是玻璃的。

日常吓唬人没问题,真到这种关键场合就不够看了。

好在苍木并不是一个人,她从桃源盏里把越发圆滚的小龙提溜出来,喂了它一口最喜欢的团雀冻干,然后无视龙崽渴望继续的眼神,下达了命令:“奎丝多,找找不对劲的地方。”

奎丝多是龙,虽然款式相当mini,但毕竟属于龙裔,对元素力的敏锐感知与生俱来,只要顺着异常区域去寻找,总能搜索到的。

大概是团雀冻干的诱惑力实在让龙神魂颠倒,奎丝多努力支棱着小翅膀,头也不回地往一个方向飞。

最后在无妄坡的密林里迷了路。

气得苍木无情地收回剩余冻干,自己还变本加厉地拆了包喷香的小零嘴,当着龙龙的面嚼得嘎吱作响。

奎丝多用不敢置信地眼神望向苍木,似乎无论理解怎么会有人做出这么残忍的行为。

“继续找。”龙妈妈心如磐石:“你也该干活了,报社对门饭店的小狗崽比你小一个月,现在都会帮着看门!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一天到晚除了饭量体重什么也不长!”

苍木痛心疾首:“以后找不到工作的话,只能成为人类的玩物!”

很显然,这些深奥的问题已经超出龙龙核桃大小的脑仁所能思考的范围了。

宠物靠不上,就只能自己上,苍木拍拍奎丝多:“看好,我给你示范,感受元素力要这么来!”

她闭上眼,调动着帝君给的知识,努力回想在群玉阁上空与千风共鸣时的感受。

只是这次不再是千风,而是一切元素。

世界忽然变得无比清晰起来,山间的鸟叫、微弱的虫鸣,辽远而干燥的风绕过光秃秃树梢,又或在常绿的松针丛间滤过,断岩碎崖渗出地底冷冷的冰泉……

无数信息突然一瞬间蜂拥而至,冲击着苍木的感官,她屏息凝神,开始层层筛选——

首先是声音,世界在一瞬间降噪消音,恍若被投入深不见天日的沉重海底,又像是毫无负担地闯进宏大宇宙,引得呼吸都不由自主跟着停止。

其次嗅觉,潮湿腐败的落叶味道,微润自然的泥土气息,甜香浓郁的浆果风味都随着远近层层递减,如同置身于雪地正中的透彻空洞。

最后轮到颜色,一切所见之物皆数化作黑白灰,单调色彩犹如寺庙内袅袅升起的烟雾,消散却蔓延。

那么,往远处——

隐约的元素气息从右前方透露了些许,像极夏夜中的点点荧光,苍木自觉找到目标,得意洋洋地捏捏小龙,往那方向飞去。

然后转而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飞走。

救命!元素力异常目标怎么是雷莹术士!!

苍木夺路而逃,奈何林深树木,时不时就能瞬移的雷莹术士驱使着大批雷莹骚扰逃生路线。

这可比游戏中刺激多了,不是小猫三两只,而是铺天盖日的马蜂群般的电蚊子。

虽然蚊子皮薄血脆,可偏偏身为法师的苍木打物理攻击,遇到单体敌人尚且能招架一二,碰上灵活的群体小怪就不免手忙脚乱。

同样慌张的奎丝多趴在苍木肩膀上,两只前爪颇为紧张地扒拉着妈妈的头发,为原本危急的情况雪上加霜。

雷莹术士鬼魅般尖细缥缈的声音在树林间回荡:“你们是来,陪我玩——”

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厚重法典呈回旋状从后方击中她的脑袋,雷莹术士向前扑倒,安详地昏了过去。

术士没了,雷莹却还孜孜不倦地追着人跑,奎丝多双颊鼓鼓,蓄足力气,朝着它们喷出一股冰雾。

冰雾温度极低,也并未飘散,半凝半滞在空中,只有本能的雷莹肆无忌惮从冷色雾气中穿过,好似经过一道液氮的急冻流程,在惯性下向前跌了个粉碎。

“干得不错嘛!!奎丝多。”苍木大喜过望,也不计较被它刚刚扯断的头发了,把蔫蔫的小龙举起来,一连亲了好几口。

奎丝多却显得有些提不起精神,强撑着等苍木把刚刚的冻干喂给它,还没嚼上几口就睡着了,团雀的小细腿都没塞进去,露在外面。

实在是心疼又好笑。

苍木抱着它,去翻了翻雷莹术士身上有无徽章,她记得荧很缺这玩意儿,老是喊着不够用。

徽章没找到,倒是翻出来其他杂七杂八的玩意儿,雷莹术士只是被砸昏,中途感受到有人触碰又幽幽转醒,被苍木毫不客气地抡着书补上一道。

苍木捡起那些信纸看了看,有些词汇不太认识,但结合上下文来理解,是最近发下来的愚人众上级命令,让他们在自己的梭巡区域内寻找奇异陨石的动静。

怪了,愚人众居然还有梭巡区域,这话怎么都有些黑色幽默。

愚人众的纸质文件一般很难得到,就算得到,字句也多半是语焉不详的内部加密后谜语内容,也不知道这个雷莹术士是新手又或粗心,竟然没来得及销毁。

她的战利品就属于她了。苍木把信件收好,准备回头交给凝光,别看东西不起眼,放在外交场合能有大用处。

苍木从仓库里翻出绳子,谨慎地把敌人捆在树上。

交给千岩军可以,但是很麻烦,出于苍木的身份,说不定又要被移交到蒙德方面,而蒙德与至冬的关系不似璃月与至冬般紧绷,很有可能关上几个月后就被保释。

苍木把人绑紧,又鞠了捧水将其泼醒,想着能不能问出些消息。

没想到这雷莹术士很硬气,醒了后环顾四周,又见自己如今处境,立即明白事情经过,便立即朝苍木“啐”了一口,咬着牙一声不吭。

“你这人怎么这样!”苍木在某些关头也是能爆发出巨大潜力的,她将身一扭,在分毫之间躲过术士的卑鄙攻击,身上新做的蛋青滚银边的团雀闹春马面裙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好险,这条要60万,还是今天头一次穿。

“不讲武德的愚人众!”苍木阴恻恻地磨牙:“落到我手里,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她掏出工具箱,在里面翻翻找找,每发出一声“叮叮当当”的响动,雷莹术士的身躯就跟着抖上一下。

苍木其实不会什么审讯手段,毕竟她主业只是个财务,同样对这些愚人众个体也没有特别大的恶感。

在苍木看来,这些人没有选择的余地,不过是被时代洪流裹挟着前进的小小水滴。

她亲眼见证并经历过战争时代,对这些底层人员有一份理解和宽容,再着,伤害她的罪魁祸首是那位“博士”,倒也不会去刻意折磨看上去和冬妮娅相差无几的小姑娘。

考虑到冬妮娅14岁,对方年龄一定也相当稚嫩。

刚刚的言语,和刻意发出的工具声音,不过在给她增加心理压力,连泼的水都是干净水源。

从另一方面来讲,她感觉自己也挺伪善的。

苍木扶着工具箱,看似陷入沉思,实则在尴尬如何收场,总不能真的实施些折磨,她会的也不多……

把她沉浸到恐怖小说里行吗?

术士少女不知敌人在想什么,却见她时不时用一种冷漠、仿佛挑选食物般的眼神注视自己,让人心里发毛。

两个人都在强撑。

“需要帮忙吗?”苍木下意识点头后,才发觉不对劲,她咽了口唾沫,抱紧怀中肉嘟嘟的小龙,努力镇定着回头看。

一位相貌俊秀的紫发少年不知何时出现,笑吟吟地站在她身后,带着一顶巨大且造型独特的斗笠。他半俯着身子,身后一层薄纱样的披风随着姿势而弯折下垂,柔软地依附在腰背。

他的服装同样别致,尤其一双白生生的腿仿佛不知寒暑般露在如今隆冬腊月的天里,让人情不自禁替他感到哆嗦。

但少年本人却表现得自在极了,这本应是怪异的一幕,却因他的面容而显得和谐,精致到自带空灵气质的容貌,使得他的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非人感,尤其配上无妄坡的阴沉天色,惶然以为自己见到了勾人魂魄的鬼魅。

少年似乎很习惯别人因他的面容而晃神,只是好脾气地重复道:“需要帮忙吗?”

好消息:没有鬼。

坏消息:是散兵。

第118章

某种意义上来说,散兵比鬼更可怕一些。

见苍木久久无言,容貌瑰丽的人偶少年一扬眉:“你好像很怕我……”

难道发现身份了?但她应该没见过也不认得自己才对。

见散兵表情略疑,深知他阴晴不定的苍木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妙。

坏了,他开始起疑心了。

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苍木反而镇定下来,她控制着自己略显恐惧的视线从少年身上转移到他脚下,奈何此时天色昏暗,到底也看不出来有无影子存在。

不过没关系,这个动作的含义能被对方接收到就行。

散兵一抿唇,露出个揉杂着歉意与无奈的笑容:“吓到你了吗?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只是看你在这里……呃,身边还有愚人众,大家都知道的,他们通常会带来麻烦。所以,需要帮忙吗?”

哇,好会演。这个情形明明是她对愚人众来说更危险吧!

娇小的黑发少女半蹲在地上,脸上有些苍白,戒备地看了他一眼,秉承着礼貌态度,婉言谢绝:“我想还是不必了。”

苍木回过头,合上工具箱,但雷莹术士的脸色却更惨淡了,半点没有长官到来的得救喜悦。似乎对她来说,比起落在敌人手中,还是被上级见证自己失败的场面要恐怖得多。

她咬着牙,别过脸去。

还算识相,散兵漫不经心地想,至少不会像某些蠢货,叫破他伪装身份的计划。

他来这里是为了某个愚蠢同僚的所作所为善后,碰巧此地最近发生奇特的天文现象,也一并接下任务,本打算在城内制造“偶遇”,不曾想野外便如此轻易地找到了目标人物。

更轻松的过程应叫人愉悦才是,但想起任务目的,散兵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她,面上笑容依旧,心里则刻薄地做出评价——自以为是的蠢货,明明没什么自保的能力,还敢往危险地区乱跑。

这样的人也要捞来当继承人?

啧。

接下来按计划……去哪来着?魔神遗恨最为浓郁的地方?——

苍木快速思索片刻,掏出自己新购入的锋利短剑,朝着雷莹术士走过去。

带着兜帽的绿发少女认命地闭上眼,身后的少年执行官则冷漠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没有痛感,反倒是身上紧勒的绳索传来断裂的声响,还没来得及疑惑,脑袋再次迎来熟悉疼痛,雷莹术士第三次被法典打昏过去。

“你不杀她?”散兵有些诧异,又见黑发少女惊恐地瞪大眼睛,加快收拾东西,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描补到:“我的意思是,她应该袭击过很多人……”

苍木收好工具,站起身,表情已经平静了下来:“那也和我没关系。”

同时,她的脑子急速思索着目前状况。

已知——

达达利亚作为执行官对她很客气,某些方面甚至称得上讨好。

钟离先生透露过,冰之女皇盯上了她。

散兵目前并没有在她面前显露执行官身份,似乎有意伪装。

散兵和达达利亚都是冰之女皇的执政官,他们的言行有时是女皇意志延伸。

那么,从这方面思索,必然是冰之女皇对她有所图谋,而赠与皇冠这一暗示——什么人能共享一位统治者的荣誉?

首先,排除冰之女皇想泡她的可能性。

虽然身处mhy宇宙的世界,这个可能性不算离奇也称不上小。但考虑到之前任由博士对她进行实验而无动于衷……

去除【配偶】,剩下最常见,莫过于【子嗣】。

苍木自然不可能是女皇的孩子。

但对帝皇来说,【子嗣】首先作为继承人而存在。

反向推论,两位执行官的言行也论证了这一点,现在回想起来,那时与达达利亚的战斗,更像是一场……试探。

无论如何,【苍木】对【冰之女皇】有着重大价值,因此,在常规情况下,“理智”的执行官会争取她本人对至冬的好感度。

所以,她现在暂时安全。

况且现在是璃月境内,上次打架打傻了,只晓得靠自己,最后因耳环才躲过致命一击。

这次的苍木吸取了教训!

要是遇到危险,她就喊降魔大圣。千岁仙人暴揍一个年龄不到他尾数的紫毛矮子,岂不是绰绰有余!

再者,散兵本人并不知道苍木已经通过另一维度提前获知了他的身份。

她已经对风岩双神的谜语人扮演几近躺平,眼下想要获取自己的有关信息,除了远在天边的稻妻雷神,也只剩下这些和冰神共享情报的执行官了。

谁演谁还不一定呢。反正没有生命危险,赌一把。

保险起见,一个柔弱少女在野外遇到自来熟的可疑人物,应该表现防备一些,而散兵自会想方设法获取她的信任,只需要顺着圈套走就好。

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身份登场。

果不其然,虽然苍木对散兵多有防备,面上也甚为疏离,但敏锐的执行官却在少女开口道别的前一秒,抓住了她的弱点。

“这只小家伙……情况看起来不太好啊。”他指了指苍木怀中蜷缩着尾巴睡着的奎丝多,欲言又止。

情报所言果真不假,提到这只龙崽的健康,眼前少女减弱了敌意,犹豫片刻,似乎在思索他的可信程度。

散兵很会把握人类的微妙心思,不等她开口请求,便主动说出判断:“似乎是处于幼生期,体内元素力量有些失衡。刚刚使用元素力了吗?”

“对。”苍木点头:“喷了团冰雾,还是第一次见它使用元素攻击。”

轻松上钩的蠢货。两人不约而同地想。

小龙不晓得人类的古怪心思,睡得很香,嘴里含着团雀冻干,不知是梦游还是条件反射,时不时吧唧几口,口水打湿了苍木的半边袖子。

“第一次啊。”紫发少年一副全然温和的模样,极具欺骗力,他似乎真心实意表现为一个热心的陌生人,好意指教着苍木:“元素生物使用元素力也是需要积蓄力量的,它既然初次战斗,难免没有经验。正常来说,睡上一觉就能缓解了。”

“当然,如果你想早些让它恢复的话,可以用具有同种元素力的物品为它补充。”他摸出一枚冰玉碎屑:“不介意的话,拿去用吧。”

苍木不太好意思地抱着小龙:“这,是不是不太好……”

散兵笑得眉眼间如春风般和煦:“不过是随手捡来的小玩意儿,遗迹内的宝箱里很常见。出门在外,冒险家们总要互相照顾些。”

两个人不免又推辞一番,但最后,冰玉碎屑还是进了小龙嘴里。

“真是谢谢啦,我叫苍木,算是写小说的吧。”他们并肩走着,苍木自我介绍:“你打扮不似本地人,是要去璃月港吗?”

“我是稻妻的浮浪人,真名不足挂齿,称呼的话,随意就好。”散兵一扶斗笠,示意前方草丛茂盛,小心钩扯,他帮苍木挡了挡裙子:“听说最近这片有奇异陨石从天而降,太过好奇,所以来察看情况的。”

“真巧!”苍木惊喜道:“我受到千岩军委托,来调查收集陨石,看来可以结伴同行了。”

心怀鬼胎的二人交换一番信息,苍木不用掩饰,只需顺着散兵引诱跟随他的决策就好。

不得不承认,散兵伪装本性的情况下,是个撑得起称赞的绝佳旅伴,他见多识广、“为人谦和”、“性情温顺”……同时武力值足够。

最重要是,他这张脸是真的无话可说!光看面容的话,就算当个花瓶美人都行。

倒不如说,他如果真是个花瓶美人,对苍木而言,情况反而更好。

两人谈得还算热络,尽管来历、身份、姓名全都一笔带过,但散兵听说她自称小说家,便讲了些曾经旅途中的奇特见闻和一些稻妻的古老传说。

另一方面,也意味着并未得到任何有用信息。苍木不免有些焦躁。

晚间时,他们来到归离原附近的一处遗迹,打跑几个丘丘人,毫不客气地占用他们的简易炉灶。

打着搜集食材的名义,苍木让散兵留守在原地,自己跑去树林边采摘果子。

这样下去一点信息也得不到,要不要用点别的方法呢?比如把血混进饭菜里,等他喝下去就给沉浸到书籍,血的味道可以用绝云椒椒和清心盖过去……

但是,只是沉浸的话,也问不出来什么东西。

苍木认真思考着,想法一一出现再被逐个否决。

殊不知,另一边的执行官同样焦躁。无论他说什么话题,这家伙就只会应和“好耶!”“哇!”“原来是用这种方法吗?!”“好可爱!”……光听语气词别提多捧场,但分享欲一概没有,像是大脑空空的木头。

要不直接把人打昏带走吧。他有些烦躁,不知怎么,对方言行似乎更能触发他的情绪。

同款技术的原因?啧,回去就去找博士的茬。

“我回来啦!”黑发少女活力满满地从远处打招呼:“找到了些鱼和水果,吃鱼汤可以吗?”

“都可以。”散兵朝她笑笑。

苍木把奎丝多递给他抱,自己哼着小曲忙忙碌碌。

没人说话,气氛在一瞬间突然充满某种死寂。

苍木捏着树莓放进锅里,散兵看着她的背影,眯起了眼。

细碎却迟缓的脚步打破这诡异氛围,背着药篓的小女孩慢慢走来。

指间隐约的电光无声消弭,滑出腕侧的深红试管再度收回,两人不约而同隐藏危险天性,朝着靠近的七七露出温和笑容。

第119章

七七背着个对她娇小身形而言过于巨大的药篓,远远看去,竟像是药篓长了脚。

苍木慌忙帮她接过,不免皱着眉埋怨狠心奸商:“白术真是的……怎么能让小孩子背着这么东西!他人呢??”

四下望去荒无人烟,绿毛大夫的身影半点也无。

回话的是七七,她声调迟缓:“回了……不卜庐,急事……七七采药……一个人,可以。”

苍木脸色立即变得不太好看,散兵见她们如此熟络,笑着上前活跃气氛:“这位小朋友是?”

“是不卜庐的小药童。”苍木摸摸七七脑袋,转过身来询问意见:“她因为某些原因异于常人,我有些不放心。今晚可以让她留这吗?”

散兵自然并无不可。

七七一来,原本打算敷衍的晚餐自然不能应付。苍木把食材处理得更仔细,小心熬了锅无毒鱼汤,又取出几个充作干粮的烧饼,贴在锅边一道焐热。

小僵尸虽然没有味觉,却能感受到鱼汤里各色食材的口感——豆腐柔软,鱼肉软烂和浆多汁果,她握着勺子,一口一口吃得用心。

原本睡得深沉的奎丝多被浓烈香味吸引,小鼻子向着炉灶方向抽动,片刻便转醒。

先前的团雀冻干早被它不知不觉磨牙啃完,此时盯着鱼汤目露渴望,甚至没意识自己已经到了陌生人怀中。

苍木盛碗汤递给散兵,正好撞见这一幕,顿时深感丢脸。

“我来抱吧,真是辛苦你了。”散兵将胖嘟嘟的小龙还给苍木,还是一副笑模样:“没事,它很轻。”

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苍木清晰看到只是坐下片刻,散兵裸露在外的大腿就被压出完整爪印。

她能怎么办,只能拎着快10斤重的小东西给人道歉。

被锅边温度烘去湿气的烧饼重新浸满了鲜美鱼汤,能在湿冷入骨的冬夜里吃上这么一顿,真叫人倍感幸福。

苍木注意到散兵吃得并不多,他似乎对食物没什么渴求,也可能怕她下毒,胃口比七七还小。

冬季日短夜长,明明做饭时还是傍晚,吃个饭的功夫,太阳就完全跌落,散兵帮忙收拾餐具。

归离原水脉丰富,河道小溪随处可见,也因而显得湿冷难熬,苍木把垫子铺在火堆旁,又放了个结界挡风。

吃饱就犯困的小龙钻到妈妈怀里,要枕着她的手睡觉。七七跟着坐在旁边,去摸它一甩一甩的尾巴,被苍木揽进怀。

“七七……不需要,睡觉。”七七说,但她眨着眼睛也并不抗拒。

“那闭上眼休息一会?”苍木取出备用外套给小朋友们盖上,替她摘下帽子,整理头发,柔声问:“要不要听睡前故事,我以前在蒙德经常给可莉讲睡前故事。嗯,那是个小太阳一样活泼的孩子,以后有空,可以介绍她给七七认识。”

七七躺在苍木腿上,努力控制身体的柔软程度,不叫自己变得又冷又硬,她虽然年龄小且迟缓,却不是不晓世事。

她幼小的心对现在一切很欢喜。

不远处火堆散发着暖融融的温度,有人温柔地替她整理衣装和头发,旁边睡得烂熟的小龙肚皮微微起伏,七七悄悄摸过,只觉得比见过的小团雀更软。

少女取下束发的簪子,那头漂亮柔顺的黑发水一样流下来,苍木担心它垂到地上,便将手从后一挽,给垂在胸前。

七七握住其中一缕,不知怎的,有些不愿意松手。她闻不到味道,味觉失灵的人,往往嗅觉也非常微弱,但七七想,她的头发一定香香的,像小团雀、花朵还有羽毛一样香香。

她不舍得眨眼,思维又有些迟缓,目光却紧紧跟随苍木的一举一动,见她给自己和小龙掖衣角,想了想故事,开始讲述:“很多故事给可莉讲过,再给你念的话,觉得不太好,我们来听一个新故事。”

“关于,破碎、故事和心的故事……”

散兵不知何时回到营地,同样坐在火堆旁,烤着湿漉漉的手,一言不发。

这不是篇适合给孩子听的故事,尽管语言幽默,内容却显得过于成熟,但苍木显然很喜欢这篇文章,她用纯洁空灵的声音讲述故事时,韵律抑扬顿挫,声调婉转绵长,像聆听四月里一阵穿过整个森林的长风。

七七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她睡得很像死,或死得很像睡,面容惨白,身子软绵,既没有呼吸,胸口也不再起伏,但苍木知道她明天会睁眼。

这具小小身躯里,蕴含着不甘与苦痛,还有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的渴望。

会活下去的。苍木想,七七这样,她也这样,在死亡真正触及到她的那个瞬间,对生的渴望……没人会比她更了解,更能感受。

“你认为如此吗?”散兵忽然地发问惊扰了苍木的思维,他复述着刚刚故事中的一句话:“爱是想触碰而又收回的手。你认为如此吗?”

“大概吧。”苍木模糊道,难得没有像先前种种回应,只是跟着应和。

虽然答案依旧不甚明确,但至少表达了她的某种偏向:“我还是挺喜欢这篇故事的。”

“……触碰而又收回……”散兵又重复了遍,不知想到什么,嗤笑道:“不确切抓住的东西,终究会消失……”

苍木看向他,有些疑惑。但对方角度挑得很好,那顶本就宽大的斗笠微微前倾,刚好挡住探究他双眼的视线,还能露出半张俊秀的面容,不至于完全感到距离感。

嘶,怎么有些不对劲,这人是会轻易在外人面前袒露情绪的类型吗?

散兵似乎也发觉了自己的异常,再露出全脸已然是温和模样:“放心睡吧,我来守夜。”

怎么可能放心啊!倒不如说有你在才放心不下来。

明面上的拒绝要婉转,苍木摇摇头,有些无奈:“我不太能,习惯这种环境……没有软床睡得不踏实。”

无懈可击的理由,伪装成温和人设的散兵自然不可能对苍木的娇贵加以抨击。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相视一笑,熬过整晚。

有时候人与人的察觉就是如此悬殊,散兵熬了一晚像没事人一样,苍木却不可抑止地感到困倦和低血糖,心情也变得有些低落暴躁。

七七要将采摘的草药及时送回去炮制,早上吃完饭就乖乖和苍木告别。

小龙睡得很足,凌晨精神十足地醒来,不安分地乱动。

即使保持着虚假场面,两人还是找到不少陨石,这都要归功于愈发敏锐的小龙崽。

苍木将陨石碎片收进仓库,不知为何,她一旦近距离接触这些碎片,便感觉身体有某种力量也随之活跃,周围有什么自发融入到她体内。

甚至有次她无意间在陨石旁打开系统,界面竟如同老旧电视般闪烁。

不难受,但很让人担心。

他们中途遇到同样来调查陨石事件的旅行者一行人,保险起见,苍木将自己收集到的陨石碎片全部转交给荧,散兵也并未劝阻。

这让她感觉疑惑,难道看错了?散兵对她的身体变化并不知情,也没有图谋?

无时无刻都要小心提防同伴非常累人,尤其连续几天白日四处奔波,晚上无法入眠,即使能用修复功能保持身体健康,精神上的疲惫却无法抹除。

苍木适时显得有些蔫,毕竟散兵不知道她能修复,谨慎起见,示弱为好。

好在散兵的耐心似乎也要告尽,这几天的行程图在脑中汇聚呈现,苍木发现他正带着自己前往某个方向。

马斯克礁。

陨石越接触越多,身体的异常能量就越发活跃,直至面临那颗最为巨大的陨石碎片时,苍木几乎感到一阵眩晕。

“扶我一下。”她朝散兵伸手。

大概是这些天亲眼见证苍木的废物本质,散兵也并未提防这小鸟球子能耍什么阴谋诡计,依言伸出手。

却不成想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大力,他身不由己地往前一跌,切切实实摸到那颗陨石。

陨石碎片放出光芒,有股肉眼可见的力量随着他的手臂攀援而上。

就是速度有些让人着急。

没晕,这就尴尬了。

苍木瞪着无辜的双眼望向他:“我说我没站稳,你信吗?”

才怪呢,刚刚可是她特地强化能量点的会心一推,别说散兵了,岩龙蜥受了这招都要滚三圈。

见势不妙,苍木立马跑路,翅膀刷地展开升空。

散兵怎么可能让她跑掉,一种被戏耍的愤怒使得本就自傲的超越者格外失去理智,他不假思索地伸手,数条雷鞭凭空出现,准确缠绕到少女的脚踝,硬生生将她拽了回来。

陨石能量将将蔓延至胸口。

他擒住那对碍事的羽翼,单手一扭,便引得苍木发出一声惨叫。

飞不了。

她的翅膀连着全身的元素循环,如此一来,算是基本废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散兵单手掐着少女的脖子,将她举了起来,无视小龙惊慌失措地啃咬,只是一心从苍木这里得到答案。

被掐住脖子的苍木自然没办法说话,她没有挣扎,而是竭力揪住攻击敌人的小龙,将它丢远,然后猛一击掌。

散兵见势不妙,想要松手,但已经晚了。

一颗起爆符文石在近距离被引爆,威力可想而知。

本来是作为远距离攻击的手段,配合着升空飞行,奈何散兵战斗经验极为丰富,一上来就废掉了苍木的翅膀,害得她只能强行使用。

这可不是没有己方伤害的游戏世界,苍木敢这么干完全是因为她可以靠系统修复,只要她修复够快,就相当于没有受伤。

她赌赢了。

破损的羽翼也跟着一并复原,苍木轻巧地在空中转上一圈,安然落地。

出乎意料的是,散兵居然没缺胳膊少腿,看来雷神还挺讲究产品质量。

但这一击显然也出乎他的意料,紫发少年半跪在地,刚刚只停留在心口的陨石能量急速蔓延。

他抬头,望着眼前的少女,面容狰狞:“你这个,该死的!”

他没机会说完了,那力量很快蔓延全身,散兵昏睡过去。

苍木小心翼翼凑过去,确认他完全陷入陨石带来的深度休眠,才大着胆子去搜身。

不知道执行官身上,有没有她相关的资料信息呢?

就她接触到对方肌肤的一瞬间,一道凭空闪现的□□击中了苍木,只在散兵身上的陨石能量竟也随之出现在她身上。

草!阴险!后发式雷法!!

苍木慌乱地点开系统寻找修复,但无济于事。

甚至由于距离陨石太近,系统界面不仅闪烁得更为频繁,还出现雪花和乱码。

在昏倒前最后一秒,苍木愕然望向屏幕——等等,她刚才点到了什么??

她要沉浸到什么里了!!!

第120章

腥咸的海水涌入口鼻,她下意识挣扎起来,眼前是隔着朦胧水波的遥远天光。

四肢因长久的饥饿而无力,微弱地舞动激不起半点波涛,最后的理智清晰感知着身躯下坠。

不想……不想死——

她咬着牙,麻木地摆动双腿。

“扑通”——天光一暗,一个身影模糊的少女坠入海中,与苍木不同,对方身影灵活地好似童话中的人鱼,细碎阳光洒在她身旁,为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朦胧光晕。

人鱼下潜,朝着她的方向伸出手,一瞬间,苍木明悟,她在求生本能下抓住那只瘦削而有力的手腕。

漂亮的紫色眼眸面露担忧地注视着她,秀丽的面容让人晃神,深紫色海藻般浓密的长发被涌动的水波带着浮动,恍然间让苍木以为异国信仰中天使降临人世。

少女小心揽住苍木,她纤长的睫毛戳在女孩脸上,略痒,将自己花瓣般娇艳嘴唇贴上对方因失温而泛白的唇上,为她渡了口气,随即晃动腰肢,轻快敏捷地浮至海面。

一出水,原本飘逸的长发都湿漉漉贴在皮肤上,苍木被这个陌生姐姐揽在怀里,不可避免地沾染她的长发。

海上是清晨,正值天光熹微的好日头,那一抹金色阳光涂抹在人鱼少女白皙脖颈间,衬得她不似凡人。

远处有男人的粗嗓门响起:“哎呀!吓死我了,你怎么突然——呀!哪来的小姑娘。”

一只小船划到她们身边,上头坐着个浓眉大眼的成年男性,帮着少女接过她怀中的苍木,把人拎到小船一头,她自己则干脆利落地爬上来。

男子虽然看上去莽撞,动作力度却是轻缓的,他拍了拍这个小姑娘背部,让她把呛住的水吐出去,不忘疑惑道:“这片海没码头也不是捕鱼地界,小丫头,你怎么出现在这儿的?”

他打量对方身上的衣装,也是怪模怪样的,不似常见稻妻人的穿着,莫非是外国人,可又怎会出现在这儿?

苍木趴在船沿,好心姐姐也学着这个叔叔的动作,凑上来帮她拍背。

“不知道,我想不起来了。”

“这……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男子有些犯难。

“苍木。我叫苍木。”这下倒是回答地很果断。

男人摇着船桨,往岸边靠拢:“姓呢?”

这下船上变得沉默,他意识到不对,回头去看,才看见这个小女孩垂着头,声音细弱:“没有姓了。”

问到人家伤心事了。男人尴尬地转头,只是加快摇桨速度。

他们很快到了岸边,男人率先跳下船,轻轻松松把还载着两个孩子的小船往岸上拉了拉,不叫它被冲走。

苍木学着他的动作,没成想刚站起便觉得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向后倒去——

饥饿,惊吓,劳累,都给这个原本瘦弱的小女孩不甚乐观的健康情况雪上加霜。

苍木醒来已是傍晚,身上的衣服被换了,干爽地躺在柔软的被褥上,嘴里泛着一股药物特有的苦味,记忆里有被灌药的模糊印象,虽然身体还是很烫,精神头却好了不少。

小姐姐没睡,她同样换了身衣服,端庄地跪坐在床榻边,腰挺得笔直,身姿又是松弛的,看起来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

此时,她握着苍木的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倒显得极为可怖。

想了想,苍木往旁边挪挪,腾出些位置来。

她四肢无力,动作也慢吞吞,脸又因发烧而显得通红,唯独眼睛明亮,在昏暗屋子里闪闪发光,像正午时节最最干净的海洋深处的一抹蓝,惹得少女不由自主想要松手去摸。

“不可以哦。”苍木吓了一跳,急忙闭上眼,她说话的嗓音也很哑,不一会儿便感受到有手指隔着眼皮轻轻抚摸。

并不难受,但苍木有些担忧,她现在隐约觉得这个小姐姐似乎脑子不太好,很像福利院里那些自闭的孩子。

她掀起身侧的一角被褥,拍了拍那块地方,向小姐姐示意。一连做了三四次,对方才明白她的意思,乖乖躺进被窝。

苍木发着烧,身上像个小暖炉般滚烫,连带着躺过的地方都被焐热了。

相比之下,少女身体温度就显得很适宜,两人相贴的那块肌肤顿时好受不少,苍木忍着往人家身上蹭的想法,转过身去不叫病气传人。

虽然现在才想起这茬已经算晚了,但能避免一点就避免一点吧。

她的举动似乎引来了对方好奇,半梦半醒之间,苍木发觉有人从后方抱住她,没了理智制衡的身体,自发转回,依偎在温度怡人的怀抱里。

她还能感觉小姐姐在她身上闻闻嗅嗅,似乎对苍木本人颇为感兴趣,最终脸颊上传来舔舐感,随后是轻微噬咬,并不痛。

是被当成储备粮了吗?

苍木很想睁眼看看情况,奈何困意深沉,就像是一个几天几夜没睡过好觉的人一样,只想不管不顾地睡到天荒地老。

算了,储备粮就储备粮,起码多活了会儿,希望小姐姐下嘴轻点。

大概是因为睡前的这个小插曲,苍木做了一晚上和储备粮有关的梦,第二天中午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简直惊喜。

之前的男人又出现了,他自称桂木,是这里的目付寄骑,昨天在海边捡到了她,想问苍木知不知道更多关于自己的信息,方便他帮忙寻找家人。

苍木心知家人是不可能了,离奇的是,她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出现在海上,但好在一些基本常识和知识并未丢失。

两人把各自信息相互对照,都傻了眼。

桂木不知道华夏和霓虹在哪里,苍木不晓得踏鞴砂和名椎滩是什么……

了解到苍木已经失去家人后,好心的桂木决定收养她,毕竟一个羸弱的小女孩,一旦将其放回野外必然是死路一条,留在身边至少能给她口饭吃。

按他的话说,两个人名字里都有个木字,一看就是天生有缘。

桂木是个大好人。苍木如此确信。

愿意把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带回家,给她治病,收留她,而且并非有所图谋,那他必然是个好人——

桂木是个滥好人。苍木重新更正。

因为她发现自己绝非个例。

见到体弱的老人会帮助挑水砍柴,路遇孤儿寡母会慷慨解囊,手下士兵手头告急找他借钱,他连理由也不问,到了日期也是不催……反正他人缘好,又有地方管饭。

苍木对此简直叹为观止——这人都没想过攒钱的吗!

另一方面,除了苍木,那天救她的小姐姐似乎也是桂木在养,他们不似父女,关系称得上古怪。

桂木总是刻意避讳小姐姐的存在,从来也不提起她的名字,要是苍木追问,也是一脸为难地表示:“哎呀,那位的名字可不是我能乱起的呢。”

因此,苍木猜测,小姐姐可能是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女,由于某些原因被抛弃,善良的桂木捡到了她。

至于为什么被抛弃,看她单纯的傻白甜模样,总能感受到一种脑干缺失的美。

傻白甜在黑深残宅斗剧中是活不长久的!

甚至桂木不怎么让她出门也说得通了,小姐姐长得这么好看,说不定哪天会撞见有权有势的人,就被带走当小老婆了。

再狗血一点,撞见自己的生身父母,因为不忍心将疼爱的女儿送去联姻,转而瞄准这个遗忘已久的私生女!

桂木不起她自己起,苍木看她衣服有梅花纹样,私下里便喊她“梅”。

这些日子通过她潜移默化的打探消息,已经大概清楚,自己位于类似古代霓虹一样的地方。

要命,她只是个刚辍学不久的初中生,穿越到自家的历史线上还能折腾一番,别国历史她真是两眼一抹黑。

哀嚎无济于事,日子总要过下去,虽然不知为何自己突然能流利说日语了,但语言相通总是好事,就当是穿越自带的外挂。

随着日子推移,苍木也渐渐获得了更多信息。

她们现今住着的地界位于名椎滩靠近踏鞴砂一带,听说踏鞴砂是冶炼玉钢的重要场所,也因此聚集着很多工匠,还有开采特殊矿石的人,同样数目不小。

病好了以后,苍木悄悄贿赂附近认识的小朋友带她去地势最高的山头,眺望周遭。

很明显的群岛地形,本地小朋友一脸自豪地指着隔壁岛的一具巨大生物骸骨向苍木介绍:“那就是被我们雷神‘无想一刀’斩杀的大蛇哦!”

无知的外来者呆傻地望着那具骸骨,苍木的视力很好,福利院虽然条件艰苦却从来不在孩子的学习条件上亏待,院长奶奶也很注重养护他们的眼睛,因此苍木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苍白骨骼上隐约闪烁的晶石簇丛——那玩意儿是恐龙吗?小孩刚刚又说了什么?一刀?什么一刀?是她理解的一刀吗??

等等??

怎么回事???

你们这世界还有玄幻世界观啊!!!

那一刀斩杀的不止大蛇,还有时隔多年一位异世界来客的世界观。

苍木眺望那道据说是斩杀大蛇时一并出现的峡谷,只觉得呼吸困难。

她到底来到了一个怎么样的世界啊?!

异世界人神情恍惚地朝山下走,小朋友只当她是被雷神威仪所震慑,活力四射地跑前跑后,又是采摘浆果,又是薅甜甜花,连路边的鬼兜虫和薄荷也不放过。

他一个人敢跑那么远,回去怎么着也要挨上一顿骂,但只说是陪着苍木姐就没事,外面真好玩!

哦!甜甜花。苍木瞄了一眼小孩手里的奇异花朵,更恍惚了。她一开始还以为是本地什么特殊称呼的植物,结果告诉她这玩意儿不挑地方,到处能长,产糖率约等于甜菜和甘蔗。

光凭这个就该知道在异世界了,地球为了糖的战争从没消停过。

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

山脚下,小朋友母亲虎视眈眈地盯着回来的孩子,刚要动手教训,就被苍木抢先道谢:“虎太郎真是个好孩子啊!见我要一个人出去,还特地来陪着我,帮了不少忙呢!”

虎太郎母亲立即笑容满面:“您哪里的话,有帮上忙再好不过了。”

一场风波平息,苍木松了口气,转身却见梅立在身后,不知看了多久,目光在虎太郎和她身上转了圈,露出个略带茫然的委屈神情。

苍木立刻感觉自己罪无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