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还在生气吗?”苍木裹着被子小声问。
阿贝多闭着眼,没有说话。
她于是蠕动着凑了上去,乐此不疲地在对方怀里捣乱。
首席炼金术士的耐心是真好,或许在他眼里,如今怀中这只闹人小黑鸟,远远没有实验室那些反复失败更折磨理智。
酸痛不已的腰部被拍了下,苍木立马乖乖安静了,刚刚的惩罚挺消耗体力,尤其蒙着眼睛,无法视物的状态会让其他感官更加灵敏,这番折腾下来,她还有力气捣乱纯粹是因为求饶时阿贝多心慈手软。
好吧好吧。她趴在青年身上,想了想,入睡前卖了个软:“不要吃醋,最喜欢你了。”
“油嘴滑舌。”话是这么说,但小鸟哼唧的时候,依旧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半梦半醒之间,苍木迷迷糊糊地想:阿贝多似乎,真的开始在意她了。
这可不是个好征兆。要想想办法应对才行。
索性接下来几天并无异常情况出现,阿贝多又回到那个理智果决的状态中去,白天带着小龙四处写生,晚上早早回家做饭,也让苍木松口气。
烦死了,儿女情长想得头疼,男人只会干扰她赚钱的速度。
《帝君今年四岁半》已经完结了,她如今又收到新的一笔能量点进账。
如今七国分社都已铺设完毕,除稻妻因锁国原因,消息常有延误,但青木报的每期总销量早已超过1千5百万。
《四岁半》只连载了一个半月就火速完结,总期数48期,好在基数够大,结算360亿,平均每人每期50点,不仅把花掉的数额都补回来,还能额外储备些许。
另一方面,完结也并非终点,《百味》实体书出版了一个月半,期间,零零散散的能量点来源也不曾断绝,累积起来10亿。
事到如今,苍木大概能明白能量点本质是什么了。
——情绪。
写作时,每字20点的保底,更像是一种预先支取的手段,谨防作者本人饿死。
完结后的结算机制,为何要按每人每期来算?因为读者每期阅读时都会产生情绪波动。
《仙途》是复仇升级流爽文,剧情跌宕起伏,100点。
《百味》是治愈美食公路文,略显平淡,40点。
《四岁半》属于轻松无脑小甜饼,题材却选得绝妙,很能引发璃月人共鸣,靠着神明情怀的加成,50点。
完结后,书籍出版,依旧会有老读者重温或新读者入坑,他们阅读时产生的情绪波动,都化作了零碎入账。
这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来源,可惜周期漫长,但天长日久累积下来,也不失为好方法。
苍木只感觉不胜唏嘘,她要是一开始写短篇小说,八成三年前就能摸出规律了,真是造化弄人。
这么看来,想要快速积累能量点,写作类型需满足两个条件——篇幅较短,题材刺激。
虽然副主编们大概会很不赞同,但小命要紧。实在不行她也可以尝试分部出版的方式,这种能不能打个擦边球。
当现在知道能量点的本质后,苍木打算换个角度挖掘新收入。
如果读者们看她创造的书,产生情绪能归苍木所有,那她的书拍成了影视呢?
苍木觉得从原理上倒推说得通。她写别的题材同样能得到点数,只是小说最高,如果电影也能,起码多了条收入渠道。
之前拜托吴副主编寻的枫丹导演已经找到了,他这天汇报工作时来请示要不要替她约个饭局。
苍木觉得不急,先让吴梅收集一波相关资料,回家还在仔细研究。见阿贝多抱着小龙坐在身边,干脆示意他一起看。
这导演叫阿尔邦,在枫丹内小有名气,他有个姐姐玛琳达,也是位导演,混得比弟弟好。
阿尔邦专攻文艺片方面,近几部电影的销量都颇为惨淡,他来璃月则是为了新戏宣传,听说璃月有钱人多,想着拉笔投资。
吴副主编办事很细心,资料不仅有文字版的简介,还准备了这位导演的作品胶带的复刻。这可不是苍木早上要求下午就能送来的,他必然提前做了两手准备。
有胶带,那放映装置也是必然配套好的,不然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这放映装置虽然比现今流传在七国市场上的版本小巧先进许多,却也还是不如现代的录像带简单操作,苍木摆弄了一会儿,还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阿贝多。
天才就是天才,即使以前从未见过放映装置,阿贝多依旧经过简单的检查后,就快速找到了核心所在。
“嗡嗡——”机器开始运作,在墙上投射出画面来。苍木转动着角度,将画面移到墙边那道白纸屏风上去,又支使着小龙去拉窗帘,自己掏出一桶即食爆米花,甜甜蜜蜜地靠在男朋友怀里准备观看。
当完苦力的奎丝多瞪着大眼睛,气咻咻地把自己团成一团,用翅膀挡住了头。
可能是长大的缘故,它最近越来越聪明了,阿贝多却说比起之前的形态,如今换算成人类年龄,它也只有可莉那么大,心智还会更小一些。
懂了,从龙宝宝变成上幼儿园的小龙乖乖了。
苍木把生气的龙团子搂到两人中间,掏出一朵焦糖巧克力味的爆米花在旁边晃了晃。
几秒后,一只倔强却诚实的小龙爪子伸出,摇了摇。苍木心领神会地把爆米花叉到爪子上,看它又缩回翅膀下,只有窸窸窣窣的啃食声格外清晰。
“别笑。”阿贝多也摸了颗递到她唇边:“电影开始了。”
“你也吃你也吃。”
电影播放顺序是按拍摄成片的时间线来的,第一部看完,苍木勉强点头:“还行。”
虽然拍摄手法非常单一,色彩全黑白,默片无声,人物还带着戏剧式的表演手法……但考虑到如今的器材水平、时代背景等因素,起码把一个故事交代完整。
以及这部电影时长只有50分钟,其实有些略短了。
还是那句话,如今是电影市场诞生的初期,粗糙一点是能接受的,不粗糙她怎么碾压式赚钱呢。苍木如此自我安慰道。
换了胶带,他们接着看下去。
这一看,两人都陷入沉默。
无意义的多余画面,冗长到累赘的剧情,大量台词以至于字幕遮挡了演员……观看简直是一种折磨。
看了10分钟,吃饱的小龙率先枕在妈妈腿上睡着。
20分钟后,阿贝多拿出了画板,开始给怀里的少女画速写。
就这么艰难地撑过了50分钟,苍木长舒一口气,抱着睡熟的小龙前去更换胶卷。
按下按钮时她衷心盼望——千万不要是刚刚的那种水平了。
第三部依旧无声,但换成了彩色胶片,这让苍木稍稍放了点心,抱着欣赏心情观看,毕竟这位导演拍的风景还是相当不错的。
可其他方面仍然没有改变,或者说,变本加厉了。
第四部第五部……
苍木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躺在男友怀里陷入沉思:“我为什么要浪费宝贵时间在这种东西上!!”
这水平还不如她现代随手记录生活的vlog呢!好歹苍木也是经过现代众多经典影片熏陶下的电影爱好者。
“现在就是说,我感觉,我上我也行。”小黑鸟瞥了一眼阿贝多的表情,麻利爬起来翻找自己的摄像机:“你别不信啊!”
她的设备可比这跟桌子大小的设置先进多了。
苍木自从阔了起来,在【随机商店】买东西都是allin久而久之,还真积攒了不少现代设备。
一时半会做不到投影,她干脆把内存卡放回相机,就那块小小的屏幕一同观看。
相机虽然小,但也是有音乐播放器的。
画面还没播,里面先传出苍木和派蒙说话的声音:“来记录一下从蒙德到璃月的景色。”
“哦哦!录上了吗!!”
视频不长,阿贝多很快就看完了,即使刨开对女朋友的滤镜,但从个人审美角度来看,也的确比那位导演的作品要更好。
虽然没什么故事性,里面的风景却很漂亮,每个人脸上也都是开开心心的,偶尔的吵闹更是带着一种活泼感,是一部温馨的作品,看完让人会心一笑,感觉好像什么都不这么难过了。
“嗯,的确比他要厉害。所以你还要招揽他吗?”阿贝多问。
出乎他的意料,苍木想了想,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要。”——
阿尔邦是一个蛮有文艺气息的导演,拍的作品也是文艺片居多。
他的问题是所有文艺片导演的通病——
第一部电影出于新人光环,还或多或少会考虑市场需求和观众取向,虽然技巧和故事都很青涩,但能做到让人看懂,观众对新手也都是宽容的,这也让他小小地成功了一把。
可一旦成功了,他便开始肆无忌惮地放飞自我,对着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剧本大拍特拍,小众圈子里是名声显赫,票房却越来越惨烈。
“我没那么多时间。”
苍木还愿意招揽他的原因不多,这是最重要的一个——真的很忙,报社的工作已经足够繁多了,她身为作家还要写连载,除此之外的其他工作也都千奇百怪,阿贝多没记错的话,她还有一个草场养了羊,玻璃工坊的改良进程,待建造的影视城……共同点是需要耗费大量时间。
正规导演和vlogger的技能专精也是不同的。
苍木在现代拍过vlog,忙活一场的结论是这行真费劲儿。
她上传的视频播放量算很不错了,毕竟本身起点就比一般素人高,身为顶流网文作者自带流量,常年电影爱好者审美不错,懂得基础的拍摄手法和摄影常识,后期剪辑能做到合理取舍,凸出重点……
即便如此,一周片段浓缩成10分钟的视频,也把她累到差点断更。
无他,一段视频的拍摄上下限有多巨大是常人很难想象的。
比如同一段起床开门的视频,手机边走边拍,叫起床开门。
写好脚本和分镜,反反复复对着同一个机位精益求精也算是起床开门。
前者是晃晃悠悠拿着手机录一段把观众抖吐的第一视角。
后者机位多变,特写及时,单开门一道就能换两个视角。
10分钟的vlog都如此,电影只会更辛苦,所以剧组才会在导演以外多设置副导演来帮忙管辖调理组内活动。
苍木给男朋友仔细分析其优劣——
阿尔邦虽然糊,但糊也有糊的好处,接连几部作品惨淡,他的傲气已经磨灭得烟消殆尽,不得不在惨痛现实下思考摩拉的意义。
再不转换思想,他早晚饿死。
一旦把他当成一个吃不上饭的人来审视,那么阿尔邦身上的优点就很凸出了——拍摄过好几部作品,代表他清楚并且具有完整的工作经验;每部失败还坚持拍摄,至少证明他精神韧性不错;除此以外他的文艺片在小众圈子里受欢迎,其实说明他的审美有可取之处。
“这些都是我目前最缺少的。”苍木坦言:“我是会,但我没时间亲身上阵,也没时间拉起一个年轻导演手把手教学。但他就不同了,只需要一些时间磨合,就能顺利进入工作状态。”
阿贝多替她担忧:“他会答应吗?”
“会的。”苍木很有信心:“这个时候的招揽能给他一个很好的借口,至少能向外界表达出一种‘我只是暂时接下拍摄委托,还没有放弃自己的文艺电影’保存最后一丝体面。”
“啊!我倒不是对文艺电影有什么偏见。”苍木补充道。
她详细解释——纯粹是对阿尔邦的个人思想有偏见,以苍木同样文艺创作的经验来说,取悦大众是商业,能赚钱,取悦自己是文艺,会开心。
也有人能在这两者之前找到平衡,创作出叫好又叫座的故事,这是可与不可得的天赋。
阿尔邦则是另一种奇异的倔强,他想用能只被自己喜欢的东西去获得大众的赞叹,他不痛苦谁痛苦。
学习苍木,苍木就从来没指望《酒庄》能回本——当然,这一句她没敢当着阿贝多的面说。
“明天让老吴约个饭局。”小黑鸟胸有成竹到发光:“亲眼看着我怎么说服他吧!”
阿贝多微笑地看着她,低低应着:“那我,拭目以待。”——
果不其然,虽说是请,但阿尔邦已经很落魄了,他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这代表他如今的经济状况窘迫。
衣角袖口都有脏污,头发些许油腻,脸上的胡茬也很显眼,他对个人卫生的重视程度已经要往后排,或者说,这位导演已经没有精力去保持打理一个整洁的外表了。
饭局定在了万民堂,香菱主厨。
苍木看得出对方还想竭力保持着一些矜持,但这些很快就在喷香的炝炒肉片和天枢肉面前败下阵来,好在环视周围,他的举动也不算出格。
阿贝多对请客万民堂有些不解,苍木对此自有一番解释——琉璃亭和新月轩固然高雅有档次,但也会在无形之中限制彼此的距离,提醒着这位导演保持最后的格调。
万民堂不同,人总会被气氛影响的,更接地气的餐饮环境会让人放下用餐礼仪,高油高糖带来的原始快乐,任何人都无法抗拒。
人吃饱喝足,才会好说话。
阿尔邦是苍木从没合作过的类型,仔细分析后却也并不例外,她以往想要拉拢的对象多半围绕摩拉出发,但目的终究会衍伸到其他地方。
凝光想要报社的影响力,文副主编想要让女儿们能毫无顾忌追求所学,刻晴想要解决矿工们的就业问题。
阿尔邦想要什么?在摩拉之外的地方,他想要获得观众的认可。
什么算得上认可的证明?莫过于一部叫好又叫座的新电影。
阿贝多记得自己如何注视着她,太多困惑从他眼睛里被苍木念出来:“一部叫好又叫座的电影从何而来?你为什么敢夸下海口?”
苍木伸出手,她镇定地回望阿贝多,又密又浓的睫毛微微卷曲,平日里总是遮挡额头的刘海也被别起,此刻的她显露出一种惊人的美丽,但这都不足以让他屏住呼吸。
值得白垩之子目不转睛的是她周身绽放出的强烈自信。
她伸出那支执笔的手,用一种平静自豪的语气宣读众人皆知的事实:“因为我是林语,总能带来奇迹的林语。”
一霎那,阿贝多听到心中的赤成如阳华般绽放的声音。
第92章
人吃饱固然好说话,但也因此心思活络了起来。
阿尔邦半碗饭下肚,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谈条件该往高了提,听说青木报社的老板出名的有钱,畅销书一本接一本,他怎么也要把下一部的拍摄资金挣出来。
可怜的导演到现在还以为合作是一锤子买卖,却没成想,苍木从始至终就没打算放过他。
这么肥的羊,不把羊毛薅干净,怎么会让他离开。
苍木根本没提合作的事情,她用熟练的枫丹语为他一一介绍桌上的璃月菜肴,又开了几瓶来自晨曦酒庄的佳酿,勾得阿尔邦肚子里的酒虫都出来了。
晨曦酒庄的酒!自从开始节衣缩食拍电影,多少年没喝过了!
乡音亲切,美酒微醺,几杯蒲公英酒下肚,导演人也开始飘飘忽忽,苍木适时转换话题,她依旧没有谈合作,只是针对阿尔邦的几部电影,发表自己的观后感。
苍木身为另一个世界的电影爱好者,看过的经典无数,点评水平还不如她的这些作品起来,简直像是在批改小学生的作文。不少发言一针见血,鞭辟入里。
阿尔邦起先还以为她提前做了准备来打动自己,漫不经心地听着,却越听越是心惊肉跳,振聋发聩。
这这这!对方的理论知识远远在他之上,以至于枫丹人开始产生不安起来了,这些是不花钱就能听到的吗!
他不再拿乔,隐约的清高态度也一并收敛起来,摆出做学生时都没有过的求知若渴,拼命把每一个字往脑子里记。
“……如果要表现男主内心的迷茫,大可不必让他一人在镜头前做出各种痛苦表情,尤其当你找的主角演技并不精湛,让观众欣赏十分钟他的面部特写无异于变相的酷刑。”
“天哪!您的建议真是像一道眷顾我的神音,我们究竟该如何改进它!”
“很多。当演员演技不足时,我们可以通过外部的肢体语言或景物象征来代指——比如让他沿着一节旋转楼梯反复向上,再运用剪辑,使画面呈现角色永远无法到达目的地的效果,换成完全白茫茫的房间也是同理……”
“运用景物或者道具,可以通过逐渐失去规律的时钟摆钟来暗示,或是打碎镜子,不同碎片映射出角色表情……”
苍木并不敝帚自珍,即使这些知识在当今的提瓦特相当珍贵,这份气魄使得阿尔邦心中佩服,单论教学的含金量,就足以让他义务拍摄了。
诡计多端的总主编讲了些拍摄技巧,又讲起这些拍摄技巧各自适用于什么类型的影片,最后慢悠悠叹了口气,抛出鱼饵“只可惜我最喜欢的电影类型,并未在提瓦特见到过呢。”
阿尔邦肃然起敬“我的天哪!什么类型能让阅片无数的您也为之偏爱呢!”
上钩了,苍木举起杯子,掩饰着唇边的笑意,却见阿贝多目不转睛盯着她。
“不算是什么主流类型,拍的人很少。”小众√珍稀√
“拍这玩意儿比寻常的电影更辛苦,花费精力更多。”强调高投入低回报√
“不过难度倒是不高,如果能拍好了,无论是作品和导演,都必将青史留名,受人敬仰。”另辟蹊径的高回报√
三重buff的加成攻击一下子挠到了阿尔邦的心头,他一直以来砸锅卖铁也要拍文艺片,不就是为了超出金钱以外的东西!
“哦!水神在上!亲爱的苍木小姐,请您一定要告诉我有关这类影片的拍摄相关,如果我没有尝试过它,那我此生都会发疯的。”
苍木装作一副为难姿态“抱歉阿尔邦,并非我刻意隐瞒什么,但这种类型的电影拍摄实在工作艰巨,耗资高昂,又往往与回报不成正比,我们世界有句笑谈,如果一个导演嫌自己钱多,就去拍此类电影,立刻能体会到贫困的感觉。”
她睁着小猫一样的无辜眼睛,诚恳地看向这位步入圈套的枫丹导演“在对此所知甚少的情况下就去贸然投身其中,我怕我会害了您呀。”
“不不不!美丽的小姐,请相信我,对于贫穷的现景我早已习惯,不怕您的嘲笑,能获得大众的赞扬对我而言是毕生所求,所以告诉我吧!”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欣喜若狂“对了,吴向我说过您正缺一位导演来拍摄电影,我觉得我可以担当这个职位!也并不需要工资,借此,我将向您证明我的决心!”
看得导演的稀缺很让这位小姐心动,她犹豫再三,还是叹了口气“是我占了您便宜,这样,工资我照常付,手头还有几本和电影有关的书籍,您也请拿去。如果等这部电影拍完,您的意志依旧坚定的话……”
阿尔邦不胜欣喜,连连点头,酒也不喝了,拎起来外套边穿边走“您要拍的电影剧本是什么?《仙途》?《百味人生》?还是最近关于岩王帝君的那个童话故事?我这就回去准备。”
“都不是。”苍木无奈笑笑“事实上这几部都不适合拍成电影,我打算写一本新的类型,它的连载和拍摄应该会同时进行。”
天哪!她简直太善良了!阿尔邦感动地想,还有什么人比苍木小姐更好了吗?明明并没有什么要拍,却为了照顾他的需求特意创造了新的书籍。
虽然很不应该,但,对不起了,苍木小姐,他真的很需要这个机会来表现自己!
“不过您可以先去准备些别的。”苍木翻看支票簿,熟练地写上数字,按印盖章,撕下再递给阿尔邦“这是我们报社特有的一种支取标记,您可以拿着它,先去青木报社找吴副主编支取所需的摩拉建立拍摄团队。”
“对了,人员方面也可以从报社内部找,我们其实有个分社,里面摄影相关的人才还是不少的,他们或许能稍微帮上您的忙。”
多好的人啊!如果不是阿贝多就在旁边,恐怕阿尔邦就要跑过来亲吻她了!他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团感谢的话语,迫不及待动身去准备前期团队。
苍木看着他雀跃的背影,不禁感叹,这人真是好骗!
她准备的连招才打到第一层,对方就乖乖上钩了!
阿贝多若有所思“所以那个电影的类型,是你在骗他吗?”
苍木诧异“我难道会做这么蠢的事情?”
她所说的电影类型,还都是真的——纪录片可不就是评分高,小众,花费多,吃力不讨好嘛!
总主编做事向来是有把握有分寸的,而且这可是对方在给过预警的情况下还倔强往里跳。到最后又能怨得了谁呢?
到时候阿尔邦拍完她这部电影,再去拍纪录片,就会发现真的花钱如流水,而凭着之前的合作基础,苍木就有把握让他回来给自己打工,赚钱为爱发电。
等几次下来,分社跟着学习的那些摄影师们也该熟悉整个流程,可以试着让她们拍些小作品练练手。
一箭三雕。
唯一可惜的是,她最开始想要招揽的人,其实是阿尔邦的姐姐玛琳达,这位是个成熟的商业导演,虽然受限于目前的时代和技术,作品却依旧叫座,虽然口碑不太好,可每部实打实的赚钱。
说起来这对姐弟真是有趣,拍商业片的追求赚得更多,拍文艺片的追求评分更高,都一心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犟到死。
勾搭玛琳达的计划要等到这部片子拍出来,如果票房够高,对方会像闻着血腥味的鲨鱼般自动上门。
不急。
饭局的目的已经达成,再留下似乎没什么必要,可这边一走神,刚刚阿尔邦的位子立即有人自来熟地坐上。
“小弟姓灰,今天厚着脸皮叨扰苍木小姐,实在是迫于无奈。”他自己说这话都觉得羞愧,从怀中掏出了一方锦盒,捧给苍木。
苍木皱眉,没去接,只说道“给你三分钟,把来意说清楚。”
对方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的自我介绍,他是璃月港内一名普通商人,资产不多不少,刚好能供得起一家老小和手下,再多,也就无能为力了。
本来平平淡淡的正常生活,安稳过一辈子不成问题,可前阵子,不知招惹上谁,砸了他堆货的仓库,资金链瞬间破裂,这几天是拆了东墙补西墙,眼看着要去北国银行借贷了。
病急乱投医,他想求位贵人出手,眼下除开七星外,璃月港最炙手可热的新贵,不就是这位青木报社的总主编!
报社现金流宽裕,听说苍木老板还搞了内部的私人钱庄,是眼下最有可能帮他度过难关的人,一连守了几天,才在万民堂抓住机会。
苍木能让他留下说完,其实是因为吃饱后犯了乏劲儿,懒得动弹。
她听完前因后果,脸上仍没什么表情“我先把话说明白,青木报社内部的私人钱庄,不对外开放。”
“而且!”苍木强调“你即使通过我的关系成为服务名单上的一位,也没办法借钱给你。”
因为钱庄的业务就不是借贷,而是不同国家之间的资金周转。
比方说,迪卢克老爷嫌弃把两百万摩拉从蒙德带去璃月太麻烦了,那么他可以在蒙德分社的钱庄里存入两百万,再从璃月总社的钱庄取出。
这个过程是不收取费用的,所以也赚不到钱。而需要这项服务的,必定都是大商人,且和青木报社有合作关系。青木钱庄的这项业务,本身只是想给这些投资友商方便。
苍木把其中关系解释给对方听,男人立即脸色发白,瘫坐在椅子上紧紧握着锦盒,用最后一丝力气支撑自己不滑下去。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直到商人整顿好思绪,想要起身告别时,才不紧不慢开口“其实,也不是全无办法。”
峰回路转不过如此了。
“灰老板,你以前是做什么生意的?”苍木拿出支票问“差了多少钱?”
灰老板不敢隐瞒“缺了7百万摩拉。我是做倒卖倒买生意的。”
苍木摸着下巴“有意思,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灰老板羞愧地低下头。
看来是不知道了。她倒是能给钱帮人东山再起,可惜敌人在暗处,有一就有二,不把人揪出来,多少钱也是砸了水花。
“帮你没问题,这里是1千5百万摩拉的支票,拿着去青木报社支取就好。”她正色道“但是你要换行了,最好换一个能挣大钱的行业。”
灰老板愁眉苦脸“苍木小姐真会开玩笑,挣大钱的行业,就算有也早被他人占走了,那里轮得到我呢。”
苍木神秘一笑“如果说,我能让你挣大钱,你相信吗?”
男人猛地抬头,眼睛像遇风了的火星般亮了起来。对啊!这可是苍木!璃月出了名的点金手,名下产业哪个不疯赚!
不光灰老板,连堂内都为之一静,他这才发现不知有多少人支棱着耳朵往这儿听呢。
她也没藏着掖着,只是将支票一递,接过那只送来的锦盒,点拨道“帝君已死,七星掌权。这是由神治走向人治的巨大关键点。”
“想要赚钱,那就要顺应时代。”
“灰老板,想一想你能为璃月做些什么?”
“什么要帮他?”阿贝多拧干毛巾,给小龙擦洗翅膀“你其实一直不太想插手这些事,对吗?”
苍木躺在阳台的沙发上抽烟,看着烟雾如何飘散在空中,并没有回答。
“如果不开心,那就停下吧。”阿贝多跟着坐到她身旁,替少女拢了拢乌黑带紫的柔软鬓发。
“可以回到蒙德,继续写你喜欢的书就好,其他有我。”
不,不是这样的,贝老师。你不知道我面临着什么。
愚人众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能察觉到他们按捺不住的小动作。
直觉告诉我风雨将至,它是少数从不欺骗我的存在之一。
帮不帮灰老板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以“苍木”的身份表示态度,配合七星的计划做出引导。
没有帝君生产的摩拉,储备终究是有限的,在七星找到解决办法之前,这种隐约的通货紧缩会持续多久呢?
而通货紧缩的对策,则是调整税收优惠,补贴和发展民营经济。
无论如何,北国银行总能吃到这波红利,如果不是之前凝光下手够狠,此时的北国银行,应该会提前收取债务,将之前廉价的摩拉都换成现在值钱的摩拉或是更多资产了吧。
青木报社,报社背后的庞大现金流,先进印刷技术,都将代表苍木无法在这场风波中置身事外。
她必须在风雨之前做好准备。
第93章
如今两国的优势各半,至冬是新兴经济,军国政权使得国内的力量集中,若想要做某些事,在全国上下一心的情况下,几乎没什么办不到的。
而老牌经济的璃月,信誉良好,经验丰富,资本雄厚,坏处是明面上帝君离世,摩拉产出就成了最大问题。
除此之外,苍木倒不怎么担心两国交战的情况,毕竟岩王帝君又不是真死了,冰神自然也清楚这一点。
所以经济战必然隐形,也将会是两国之间最为激烈的冲突战场。
而冰之女皇对此的态度很耐人寻味。
一方面,她主要的目的——收集神之心违抗天理。另一方面,如果经济战的实行能帮助她推进目标,那她自然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态度。
就像躺在实验台上动弹不得的苍木只能看作一件较为珍贵的实验物件,但当她醒来,逐渐获得自己的力量后,便要派出执行官来招揽她。
从理智上分析,苍木大可放下那些无关紧要的私人恩怨,欣然接受冰神的邀请。
毕竟女皇能把自身的皇冠拿出来赠人,想必对苍木本人也相当重视。
只要答应了,何尝不是一条容易的路。以苍木不善战斗的表现,多半也不会安排她去做战斗类工作,没准人坐在办公室里,摸着鱼就把钱拿了。
可她如果放下,苍木就不是苍木了。
她或许不擅长武斗,但绝对长久记仇。
如此一来,必然要与愚人众对上。不过无所谓,她报社的内鬼都还没清理干净呢。
万千思绪翻涌,苍木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她抽完一整根烟后克制收回了手。
这事的紧迫程度还有待商议,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璃月的危机,七星才是最为鹤唳风声,草木皆兵的人。
毕竟,她只是个写的。
阿贝多以为苍木会向自己说些什么,但并没有。
直到晚间在床上放下帷幔,她才突发奇想般来了句:“我明天去剪个新发型吧。”
她比划了一个位置,正好在那处被割断的长发之上,保证剪完再也看不出曾经的痕迹。
“然后……”苍木终于看向阿贝多,目光里夹杂着些忐忑和犹豫:“……把刘海也剪短,但这样会不会太显眼。”
青年依言伸出手,将她额前的那缕碍事的发丝拨开,打量了片刻:“会很漂亮。”
少女羞涩地笑了笑。
“想做就去做吧。”阿贝多知道这种时候,他能唯一给予恋人的只剩鼓励:“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那可不一定,苍木心想。
但她还是被这番话感动了,软软地扑到男友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撒娇。
唉,这样好的男朋友,下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了。
为什么要动心呢?把她当成实验品不好吗?
“你的假期还有多久?”苍木咬着他的肩膀,含糊不清地问。
“一周。”阿贝多捏捏小黑鸟的后颈,能看到她身体上还残留几天前的牙印,不由得又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渴望在身体里涌动。
想要占有她,标记她,让她成为自己的伴侣,永远在一起……
不对劲!他一惊,回过神来,发现怀里的少女正眼泪汪汪地低声呼痛。
炼金术士翻出药膏,轻声细语地安慰一番,总算把这事儿哄过去。
但,这突如其来的异常……他是否该回雪山看看了呢?——
【好的发型能让人脱胎换骨。】
苍木对这话深以为然,她一向重视自己的形象,虽说只是剪剪刘海,却还做好了万全准备,拉着理发师一遍遍沟通。
理发师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脾气很是和善,也可能有苍木给钱丰厚的原因,不厌其烦地去帮她核实需求,剪发时服务也周到细心。
完工后拂去头发渣,还未睁眼,就听有人遥遥赞叹:“听说青木报社的主编天生丽质,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这声音不熟,可贸然评价,多少有些冒犯了。
苍木张眼,第一反应先去镜子前打量自己的新发型。
理发师的手艺不错,完美符合了她的需求,露出精致眉眼的少女显得清爽不少,顾盼之间,那双灵动的猫眼让人印象深刻。
小黑鸟满意地点头付尾款,才借着镜子反射去看那人。
对方是个身量高挑的成年女性,穿着蓝黑为主的皮质衣料,肩上披了件毛绒绒的白色霞披。
这眼熟的穿衣方式,不禁让苍木嘴角一抽。
发型也挺有意思,上次见到这种简约一刀切……是在行秋身上。
以及她腰间那闪烁光泽的神之眼。
这人要不是卡池角色,她就把池子吃下去。
“是来找我的。”苍木向她走去:“为何不介绍介绍自己呢?”
对方笑了笑,那笑容很熟悉,毕竟苍木自己哄李小月时,也常常显露出这副表情。
看上去够真诚,够亲切,做起来也毫不费力,她必然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
“只是为凝光大人跑腿传话的侍从罢了,名字不值一提。”
看来她不想说,苍木也没什么强逼人开口的爱好,挑着重点单刀直入:“凝光有话对我说?现在?”
女子不语,只做了个请的手势,先行引路。
群玉阁砸下后,凝光便暂住于玉京台的七星府邸。
一来安全隐蔽。二来,因帝君身死一事,整个七星八门都在为交接的事务高负荷运转。
连凝光也没了泡茶闲谈的雅兴,只能一心二用,边改文件边与苍木聊起目的。
果不其然,此番寻她前来,还是为了重要任务——凝光想征用青木报社的印刷秘方,来印制代替大额摩拉的纸质凭证。
苍木自然没什么异议,她拿这玩意儿也就用来印些支票,两者本质也没什么区别。
见她答应的如此爽快,凝光却放下笔,开始叹气:“苍木,你真的对七星没兴趣吗?天璇的位子……”
“我只是个写的啦。”苍木有些无奈,她的打工人气质到现在都藏不住吗?
当事人不情愿,纵使凝光也只得随她去。
她抿了口冷茶,与苍木说起相关信息。
实际上,失去帝君大批量制造的摩拉,比起货币,似乎更接近一种资源的定位。
摩拉是能被消耗的,这点很重要。
不同于现代货币因折旧,丢失,污损等原因产生的计划内损耗。
在提瓦特,摩拉可以作为货物合成中的一种媒介而消耗。
苍木曾经见过砂糖半个小时花了50万,用以合成炼金素材。
所以,要类比,苍木觉得摩拉的地位应该更相当于地球上的黄金。
这一时期则是金银货币到纸质货币的过渡。
这里或许该浅浅地讲解下货币的发展史——
金银天然不是货币,货币天然是金银。
【金银一开始并不是货币的定位,但货币天然就该由这类贵金属来担任】
贵金属自被挖掘之初,就因自身的特性受到人类喜爱,成为世界范围内主流认同的一般等价物。
在人类科技不够发达时,它是自然的产出,获取方便,体积小,价值大,又能做到易于分割,不易磨损,方便人们保存和携带,而又等量均值,性质稳定。
以上每一个特点都缺一不可,而这些,共同铸就了金银作为货币的独特地位。
于是银本位制在中世纪出现了(因为银相比金更容易获得),而后黄金储藏量大增,大额贸易的增加,又经过一系列更具体的规范,金本位制出现。
这时期金银的定位,大约和帝君在时的摩拉是相同的。
到了某个历史节段,人们的科技到了足以制造纸币时,便开始了纸币本位制,将黄金从货币定位逐渐转化为资源定位,把信赖转移纸币上。
该如何转移呢?
便是让纸币=黄金。
著名的布雷顿森林体制提出过——黄金与美元挂钩,35美元一盎司黄金,确保美元的购买力。
等到人们逐渐适应了使用纸币,再将其两者分开,从而让纸币确立货币地位,黄金则回到贵金属资源。
摩拉也是同理。
虽然它会作为媒介被消耗,但提瓦特的炼金术士终究是少数,大部分人还是将它作为货币来使用。
人们不在摩拉的资源价值,只要便携,好用,又有官方来保证其购买力,自然会接受新货币。
而炼金术士的那部分消耗,也并非全无办法,摩拉制造并非帝君的独特技能,通过疏散地脉淤积,凡人也能从地脉中获得一定数量的摩拉。
七星的制造自然另有办法,虽说比不过帝君挥手铸就的神通,满足消耗却不难。
但这远不是真正的困难。
真正的难题在于,璃月和至冬争夺的货币主权,到底还是该由谁来定。
所以凝光的动作要快,抢在至冬人反应过来之前,通过璃月庞大的七国交易网,和千百年积攒下来的深厚信用资历,抢先将新的货币无缝衔接摩拉。
这部分就是苍木无法掺和的政策环节了。
虽然经济金融是一家,但她真正的专精还是股市操盘,更何况现在她已经辞职了。
苍木只给出些许建议:“我可以让青木报社,还有飞云商会牵头,搞一次促销节日活动。”
凝光眸色微动:“你说说。”
“我们允诺一段时间内,顾客使用新型货币来购买货物,一律可以享受一定优惠。但同时,总务司也可以对此类行为作出褒奖文件——免除一定税收,或是给予税收优惠……”
“这种事,总务司开具律法文件强行安排也行,但到底不如民间主动积极性高。”
“对了,最好税收优惠名额是呈梯度的,顶上的名额数量还要有限。”
凝光了然,会心一笑:“只有要争要抢的便宜,人们才会相信自己是赚到了。”
第94章
促销节日可以安排在海灯节,还能拉动一波消费。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眼下最为紧要的当属解决纸币印刷技术转接。
凝光抬手,不知按动哪块机关,叮叮当当的铃声响起,一个女人的脚步声接近,她给苍木介绍:“这是夜兰,接下来由她和青木报社对接,负责印刷合作相关。”
淡色唇彩的女人朝她挑眉:“你好呀,小妹妹。”
yen?她想起了,这不就是穿越前,内鬼发出来的卫星角色吗?
白发天权呷了口茶,又想起什么似的,翻出一沓文件递给苍木:“从北国银行处收缴上来的地契,你为璃月所做甚多,自当获得奖赏,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地段。”
苍木犹豫道:“我能把奖励换成其他吗?”
“但说无妨。”
“这样的。”黑发少女斟酌着语气:“青木报社之前扩张太急,混进了批愚人众的内鬼,我自己揪掉一个,但到底没有这方面才能,手下的人也都是文职。”
“所以你想让总务司帮忙。”凝光眉眼含笑:“可找对人了,夜兰小姐正是行家。”
“那就麻烦夜兰小姐了。”苍木立即打蛇随棍上。
“不敢当。”夜兰眼神玩味地注视她:“分内之事罢了。”
“这点要求,远远抵不过你对璃月的帮助。”凝光摸出烟杆,让苍木伸出手来。
小黑鸟毫不设防地摊开爪子,却见凝光将烟杆一转,犹如短棍般朝她掌心敲去,吓得她闭紧了眼,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手心迟迟没传来动静,她偷瞄,才见凝光似笑非笑望着她:“原来还知道怕疼。一个人敢出城跟人时,怎么忘了自己怕疼?”
苍木自然装傻:“诶嘿。”
也不知对方用了什么法术,烟斗在手心轻轻一点,便“刷”出现了张纸:“拿去吧,给你的奖励。下次再敢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中,可就真敲了。”
她嘴硬心软,苍木分明还记得,自己出现在战场上时,凝光那声与平日从容形象相差甚远的厉声呵斥。
苍木眼眶一酸,便是被利用她也认了。
她登登登绕到办公桌后,用力抱住凝光,惹得她“哎呦”一声,险些拿不稳烟斗,随即反应过来,迟疑地将苍木搂在怀里:“这是怎么了?”
她身上有股妈妈的味道,很浅淡,很难以形容的味道,是无论什么香料也调配不出来的安心气味。苍木近乎贪婪地汲取着这股味道,声音暗哑:“您保重身体。”
说完这句,她便像害羞般急急跑走,连门都忘了关。
凝光没有言语,也没有继续工作,直到夜兰将那扇实木大门重新掩上,她才自问般叹了句:“我这样利用那孩子的弱点,真的好吗?”
她甚至有些烦躁,想揪着苍木的耳朵狠狠训斥她一番不要被他人的小恩小惠给收买……
但她又想起,女孩刚刚即使意识到会挨打也没有移开的手。
苍木究竟知不知道,拜托总务司帮忙查人的请求是何等的……信任。
最终她也只长叹一声,握起笔,继续处理那些琐碎文书工作。
夜兰拍拍她的肩膀,难得真情流露:“做咱们这一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时候自己也分不清……”——
苍木一口气跑出玉京台,听走廊尽头有人声传来,慌乱地随手点了个传送锚点逃走。
她好像来到南天门附近了。
这里有水,苍木摸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浸湿,洗了把脸,又对着水面打理好凌乱的外表。
南天门人迹罕至,自然秀美,水草丰茂,连随处的小河都是清澈的。垫着深褐色土地,倒像面天然镜子。
苍木跪坐在水边,任凭游鱼嬉戏时溅起的清波打湿了裙摆,依旧久久不肯起身。
她心头一团乱麻,下意识打量倒映水面上的那张脸——不像,她长得随父亲。
直到日落将至,四下昏暗,苍木才惊觉时间已晚,她揉着失去知觉的双腿,点开小地图,却在犹豫后关掉了它。
还是自己待一会儿最好。
苍木漫无目的向前走,发现前方突然有几道熟悉的身影。
她刚想躲闪,热情的应急食品已经瞧见了她,大声挥手呼喊她的名字:“苍木!!”
被喊到的人只能认命地硬着头皮走过去,上前打招呼:“旅行者、派蒙。啊!还有甘雨小姐也在。”
除此之外还有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苍木看着就烦,自觉忽视了。
甘雨小声向她打招呼,旅行者也点点头,正当气氛融洽时,忽然冒出一道不和谐发杂音扰乱了这一切。
“仙人的朋友?应该也是仙人吧。”贼眉鼠眼的男人上下打量了苍木一番,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她身后那对毛绒绒的蝴蝶结上,恍然大悟:“您就是请文解墨真君!!”
他的态度顿时一变,几近谄媚一跪,对着苍木行云流水地磕头作揖起来:“求仙人保佑!求仙人保佑!”
苍木本就心情郁郁,见他像牛皮糖一样,无论自己如何变幻方位,都不依不饶跟着磕,不由得烦躁起来:“我不是仙人。”
没想到对方认知非常坚决:“怎么可能,您当初击退海中巨魔时掉落的羽毛,我还买了一根贴身收着呢!”
他献宝似地从胸口翻出带着黑紫羽毛的吊坠,示意正主来看。
完了!这是旅行者和派蒙脑海里闪过的第一反应。
果不其然,苍木脸色一黑,不再试图躲闪,她双手环胸,冷冷地蔑视眼前的访仙者,气极反笑:“行,那你想要仙人保佑你什么?”
“您果然和旁边这个唠叨半吊子不一样!”男子大喜过望:“什么都行!财运、事业、健康、爱情……我都不挑,能长寿就更好了。不过听说您是文职方面的仙人,那就请保佑我才思敏捷,出口成章!”
甘雨难堪地低下了头,苍木则皱起眉,看他的眼神更加冰冷。
哎呀,等他成了大才子,该去哪就职才好呢?真是让人难以抉择。还有到时候看上他才华而缠上来的桃花们,该多让人烦恼啊!
不料想仙人“呵呵”一笑,道:“保佑你?我凭什么保佑你?”
访仙者懵了:“这……那些传说故事里,不都是这样吗……”
访仙者历尽千辛万苦寻访仙人,最后得到仙人保佑,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怎么到他这儿,就多了个“为什么”?
苍木毫不客气展现了刻薄的一面:“还想才思敏捷,出口成章?我看你连说话都费劲。读过几本书?璃月从古至今的历史知道怎么画时间轴梳理吗?基本的诗词歌赋你会背诵应用?对外国文学有没有过了解和掌握?”
“还是说你有深厚毅力,担保从现在回去就头悬梁锥刺股,每日早上闻鸡起舞,晚上凿壁偷光,深刻践行‘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理念?”
众人安静如鸡。
良久,男子艰难道:“我……只当个畅销书作家也行。”
苍木叹为观止:“瞧瞧,瞧瞧,还‘只’‘也行’,那真是委屈您了喂!你那浅薄的小脑袋瓜里是不是先天性排除了关于‘自己努力’的所有可能啊?啊?是不是!”
“口气这么大,上一顿是生嚼了几斤韭菜?合着当个畅销书作家还委屈你了。写过一百万字吗?完结过几本?懂得如何整理大纲和伏笔吗?知道市面上18个月的畅销书关键词是什么吗?甚至你自己又看过几本?没有吧!野马姿态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开口之前掂量掂量自己那逼样儿,瞅着人五人六的,嘴一张梦飘出来得倒快,啥都不会就舔着个脸请仙人帮你,见她不帮就翻脸拉踩,认出我来没等说话就磕头,你对你爹有这么殷勤吗?是天生骨头软还是犯贱?一天不给人磕上俩就有生命危险会立马发癫是不是?”
“干脆这样吧,我瞅你也憋当啥畅销书作家了,不如端个破碗上绯云坡专职磕头去,既能治治你这贱病,还能给自己攒点医药费。一举两得,多好的差事啊!”
一片死寂。
访仙者沉默了,访仙者站起来了,访仙者破防了。
他被苍木骂到气得浑身哆嗦,指着她崩溃大叫:“你根本不是仙人,哪有你这样的仙人!!”
“憋拿你那鸡爪子指我,给你废了信不信。”苍木冷冷一撇,吓得对方立即双手紧贴大腿。
骂上头口音都蹦出来了,都怪东北话太洗脑。
派蒙率先回神:“呃,那个,她刚刚也说了自己不是仙人,是你不信的!”
“那她到底是什么!长着个大鸡翅膀,人不人仙不仙的!”平白被人戏弄一通,他火气上来,说话立即显露出本性的凉薄狠毒:“我呸,什么玩意儿,也敢——”
“不许这么和苍木讲话!”派蒙小小一个声音却不小,很有气势地双手叉腰,像个小喇叭一样打断他:“她又没说错,明明是你自己不努力还想着走捷径,之前甘雨好言相劝也不听,被骂了活该!”
明明对方的话冲着苍木来,甘雨却不可抑止地露出了受伤神情。
苍木变换身位,把她挡在身后,冷声道:“我告诉你我是什么。我不是人也不是仙,我是你爹。”
“你!”访仙者再次被气得浑身颤抖,无奈他还牢牢记着警告不敢再指,人在她面前又无端短了些气,嘴唇来回嗫嚅,最后也只吐出一句:“你、你瞎说!”
“切,就算一没人见过,二更没写进家谱族谱,三也未曾亲自饲养你多年。”苍木理直气壮极了:“但嘴长我身上,我说是就是!”
第95章
寻仙的男人被这一通话气得浑身哆嗦,“你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下文。
苍木嫌他烦,身后翅膀一展一扬,对方就被一阵凭空出现的小型旋风给卷走了。
派蒙欲言又止:“苍木……”
被喊到名字的苍木摆摆手:“我有分寸啦!他就是跌个跟头,摔摔长记性,不过经过这一遭,以后再也不敢来骚扰仙人们了吧!”
应急食品再次喊她:“那个……”
小黑鸟想起刚刚那人还是一肚子气:“这种整天不自己努力,满脑子走捷径的人,就该狠狠教训一通,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仙家勿扰,什么叫社会黑暗。”
小精灵弱弱:“等一下。”
“甘雨小姐,虽然我们不太熟,但大家都是共同抵御过漩涡魔神的同伴了,说句出生入死不为过吧!”苍木语重心长:“介意听我一句人生格言吗?”
“当、当然,您请说!”甘雨闻言立即紧张起来。
“您太拘谨了,叫我苍木就好。”她也没回头,从包里摸出只烟来,自己点上,长吸一口道:“人生在世,想要过得潇洒,不被他人的眼光所束缚,需要牢记两句名言——”
“关我屁事,管你屁事。”
苍木将烟头丢下,用脚尖碾灭,语气中带有波澜不惊的过来人意味:“世界是很荒诞,也很包容的,有时候比起自我定义的身份,所付诸的行动才更重要。”
她知道角色解析和故事,甘雨的内心非常敏感,混血身份给了她太多困扰。
同为混血的烟绯年岁尚小,但甘雨是实打实从魔神战争活到现在,从璃月初期就参与着这座城市的成长,连稻妻的粉毛狐狸都要叫她一声姐姐,比起烟绯,她见证了太多离别,又自顾自沉迷进无止尽的工作中去。
半人半仙,非人非仙。无法寻求族群的孤独使她痛苦。
连刚刚那访仙者冲着苍木的指责,也能让她受伤。
尽管生理年龄没有甘雨大,但心理年龄,苍木自认为还是能做个大姐姐,来开导一下后辈,灌灌鸡汤的:“……你想成为什么,全由你自己决定。就算是同一棵树,也绝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我作为人类的经验是,即使在族群中,清醒思考的人类依旧会陷入孤独,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
“但至少,你亲手参与建设的璃月,给它些包容异类的信心吧。”
甘雨沉默了下,轻声问道:“苍木小姐,这些是凝光大人派您、你过来告诉我的吗?”
糟了,没办法解释自己怎么知道前情提要的,这时候要是说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看过你的故事,甘雨会羞愧逃走吧……苍木只能含糊:“一半一半。群玉阁上的治疗恩情,我没办法坐视不理。”
“关于这点,其实在你昏睡之后,身上很快涌动出一股风元素的力量治愈了伤口,我猜,那是巴巴托斯大人对你的祝福。”甘雨轻言细语:“我只帮忙更换了衣服……恩情二字,不敢担当。”
原来温迪梦里说的治愈之歌,是指这个吗?她还以为那家伙又在摸鱼。
“啊!其实也有和帝君相关的原因。”苍木立即改口,并且根据事实进行合理创造:“帝君之前送了我对防身法宝,危急时刻救我一命。帝君虽然如今已……但他最挂念的,除了璃月,就是你们了啊!”
她每一句话都是实话,帝君送的耳环,在达达利亚开大时突然出现的玉璋护盾,以一只破碎为代价保住她一命。
担忧大家(且不说这个大家范围里都有谁),但她相信帝君每天喝茶遛鸟散步之余,也会为这些事担忧的。
她一句都没说谎。
很显然,甘雨也没想到会有人扯上帝君,整个人的气势顿时一变:“帝君……竟然还让他老人家为我担心,真是不应该……我会调整好状态的,谢谢你,苍木。”
苍木欣慰地又点上一支烟:“能想开就好。说起来,派蒙刚刚一直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派蒙:“……”
旅行者:“她想说,阿贝多来了,在你身后。”
手一抖,刚点好的烟立即掉进草丛,她顾不得烟了,猛然回头——
抱着小龙的阿贝多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一阵沉默。连沉浸在帝君关心中的甘雨都察觉到看气氛的变化。
“你什么时候来的。”苍木硬着头皮问:“怎么也不是说一声。”
白金发色的青年“唔”了一声,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这应该不重要。”
这很重要啊!!你到底听到了多少!!!——
天色已晚,吵架又是一件着实费力气的活,苍木早就饿得饥肠辘辘,好在阿贝多来时想起她没吃饭,带了一纸袋的包子。
“好甜!”苍木咬了一个,嫌弃道:“是红豆馅的呀。”
奎丝多激动地竖起耳朵,“呲溜”冲进妈妈怀里,用渴望的眼神注视着她。
不喜欢的给龙龙吃!龙龙要吃!!
派蒙捧着比脸还大的肉包啃得满面油光,随口道:“苍木讨厌红豆吗?”
“只是单纯讨厌豆沙包。”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苍木艰难咽下去了。
奎丝多失望地趴回去。
苍木摸出一把肉干喂小龙,忽然好奇:“阿贝多老师怎么找过来的?”
炼金术吗?这也太神奇了吧!
“是奎丝多找到了你。”阿贝多实事求是。
“这样啊!我们家奎丝多真厉害!”她把小龙抱起来亲了两口,发现了疑点:“不对啊?我是用传送锚点过来,龙能凭空闻到那么远距离的味道吗?”
“并不是气味追踪。”炼金术士若无其事地说出事实:“在它诞生之初的胚胎里,我加入了你的血液,所以奎丝多会对你有本能的亲近眷恋,无论多远也能找到你。”
……
啃着素包的甘雨惊恐地看向旅行者,用眼神传递信息:这是我可以听的吗?
同样惊恐的旅行者捏着奶黄包:他们居然玩得这么大?
她紧张地看向了被监视的当事人,已经做好了拉住发火小鸟的准备。
明显苍木闻言只说了句“原来如此”,便继续专心致志地投喂小龙。
莫名的,荧想起了罗莎莉亚对苍木的评价——她可是会无条件顺从自己喜欢的人的类型。
她看人,好准啊!
察觉到气氛不对的派蒙小心翼翼地引开话题:“说起来,苍木的发型是不是变了,走近后差点没认出来。”
苍木立即津津乐道地分享起来:“好看吗!我剪了刘海,又请理发师修剪了头发长度和层次,又稍稍烫出发尾弧度。”
“好看好看!”派蒙很捧场地鼓掌:“眼睛和眉毛都露出来了,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黑发少女低头显得有些害羞。
从前没被发现时,她越低调越好,外表要不起眼。但如今既然已经被盯上,她越招摇,才能最大程度上保证人身安全,即使野外失踪,鲜明的外貌也能让人一眼记住她。
大家围着火堆聊了一会儿,旅行者忽然想起什么,掏出一盏奇特的茶盖碗递给苍木。
“这是?”她接过,好奇地掀开,里面不是白瓷质地的杯壁,而是一方绿茵如盖的小小天地。
“我们拜托萍姥姥做出来的。”派蒙不好意思地解释:“因为苍木好像也很喜欢这种法宝,一直以来都没感谢过你的帮助。而且这个是尘歌壶的边角料,面积小了很多,希望你不要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