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边被褥抖得厉害。

下一秒,贺群青意识到,抖的不是被褥,而是躺在旁边的金梓语。

她浑身发抖,抖的越来越厉害,甚至像是连薄被都能掀开。

金梓语的症状发展的很快,她发抖到了极致,终于空气中“恩——”一声哭声响起。

这哭声起初压抑,之后犹如防空警报,恩恩转为呜呜呜,愈发响亮,一个女鬼般幽幽的声音,颤巍巍哭道,“救命啊……救命……林,林大哥,有鬼啊……呜呜呜噫……”

贺群青:“……”

金梓语:“好吓人啊……有鬼啊…………”

贺群青:“……”我怎么突然不害怕了。

甚至有点想笑?

贺群青正在仔细体会金梓语的哭声,总觉得脑海里闪过一个什么念头,还没等抓住,金梓语旁边的林况忍无可忍,一跃而起,一床被单都掀了起来,劈头盖脸朝着床下挥了过去。

霎时间,被单底下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真的盖出了一个人的形状!

林况光脚就跳了下去,贺群青也一掀被子,刚一抬眼,贺群青就是一惊,因为林况不是两手空空,他手中分明握着一把细长的水果刀!

“妈的装神弄鬼!”林况跟不像人的东西更加不客气,一跳到地上,手里的刀就毫不犹豫地朝被单下头捅了过去!

那奇怪的声音在被刀捅到时骤然提高了,变为了一声声痛苦的哼鸣。

贺群青脑海中再次闪过了之前的念头,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开口:“等等!”

林况这边眨眼间连捅十几刀,也隐隐感到有些不对,所以贺群青一开口,他动作跟着停了。

贺群青硬着头皮,手指向被单下端,示意林况往那看。

金梓语几乎是从通铺上连滚带爬才下来,颤抖的手在身前不停划十字,“什什什什什么……”

突然,又有一道脚步声传来,三人闪电般看过去,下一秒又收回了视线——是新人A。

林况顺着贺群青手指的方向低头,黑暗中看不清他脸色,但显然林况看清后一愣,接着不知想到什么,猛然后退一步。

金梓语也看到了,浑身顿时过电似的绷紧,两手交握压住了企图张开的乌鸦嘴。

突然间,房间里一亮,新人A点燃了蜡烛。

但光线丝毫没有让气氛松弛,房间里甚至彻底陷入死寂。

贺群青三个活人,围着一个抖动不停的被单,一时不知道从何下手。

这时也能看清林况的神情了,只见林况瞪着眼,脸上一片僵硬,握着刀的手有些颤抖,不知道是用力过度的原因,还是因为心神不稳。

贺群青再次低头,看向被单下端——

一双穿着白色运动袜的脚,惶惶在地面上挪动着。

“唔……”

“嘶——”

奇怪的声音仍然从被单下传出来。

好像就在刚才的某个时刻,那个原本看不见的人影,悄悄成了实体。

就是这个声音让贺群青先前升起了怪异的想法——这种呜呜的声音,在他听来,真的和金梓语的哭声,很相似!

只不过一个是女人的哭声,另一个则粗哑,像是男人……或少年人在哭,只不过压抑到了极点,才让人分辨不清。

贺群青也同时注意到,虽然众人眼前出现了这个被蒙住的人,但他脑海中的哨音,从始至终,没有响一声。

这给了贺群青勇气,毕竟假如哨音没响,说明眼前的东西,首先就不是副本里的怪物异灵。

于是他伸手抓住了林况的被单,正要扯下来的时候,那被单忽然剧烈一颤,接着,被单下主动窜出一个人影,撞在墙角蹲了下去。

新人A飞快举起蜡烛,追着那道影子照亮。

那人影抱膝在墙角缩成一团,嘴里哭着念念有词,但谁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这时,众人也看清了这个不速之客。

其实之前看到那双薄脚板的时候,就已经给了他们一个模糊的想法,此刻想法被彻底证实。

一名没穿鞋的少年,身材并不矮小,乍一看,也有十七八岁,身上穿着衬衫与长裤,而且衣服的样式,怎么看都像是一套校服?

没等贺群青观察的更仔细一些,浑身就觉得有些不得劲,忍不住收回目光,四下一扫,不由愕然,“嗯……你们都看我干什么?”

第87章 第87章 怪副本 是蒋提白,以及迷迷……

林况也呃了一声, 看看那少年,再看贺群青,说:“我不认识啊。”

金梓语抱着胳膊, 摇摇头,“我也不认识。”

贺群青:“那你们看我干什么?”

“和你年龄最接近啊,”林况小声催促,“看着像高中生,你好好瞅瞅, 是不是你同学啊?”

“我……”贺群青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我看起来像高中生?”

“高三也是高中啊,”林况纳闷的问,“你不是十八岁么,不是高中生?”

“不是也有可能, 小肖弟弟的话, 估计会跳级吧, ”金梓语梦游似的说。

贺群青沉默片刻,道, “……我们说到哪了?”

新人A应该是看不下去了, 突然从他们身后走了出去,在那瑟瑟发抖的少年身边蹲下,接着便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少年的肩膀,一触之下,正常人一般被他抓了个正着。

少年猛然一哆嗦,但也不知道反抗, 嘴里仍然发出含糊的声音,另一只手将膝盖抱的更紧了。

在新人A抓住对方的时候,少年毫无血色的面容再次清晰的露了出来, 五官虽然端正,但神情始终透着股极度的怯懦,像是害怕什么到失了魂的地步。

当然,换做谁被他们这么对待,都会害怕的。

好在林况刚才捅了他那么多刀,完全是虚惊一场,如今一滴血都没见到,可见眼前的少年,就算不是鬼,也绝不是活人。

“你是谁?”新人A问,“你为什么在这?”

那少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论新人A问什么,他都不回应,好像只有哆哆嗦嗦和默默哭泣这两个极度刻板的反应。

林况这时转身检查门窗,又在四周墙上和地面敲敲打打,很快走了回来。

“他就是凭空蹦出来的,”林况看了眼少年,再度确认一遍,“你们真的没见过这个人?”

新人A已经起身,“你是在怀疑他是我们当中谁的灵神?”

林况定定看了新人A一眼,突然说:“对啊,难道你有不同意见?”

新人A摇头,语气平静,不耻下问道,“我是第一次进游戏,但我听其他玩家讲过,副本里是有鬼的?”

他这问题实在太新手,林况就觉得没意思了,说:“你没见过鬼,还没看过恐怖片儿吗,你看这东西有那气质吗?我看他只有一开始在床边走来走去那几下还有点意思,现在吓成这样,和我印象里的鬼有很大的出入啊。”

新人A由衷信服的点头,又问:“那他这样子,和你印象里灵神的气质符合么?”

林况眉头一动,心里就觉得新人A这句话听着怎么怪怪的,好像在讽刺自己一样,但再一琢磨,似乎又没什么问题。而且,新人A抱他们大腿还来不及,讽刺他干什么,不想活了?

对,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林况张张嘴就要回答,结果目光一晃,登时被噎了一下——其余三人,竟然十分专注的盯着他,都在等待下文。

林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神情大展,非常受用。林况无声一乐,也走向少年,并快速提起少年手腕,在众人眼前晃了晃。

贺群青自然注意到少年手腕上的手表,银色表盘,深色腕带,衬在无力苍白的手腕上,看着非常不起眼。

“这个手表有什么特殊吗?”新人A问,“因为真正的鬼是不戴手表的,所以你才觉得他是灵神?”

闻言,林况再度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瞟了新人A一眼,“我怎么感觉你说话阴阳怪气的,你是不是在讽刺我?我们很熟?”

新人A一愣,好似非常吃惊,“我吗?我没有啊,我怎么会讽刺你呢,无冤无仇的。”

“……算了,给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

林况最终认为,可能是这个新人情商有问题,才导致说话不中听,眼下指着少年那只手表道:“不废话了啊,看到这个图案了吗?”

金梓语大着胆子看了一眼,“这……这是两座山吗,下面还有波浪?是湖水?”

林况一听,原本跃跃欲试的笑容逐渐失去了灵魂,“对,两座山一个湖,依山傍水,你不说我都没注意,这好像是一条龙脉啊,sister*,没想到你还会看风水。”

“……”

金梓语歪着脑袋再次凑了上去,“……我刚才可能有点没看清。哦——”她点着头,做恍然大悟状,“现在才看清,那不是山,是两只耳朵,所以这是一只猫……吧?”

林况:“嗯,没错,这是狗獾。”

“啊,”金梓语登时以拳击掌,“这我知道了!真的知道了!原来如此,你说这是目本的那个手表品牌,阿,阿娜什么,等等别说,我肯定能想起来,阿娜——阿娜……达??”

林况缓缓地倒吸一口冷气。

贺群青在一旁静静听着,见谈话不知怎么卡住了,主动求教,“什么狗獾?”

林况一听,终于撒开少年手腕,虚弱道,“算我求求你们,虽然不如翡丽百达、劳力世,但‘狗獾表’——‘阿娜户麻’也很有名好吗?新人A,你总知道吧?”林况瞪向新人A。

新人A没来得及回答,林况又道,“好不说这个,反正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东西穿着私立学校校服,又戴着这支现实世界才存在的名表,身份上既不是玩家,也不是副本怪。介于这个副本的特点,我才觉得他是个灵神。而且你们不觉得,他明明不是活人,刚才走来走去那会儿,包括现在,表现都非常的……”

他一时想不起来那个形容词,新人A突然道,“他的行为、包括表情都在重复。”

剩下三人一愣,林况和金梓语同时看向新人A,贺群青轻咳一声,赶忙盯着少年观察,“好像是真的。”

林况这才回神,“反正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就像是……设定不完全的游戏角色出现在地图里,像个能运行的bug似的?”

“我觉得很真实啊,”金梓语茫然道,“他会不会想告诉我们什么线索?”

林况啧了一声,“我都动手了,在副本里,我就没见过动手之后还能在异灵面前聊天的情况——像我刚才说的,就是欠缺了那一点气质,明白不?”

“那他出现在我们这,会不会是意外?”新人A又问,“你不是说像bug么?或许他是其他玩家的灵神,但是不小心被卡在了我们这个房间?”

林况哈哈一笑,“要是真的,那也太精彩了吧,我好想知道这是哪个蠢货幻想出来的灵神。”

林况此时看新人A,顿时觉得顺眼了许多,回头再一看,说:“行,既然他是实体的,我们现在就试试,赶紧把他绑起来,天亮了给老大他们看看,他们肯定会觉得很搞笑!”

就在贺群青帮着林况撕床单的时候,屋外头忽然远远传来敲锣的声音。

“锵锵锵锵————”

贺群青一惊,视线余光里突然空了,下一秒,就听林况低骂一声,摔下了手里的布条。

墙角的少年不见了。

在敲锣声响起的瞬间,那少年就像白天的孟蓓蕾一样,呼一下再次凭空消失。

几人这时也顾不上想怎么绑架别人的灵神了,令人心惊肉跳的噪音瞬间打破了夜晚的宁静,短短十几秒,绵绵不绝的敲锣声和人声,就让整个村子沸腾了起来。

很快,学员们住的这个院子,大门被咣咣的砸响了,那破锣也来到了他们院墙外。

“全村集合!所有人集合了!快点起来!”

锵——锵——!!

“起来了!集合了!村长家开大会!!”一个汉子在外头大喊。

贺群青他们房间外的院落里,依次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走,贺肖,我们也去。”林况将水果刀在衣袖里藏好,招呼金梓语,“你跟紧点。”

门锁起开,林况大力推开窄门,嘎吱一声后,院子里不少途经的视线都朝他们所在的角落投了过来。

但也只看了一眼就跑了,毕竟玩家们都想第一个找到线索,现在一个赛一个跑得快,脚步踩在潮湿的石砖上吧嗒吧嗒响,夜色中一群人接连消失在大敞的院门外。

贺群青跟在金梓语身后出来,觉得自己似乎被炸然响起的锣声闹到了心里,不然为什么始终有种心神不定的感觉?

尤其是每当有玩家靠近他们,从他们身边跑过的时候,贺群青一颗心都会莫名悬起来。

这种情况直到他的胳膊被人拽了一下,拉停了他的脚步为止。

新人A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看地面。”

贺群青第一眼并没有看出什么。但渐渐的,他觉得自己脖颈后头那一根大筋,好像逐渐和心口连了起来,产生了被牵扯的慌张,以至于他顺着视线弯腰,借着昏散的月光细看地面。

这地上……怎么这么湿?

地砖的颜色,有这么深?

玩家脚步声响亮,贺群青本以为是砖上有露水,可这个时间,似乎不该有这么重的水汽。

正想着,一名玩家竟然吧唧踩中了一个浅浅的水洼,脚下打滑重重摔倒在地。

那名玩家骂着爬起来,低头一看,声音突然抖了起来。

“这……这什么东西?”

不沾湿看不出,他身上的白衫,此时竟然被地面上的液体染上了一大片深色。

“哪……哪来的血?”这玩家愣了,看看手再看四周,声音更变了调,“这里怎么——”

血字一出现,一阵绵软夜风拂过贺群青鼻端,他在铁锈气味中缓缓抬起头,和那名玩家同时意识到,此时整个院落,竟然无声无息,铺了一地的血!

“好看么?”

忽然,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贺群青头顶响起。

在所有人慌里慌张的时候,这声音反而透出一股愉快。

是蒋提白,以及迷迷瞪瞪、摇摇晃晃的陈雨依。

陈雨依踮着脚走路,恨不得自己会悬浮,没睡醒之余,有些暴躁的低声骂道:“这死玩意儿,有必要搞这么隆重?”

“走吧,”蒋提白目不斜视踩过潮湿的地面,“有好戏看,我们可别去晚了。”

等他们到村长家,这里已经被耸动的人头挤满了,甚至后来的玩家都挤不进去。

白天干农活的青壮年村民比想象的还多,人群摩肩接踵间,空气里始终萦绕着一股众人心照不宣产生的怒火。

这种急于复仇的氛围,玩家们自然都不陌生。

“是不是谁死了,现在要升堂?”新人A在贺群青耳边悄声道,“让你们行事鬼鬼祟祟,这抓人,玩家们肯定是主角啊。”

贺群青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让他走远点儿。

现在蒋提白和陈雨依都在,柳晨锐的身份说不准就会被他们看出来,这人还不老实点。

玩家们也熟悉这个流程,只要死了人,他们八成会被怀疑,只是现在看这么多NPC聚在这,也心虚,所以逐渐都待在外面,不敢上前。

贺群青原地站了一会儿,去打探消息的林况回来了。

他瞪着眼睛,表情就好像在说卧槽。

“里面怎么了?”蒋提白问。

“村长死了。”

“死的是村长?”下午才见过村长的陈雨依彻底清醒了。

林况说完停顿片刻,好像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又往村长家看了一眼,才接着道:“这个副本真是……好怪啊。”

陈雨依:“你就说他怎么死的?”

谁知林况挠挠下巴,想半天才说:“说是被老虎弄死的……”

“老虎?”

“啊,有人看到它窜回山里……”林况说完表情仍然有些奇怪。

“还有什么?”蒋提白问。

“老大,可能我理解错了吧,”林况咽了口唾沫,“里面的人原话,就说村长是被‘弄死’的,听那意思好像……意思就是他被老虎……强丨奸致死的啊。”

众人:“……”

陈雨依:“……哈?”

第88章 第88章 公虎 小白脸就是吃香,年纪……

“你确定他们是这个意思?”陈雨依忍不住怀疑。

林况摸着自己脑袋上的短茬, “不确定,我真的不确定。”

几人面面相觑,在周围嗡嗡人声中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别说金梓语了,包括贺群青都一脸懵,正在茫然,陈雨依噗嗤一声。

“啊对不起, 我不是有意……我可没笑死者啊, ”陈雨依不由望向村长家那气派的老房,如今灯火通明,人头耸动,她搓搓手, “真没想到, 副本里还有我没见过的花样……不知道能不能进去看看啊?”

陈雨依两眼发光, 一扫半夜被叫醒的萎靡不振,满脸都是强烈的求知欲。

林况呃了一声, 劝道:“姐, 算了吧,几个老人在里面,指挥一群神经病挡着现场,谁也不让进屋里。我刚才差点被挤死,连那间房门都没看到,你要去了, 可能真的会多一种死法。”

林况之前被挤的气急败坏,出来找个村民一问又得知,村长家这片地方竟然已经是巴秀村里最宽敞的, 连平时村民开大会都是搬着小板凳坐在这房前。

恐怕喊他们集合的人也没有料到,公虎如此行凶法传出来,竟然会让现场失控。

平时还能老老实实集合的村民们,此刻一个个都抓心挠肝的想看看,村长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又是个男人,到底如何被公虎害了,怎么害的?

所有人都是头一回听说这种事啊!

陈雨依只能作罢,又问:“有没有看到其他痕迹,确认凶手是老虎,不是以讹传讹?”

“发现村长尸体和看到老虎离开的是两个不同的目击者,但说辞一致,一个是说村长被野兽丨奸.杀了,一个说看到老虎的……身上都是血,”林况俨然一副三观被打碎的模样,“另外我刚才进去,也看到了野兽的痕迹。门槛外头那老虎爪印,真比两个脸盆还大,要是我们碰上,估计也没法对付,只有逃命的份儿了,这时候要是有枪就好了。”说到最后,林况脸色也不太好。

他们玩家肉丨体凡胎的,没有武器面对这么大的老虎,真是毫无还手之力啊,这和开局就碰上异灵爆发有什么区别?

“村民现在有枪也不会借给我们。”陈雨依琢磨,“而且枪是对真正的老虎管用,你见过老虎对人类有性趣的吗,食欲还差不多吧?这个老虎可厉害了,同时跨越了人、兽、性别三座大山,还有村长的年龄摆在那——就算公虎找不到只母老虎,想对人类下手,也不会找年龄大的已经退出繁衍舞台的老人吧?所以村长如果真是这个死法,那我看都不用考虑,凶手肯定不是什么真正的老虎,是个人。”

“是人?”金梓语抱着手臂,专心听陈雨依分析,先是松了口气,但随即更加紧张了,“陈姐,为什么啊?”

“只有人才会这么干啊,”陈雨依眼不眨的说,“你看看周围,知道村长死的这么‘不光彩’之后,连村长的死都没什么了。而且公虎暴力杀人、还有这种情节,凶手连死后的情况都安排好了,这是不是更像一种人类报复的行为?”说着,陈雨依自己都没法控制的瞟了蒋提白一眼。

“陈姐,那你的意思是,凶手是人,伪装成老虎杀人吗?”金梓语试探性的发表自己的意见,“是哦,下午厨师也说过,这周围的深山里,还有野猪、狗熊那些危险的动物,以前也时不时会死人的,这样可能无疾而终,抓不着凶手了。”

林况也懂了:“这么做需要很多人配合吧?所以凶手是一群人了?”

陈雨依呲牙,“你仔细观察这些村民,还有刚才院子里出来几个年轻人,他们脸上神色有震惊也有猎奇,分明是看到了现场。我打赌,老虎是有的,村长也的确是被老虎……那么杀了,但老虎肯定是具有人的思想才这么变态。”

蒋提白脸上带着微笑,懒洋洋道,“你们陈姐的意思是,这只老虎是个灵神。这么一想,用灵神做事还真的挺方便的。”

陈雨依看了眼蒋提白,眉头忽然皱了起来,之后盯着蒋提白看了好一会儿。

贺群青这时从陈雨依的说法中回神,见陈雨依神情似是纠结,不由开口:“陈姐?”

“哦?哦,没什么,”陈雨依这边仍在看蒋提白,还眯起了眼,“老蒋,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想法了?”

蒋提白瞥了陈雨依一眼,“我明明在专心的听你分析,能有什么想法。”

“我不相信啊。还有,早想问了,你今晚心情看起来怎么这么好?”陈雨依道,“和我完全相反啊!”

“你听了村长的遭遇之后,心情看起来也不差啊。”蒋提白微笑着说。

“你意思是我幸灾乐祸?你这就是把人往坏处想,我太冤枉了。”

“你冤什么,村长才冤——你看你,你笑什么。”

“我没有,你才是一直在笑。”

这边两人你来我往掐了起来,贺群青抬眼望向周围,一个人朝他走近一步。

“我在这。”那人用极轻的声音说。

贺群青这才想起来柳晨锐,但他其实不是在找人,朝柳晨锐微微点头,贺群青问其他人,“现在几点了?”

陈雨依话头一顿,和蒋提白两人看向贺群青,蒋提白问:“怎么了?”

陈雨依挑眉,默不作声瞧了蒋提白一眼,随即从长衫袖口的褶皱处翻出了手机,看了看说,“四点多。”

贺群青一听就有些站立不安,想要先回去了。

毕竟他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进入修复时间,就算有什么事,他也派不上用场了,还可能拖累其他人。

陈雨依拍拍贺群青肩膀,“我知道,我们先回去……卧槽!”她余光扫到一个身影,脸色登时变了,手忙脚乱的重新藏起了手机。

是李乔尼。

他西方人的面孔和周围人格格不入,穿着黑色的长衫,身量也是鹤立鸡群。

他和周围村民说了几句话之后,高耸的眉间紧锁,显出几分沉痛,片刻后才缓过来。

贺群青这边,隐隐听到了李乔尼在跟村民们说“不可以”,“不行”,“……他们已经交过学费”,之类的话。

陈雨依问:“我们灵修班学费是多少,你们谁知道?”

大家都摇头,忽然,一个人回答:“一天一万三。”

陈雨依一愣,跟其他人一起看过去,下一秒就狠狠眨了眨眼,“你是?”

“我是新人A。”新人A双手环胸,淡定的回答。

贺群青这边一颗心猛然提起来,柳晨锐可能不知道陈雨依记忆新人的能力,她不刻意去记还好,要是留心,柳晨锐的身份可能眼下就会暴露。

果然,陈雨依才多看了新人A几眼,神情就变得有些困惑,眼神也逐渐犀利了起来,开始盯着新人A来回打量。

贺群青赶忙大声咳嗽,脚步一挪,不着痕迹的挡住了陈雨依的目光。

“小肖?”陈雨依一惊收回视线,“你没事吧,难受吗?”

正好那边李乔尼也开始招呼所有玩家。

“你们真是过于热心了,”李乔尼捏紧串珠低声说,“快跟我回去,希望今晚的事不要影响你们明天的课程。”

陈雨依最后不甘心的环视一圈,想要找到更多的线索,但现实让她失望,周围都是凑热闹的村民,正在商量怎么捕猎那只老虎。

而李乔尼在一旁睨着他们所有人,好像他们脚步慢一些,都会引起他深深的怀疑。

陈雨依转头牵住了贺群青小臂,“走走走,我们也快回去,小肖,你要是身体又不舒服就赶紧告诉我。”

贺群青含糊应一声,为了表示自己现在还好好的,反过来推着陈雨依,两人大步流星走在了前头。

走出一段路,贺群青才回头,试图给柳晨锐使个眼色,让对方再低调点,结果一回头,身后数名玩家零零散散跟着,他根本没找着哪个是柳晨锐。

“……”

“找谁?”陈雨依好奇的问。

“……我看看金梓语跟上来了没有。”

“我?我在这啊。”

贺群青身侧传来金梓语的声音,贺群青头皮一紧,连忙表示知道了,也是这样,他才注意到,此时不止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再一看,那些玩家目光还频繁在自己与陈雨依、金梓语三人身上徘徊,神色暧昧不已,又赤丨裸裸的透着嫉妒,简直要喷火了。

甚至,贺群青还看到了白天和自己有过节的那两名义工玩家,孔禾家和王昱鸣,现在跟在其他白衫玩家身边,胆子眼见又肥了不少。

其中王昱鸣就在同伙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对方一听,嘿嘿笑的很猥琐,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飘到了贺群青耳边。

“啧,小白脸就是吃香,年纪轻轻的左拥右抱。”

有人立即接话道,“不是,你怎么说话呢?明明是我们陈姐会享福。那小子不是他们队伍里的‘ace’么,肯定各个方面,那都独有天赋。”

林况一路走来一言不发,现在耳朵一竖,脚步就像螃蟹似的开始斜来斜去,贺群青一见就知道林况在找砖头,贺群青还没等叫住他,林况就被金梓语拉了回来。

“左拥右抱”的贺群青听了那些话自然也浑身难受,但他好歹一个大男人,就算被议论也是在占便宜,两个女孩必然比自己更尴尬,现在李乔尼还没走远,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走快点,后面那些人估计就能消停点。

脚步还没迈开,陈雨依一把揪住他。

“哪儿去?”陈雨依笑眯眯的,“翅膀硬了,开始自己做主了,这就要划清界限啊?”

贺群青一愣,“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就当没听到呗,”陈雨依眼波流转,当着众人的面给贺群青抛了个媚眼,说:“他们说的什么,我一个人记着就行了。”

身后说话的声音悄悄停了。

陈雨依一咧嘴,那笑容登时好似空姐一般标准,牙齿整整齐齐,白白亮亮,磨起来咯嘣嘣响,“等之后找到机会,再挨个儿收拾,毕竟这次副本有九天呢?”

身后骤然鸦雀无声。

转眼所有目光都被斩断似的消失了。

贺群青:“……”哦,我又天真了,这里根本没有人需要我担心。

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就在这时抓住了贺群青的胳膊,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般,对方用力的收紧了手指。

金梓语:“我也……”

“额——”贺群青连忙按住了金梓语的手,“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老天爷,金梓语不说话,自己真以为被手钳子拿住了。

“我也想说……我无所谓他们说什么!”

“好,好。”

贺群青连连肯定,金梓语清纯笑容铺满眼角,这才收回魔爪。

贺群青揉着生疼的小臂,低头看着她满眼震撼,心里想,金梓语不止跑的快,这手上还真是有点力气的,不知道修道院用不用挑水劈柴啊?

金修女这纯粹的实力,果然有待发掘!

另一边金梓语看着贺群青同样心弦震颤——

她白天看到的商城评论里,那些愈发激烈肮脏的言辞仍然她脑海里翻腾,但刚才听到的那些污言秽语,在沾上眼前这个人的时候,竟然顷刻间就扫净了大片油腻。

明明是差不多的诋毁,但和小肖——上个副本里她的救命天使联系在一起,竟然只会让她觉得荒谬,甚至宽恕的会心一笑。毕竟眼前这个人,无论如何是不会做下三滥事的,甚至都不会口出恶言,从始至终,贺肖都让她感到十足的安全和洁净!

金梓语想到这里,立即意识到,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抵抗那些污渍的法宝,这让她从进副本前、到进副本后,一整天恐惧、恶心、自我厌恶的心情,瞬间晴朗了不少,再度露出了堪称幸福轻快的微笑。

不远处一直默默看着他们一行的蒋提白,此刻越走越慢。

陈雨依自然第一个注意到了这点,她持续着插科打诨的聊天,一边不动声色压住了脚步,以至于旁边贺群青林况三人,都没意识到他们走路的速度变慢了,结果走着走着就成了最后一波人。

*

孔禾家和王昱鸣两人,其实撺掇了同伴说完那些话就后悔了,毕竟白天林况和ace的淫威他们已经领教过,想到接下来还要一起当九天义工,就对刚才的头脑一热后悔不已!

于是趁着陈雨依一行人不注意,他们飞快跑到了前头,直到追上大部队,紧跟在李乔尼身后,才松了口气。

进住宿大院之前,孔禾家心虚的回头看去,结果愣了。

蒋提白……

那一伙人呢?

第89章 第89章 厄镜欲女(上) 一只柔软的……

陈雨依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亮了小巷一角。

贺群青站在蒋提白身后, 望着不远处墙根儿底下的一团影子,两眼由于震惊而睁大了。

如此深夜,竟然有个小女孩, 一个人躲在这小巷的深处。

那短胳膊短腿儿,痉挛一般抱在一起,为了尽可能缩小体积,甚至将自己手腕上的皮肉都掐的高高肿起来。

小女孩凌乱的脑袋上,黝黑的辫子歪的厉害。

而她瑟瑟发抖、蜷缩着哭泣的模样, 和不久前出现在贺群青他们房间里的那个灵神完全相同。他们都表现的像是受了刺激打击, 害怕什么害怕到了极致一般。

金梓语提起脚步走过去,慢慢在小女孩身旁蹲下了。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小女孩起初并不理会他们,甚至在光线下缩的更紧了。

陈雨依立即移开手电筒的光束, 叫金梓语和女孩身上的光变得昏暗, 小女孩因此放松了一些。

从看到女孩的那一刻起, 陈雨依就不自觉皱起眉头,不知想到什么, 脸上早没了笑意。

少见她如此严肃的模样, 旁人都跟着紧张。

林况愕然看了眼贺群青,“贺肖,她是不是那个……”

贺群青不自觉动动唇舌,回忆起了晚上吃的浆果的味道,只是不再甜了,只有刺莓果皮那树叶般的清香和苦涩, 正与此时夜风气息一致。

是昌阿婆的重孙女。

小女孩的遭遇似乎写在她凌乱的衣着和头发上,但现在谁都不敢去妄加猜测。

贺群青忍不住看向蒋提白,希望后者能轻描淡写的说出一些别的原因来, 但蒋提白神色淡淡的,也是闭口不言。

……

他们先前,正跟着李乔尼往回走,最后不知怎么,蒋提白打头,带他们飞快钻进了这条小巷。

连贺群青都没听到的低微哭声,却被蒋提白敏锐捕捉到了。

贺群青跟着两名高级玩家走到这条小巷黑暗一隅,就看到了眼下这一幕。

金梓语动作轻柔,话音也轻柔,终于哄得昌阿婆的小孙女抬起头。

微胖的圆脸上,一只严重肿起来的乌青眼圈骤然暴露在空气中。小女孩这只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隙,里面的眼球像是一同受了伤,有些骇人的血丝。

贺群青眉头紧皱,后背不由绷紧。

哪个王八蛋,连小孩都能下这么重的手?

小女孩——喜子怯生生抬起头,那只完好的大眼,顷刻间看到了一个熟人,嘴巴自动张开了,想要喊人,但左右看看,所有人都看着她,她重又埋下了脑袋。

小女孩此时的表现,和几小时前的古灵精怪相差实在太大,以至于贺群青脚步不由自主的就朝她走了过去,想问个究竟。小女孩身体一缩,又躲回了阴影里,贺群青连忙停下了步伐,彻底失了言语。

陈雨依见金梓语再没什么进展,不顾小姑娘的害怕,直接走了过去。

之后就像变魔术,贺群青都不知道陈雨依在小女孩耳边说了什么,小姑娘竟然主动看向了陈雨依。

之后女孩说,“真的吗,阿姨?”

陈雨依原本微笑的脸在听到“阿姨”两个字的时候猛然抽搐了一下,硬着头皮点头,“真的,我骗你干什么,现在村里可热闹了,你之前没听到敲锣的声音吗?”

小女孩应该是受了刺激,听了呆呆的,好不容易才有了反应,只见她黝黑的眼瞳下头,顷刻间涌上大包的眼泪,之后就抱住陈雨依,闷声抽泣了起来。

陈雨依又对她耳语几句,女孩竟然更加听话,乖乖的收敛了哭声。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喜子……”

“噢,喜子,你今年几岁了?”

“我七岁。”

“是虚岁吗?”陈雨依的笑容有些僵硬。

喜子点点头。

“好嘞,我叫陈雨依,不是穿在身上的雨衣,是下雨的雨,依依不舍的依,你听得懂不?”

“我,我听得懂的,”喜子泪眼朦胧的说,“我都会自己看书了。”

“我的妈呀,你也太聪明了。”陈雨依夸张的吹捧一通,给喜子擦擦脸蛋上的眼泪。

喜子哑声问:“那你……你今年几岁了。”

“我今年二十一岁,也是虚岁,”陈雨依真心诚意的看着喜子,“等天亮了,姐姐给你买好吃的,怎么样?”

喜子迟疑的摇摇头,“谢谢姐姐,不用了。”

“乖,”陈雨依笑的宛如狼外婆,“姐姐能看看你手里拿的什么吗?”

这次喜子犹豫的更久,甚至在她展开汗津津的小手时,又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

很快,所有人都看到,喜子的手心里,放着一枚金戒指。

陈雨依将戒指拿了过来,林况接过她的手机,替她打着光,陈雨依仔细看了几眼,就还给了喜子。

喜子这次触电般一甩手,将重新回到手里的金戒指远远扔开了。

“阿公说……”小姑娘抽噎着道,“这是他‘买我’的,让我别告诉别人,还叫我悄悄拿去卖钱,能换很多钱……说这是他家的宝贝,我……我说我不要……他说不要就不准我走……说要杀了我阿婆——”

喜子说的颠三倒四,意思却说明白了,陈雨依听了脸色又变得难看,但喜子一看她,陈雨依就川剧变脸似的笑了,安慰起小孩来。小姑娘听着她左一句右一句,绕来绕去,精神竟然逐渐恢复了一些。

陈雨依仔细观察喜子行动,最后神情隐隐的放松了下来——这小姑娘,只是被打伤了,万幸没有遭遇最可怕的事情。

等陈雨依给喜子重新扎好头发,喜子也终于不再哭了,开始断断续续说了一些她的遭遇。

原来今晚昌阿婆睡着后,她贪玩想去朋友家里住,路上遇到了心怀不轨的“梁阿公”。

贺群青听了好几次梁阿公,直到中途才猛然明白过来——这姓梁的老男人,竟然就是今晚公虎事件的主角——梁村长,对方三言两语把小姑娘骗到了家里。

喜子觉察不对反抗之时,被村长打成了眼下这样。

“后来,我,我看到了,老虎……”

果然如此。

在场众人其实已经在等着喜子说出这句话。

贺群青本能的抬眼看蒋提白,结果恰好与后者视线对上。

……如果事情的前因后果正是喜子说的这样,那现在就算谁告诉贺群青,这只老虎真是普通的野兽,贺群青也不相信了。

一边救了小女孩,让喜子幸免于真正的灾难,一边又以诡异的形式“惩罚”了村长,这公虎看来真是某个人的灵神了?

……

最终,在陈雨依和金梓语两人一同劝说下,喜子同意离开这里,但巴秀村没有诊所,要给喜子看伤上药,都得等天亮了再赶老远的路去邻村,当下几人要送喜子回家,偏偏小姑娘死活不愿意。

“姐姐,我阿婆年龄大了,听不到敲门。我……天亮之前,能跟你们在一起吗?天亮了我就回去……”

小孩看着实在太可怜,最终陈雨依也没辙了,只能答应。

而且更重要的是,蒋提白早一步就同意了带喜子回去。

“反正她人小,又不占地方。”蒋提白说完,率先走了。

陈雨依对着蒋提白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蒋大佬能这么积极,大概率是因为眼前的小女孩,正是这个副本里的一条线索,说不定还很重要。

等陈雨依去拉喜子走的时候,问题又出现了。

“姐姐,我脚疼。”

喜子颤巍巍拉起裤腿,一只脚肿的脚脖子都没了。

陈雨依登时傻眼,毕竟快七岁的小女孩,还有点小胖墩的嫌疑,可比一袋米面要沉。陈雨依低头瞧瞧自己身上这二两肉,估摸着是没有那种潜力抱着喜子回去的。

“让这个哥哥抱你行不行?”陈雨依迟疑的指着林况道。

“不要……”

喜子当场拒绝,甚至眼里又泛起了惊恐的泪花。

这可把陈雨依气得咬牙,直瞪林况,“我说一千遍让你把头发留长点儿,你看她,这不是都吓哭了吗!”

林况:“……对不起?”

“姐姐……”喜子声若蚊蝇的拉住了陈雨依。

“啊,什么?”陈雨依向喜子附耳过去,“怎么啦?”

喜子跟她说起了悄悄话,虽然别人都听不清,但喜子那只没受伤的眼睛,却明显的在瞟别人。

“这……”陈雨依听了一愣,面上露出犹豫,这时余光里人影一动,贺群青已经走了过来。

“等等——”陈雨依试图阻止,“可你……”

贺群青一弯腰,一手勾住小女孩脊背,一手勾住那胖萝卜似的短腿,往上一抬,颠了颠,将喜子颠进了他手臂搭成的座位里。

“嘿呦。”贺群青轻轻吐出用力的声音,“我们走吧。”

“义工哥哥……”喜子捂着受伤的眼睛,垂头丧气一会儿,小声问贺群青:“对不起……哥哥,你累吗?”

“嗯?不累,”贺群青收紧手臂,小姑娘被举高又降落,“你还太轻了,回去多吃饭,这样才能长高,才能打得过别人,知道吗?”

“嗯————”喜子的声音因为哭腔再次一波三折起来。

贺群青一抖,心态也呈波浪线跟着不稳了。

“嘿呦,”陈雨依故意学贺群青,轻轻一掌拍在贺群青背上,“哥哥说错话了,喜子,我替你打他!”

贺群青:“……我说错话了。”

“不是——别打打打——”喜子哽噎宛如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嘤嘤嘤钻进了贺群青怀里,“我……我脸上疼。”

贺群青低头看喜子,迟疑道,“给你吹吹?呼——”

“呼,好点了吗?”

“嗯……”

陈雨依呆呆看着眼前这一幕,等贺群青重新抬头看着路,她内心简直要疯掉了,不知不觉的,陈雨依这手就像不受控制似的拍打起贺群青的后背。

“小肖你……嘿呦,嘿呦——嘿呦啊,嘿呦!”

一旁金梓语走的轻快,也是“嘿呦”一声叹息。

林况:“……我姐又犯什么病?金梓语被传染了?她们打什么哑谜?”

贺群青:“……”我怎么知道?

贺群青现在一看旁边两人,她们笑眯眯的脸让他也发懵。

这两个女人我真的……不是,是因为不懂女人,还是年龄差距?

要说年龄?我和她们有这么大的代沟?

这真有点不至于吧?

……

贺群青想着回去可能会碰上李乔尼,身边陈雨依就立即跟他们串好了说辞,结果等陈雨依提前藏起手机,到了大院门口,李乔尼早都被蒋提白几句话哄走了。

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贺群青自然松了口气,同时因为喜子,蒋提白和陈雨依也打算天亮之前和他们在门房挤一挤。

此时院子的地面已经恢复了干燥,但仍能看出大片的深色印迹,贺群青走路时有些僵硬,眉头跟着皱的死紧。

那边陈雨依也才想起这一茬,当她踩到那些血迹上时,忍不住边走边骂,“这又到底什么情况,搞得跟屠宰场似的!这整晚上的,遇到的都TM是什么破事儿啊?”陈雨依走在平地上,忽然身体摇晃了一下。

“姐??”林况站住脚步。

她骂声停的奇怪,所有人不由朝她看去,林况又问,“你怎么了?”

陈雨依扶着额头,很快站稳了,说:“奇了怪了,头也有点疼!害,没事,这次有的是时间,不会……这么快出事,我们再睡会儿吧。”说着,她快走几步,推开门房的窄门板,还没抬脚,看到里头的情景,顿时愕然:“怎么还有一个人……新人A?他跟你们住一起?”

贺群青一颗心登时提的更高,那边林况恩了一声,不在意道,“姐,要他走吗?不然我现在就赶他走。”

陈雨依盯着通铺上已经躺下的人看了几眼,忽然说:“……不用了,太晚了,别把其他人都招来。”

这下两个女人把小女孩夹在中间,几人挤着睡下了,新人A非常自觉,占的地方最少。贺群青每每想到对方竟然和蒋提白、陈雨依这两个人精睡在一个房间,就心神不定,不由在黑暗中偷偷抬头朝新人A的位置看去,柳晨锐独自面朝墙侧躺着,活像在面壁思过。

才看了一眼,猛然一阵剧烈的乏力涌上全身。

贺群青甚至都没来得及吭一声,脑袋便无力的落回了枕头上,浑身上下被抽了筋断了骨头似的难过。

同时体温以异常的速度快速升高,贺群青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松口气还是替自己默哀。

好歹这次碰上修复时间,他还好端端躺在床上,条件算是不错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或许是十分钟,或许是半小时,贺群青浑身滚烫,早已烧的迷糊,忽然感到身侧,一只柔软的手,忽然摸上了他的胸口。

第90章 第90章 厄镜欲女(下) 他眼睛一闭……

贺群青此时反应已经十分迟钝, 慢半拍才意识到身上搭着别人的手,但也没什么余力去分辨了。

毕竟身体修复这两个小时,每次都很难熬, 他能控制着自己不要发出声音,已经花了很多力气,也就无所谓谁的手落在他身上,反正他的身边,不是金梓语就是林况。

可他神经再粗, 反应再迟钝, 很快也意识到了不对。

那只手在他身上缓慢的游移,五根指尖如蛛腿一般隔着薄薄的衣料轻点他的肩膀,动作轻柔的犹如一个最关切、最喜爱你的人,悄悄揉皱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单。

贺群青混沌的脑袋犹如塞满了几倍体积的棉花, 反噬来的高烧令他昏沉虚软, 但这只不速之客般的手, 却成功的令他挤出了一丝空隙,全给了愕然!

这不是身边两人的手!

贺群青浑身热汗顷刻间又冒出一层, 身体内部却一阵阵发冷, 冷的让他想打冷战。

他勉强张开嘴,就要喊人,唇上忽然大力传来,另一只手——手指细而热,几根细细的手指并拢,竟然宛如炙热的钢条, 封死了贺群青本来就没什么力气的唇瓣。

这手力气巨大,贺群青被生生按进了枕头,鼻孔里呼吸本能粗重了起来, 但那只手很快觉察到这点,手指竟然隐隐有上移、连鼻子也捂住的趋势!

贺群青涣散的眼瞳盯着黑暗颤动,竟然找回了几分急智,赶忙放轻了呼吸。

将要碰到他鼻尖的那只手,在他息事宁人、假装配合,呼吸声微弱的几不可闻的时候,果然没有继续往上移动。

甚至另外一只按在他胸口的那只手,也像是安抚小孩一般,轻轻在他身上拍打。

贺群青睁着眼,脸逐渐被按的发麻,原本清醒了几分的脑袋,却因为过于震惊,思绪整个炸了锅,很快就再次迷迷瞪瞪起来!

怎么办?!

怎么回事……

是谁?!

……是什么?

它想干什么?

为什么哨音没响?

林况……

林况!

蒋提白!!

……

急躁之下,贺群青身体愈发虚弱,甚至他都分不清,自己眼前的黑暗,究竟是房间内本身的黑暗,还是眼前泛起的黑晕。

他脑袋里越吵闹,越衬的身边所有人的呼吸声轻而均匀,好像根本没有觉察到他身上游移的那只手。

贺群青深而慢的吸进一口空气,干脆闭上眼,无视身上的那只手,再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总算,他虚软到发麻的胳膊,被他颤巍巍抬了起来,手指缓缓探向那只诡异、不安分的怪手。

偏偏对方在他一动不动的时候,移动的速度无比缓慢,带着诡异的企图。

当他试图去抓,每当他指尖触碰到对方,那手就会游刃有余的逃开。

而没多久,那人的手似乎被他妨碍的行为激怒,惩罚一般逐渐移开。

贺群青早在对方捂住他的嘴的时候,已经意识到这是女人的手,而他身为男人,自然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一时又是狼狈,又是羞愧恼火。

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女朋友,到头来竟然是在副本里被女怪物占这个便宜。

说不准这手的主人,就和他试岗之前,在出租屋里见到的那个恶心的老女人一样。

眼看那手已经漫过腰间,贺群青脑袋嗡嗡响,鼻息终于忍不住再度沉重起来,最终他骤然用力,满头大汗、额角滚烫的抓住了那只手腕!

他腕间颤抖,五指明显虚弱无力,谁料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那只女人的手腕,无比顺服的跟随他牵引的力量——骤然撑在他身边,之后,一个女人的重量,从本来无一物的空中掉落下来,准确的砸在了贺群青身上!

贺群青头皮几乎炸开,瞬间意识到,之前,这女人只有手臂,身躯并没有出现!

怪不得其他人没有觉察!

捂住他嘴的那只手,随着女人撑起上身的姿势顺势松开了,但没等贺群青用嘴巴吸进一口空气,那身体有了重量的女人,以石柱般的力量按住他双肩,猛然降下头颅,头顶将贺群青的下颌高高拱起——

贺群青牙关被迫咬合,齿间咔哒一声,不满的闷哼一声。

绸缎般滑腻微凉的发丝,掠过贺群青脸颊上时,被发烧带出的潮气勾住了几根,带来强烈的痒意。

陌生的脑袋拱在贺群青下巴上,天真无邪与肆意大胆,二者融合为诡谲的毛骨悚然,贪婪的好像要将他的血管从喉咙里小心剥出来,或者这东西还有一套仪式,总之它的每一步动作都让贺群青难以预料。

好不容易,贺群青抓住对方肩膀。

“呵……”

耳边却传来咯咯的蔑笑,那声音轻飘飘的,都让贺群青猜测会不会是自己的幻觉。

“你——”贺群青胸口憋着一口气,又连吸进两口气,蓄力捏紧了女人的肩,“是什么——!”

哪怕他的声音也像是虚弱无力的闷哼,但就是下一秒,耳边一声细细尖叫,贺群青身上一轻,连带脸上长发扫过的痒意,都顷刻间消失不见!

贺群青感到那女人的腿脚在挣扎,从他和林况之间,被人狠狠拽住头发拖走,掴到了地上!

这一动静实在太大,贺群青无需再努力,左右身边一齐响起悉索声,所有人都醒了!

或许是这一遭遇着实憋屈、离奇,又或许是听到的那一声女人的尖叫——竟然让贺群青在极度吃惊之下,硬撑着坐起来了。

“蒋提白?”陈雨依喉咙沙哑,状态极差,“小肖……”

此时通铺边的地面上,显然有两个人在搏斗,但听声音,还是女人挨的打更多,总之很快,蒋提白气息不稳的说了声:“开灯!”

之后宛如一道白雷打在屋内,所有人眼部肌肉一阵酸痛的紧缩。

陈雨依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忍不住挡在眼前,开到最亮的手电筒的光束,让地上两人影子清清楚楚暴露在众人眼前。

随着光线进入眼帘,贺群青的脑袋再次被空白的棉花填满了。

此时没有人再堵着他的嘴,贺群青呼吸很沉、很热。

哪怕他没有刻意动一下,身体内每一次心脏的搏动,都会让他身体跟着摇晃。

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强忍着刺目,看向蒋提白手下的那个妖娆的女人。

贺群青感觉没有错,女人身上穿着一件薄的过分的长裙,如今在灯光下呈绸缎的银灰色,她也仅穿了这一条裙子。

真不是贺群青思想老掉牙,他敢说,就是林况来判断,对方也实在是太不把他们当外人了。甚至给贺群青一种感觉——被她垂下长发盖住的身体部分,比裙子遮挡的要多的多。

“头抬起来。”蒋提白无情的说。

之后,当看到女人那张众人无比熟悉的脸,瞬间,屋里一片死寂。

贺群青身边刚听到动静,满脸惊慌爬起来的金梓语,在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浑身逐渐颤抖起来,很快就抖的筛糠一般。

“怎么……怎……怎么会这样?!”之后,连陈雨依都语无伦次起来。

一声闷响,贺群青手撑在身边,在喘息中勉强稳住了身形。

“贺肖?”蒋提白问。

此时,蒋提白押着那个女人,他浑身穿戴整齐,抬眼直勾勾盯着贺群青的位置。

贺群青没能回答,艰难看向身边的同伴——林况一脸震惊加上不明所以,金梓语的颤抖则已经体现她嘴唇上了。

贺群青触电般移开目光。

*

金梓语和贺群青完全相反,她盯着地上那个女人,已经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

女人感受到金梓语的视线,唇边带笑,眼里含泪,被迫跪在地上的双膝,开始不顾地面粗粝的摩擦起来,缓缓爬着对几人低声哀求,“我没有坏心眼……是我给你的……我没有任何要求……”

贺群青浑身发僵。

他从听到那一声尖叫开始,不妙预感就升了起来,现在则成了真事。

那个声音——

彻头彻尾,是金梓语的声音!

而地面上这个女人,外貌身形,也都和金梓语,一模一样!

不……

说一模一样,似乎是有些偏颇,这个女人,明明有着金梓语的长相,却比金梓语,要美艳数倍!

像是在金梓语漂亮精致的五官之上,又补上了多层迷离性感的气质,眼前这个女人一举一动,都像是在渴求欲望的极致满足。

她的目的如此单纯,所以在那双雾蒙蒙的眸子移转时,看到男人,便光泽满溢,看到女人,便淡漠错过,看到金梓语,微微一笑,如同看到最亲密的……伙伴!

金梓语摇起头,浑身充满了抗拒,面上更不知所措到了极点。

“这……你……”她的声音破碎不成句。

金梓语从女人粘腻的话音、暧昧的视线已经猜测到了什么,再联想到刚才身边贺肖的那句像是痛苦的“别碰我”,金梓语看向贺群青,眼睛登时红了一圈。

“小肖,我不是……我不会……”她话没说完,神色骤然空白,紧接着透出强烈的慌张来,“你受伤了?!”

贺群青衣服已然被高热与刚才一番折腾冒出的汗水浸透,发际濡湿着,身体看起来随时会倒下。

此时适应了手机的光线,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贺肖的脸上,彻底没有了睡前的血色——只过去了这么短短时间,贺肖的脸、甚至延伸向下的脖颈,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竟然都一同变得无比惨白!

微重的睫羽一下下颤动,他两眼半睁半合,其中本来清亮的瞳仁,在此刻竟然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恍惚黑沉。

挺直的鼻梁上挂着细小汗珠,鼻尖下方无力翕动着的唇瓣,则透出虚弱的喘息。

这一刻,贺肖像是连皱起眉头这一个简单的动作都不愿完成了,脸上神情仿佛是对身体不适的认命、无所谓、全然接受——这一类彻底不再反抗的木然。

但从贺肖无意识发颤的手指与安置不稳的双肩,旁人都能知晓他现在的难受。

“我——”贺群青深吸口气,但说不下去了。

他眼睛一闭,一头栽倒了下去。

贺群青花光了最后一丝清明,抓住了靠近他的金梓语的手。

他试图把没说完的话传达到。

——我知道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