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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乱我道心 墨西柯 25660 字 3个月前

第111章 画中仙(三十九)“自有他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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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白受伤后,只能单手端着托盘,她小心翼翼地端着东西进入柳淞的房间。

柳淞刚刚回到家中,尚未卸下疲惫,脱掉外衫准备去沐浴,却听到邱白唤他:“柳淞。”

“……”柳淞沉默地回过头看向她,没有理会她,继续整理自己的外衫。

他们最初生出情愫时,总是会偷偷见面,邱白从不敲门,渐渐地养成了习惯。

夜深人静之时互相爱慕的年轻男女共处一室,最初可能真的只是想聊聊天,可渐渐地,就不会只是聊聊天。

或许是柳淞教邱白写字时碰了她的手,或许是邱白帮柳淞放松肩膀时身体碰触。

再发展成一个吻,一个拥抱,之后又怎么忍得住?

可今日的气氛不太融洽。

“你先吃点东西。”邱白将晚饭放在了桌面上。

柳淞慢条斯理坐下动筷子吃饭,仍旧不理她。

昨天夜里他们聊了一次。

邱白终于愿意将自己心中的事情告诉柳淞,也将自己离开真相全部告知。

谁知柳淞得知邱白不是不爱他了,而是因为这些事情,不但没开心,反而红着眼眶问她:“你就因为旁人的几句话,就狠心离开我将近三年的时间?你知道这段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想着你能娶一个门当户对的……”

“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性格,我认定了的事情什么时候改变过?可你还是这样离开了,你不但没有信任我对你的感情,你也不相信我们家里是完全接纳你的。”

邱白一时间哑口无言。

她本觉得自己也是一腔的委屈,她也是好意。

可在柳淞的目光下,她一阵心虚,甚至不敢跟柳淞对视。

柳淞很少对她发脾气,这一次却用强行忍怒的语气,再次说道:“邱白,我

那么多次问你,我很多次想和你好好谈谈解决问题,你总是回避。可到头来,居然是这样的理由?我想理解你,我想心疼你,可我呢?这三年是我活该吗?”

“不是……”

“如果我第一次问你,你如实说,我们需要经过这么多的周折吗?这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吗?”

邱白被质问得受不住,只能强调:“可我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

“我们是突然改变的身份吗?我们从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不就是这样的吗?为了让你不多想,我做了那么多努力你统统看不到吗?”

“对不起。”

“……”

从那一刻开始,柳淞开始生闷气,却没跟她发泄。

她只能想办法哄他。

等柳淞吃完了,邱白才笑着要和他说话,却听他说:“你回去休息吧,我要沐浴了。”

“和我聊聊天呢?我听说长公主死了?没牵连江岑溪吧?说她没解决干净什么的。”

“没有,的确是三公主有了心疾,这些日子在公主府便隐隐有过迹象,不过各处都很乱,无人理会,才导致了这种情况。”

“那李承瑞他们呢?”她想知道其他人最近忙什么呢。

“你很关心他?”

“没有。”

柳淞沉默地到了沐桶边,脱掉衣服后走进去。

刚刚坐下,邱白又探出头来问他:“需要擦背吗?”

“不需要。”

可邱白还是走了过去,低头看他:“怎么瘦了这么多?”

“……”柳淞沉默着不说话,还有点拘谨,毕竟谁沐浴的时候被人这般打量都有些不自在。

谁知邱白突然开始脱衣服,引得柳淞频频朝她看过去,拨动得连连发出水声。

可看到邱白身上的伤后,他又开始心疼。

邱白大咧咧地走了过来,跟着进了浴桶,还对柳淞吩咐:“扶着点我的手臂。”

柳淞只能听话地帮她托着手臂。

邱白另外一只手很是不老实,但是说话时义正严词,仿佛她是在处理伤患一般:“我看看瘦成什么样了。”

柳淞单手去挡:“最近……有些累,忙过这阵子就好了。”

“哦。”邱白认真地点头回应,柳淞哪里是她的对手?根本挡不住。

她还在朝着他怀里靠,毫不在意自己完全袒露在柳淞面前。

又不是没见过。

说起来也是神奇,看起来一板一眼的人,居然敢在几年前和她一起偷吃禁果。

她从那个时候就怀疑,这小子内在看起来可不像外表这么正经。

“寺正腿这么长,一定办案速度特别快。”邱白开始夸赞他。

“……”柳淞托着她的手臂,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不老实。

“呀,不止腿长。”

柳淞微微低下头,似乎有些被逗得不好意思,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的闷气只坚持了一天罢了。

在邱白吻住他的一瞬间,他终于溃不成军,指尖微微发颤地将自己心爱之人拥入怀中。

这次绝对不会再让她离开自己身边。

在他看来,邱白在意的事情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明明非常轻易就能解决,却消耗了这么久。

可站在邱白的角度,又的确是很大的事情,她被柳淞一家搭救,她还想和柳淞在一起,会给他带来诸多麻烦,她自然会悄然离开,还表现出是她薄情寡义的模样,让他死心。

他早该注意到她的自卑,可他没有,这是他的过错。

他这一日也只是有些气,邱白在意旁的,比在意他还多。

可归根到底,还是太爱他,想让他能过得更好。

之后的事情柳淞都很小心,生怕碰到邱白的伤口。

邱白起初还有点抗拒,小声提醒他:“有阵子没了……有点疼。”

可后来却抱着他不肯松开。

水溅了一地,甚至湿了邱白随手搭的衣服。

柳淞将她擦干净后,只能为她包上自己的衣服抱着她离开。

邱白躺在床上时还在拽他,他却执意继续去翻卷宗。

“案子的确需要破,但也不用这么熬吧?身体都熬坏了!”邱白很是不悦地说道。

“不是我手上的案子,是仙师派人私底下问我一些事情,对于这个人没有什么详细的记录,我需要从别的卷宗上来确定具体时间,所以需要消耗一些时间。”

“江岑溪让你调查的?那你看看吧。”邱白很快改了口。

柳淞听得想笑,轻抚她的头:“挺好的,你交到了不错的朋友,她很厉害。”

“哼。”邱白轻哼了一声,随后问,“需要我帮忙吗?”

“陪我坐一会吧。”

“好。”

邱白很快跟着起身,披着单薄的衣服坐在了柳淞的身边。

她还有些黏人,靠着柳淞的身体,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念叨:“你得多吃点,肩膀都硌人了。”

“嗯,好,我会努力的。”

柳淞很无奈邱白的不老实,尤其是在两个人都穿得这么少的情况下。

他又翻阅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又吻着邱白回到了床上。

*

皇后和太子去世,国家进入了国丧期。

之前还张罗着帮莫辛凡议亲的国公夫人也没有再提及此事。

尤其是萧夫人私底下给她递来了消息,提及了人家女儿的不同意,国公夫人怕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会让那家人记恨上萧夫人,便以国丧为由,准备让这桩婚事不了了之。

这些日子国公府内也忙碌不停,国公夫人也去帮着处理不少事情。

皇后去世后,本来该贵妃得势,结果没得意多久,她的女儿三公主突然杀了长公主,贵妃也连带被罚。

之后国丧的事情,由其他的妃子来处理。

之前都是皇后与贵妃争宠,其他的妃子的日子都过得战战兢兢,哪里担当过大任?

如此一来,也真是让宫中焦头烂额,她们这些诰命夫人也频频进宫帮衬,国公夫人也是在这个时期,才能和萧夫人有了交集。

之前不但李承瑞和柳淞关系不和,国公府和萧夫人的关系也只能算是会见面行礼的点头之交。

能和萧夫人结交,对国公夫人也是好事。

待国丧期结束,她和萧夫人熟悉一些,她也想和萧夫人聊聊,看看她对自家孩子的婚事有没有什么建议。

她也只是一介武将,在长安的时间不多,还是萧夫人了解得多一些。

难得闲暇时,国公夫人跟国公爷聊起了小仙师的事情。

国公爷提起江岑溪,只是叹息了一声:“初次见她时,我便觉得这小丫头有意思,不但不怕我,还主动跟我打招呼。不过她啊……对圣人都没有下跪行礼,若是真的和瑞儿在一起,她就是臣妇,之后免不得要跟圣人行礼,也不知她愿不愿意。”

“小仙师人聪明,也漂亮,还是习武之人,和瑞儿谈得来。”国公夫人这般说,“可他们的身份终究有些距离,没道理让小仙师这般好的天之骄子成为深宅女子。”

“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国公爷这般回答,“你看瑞儿现在不还是绕着小仙师转?他不会轻易放弃的,他若是成功了,人家愿意,我们就配合。若是失败了,我们就当不知道这回事,莫要过多阻拦。”

“可……”国公夫人还是觉得不妥,“若是传出去怕是不好,瑞儿还没个分寸。”

“怕什么?他太过分了,渔儿能打死他。”

“也对。”国公夫人终于笑了起来。

国公爷又很快起身:“我去叮嘱那群泼猴,一定要守护好九天斋的安全。你也勤着进宫,帮着处理各种事宜,绝对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

“嗯,我知道。”

*

苏家大娘绣着花,举起来看了看自己绣的花样,又重新放下。

前些日子她也经历过阁老府上的变故,受惊不浅。

在听说三公主被吓出了疯病后,她的父母很是惊慌,还寻大夫来看她们姐妹二人,确定她们二人只是偶尔做噩梦外没有其他的事情,这才

放下心来。

她放下花样,看到自己的三妹妹,不由得轻笑出声:“又在想自己的婚事?”

“国丧期间,谁的婚事不都推迟了?你不也延后了婚期?”苏家三娘当即厉声回答她。

“我只是推延了时间,你的啊……怕是不会再被提起了。”

苏家三娘当即反驳:“你胡说!”

“之前还不是你不情不愿?在阁老府上的时候,让国公夫人都有些脸色不好,还让她离席幸免于难了。现在诰命夫人们频频进宫帮忙,她和萧夫人能遇不到?国公夫人自然听说了,你和莫小将军的婚事成不了了。”

“还不是你非得拉着我到一边说话?”

“我是在警告你。”

“就怪你多事!”

苏家大娘抬眼看了看她的三妹妹,忍不住嘲讽地笑出声来:“之前横竖瞧不上,在阁老府上见一面,反而瞧上了?可惜咯,刚瞧上人家,人家就知道你之前的意思了,婚事也不成了。”

“我……”苏家三娘气得直想摔东西。

她以前一直听说莫辛凡为人木讷,像块木头,那岂不是像傻子一样?

谁能想到是那般神武之人?

都怪那些人乱说!

“我若是去和莫小将军亲自说呢?”苏家三娘突然想到了主意。

苏家大娘干脆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桌面上:“我就知道你又会愚蠢地灵机一动,做出什么傻事来。你自己犯贱莫要连累了我,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知道吗?”

“可……”

“没有什么可不可的,你若是这般不再提了,国公府还能高看你一眼,若是你再做傻事,莫小将军都会瞧不起你。之前你就异想天开,我们家的家世背景,还能配得上李小将军了?莫小将军是义子,你才有机会和国公府谈上亲事,这点事情你都想不明白吗?

“得是有着什么样军功的夫妇的孩子,能被国公府认为义子?国公府能怠慢了莫小将军?他定然前途无量!”

苏家三娘开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又说起了其他的事情:“最近听说,李小将军瞧上小仙师了,两个人……”

“还没嫁人呢,就学会做长舌人了?!”

“……”苏家三娘见姐姐真的生气了,便不敢再说话了。

苏家大娘强忍着怒气重新拿起花样绣花,心中却在想,不娶她的妹妹,对莫小将军反而是好事,一家总该有一个有脑子的。

*

是夜。

碧环站在陆一程的院落门口,已经重复了几次:“都说了没危险了,九天斋时仙师也会为我们单独施法,你不必担忧。”

“好,我会准备好房子,然后再买几床被褥……”陆一程终于听了进去,很是紧张地盘算起来,生怕等碧环回来和他过日子后,他这里让碧环住着不舒服。

“不用啊,我只在晚上出来,还睡什么觉?”

“可是……”陆一程有些难以启齿。

“总之,你不必紧张了,仙师没有收了我,长安也没有妖邪威胁了,你不必担心我,我在九天斋后过来找你。”

“嗯,好!”

碧环离开陆一程后,身边其他姐妹忍不住嘲笑。

可离问她:“你平日最机灵,怎么找了一个呆呆傻傻的?”

寒英眼眸一转,问道:“难道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碧环打断她们:“乱讲什么呢?!”

天采则是在这时问寒英:“那你呢,还回宰相府吗?”

“嗯,应该是会回去,你们呢?”

天采喟然长叹了一声,随后释然般地道:“他已经死了,不会回来了,我们不必再留在长安等他了。”

可离跟着点头:“嗯,长公主也死了,他为了画那幅画,虚弱到无法带走我们,也算值了吧……”

寒英忍不住问:“你们想离开长安?”

天采看向她,道:“他死了,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寒英却蹙眉:“可他为什么不跟她说?”

天采只是微笑:“自有他的理由。”

第112章 画中仙(四十)九天斋。

112

九天斋如期举行。

这一日整个长安城都是肃穆的,街衢巷陌都有人巡逻,竟然是军队和金吾卫配合,可见朝廷对这一次科仪的重视程度。

这些日子里,街谈巷议的皆是九天斋,有人持续质疑,有人则是期待,无论是哪个论调的群众,都想在这一日看一看九天斋的举行。

江岑溪在尚未天明时已经到了大慈恩寺准备。

她见到佛家的长辈,也需要去行礼拜见,双方都很客气。

江岑溪的师父德高望重,江岑溪又在长安平乱做出了真正的事情,方丈也对她礼遇有加。

独孤贺和七师兄、三师姐一直在帮江岑溪忙前忙后,准备一切事宜。

他们很早便和方丈也商议好了细节,流程明晰。

不少法具都是从陵霄观中带来的,江岑溪也都熟悉。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终于开始。

李承瑞也是在九天斋正式开始后,才能够得空站在最前方守卫的同时,看到江岑溪入场。

原本还喧闹的场面,在江岑溪的身影出现的一瞬间安静下来。

今日江岑溪的穿着跟以往都不同,她穿着最为正式的法服,头顶戴着道冠,极为隆重且厚重,让她整个人都肃穆起来。

她今日也是一板一眼,表情认真,没有丝毫的松懈。

就连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独孤贺,此刻都是不苟言笑的模样,一直从旁协助。

跟在他身边的小道童今日也穿着了规整的道袍,传递着法具。

就连还没正式进入司天监的邱白和谢年,此刻都是从旁护法的人之一,和诸多僧人在一块。

他又去看周围。

长安城的大半百姓仿佛都来了,前排有文武百官,后方都是围观的百姓,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人山人海,能站人的地方,都有人在朝着江岑溪看着。

似乎他们很想亲眼见证这传说中特意从蜀地请来的仙师,能不能用九天斋真是化解了国家的灾难。

礼十方后,江岑溪进行化坛。

她进行存神,将坛场化为瑶坛仙境。

李承瑞也曾看过独孤贺那一场九天斋,在化坛时并无什么异象,他还当无事发生。

在江岑溪化坛时,他却看到坛场周围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逐渐汇聚。

显然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看到了,他听到了许多倒吸一口气的声音,还有人惊呼出声,又很快被人阻拦。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坛场绽放了一朵金色的莲花,花瓣逐步绽放展开,江岑溪独自一个人在坛场念颂着。

逐渐地有五色彩云汇聚在江岑溪周身,将金色莲花衬托在五色流云之下,更显梦幻。

随后江岑溪用左手捻香,护法众道吟三捻香赞,值坛焚三捻香符。[1]

这也就是三上香。

之后是让所有人担心的步骤,也是当初独孤贺七

窍流血的一步。

发愿后步虚吟唱。

李承瑞一个不懂道法的人,竟然也跟着紧张起来。

在场黑压压的都是人头,却没有人发出声音来,都在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烈烈风响传来,似乎想要吹散那金色莲花以及五彩祥云,江岑溪却在一人抗衡。

逐渐地,更大的飓风袭来,将她宽大的衣摆吹得飞扬,犹如蝴蝶展翅。

被束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被吹出了几丝碎发,被风吹拂得疯狂摆动,她却毫不在意,甚至在吸收那些妖风。

三师姐和七师兄同样紧张,可却是最为沉稳的,他们知道如今局面江岑溪足以应对。

说起来江岑溪的众多师兄、师姐都会觉得惭愧。

他们都是入道多年,根基稳定,且心境已然坚定后,才会传授他们召将之法。

那时也只是教他们罢了,他们不敢贸然使用,不然真的召来天将,人家来了,他们却说只是在练习,怕是会惹怒众神。

所以他们学习时都极为谨慎。

如果没有重要场合,他们也不会轻易尝试,所以他们究竟能不能真的召来神将帮助,他们自己也不敢妄言。

张天师八名亲传弟子,只有江岑溪一人专攻此术,甚至从入门后便开始学习。

那时他们也并未在意,只是反复叮嘱江岑溪莫要乱用此术。

直到有一天夜里,他们整个陵霄观都感受到了异样,众多弟子齐齐汇聚在院落中,看到两名浑身金色光芒的顽童模样的座下童子,一起逗弄年仅八岁的江岑溪玩。

那一刻,他们终于意识到他们和江岑溪的差距。

连座下童子都愿意与江岑溪玩耍,江岑溪注定会不凡,她之后必定会真正地成仙,她是真的能够沟通天地。

所以在旁人看来可怕的情形,在江岑溪看来不过是小场面罢了。

她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在九天斋礼成的那一刻,竟然传来了寺庙的钟鸣。

此刻自然无人撞钟,是天地感应后,钟响感应而来,众多圣僧齐齐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九天斋结束,江岑溪抬头看向天际,看到终于云层退散,露出明亮的日头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沉稳地朝回走,看到师兄和师姐在帮她善后,李承瑞也转身离去,似乎是要看护散场的场面。

她没有多停留,进入了她的房间休息。

突然想到了什么后,她站在二楼推开窗户,看到文武百官在此刻离场。

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位蒙着眼睛的王爷身上,他是清瘦的,明明已经到了中年,依旧有着极好的相貌,甚至不见什么岁月的沟壑。

那盲了的眼睛,以及鼻梁上的伤痕,都未能给他带来破相的烦恼。

他似乎有所感应一般,抬头面朝江岑溪。

他的双眼明明看不到,却仿佛和江岑溪对视了一般,随后对着她轻柔地微笑,仿佛是最为温润亲和的笑容,江岑溪却莫名地欣赏不来。

江岑溪一直看着他,直到他被人抬着轿子彻底离开,她这才关上了窗户。

*

九天斋前后,是一段时间的素食饮食。

江岑溪趁着这段时间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她试着去套老道士和蜘蛛人的话,都未能成功。

老道士被她入侵过神识,她还在神识里发了脾气,破坏了老道士的识海。

这使得老道士时而清醒,时而疯疯癫癫,这样不稳定的识海已然用不得。

江岑溪又试着进入蜘蛛人的识海,又很快退了出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蜘蛛人吞食了太多人的心脏,识海已然混乱,很多个人的意识交织在一起。

这些人在死后应该也在攻击蜘蛛人,才让识海这般混沌,让江岑溪根本无法窥探到什么。

她自己的识海也不稳,在她的识海里久一些,怕是都会浸染上魔性。

无法从他们这里得到江扶厌和出入结界的消息,她只能另想办法。

但是她有一个问题,必须问蜘蛛人:“老道士的徒弟不止三名小宫娥吧?”

他们杀死了一个,后期被捉住了两个,只有三个而已。

“当然不止。”蜘蛛人这般回答,语气甚是轻蔑。

“还有谁?”

“这我不知。”

江岑溪也是在此之后复盘,才发现,那一日突然出现的黑袍人实力了得,根本不是小宫娥这种全靠防护法器的身手。

所以那一日救老道士的人说不定还活着,甚至还来看她举办了九天斋,还平平安安地离开了。

别的江岑溪不能确定,只能知道一些基本的消息,比如这个人一定是人,而非妖邪之身,不然他在九天斋后不会没有任何波动。

而且他没有被吞食半颗心脏,蜘蛛人被捉对他没有影响。

这个人只是老道士的徒弟?

和蜘蛛人之间没有任何牵连?

她有些不清楚这个人是什么立场。

如果是蜘蛛人和老道士的人,在他们被抓后,这个人完全没有出手营救的意思,仿佛她帮他解决了一件大麻烦。

如果他不是他们的人,那一日又为何出现,还救了老道士?

江岑溪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是柳淞给她送来了调查的结果。

盲眼的九王爷的确是在西梦亡国后回到国中的,记载的是他一直隐藏身份随军镇守,凯旋后才公开真实身份,一度成为长安城最位高权重的人之一。

对于他盲眼的记载不多。

因为他在长安只住了两年便再次离开,听说又去随军征战了。其间他短暂地回来过几次参加各种活动,之后也会匆匆离去。

他再次回来时已经盲了眼睛,难得有的消息也是旁人的传说,说是他遭遇了怀恨在心的敌军埋伏,割瞎了他的双眼。

在此之后,他便成了闲散王爷,久居长安。

她仔细看了记载的时间,可以总结为在十六夜大雪前的三年,大雪后的两年,他都不在长安,且没有什么记载。

有些事情,讲究证据的柳淞也要靠传说中的消息来告诉她。

这个九王爷也够神秘的。

让江岑溪在意的是,九王爷的身份恐怕是军师。

如果她没记错,西梦长公主戚溶月的未婚夫肖沐言好像也是一名外貌俊朗的……军师。

西梦亡国后,这位传奇的军师好像就此消失于天地间。

她想找李承瑞聊一聊这件事情,可寻到了国公府却没能见到李承瑞,得到的消息是李承瑞和柳淞、邱白办案去了。

他们三个人去办案了?

不叫她?

她疑惑了一阵,有些不解。

这时李向渔从国公府里走了出来问她:“怎么了?”

江岑溪和她也算是熟悉了一些,自然地问:“李承瑞和柳淞他们办案去了?”

“他们俩……办什么案?先不说今日休沐,如果得他们俩联手,得是多大的案子?”李向渔似乎也没听说,于是带着江岑溪再次去打听。

李向渔过去之后,这些人明显要弱了气势。

李向渔看到他们的神态就懂了,于是问:“他们在哪办案呢?”

“锦绣满堂。”

李向渔知道这里:“去酒楼办案吗?”

“是、是……”

李向渔对江岑溪一挑下巴:“仙师上马吧,我带您去抓不尊重规矩,私自饮酒的人。”

江岑溪很快想到了他们干什么去了,心里暗叹他们不讲义气,居然不叫自己。

她很快跟着上马,由李向渔带着离开。

*

李承瑞瞧着柳淞一个劲给邱白剥虾的模样,忍不住怀疑,柳淞是不是也被随跃附体过?

不过想想也是,邱白现在不方便,不能自己剥虾,只能柳淞喂她。

柳淞照顾她也是应该的。

邱白小口啄着酒,酣畅地呵出一口气来,道:“就得喝酒!再这么吃素下去,我怎么养伤?!我身体还没长好呢!”

李承瑞只是坐在一边跟着喝闷酒,时不时还叹息一声。

邱白看着他故作忧愁的模样就觉得烦,冷声道:“你别扫兴行不行?实在不行你找江岑溪去,让她骂你两句,你心里就舒坦了。”

“也不能……找得太频繁,都有流言蜚语了……”李承瑞忧愁的就是这个。

李承瑞前几日还在忙碌着办案。

在九天斋结束后的这些日子里,江岑溪整日里研究着从蜘蛛人和老道士那里知道一些什么,也没空理李承瑞。

李承瑞得了清闲难得回自己的地盘,刚进营帐就听到一群人议论自己。

他忍着怒气进去一打听,才听说流言蜚语早就传遍大街小巷了,他居然是最后知道的。

邱白忍不住笑,含了一口酒许久才吞下,调侃似的开口:“不能去找岑溪了?那你不得患了相思病?”

李承瑞听了果然急了:“别取笑我!”

“原来你是在这里借酒消愁呢?”

“算不得,就是有点烦……”

柳淞

难得开口,问他:“那你是如何想的?”

李承瑞有些疑惑:“什么怎么想?”

柳淞直截了当地问:“你对小仙师的心思我和邱白都看得出来,你是怎么想的?”

李承瑞瞬间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盯着两个人,大声问:“那么明显吗?!”

邱白见李承瑞居然不打自招,当即笑得直拍桌子。

柳淞则是继续含笑扒虾,甚至想许愿他以后遇到的嫌疑人都是李承瑞这样的。

李承瑞很快又忧愁起来:“恐怕不成……我和她……不合适,我是武将,这次祸乱结束后注定要去边境,北门锁钥才是我的归处。她是陵霄派的天才弟子,我有什么资格让她放弃修炼和天赋,让她跟着我?我若是能控制得好,我们还能做朋友。”

邱白和柳淞对视了一眼,随后邱白摇了摇头:“我有不同的意见。”

“嗯?”

邱白放下酒杯,难得露出严肃的神色,正色道:“只要你对她产生了心思,你们二人之间就不可能再是朋友关系。要么你努努力勇敢追爱,和她说清楚,看看她的想法。要么你就彻底放弃,知难而退,别在她身边晃。

“可我还是觉得你应该亲自问她答案。”

这个说法不在李承瑞的预料之中,他很是不解,追问:“为何?!”

“有了感情友情就变质了,别说什么保持友谊,那很虚假。别人我不敢妄言,但是如果你喜欢的是江岑溪,她可能真的初期有些迟钝,后期不可能一直看不出来,她一直不回应你,就是拒绝了你,你就应该知难而退了,不然你继续留在她的身边,都是一种打扰。

“在我们看来,明明知道对方的心思,利用对方的心意,给自己带来心情愉悦都是卑鄙的行为。”

李承瑞听了之后久久不能回神,甚至有些懊恼:“所以是我擅自心动……毁了这段友情?”

邱白再次摇头:“很正常,江岑溪简直像话本里的人,我看到她都会震惊,你跟她走了一路,她又帮了你这么多,你看到了她的优秀,她像太阳一样灿烂美好,会心动太正常了,真的喜欢,你自己是控制不住的。

“我这般劝你,是因为我和柳淞分开了很久,其实很简单的事情,只要两个人心平气和地聊一聊,说不定就能解决,可你一个人冥思苦想,就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李承瑞垂眸想了想后,又试探性地问邱白:“你觉得……神仙奶奶对我有感觉吗?”

“没有。”

“……”

沉默。

非常长久的沉默。

许久后,李承瑞才哭丧着一张脸问:“那你还让我尝试?!”

“认真去爱过了,试过了,才没有遗憾。”邱白为自己继续倒酒,随后补充,“而且我敢说,岑溪她连你都没动心思,对别人就更不可能了,其实她对你还不错。”

如果连李承瑞都看不上,江岑溪更不可能看上别人。

这点邱白万分确定。

李承瑞听了之后纠结不已,又问:“我有希望吗?”

“不好说。”

“唉……”

三个人又沉默地喝了一会儿酒,就被抓包了。

李向渔带着江岑溪气势汹汹地寻了过来,让整个雅间里的人都呆愣在原处。

李承瑞刚刚还在想着江岑溪,现在突然见到了,脸颊上还飞上了一抹可疑的红晕,不过此时李向渔和江岑溪都猜测他是喝多了酒。

江岑溪冷哼了一声问:“好啊!你们偷偷喝上了?”

李向渔也放下了横刀,坐在了桌前。

邱白开始强词夺理:“你看,九天斋结束到今日中午,是不是正好九日,我们在正正好好的时间一起踏进酒楼,不算违背规则吧?”

“嗯……”江岑溪还真是认真思考起来,随后点了点头,“果然还是你算得精确。”

“对吧。”邱白说着,给江岑溪递过去酒杯,为她斟酒,随后道,“你可是为了九天斋连续很久清淡饮食了,今天也适当喝点?”

江岑溪还在不悦地打量她,又瞪了一眼李承瑞。

李承瑞很快老实了。

“行吧。”江岑溪自己也馋得厉害,见她抿了一口酒,其他人才松了一口气。

李向渔见江岑溪都没说什么,也没再客气,也跟着拿来了酒杯,李承瑞还很有眼力地为姐姐斟酒。

这边刚喝了一会,莫辛凡则带着独孤贺来了。

两个人跑得气喘吁吁,可是难为了独孤贺这个老人家。

莫辛凡是听说李向渔带着江岑溪去收拾李承瑞了,赶紧去搬救兵,叫来了独孤贺。

结果他们二人一上楼,看到他们聚在一起喝了起来,伙计还在一个劲儿地往雅间里送菜,不由得错愕。

邱白热情地招呼:“来!进来,一起喝!”

独孤贺松了一口气,笑呵呵地抖了抖自己的衣袖,也跟着坐下,道:“老朽也是馋了许久了。”

莫辛凡嘟囔着入座:“我还当打起来了,结果你们是喝起来了。”

李向渔算是一群人里和他们最生疏的,于是首先说道:“我敬诸位一杯,这一次长安城平乱多亏了诸位,而且一路上对我的弟弟很是照顾,让他成长了很多,很是感激。”

说完首先一饮而尽。

其他人赶紧纷纷举杯,回应了李向渔。

江岑溪看李承瑞将鸡腿给她夹过来了一个,当即笑了起来,说道:“不必这么拘谨,我们私下很随意。”

“就是!”邱白跟着说道,“刘道长都跟我们没有代沟。”

独孤贺受宠若惊:“无妨无妨,开心最重要。”

说着又喝了一杯。

很快他们便开始说了别的事情。

江岑溪去问李承瑞:“这次的执念离开后,你还会画画吗?”

“会。”

“看来最难的还是偃甲之术。”

“确实很难有人做到随跃那种程度。”

江岑溪则是思量起来:“安鹤眠画了长公主的图,后期似乎还会咳血,身体虚弱,你为什么没有?”

“可能因为……我画你的时候没有其他的心思,你的魂魄也没有离体?”

“也许吧。”这个真相,怕是也很难再得知了。

就和这群人的死因一样,成了难解的谜题。

邱白则是起哄:“小将军再为我们演奏一曲助助兴吧!”

李承瑞很是不愿意:“不要。”

他说着想起了什么,特意给柳淞倒酒:“我也敬你一杯,咱俩就算冰释前嫌了。”

“……”柳淞看着酒没动。

邱白见到这个场面连连阻拦:“不行,他一杯倒。”

“我不信!”李承瑞很是执拗,其他人也都眼巴巴地看着柳淞,似乎都挺期待的。

柳淞见众人都很期待,只能坐直身体,很是沉重地做出决定一般地端起酒杯,对李承瑞敬了一下。

李承瑞很快回应。

柳淞只喝了一口而已,随后便放下了酒杯,故作镇定地继续吃东西。

邱白想着,他应该喝得不多,敷衍过去罢了,便没当回事。

其他人也没有再继续劝酒,又聊起了其他的事情,从九天斋后的事宜聊到邱白为官的事情。

又恭喜了一波柳淞成为了大理寺少卿。

柳淞见大家恭喜他,不得不再次回应,又小小地抿了一口酒。

独孤贺也是喝了几杯,酒劲儿上来,开始了自己的啰嗦,想要指点邱白一二:“司天监的官职都可以养老,工作内容也简单,你就算没有什么基础,也能做得来……不会的来问我,我都会。”

这时却看到柳淞突然坐在椅子上一个人默默落泪,本就是文弱书生的模样,此刻潸然泪下的模样还真有几分楚楚可怜。

邱白起初没注意到,见大家都看向柳淞才回过神来,也是被吓了一跳,赶紧帮他擦眼泪。

柳淞顺势靠进她的怀里,很是哀怨地道:“不要再离开我。”

“嗯嗯,不离开不离开。”

“不许再说不爱我。”

“嗯,爱你的,可爱了。”

可柳淞还是不停地落泪,越想越委屈似的,眼泪汹涌到停不下来。

邱白一边哄着柳淞,一边愤恨地看向李承瑞。

李承瑞想笑又不敢笑,又不能招惹了邱白,干脆对她举起酒杯示意,随后一饮而尽,算是赔罪了。

独孤贺半醉半醒的,又开始絮叨:“邱白啊,你应该好好对柳少卿,他是一个好男人,值得依靠……”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江岑溪打断了独孤贺,“再要两壶酒去。”

“哦,好的。”

莫辛凡仍旧是最安静的,最能吃也最能喝,在别人还在乱哄哄的时候,他已经一个人吃完了一只半的鸡,又开始慢条斯理地吃鱼,酒也没停下。

李向渔没想到他们居然是这种相处方式,一边饮酒一边跟着笑。

喝到最后,居然只有江岑溪和李承瑞还在活跃,竟然是他们两个人的酒量最好。

两个人嫌弃这群人东倒西歪,李承瑞干脆扶着江岑溪去了雅间的露台。

站在露台上他们发现竟然已经入夜,正是万家灯火的时间,看着繁华热闹,各处的灯笼连绵着,仿佛纷飞的萤火虫落入房屋的林中。

邱白看到他们两个人居然偷偷单独走了,当即坏笑了一声,悄悄跟上去。

“上次你们两个偷听我们说话,我倒要听听你们说什么悄悄话……”

她靠在门口,仔细偷听,很快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江岑溪望着天空长叹:“我总是很不安,总觉得西梦的事情没有结束,二十一年前十六夜的大雪代表了什么?他们在临死前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让整个国家如此混乱?九天斋真的能镇得住吗?你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执念?”

李承瑞也努力在用自己醉酒的脑子思考:“一件一件地解决,当务之急……还是先去黑池河。”

“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表情很差?”

李承瑞可是记忆犹新:“当然,你那张脸臭得我一愣,当时我还在想,这小女冠也太凶了。”

“其实我真的在出门前独自算了一卦,结果龟甲碎了。对于我来说这是不祥之兆,可能是我此行凶多吉少,我才一直将这龟甲带着提醒我自己,一定要随时小心谨慎,可我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我原本是不喜欢这个师门任务的,毕竟内容很简单,来长安举办九天斋即可,所以门派只派了我一个人过来。我不喜欢和官场的人打交道,所以觉得烦。算了那一卦后,我居然在庆幸,幸好是我来了,如果是我其他的师兄师姐,我怕是会一直担心。”

李承瑞听了之后也有些诧异:“就是我帮你缝在布包上的龟甲?”

“嗯。”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提醒你。”

江岑溪语气深沉起来:“我之前都还算有惊无险,想来黑池河这一趟怕是不会安全,你做好心理准备。”

“不带邱白去吧?”

“不带,那里是她最不想回忆的地方。她刚和柳淞和好,留在长安等着成亲就好,没必要跟着我们涉险。”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邱白的偷听到这里结束,她就知道这两个人就算孤男寡女也聊不了什么秘密……

还特别可恨的想要丢下她。

在吃饭时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提起黑池河,想来也是因为她吧。

第113章 神将再临(一)他的手掌触碰到了柔软……

113

在师门前来支援之时,江岑溪仍旧未能调查出那个黑袍人的具体身份。

她对黑袍人的身份有所怀疑,却无法确切地去调查,总觉得心中悬着一块巨石,随时都会坠下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五师姐和六师兄快马加鞭地来了长安,和他们汇合。

师门其他的弟子也会跟着去往黑池河,不过因为人员较多会耽搁行程,所以决定大批人马直接去往黑池河,两批人找一个折中点他们会合。

还有一支单独的队伍会去其他道观请人,能叫来一些帮手也能多一份胜算。

只要是陵霄观开口,其他的道观都会给一些面子。

这些日子里,关于黑池河的调查信息在江岑溪这里汇总,逐渐越来越多。

原本她的师门任务在九天斋结束后就算是结束了,没想到最终去往黑池河还要她来主持大局,只因为她经历得最多,最了解这件事,而且和两边都算得上熟悉。

最讨厌麻烦的一个人,也只能答应下来再次带队。

这些日子她反复去寻邱白,努力将黑池河的事情多问来一些信息,也算是有备无患。

柳淞擅长记录,便也会帮忙从旁记录。

他也是第一次听邱白详细地说起以前的事情,越记录,表情越是阴沉,对邱白的疼惜也越来越明显。

邱白拄着下巴,努力思考:“我已经将师父当初带我们逃走暗道的位置告诉你了,这就是最重要的信息了,也不知道这些年里有没有被堵上。

“我最初是在奴隶营,每天醒来是在土坑挖出来的小洞里,一个洞只有半人高,宽度相似,空间逼仄却要住六个人。

“这里不分男女,确实有手脚不干净的男人会揩油,但是也都累得没力气做旁的事情。而且奴隶营里都长期缺乏营养,男人也都瘦巴巴长不高,女的也都瘦弱,有时从身材上看还真分不清男女。我师父和师兄把我保护得很好,都是他们背对着我睡,让我睡在靠墙壁的位置。

“我们的身上会有奴隶印,手上脚上都有镣铐,走路的时候叮叮当当的。我们三个是捉妖师,有时会给我们松开去捉跑进来的小妖。

“后来应该是觉得我们还算好用,师父也是忠厚老实的模样,还会些捉妖的法术,我们离开了奴隶营,不过也都是去捉妖或者跑腿的活儿,只比奴隶营里舒坦一点。好在终于不用六个人挤在一个小土洞里了,师父和师兄在树上搭了一个木屋,我还有自己的小房间。

“我们逃的那天也是趁着追妖的机会逃的,本来还有一个小偷和我们一起,他没有法术傍身,被追出来的人抓住了。我的师父也是和他们交手,给我们师兄妹拖延时间时……没的。”

邱白说到这里话语停顿,重重吞咽,仿佛还能想起那一日的情景。

她吓得不敢回头,很听话地没有停留,没有思考地狂奔。

她的师兄拉着她,一个劲地说着:“邱白,我们要自由了!别回头!别让师父白白牺牲,我们必须活下去。”

又发狠似的重复:“必须……活下去!”

她甚至不知道当时是怎么跑的。

身体都是澎湃的,一步都不敢停,豁出去一切后,瘦巴巴的两个人竟然能跑得那么快。

邱白继续说着:“追我们不是因为我们的才能多么的出众,黑池河不能没有我们。

“而是如果我们成功逃了,消息若是被其他奴隶知道,产生逃跑心思的奴隶只会越来越多。所以敢逃的,一向是逃一个杀一个,人头都拎回去示众。我们是我记忆里,唯一成功逃出来的。”

江岑溪听的时候忍不住蹙眉。

她觉得这根本不是奴隶,而是在养牲口,抽鞭子让他们做劳动力,最后又送回圈里。

还要暴力镇压,熄灭他们追求自由的意志,让他们彻底认命。

“还有其他的吗?”江岑溪也是沉默了许久才又问了一句。

“哦,在黑池河千万不能有礼貌,那里没有谁会说,谢谢啊,请问啊什么的,这种客客气气的一看就是外来的,没一会钱袋子就会被摸走。

“还有……黑池河分三个派系,分别有三个头头。我们的首领叫豹眼,其中一个派系在我们逃离时已经岌岌可危,唯一能和豹眼抗衡的是一位老婆婆,大家叫她神姥姥,她会巫术。”

“巫术?”江岑溪很快抓住了重点。

“嗯,我猜测她应该是西梦逃到黑池河的人,也就是安家后人。”

“你一会画一个地图的粗略图,李承瑞会来寻你询问细节,之后由他再仔细画一份。”

邱白原来还是心情沉重的模样,听到这句话当即笑了起来:“终于不再是那个因为画画丑被你骂一整天的李小将军了。”

江岑溪的表情也跟着缓和了不少:“嗯,他也不算白解决执念,确实得到了一些好处。”

*

李承瑞到国师府已经轻车熟路,门口护卫看到他都不会阻拦。

他大步流星地拿着图朝着江岑溪的院落里走,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便看到了一个黑衣人出现在院落里。

他的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准备抽出腰间横刀。

黑衣人看到他也是一怔,睁大了眼睛打量他,见他要握刀又松开,应当是认出了自己,于是问道:“你画完了?”

“嗯,你这是要去干什么?”李承瑞打量着问她。

江岑溪扯下脸上的黑布,回答道:“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打算去探探,不然离开长安都不安心。”

“我陪你去。”李承瑞说完还有些急,不由得懊恼,“你早说啊,我得回去换件夜行衣。”

江岑溪则是关心另外一个问题:“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都和你这么熟了,你的身形和眼睛当然看一眼就认出来。如果是莫辛凡和我姐穿夜行衣,我也能一眼看出来。”李承瑞说着,将手里的图给了江岑溪,转身就要去换夜行衣。

“一起吧。”

“怎么一起啊?你鬼鬼祟祟地跟着我,刚到国公府的范围就被一群人逮住了。我们国公府的的确不会法术,但是武功还是不错的。”

“也是……”江岑溪嘟囔了一句,“算了,我让独孤贺的徒弟去准备。”

“好。”

李承瑞和江岑溪一起等夜行衣时,坐在了水榭里等待。

江岑溪抬头看着月亮:“今天月亮这么亮,会不会影响行动?”

李承瑞则是侧头看着她,月光下,她瓷白的小脸更显白皙,表情难得的柔和,明明没有多余的举动,还是引得他看了又看。

“也还好。”李承瑞回答,“我们不熟悉地形的话,有月光反而方便了我们。”

“你还挺有经验的。”

李承瑞嘿嘿一笑:“嗯,我私底下报复过人,晚上带着莫辛凡他们狠狠地收拾那个小子。”

“原来如此。”

这时小道童送来了夜行衣,李承瑞立即进屋去换,没一会他还是将江岑溪叫了进去:“奶奶,过来帮我穿鞋。”

“鞋都得别人伺候着才能穿?”江岑溪走进去正要数落他,却看到李承瑞这身夜行衣穿得紧巴巴的,明显是非常勉强才穿上去的,但是这双黑色的靴子他说什么都提不上去。

“实在是太小了!”李承瑞非常无辜地道。

“你长这么高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都得给你单独准备加大码!”江岑溪说着走过去,努力帮李承瑞穿鞋子。

李承瑞个子高,脚也大,靴子瘦且小,两个人都提得面目狰狞,才勉强穿上一只。

两个人累得干脆坐在了一块,一起大口喘|息,李承瑞更是狼狈地擦了擦汗。

李承瑞态度很好地道歉:“第一次穿小鞋没有经验,劳烦神仙奶奶了。”

江岑溪则是看着李承瑞的另外一只脚,突然来了灵感:“我用法术把你变小一点,你是不是就能顺利穿上了?”

“全、全都变小了?”李承瑞突然不安起来。

“只有脚。”江岑溪说着,在李承瑞脚底贴了一张符箓,脚掌果然变小了一些,可穿上鞋时符箓不能取下来,等鞋穿好后,符箓又取不下来了。

李承瑞站起身来试着走了两步,有点瘸。

大小脚了。

江岑溪:“……”

她一阵沉默后,最终叹气,只能让他把鞋脱了,两个人再用最原始的方法努力提鞋。

因为用力,江岑溪帮他提好鞋后身体后仰,干脆摔进了李承瑞的怀里。

李承瑞扶着她,突然身体一僵。

江岑溪疑惑地回头看向他,问:“撞到你了?”

李承瑞摇了摇头,想起了其他的事情:“其实你的法术……是不是可以让鞋临时变大?”

“……”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半晌,突然同时笑了起来。

对啊……

怎么突然就傻了呢?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笑了半天,才重整旗鼓。

等要出门了,李承瑞才问她:“我们去哪里?”

“去哪里都不知道,你就跟我去,还把夜行衣都穿好了?”

“肯定的啊,你去哪我去哪,这有什么好疑惑的?现在问也只是因为我得领路了。”

“九王爷府。”

李承瑞也不多问:“哦,好的,我带你去,这次行动的目标是什么?”

“看看他的府上有没有什么异常,有没有什么不古怪的,比如妖力,或者府邸里有没有什么私兵。”

“我懂了。”

简单地交代清楚,两个人便同时行动。

李承瑞本就武功极高,早年还有些“做坏事”的经验,自然能够寻到躲过巡查的路线。

江岑溪则是身法极轻,灵活地跟随他。

两道身影在长安城的夜幕下疾速前行,很快到了九王爷府邸附近。

察觉到附近有人,两个人同时躲藏,下意识的举动都是拦住对方不要行动。

江岑溪拦住李承瑞的手臂,手还按在他的手臂上没有移开,掌心透过薄薄的衣物,传递着微弱的温度。

李承瑞则是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让她不要发出声音。

她的目光始终在观察那群人,眼神锐利,没有排斥他的举动。

李承瑞的眼神却有些飘忽,快速扫一眼那群人后,又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江岑溪。

两个人都保持不动,所以手都没有移开。

他的手掌触碰到了柔软的唇瓣,触感温热,却仿佛在灼烧他的皮肤,让他一阵心跳加速。

果然,人不能产生坏心思。

不然他随意地看江岑溪一眼,都会忍不住心动,喜欢一点点递增,逐步到了他无法控制的地步。

他总想着,处理完黑池河的事情后再和江岑溪表明心迹,可他真的怕他提前露出了破绽……

第114章 神将再临(二)“神仙奶奶怎么就看不……

114

江岑溪本以为九王爷府的护卫会是精兵强将。

可她和李承瑞只需要稍微观察一会,看他们行走时的步子,仔细听他们的呼吸,就能够判断出来,他们都是武功平庸之辈。

除非他们所有人的武功极强,还擅长伪装,以江岑溪和李承瑞的水平根本探不出端倪。

带着这个猜测,江岑溪和李承瑞试着潜入王府,全程畅通无阻,无人发现他们,这些人还在悠闲

地巡逻,完全没有发现有人进入。

他们在府中走了一圈,也是极为顺利的,轻易到不可思议。

他们非常顺利地到了九王爷就寝的屋舍外,一派平和,没有一丝异样。

没有妖气,也没有什么修炼会留下的痕迹。

江岑溪还得寸进尺,跃入了九王爷的屋舍,小心翼翼地打开柜子查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当然也不会有什么黑袍。

李承瑞站在一边守着,随时准备掩护她离开。

并没有收获之后,两个人只能离开。

他们不死心地在院落里反复探查了两圈,都没找到蛛丝马迹,他们才纵身离开。

他们并没有立即回国师府,而是去了柳淞家里。

这一回,他们倒是很快被发现了,柳家也养了高手,想来之前派去保护邱白的也有他们。

被阻拦后,李承瑞很快亮了腰牌,主动说道:“我们找柳少卿。”

那两个人看到腰牌似乎有些疑惑,不解他们为什么要这般打扮来寻柳淞,最终还是放行。

柳淞刚刚回府不久,手里还拿着卷宗,快步走出来看向他们,打量着他们的装束,最后看向李承瑞,思量了一会才道:“我很想解救你,可我府上也没有合适你穿的衣服。”

“哦……这个无所谓。”李承瑞有些尴尬地转过身,似乎不想被柳淞多看自己穿小衣和小鞋的模样。

这一路奔波,穿小鞋让他脚很疼。

“这些日子可有调查过九王爷的人脉圈子?”江岑溪扯下面上的黑布问道。

“他的交际很简单,简单到我觉得没有什么可以汇报的内容。”柳淞说着,引着他们进入他的院落说话。

他们二人秘密前来,不能在前厅招待,寝室不方便外人进屋,便坐在石桌前。

他们两个人没有在意细节,很快落座。

柳淞详细地说了起来:“九王爷一直是孤身一人,孑然一身的状态。圣人也曾经为他安排过婚事,他都以身有残疾不误佳人拒绝了。

“我关注他这些日子里,他除了去九天斋外,再没有其他的活动,人际交往都很少,多是留在府中看书。我甚至暗中调查了他这些年来关系密切的人。

“许是怕被圣人怀疑,他甚至和朝臣都很少有往来,只和国子监祭酒有些往来,也只是探讨学问,偶尔喝酒罢了,还都是与其他人一起,从未单独见过面。”

江岑溪听完忍不住疑惑:“他的交往圈子是不是有些奇怪?”

柳淞也是这样的想法:“嗯,如果不是故意留意他的话,怕是会忽略掉这个过分低调的人,留意后就会发觉,他的生活干净得有些刻意。”

“他半点疑点都没有?”

“目前看来没有,不过在你们离开长安后我会继续观察他。”

“好,我的五师姐和六师兄之后会留在长安,住在国师府。国师府如今跟你也算是熟悉,你若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找他们就可以。”

在一边旁听的李承瑞也在此刻说道:“国公府也可以相助,我和我姐会去黑池河,我的父母还是会留在长安城坐镇。”

“好,我知道了。”

可能是两个人穿着夜行衣,也不方便走正门,之后还是跃墙离开。

柳家的高手看着他们两个人离开,才重新隐匿在安全的位置。

两个人十分谨慎地回到了国师府,李承瑞进屋换回了自己的衣服,随后对江岑溪道:“神仙奶奶,我先回府了,明日我会去大营练兵,同时安排之后去黑池河的事宜,你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没有,你看着来吧。”她回答时还在疑惑,她的手还伸不到军营里去,军营里的事情怎么也问她?

“好。”

李承瑞回答完快步离开了国师府,不能在夜里纵马,只是慢慢地骑着马离开。

国师府在他离开后,才关上了大门。

*

上一次跟随李承瑞去接仙师的小队伍,算得上李承瑞手上的精锐部队。

这一次去黑池河,这些人定然全部跟随,刘喜和王景云还成了两个小队的领队,跟着李承瑞莫辛凡一起,是最先出发的先行军。

在李承瑞来之前,军营里便私底下议论了起来。

“听说了吗?昨儿小将军酉时去的国师府,丑时才离开,这么长时间都干什么呢?!”

“真的?我听说小仙师长得可漂亮了,跟天上仙人似的。”

“那叫脱俗!仙姿玉貌!”

“对对对!这么厉害的人物,跟我们小将军确实登对,也挺合适的。”

刘喜想了想后道:“他们两个刚见面的时候,可是差点打起来。”

王景云则摇了摇头:“这叫不打不相识。”

他们还在议论,见莫辛凡活动着膀子走了过来,当即一窝蜂地迎了过去。

刘喜最是积极地问:“你跟着他们时间最久,小将军和小仙师是不是有点情况?”

“情况?什么情况?”莫辛凡很是疑惑。

刘喜挤眉弄眼的:“就是看对眼了,相中对方了,想成亲了。”

听到这可怕的话语,莫辛凡倒吸一口凉气,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没听说啊!”

“哪能直接告诉你?你没觉得他们两个私底下暗生情愫?”

莫辛凡毫不犹豫地摇头:“没有。”

“真的一点没有?”刘喜不死心。

王景云急切地补充:“我觉得我们小将军对小仙师是有意思的,他对小仙师和对别人都不一样。”

在他们看来,他们小将军那真的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这种天之骄子,就该配这世间最好的小娘子。

小仙师虽然脾气差点,但是真的非常优秀,又长得秀美,这种能管得住小将军的小娘子,他们越想越觉得合适。

怎么莫辛凡却说他们没有情愫?

莫辛凡回答得特别自然:“小仙师看不上咱们小将军的,小将军真有想法也顶多是单相思,被发现了也只会被臭骂一顿,还不如不被发现呢。”

李承瑞进入军营时,正好撞见了他们在窃窃私语,过来时刚巧听到了几句,当即气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瞎议论什么呢?!”

他们都吓了一跳,赶紧纷纷躲开。

李承瑞气急败坏地抓住了莫辛凡,勾着他的脖子问:“神仙奶奶怎么就看不上我了?啊?”

“她……她谁也看不上啊。”

“……”李承瑞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松开了莫辛凡,“也对。”

李承瑞很快放下这件事走进大帐,快速规划队伍。

不得不说,被三个执念附身过,对他的增益很大。

他的字写得比以前好了很多,随跃让他变得能够利用地形,又能很快且合理地分配队伍,能让队伍实力均衡,成员之间还能互相取长补短。

有时他觉得执念缠身很麻烦,有时又不得不感叹,这些执念真的给他带来了不少助力。

他很快规划好,安排了所有队伍。

做完这些在整理队伍时,他有些走神……

他手下的兵都看出来了,被江岑溪发现还会远吗?

*

去往黑池河的队伍整装待发。

李承瑞带着几支小队,李向渔带着自己的部下,组成一个三百余人的先行部队。

江岑溪和三师姐、七师兄、独孤贺跟着他们的队伍同行。

他们先行探路,之后大部队会跟着去往黑池河,这一次的架势,仿佛势必要收复此地。

临行前,三师姐站在队伍后方,指着李承瑞道:“那个就是李承瑞。”

五师姐看了之后扬眉,忍不住调侃:“亲手养大的小师妹被人惦记了,还挺让人感慨的。”

六师兄是爽朗的性子,笑眯眯地说道:“我瞧着模样不错,如果小师妹真的要找个道侣,这种家世好、功夫好、人品好、相貌还好的小郎君也不错。”

见三师姐沉着一张脸,七师兄居然还敢补充一句:“我打听过了,李家男子不纳妾。”

三师姐当时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打听的?”

“和莫小友

聊天时问来的。”

说起莫辛凡后,几个人都来了兴趣,一起找到了莫辛凡。

莫辛凡见是几位仙师,当即规规矩矩地站好,于是乎四个人围着他研究起来。

三师姐捏着莫辛凡的骨架道:“他这个体魄适合修剑吗?要不老七你收个记名弟子,教些浅薄的道法?”

七师兄有些犹豫:“可他的引路人是小师妹,小师妹还教了他雷法,这就放弃了刚入门的雷法?”

五师姐则是看着莫辛凡一阵惋惜:“这个体魄很适合入门,能比别人多提一桶水,可惜身在军营。”

六师兄笑得停不下来:“他愣头愣脑的,如果拜小师妹为师,容易被小师妹追着教训。”

莫辛凡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几位仙师没多调侃他,只是两位新来的仙师也跟着探了探他的脉,便让他跟着队伍前行了。

几个人都有着同样的想法,这小子的确适合入他们陵霄观,只是可惜发现得晚了些,错过了童子功最佳的时间。

等仙师离开后,刘喜忍不住问:“莫辛凡,他们怎么这么关注你?”

“我上次不是意外引气入体了吗?他们说我的引路人是小仙师,可以学道法,最合适做我师父的人是小仙师,但是……小仙师肯定不愿意收我为徒,我年纪比她都大两岁。”

“哦,你这运气真不错!”刘喜用手臂撞了撞莫辛凡,引得莫辛凡一阵不好意思。

王景云却说了一句:“他们是不是更喜欢能修炼的人?我们小将军没有修炼的可能,所以他们更喜欢莫辛凡?”

“瞎说!”莫辛凡立即打断了他,“你总想些什么呢!我对小仙师是尊敬!尊敬!”

李承瑞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还听到了他们的议论声。

领队前行时,他时不时回头看向跟在队伍后面的江岑溪等人,他们和独孤贺同行,没有和他一起。

他想起刚才王景云的猜测,心中一阵憋闷。

他不知道道家找伴侣是什么要求。

可一般都是两个道士在一起,成为道侣,这样他们之后的子嗣也都是出生便有法力的人,想来他们都更喜欢能修炼的人。

他却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想到这里,他扭头瞪了莫辛凡一眼,真可恨,陵霄观的长辈们好像都更喜欢他!

越想越气,他干脆加快了马速。

其他人不明所以,只能尽可能跟随。

*

到达第一处歇脚点时,李承瑞第一个进入驿站院落。

他看到院落里拴着一匹马,此时正在吃草。

难道还有其他官员也在出行?

安顿好了还需要去打声招呼。

他很快进入去了解了房屋情况,安排仙师和女将入住,他的大多将士在外面安营扎寨。

李向渔在此时走过来:“我的将士不必特殊对待,之后的驿站轮流居住房间。”

“好。”李承瑞很快答应下来。

这也是他第一次和姐姐合作,有些细节还需要继续磨合。

独孤贺在厨房交涉食物份数:“若是需要采买,我们可以派人过去帮忙一起运送。”

“好,我去跟邱少监也说一声。”

独孤贺很快意识到不对:“邱少监?”

他很快回过神来,快步走出来,想要告诉江岑溪这个消息。

谁知江岑溪站在院子里,已经看到邱白在二楼窗户边跟她挥手打招呼了:“我怕在城门口跟着你们,你们赶我走,特意提前一日到了这里。”

江岑溪想到邱白没来送行,还当是正常,此刻才发觉不对。

她强忍着情绪问道:“柳淞也许你这般胡闹?”

“他知道他留不住我,所以那天才哭的。”

“你本不必来。”

“我怕我给你的信息不全,所以跟过来想起什么告诉你什么,有我在也可以有备无患。”邱白说着对她招手,“快上来,房间不多,只能你我一块了,三师姐也要委屈和我们挤一起了。”

三师姐很是豁达,很快上楼:“这有什么可委屈的。”

江岑溪似乎还想赶邱白走,却被三师姐一把拽了过去,低声提醒她:“这是她自己的决定,自己的心魔,自己去破,对她来说是好事。”

江岑溪这才缓和了些许。

第115章 神将再临(三)李承瑞真觉得自己莫名……

115

出行总是忙碌的。

江岑溪进入邱白的房间时,外面的脚步声不断,显然是在搬运东西。

她本想说些什么,可看到邱白手臂上的木板还没拆,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她便心软下来。

“单手怎么骑马的?”她问。

“可艰难了,给我累坏了!”提起这个,邱白顿时委屈全部涌了上来,不再是装可怜,而是真可怜。

江岑溪很快接受了邱白的跟随,并且再三叮嘱,她只需要随军跟在最后就行。

邱白则是有些疑惑,凑到了她身前笑着问:“江岑溪,如今我在你心里都这般无私且伟大了?我可是能偷懒就偷懒,能逃跑就逃跑的人,怎么可能会冲在最前面。之前是队伍里人少,我只能上阵,现在这么多人,还指望我出风头?”

“我只是叮嘱你……”

邱白却在这个时候转移了话题,扯着江岑溪身上的衣服问她:“你怎么总穿这种肥大的衣服?黑池河附近风沙特别大,你这样不方便出行,还会兜住尘埃。”

她很快推开了邱白的手:“我穿这种习惯了。”

邱白见三师姐还没进来,扯着她的衣服,扣在她的身上后道:“你不会是成长羞耻吧?”

“你别乱动我的衣服!”江岑溪快速拍开了邱白的手,有些不自然地躲开。

“江岑溪,每个人的身体都是不一样的,无论你是什么样的身材,那都是你的一部分。女人身材丰满才不是什么需要害羞的事情,而是美好的展现,你不必一直遮着。”

邱白觉得自己有必要引导江岑溪一番,今儿就得跟江岑溪说一说这件事。

“我……很显眼。”江岑溪说得很是含糊。

她在陵霄观长大,观中男子居多,带她长大的三师姐也是个身材纤细的,只有她这般丰满。

三师姐将她照顾得极好,可还是有些细节上的疏忽。

她年幼时没有人引导,告诉她这是正常的,于是她觉得是自己不正常,以至于一直穿着宽松。

其他师兄师姐与她年纪相差太大,未曾注意,还当是她自己喜欢宽松的穿着。

道袍有宽松的款式,他们修炼时常穿,也不显得她特别。

她系腰带的衣服很少,少到几乎没有。

其他弟子则是因为她的辈分太高,不敢跟她多聊,她甚至没有同龄的朋友。

邱白揪着她的衣服不放:“无论高矮胖瘦都是自己的身体,女人身材丰满也不是取悦谁的,而是生来如此。不要有这方面的顾虑,换成正常的衣服吧,之后也方便行动。”

“我没带劲装。”

“让李承瑞改啊,他不是会吗?”

江岑溪还是犹犹豫豫的,甚至想转移话题。

邱白却推着她出了房间,去寻李承瑞。

他们出去时,李承瑞正在安排人搬运东西,她们两个人穿越人群时,引得不少人朝着她们看过去。

并非将士们想多瞧女子,只是都听说了小将军和小仙师的事情,想看看小仙师的模样。

有些年少些的将士干脆红了脸,想过仙师漂亮,没想到这般漂亮,也难怪他们小将军像个跟屁虫似的总跟着。

邱白带着江岑溪到了他身前:“李承瑞,你帮她改改衣服,改得修身一些,不然到了风沙大的地方,她会被吹成水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