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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悸 年倚 23090 字 6天前

陆勘手支在窗沿上,“开你的车吧。”。

两天后,孟鞍一行人到达演习基地。

大漠戈壁,骄阳似火,所有参演人员集结于此。

演习开始前夜,参演部队在此点兵,孟鞍几人留在外围拍摄,所有人都全副武装,穿一模一样的作训服,探照灯照亮一处角落,有三人围在一辆军卡前交谈。

本来离得太远,光线也不明晰,孟鞍看不清人脸,可这一刻她却十分确定,站在中间的那人是谁。

装甲车的轰鸣声里,那人回头望了一眼,飞快地上车。

指令一发,演习正式开始,一辆辆特装车迅速驶离。

不多时,集结地只剩下飞扬的沙土。

孟鞍关了摄像机,男录音师一边收起设备,一边好奇地问,“据说蓝军是陆军里的王牌部队,你们说谁胜谁负?”

凌晨两点,荒无人烟的大漠里,夜幕掩护下,红军无线电台传来报告,“01,前方1500米发现敌方坦克一辆。完毕。”

陆勘拿着望远镜观察对面山巅,“01收到,按预定方案行进。完毕。”

很快,对蓝军执行侦察渗透任务的红军分队,将立体侦察数据传回指挥所。

天边隐隐泛起微光时,炮火照亮将明未明的夜空,一阵硝烟弥漫。

……

演习开始两天了,演训场上什么情况没人知道,孟鞍一行人都待在宿舍休息,这是她们来这后最清闲的两天。

太阳稍微小点的时候,孟鞍和纪灵从帐篷里出来,在周边拍摄素材。

拍到天快擦黑,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炮声,声音离得很远,却砰砰响了很久。

眼前只有荒原,没有火光,孟鞍和纪灵两人却因为这不断的炮声,心脏跟着共振起来。

纪灵搬着器材往回走,说,“还确实和打仗差不多呢,医疗队下午又接到一个伤员……”

孟鞍微微一怔,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附近的荒原,已经恢复宁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硝烟未尽,处在隐蔽地带的红军部队正在等待指挥员的下一步指示,通讯员报告,“电台失灵了!”

陆勘和李驰正在看地图,李驰对通讯员说,“敌方电磁干扰,只能我们自己找路。”

陆勘指着地图,声音冷静,“从这里出发,拐进614,侧翼包抄……”

与此同时,蓝军部队利用烟雾干扰,派出工兵分队开辟道路,向红军指挥所发起冲击。

演习最后一天,隶属于陆军某特战旅的贺团长,作为蓝军指战员,正坐在指挥所内,全神贯注地看着屏幕前的战况,一切情况似乎都在掌握之中,二十分钟内,红军部队将会被他们一锅端。

静悄悄的指挥所内,贺团长却隐约听见子弹上膛的声响,而凝神去细听却什么都没有。战场上,蓝军形势一片大好。

指挥所外,陆勘对擒获的这名蓝军指挥员比了个闭嘴的手势,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这名年轻的连长,“林连长,你被击毙了。”

林肃阳放下武器,对这位昔日的军校同窗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陆勘微微一笑,紧接着,数道满身尘土的身影闪进蓝军指挥所。

五分钟,一切恢复平静。

……

下午时分,孟鞍接到通知去集结地拍摄突击队凯旋归来的场景。

“赢了?”孟鞍从椅子上站起来。

“大获全胜。”刚从总部过来的小战士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导演,车在外面等你们。”

一路上,男录音师十分与有荣焉,絮絮叨叨地说着打听来的情况,“空地对抗,这里本来是蓝军的主场,偏偏让我们包了饺子,听说指战员都被活捉了……”

纪灵笑他,“还我们?你这么有集体荣誉感,下次让他们带你上场观摩。”

几人到达集结地,现场十分混乱,装甲车、通讯车以及穿着迷彩的军人们,乌泱泱集在一起。

太阳很大,孟鞍观察了一会光影效果,让纪灵把摄像机架设在一旁。

一辆吉普车开过来,刹停在不远处,从车上下来三名军官,停在车前说话。

孟鞍一眼就看见了他们。

刚打了胜仗,陆勘似乎心情不错,脸上表情有些意气风发。

阳光下尘土飞扬,他的影子拉在沙漠上,三人之中,他身量略高,一身戎装,英姿勃发。

孟鞍静静看着他的身影,难得在工作中走了一会儿神。

没多久,他和另外两人道别,转身朝这边走来。

孟鞍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看见她的,就这样看着他走到面前。

陆勘看着孟鞍被晒得有些红的脸,开口问,“怎么不戴个帽子?”

孟鞍微眯着眼看他一下,“忘了。”

陆勘看了眼旁边摄像机,“你们在拍摄?”

孟鞍嗯了声。

“我过来不要紧吧?”

孟鞍淡声答,“不要紧,你这段素材作废就行了。”

旁边纪灵笑了声。

那头远远的有人叫他过去开会。

陆勘应了声,再转过来看了眼孟鞍,太阳照在她乌黑的头发上微微发亮,她额上沁出汗珠。他抬手把自己头上的圆边作训帽取下来,直接戴到她头上。

孟鞍只感觉头上突然压过来一道阴影,紧接着是清晰的男性气息,帽子压到她的眼睛上方,一瞬间遮住她的视野。

陆勘把帽檐调整到她眉毛上方,周围几人都默不作声,他身后人来人往,车辆不断驶过,扬起沙尘。

阳光不那么刺眼,孟鞍的心跳加快,下意识伸手想去取下来。

陆勘抬手拦住她,她的手指被他握了几秒,一时没再动作。

“你脸都晒红了。”陆勘松开她的手,看着她戴自己帽子的模样,唇边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我先走了,开会完找你拿。”

第46章 46 低头吻住了她

纪灵低头看着摄像机, 笑而不语。

大家不约而同地沉默起来,小程纳罕地问,“大家能不能说句话啊?不就是在追鞍鞍姐吗?”

录音师笑道, “小程, 你说你,有时候就是太诚实了。”

三人又一同笑起来, 孟鞍在他们的笑声里摸了摸帽檐, 迟疑了下,还是没取下来,弯腰蹲在摄像机前继续看取景框。

晚上八点,演**结会结束, 所有参会军官都前往基地食堂吃晚饭。

吃饭时,陆勘得知孟鞍一行人在晚饭过后, 已经跟着先回去的队伍走了。

林肃阳端着餐盘在陆勘对面坐下,摇头一笑, “好久不见,没想到再见面是这个场景。”

陆勘也笑了, “我也没想到。”

李驰倒是听说过这位林连长, 互相寒暄过后,聊了聊工作近况。

“听说你们马上就回驻地了?”

李驰点头, 笑着说,“我们现在也算是班师回朝啊。”

林肃阳哼了声, “别得意,以后还有机会再见。”

聊了会儿,林肃阳问起陆勘,“哎,结婚了吗?”

“没有。”

“还单着?那我可就走在你前面了, 我闺女,下个月两岁。”林肃阳提起女儿不无得意,很想给人看看照片,无奈演习手机被收上去,还没领回来,只得作罢。

陆勘微扬眉,“恭喜。”

林肃阳想起曾经青春年少时,每天封闭在军校里训练,夜里总会想起中学时喜欢的女生,只盼望放假回家能和她见上一面,最躁动的年纪,成日心猿意马的不在少数,就有人成了异类,此刻不由感慨一句,“你是和以前一样,半点不着急啊。”

陆勘一笑,没接腔,倒是想起一件事,“你现在还喝咖啡吗?”

“喝,我也就这点高雅爱好了。”

基地的临时宿舍里,林肃阳看着陆勘翻自己那半盒咖啡,“你对咖啡有研究了?”

“没研究。”陆勘把塑料包装盒一盖,问,“就这些了?”

“你还想要多少?我自己都不剩几条。”

“行,都给我了,回头还你一箱。”陆勘说。

“少来,我们收快递特别麻烦,基本收不到。”林肃阳倒不在乎几包咖啡,就是不爽,“在你手上吃了瘪,你还连吃带拿,有你这么做人的吗?”

陆勘一笑,“谢了,回头请你吃饭。”

演习胜利结束,队里放了两天假休整。

上午,张航宇和蒋小泉凑在一起瞎侃,两人现在都能忽略镜头,滔滔不绝地聊着演习时发生的趣事,小程在一旁听得正来劲,指导员把蒋小泉叫过去,“刚接到通知,文工团的人今天就过来了,你和陈辉去县里接一下。”

蒋小泉问,“过来慰问演出的?”

“对,给你庆功的。”指导员开着玩笑,又叮嘱,“记住,把人安全送到。”

蒋小泉挠挠头,“我有什么功,杨指导你就会臭我。没问题,我保证完成任务。”

褚柯一行人回到驻训地时,蒋小泉刚好把文工团的同志们接过来,先把他们带去大队长办公室。

送完人,蒋小泉去把车停好,把车钥匙送回去,回头碰见刚从训练场那边过来的孟鞍一行人。

“导演。”

孟鞍对他笑了笑打招呼,小程凑过去问,“你接人接到啦?听说是文工团的,那我们过两天有演出看?”

“有,我们自己还得出几个节目。”

小程好奇,“那文工团来了多少人?”

“四男四女,现在在褚队办公室。”

关系熟了,小程讲话也更随便,“人家远道而来,肯定还没吃饭,你们就给送去听领导讲话了,真不人道。”

蒋小泉嗤了声,“你也就是没当兵,不然有你的苦吃。”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笑了笑,“其实呢,他们也有人特别愿意去褚队办公室的……”

小程嗅到八卦的味道,“什么意思?”

蒋小泉跟他们一起往前走着,任小程怎么问,就是卖着关子,不肯说。

孟鞍走在前面听两人打闹,正想回过头去让小程别问了,人家在逗她呢,就听蒋小泉说,“哎呀,告诉你了,里面有个女的,是我们陆队的相亲对象,在车上就问我们陆队在哪儿,一下车就过去找他了。”蒋小泉笑着说,“这会陆队也跟着褚队回来了,她可不是赶着要去褚队办公室嘛。”

小程听得眼睛骨碌转了两回,看看孟鞍,又看看蒋小泉,“什么意思,她是你们陆队女朋友?”

“还不算。还没发展上,我们就来这儿了,天高皇帝远的,今天两人才见着。那个女的挺漂亮的,爷爷是个老首长,之前我不是和你们说了陆队也相亲嘛,最近一个就是她,是我们教导员介绍他们认识的。”

小程和纪灵都听得停下脚步,孟鞍站了一会,反应过来才自己往前走着,走了两步回头,“你们还走不走?”

小程和纪灵赶快跟上去。

陆勘一回到驻训地,先去冲了个澡,稍微整理了下,准备把咖啡拿去给孟鞍。

刚出宿舍,有人过来叫他,“陆队,教导员

叫你去他办公室。”

陆勘以为是有什么事,一路到教导员办公室,进门见椅子上坐着个穿军装的长发女人,冲他笑了笑,“陆队长,好久不见。”

陆勘对她点了点头。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会。

教导员也不是特别习惯干这种事,以前都是自家媳妇爱张罗,这个孔令晨是他们空军政治部文工团的,她的舅舅曾经是他的上级,现在已经升了,但老领导的情分总还在,该给面子要给。

教导员有些不自然地对陆勘说,“小孔是过来我们这边慰问演出的,坐了一天的车,挺辛苦的,刚刚其他人已经去食堂吃饭了,我把她单独叫过来的,你去和炊事班打个招呼,带她到食堂吃个饭,好好招待一下她。”

从教导员办公室出来,孔令晨上下打量了眼陆勘,“你比上次瘦了。”

陆勘没接她的话,孔令晨继续说,“来的路上就听说你们的好消息了,恭喜你啊,陆队长。”

陆勘摇头,“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一进食堂,褚队和其他人都还在吃饭,褚柯立刻叫炊事班加了几个菜,让两人坐下来一起吃饭。

饭后,陆勘和孔令晨一前一后地走出来。

孔令晨叫住陆勘,说,“我找教导员还有事,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办公室,你帮我问问吧。”

一个晚上,孟鞍都坐在电脑前整理素材,咖啡没了,她问人要了点茶叶,泡了杯茶提神。

通常工作时,纪灵不太和孟鞍闲聊,但看着放在一旁的作训帽,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到了洗漱时间,孟鞍和纪灵拿起洗漱用品去淋浴车。

孟鞍在淋浴车里好好洗了个热水澡,因为车里太闷,大多数时候,孟鞍她们都是自己烧水洗头发,但今天孟鞍在车里就把头发洗了。

出来时两人头发上都包着浴帽,带着东西回宿舍路上,途经一排大帐篷,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两人一同往那里看去。

孟鞍只看了一眼,就继续往前走去。

纪灵看着夜色中那一男一女聊天的身影,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想了想,朝前面喊了声,“鞍鞍,你等等我。”

陆勘听见声音,转身从帐篷拐角出去,见孟鞍端着脸盆走在前面,他三两步上前,拽住她的手臂。

孟鞍回过头,手臂动了动,陆勘松开她,说,“我帽子还在你那。”

“明天找人给你送过去。”

纪灵已经走过来,陆勘没多说什么,看了眼孟鞍戴的白色浴帽,“你回宿舍等我一下,先别睡,我有东西给你。”

孔令晨也跟着走出来,看见陆勘拉了一个女人的手,两人说了几句话,女人继续往前走去。

陆勘走回来,孔令晨问,“那是来你们部队拍摄的导演吗?”

陆勘点头。

孔令晨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干笑一声,试探着问,“你不会在追她吧?”

陆勘没回应,但也没否认,孔令晨心里一凉,不说话了。

“我找个人带你去找教导员,他应该在办公室。”陆勘说,“或者你自己过去,这边都有灯。”

孔令晨勉强维持住笑容,“那我自己去就行,不劳烦你。”

孟鞍回到宿舍,把头发吹到半干,就看见有人动了下帐篷门帘。

“是我。”陆勘在门外说。

孟鞍拿起桌上的作训帽,出去把帽子递给他。

陆勘接过帽子,晚上风又吹起来,孟鞍才洗过头发,长发散在肩侧,晚风吹起她的发丝,陆勘闻到一阵清香。

他虚握了下她的手臂,把她拉到帐篷后头的避风处,这处没什么光线,四周昏暗。

陆勘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她,“咖啡。”

孟鞍没想到他弄来了咖啡,也没接,抬起头问,“哪来的?”

“战友给的。”陆勘见她不接,直接塞她手里,“应该够你喝几天。”

塑料盒子戳着孟鞍的手,她没答话。

陆勘低头看着她,想了想,说,“你刚刚在食堂旁边看见的那个人,是文工团过来演出的。”

陆勘稍微停顿,继续说,“去年有一次教导员叫我去他家里吃饭,我去之前不知道她也在,和她吃过一顿饭。”

孟鞍还是没吭声。

陆勘走近一步,去看她的表情,她脸上十分平静,他仍是问了句,“你生气了?”

孟鞍抿了抿唇,“我没生气,你和谁吃饭是你的自由。”

她真的没有生气,她只是有些迷惘。

她能理解他渴望婚姻、渴望家庭的想法,即使在分手后,他真的去相过亲,她也没资格去怪他什么。

她一直觉得谈恋爱是件很简单也很小的事,感觉不错就在一起,不开心了就分开。

从来没有一个人,带给她的明明不全是开心,她还是愿意听他说话,甚至去担心他、紧张他。

但她不知道,还该不该像从前一样,毫无顾忌地往前走,又一次简单草率地在一起,心安理得地再次享受他的感情,却没办法给出他想要的回应。

“没生气为什么不说话?”

孟鞍没答,陆勘又说,“你答应我的,演习结束我们好好聊一聊。”

孟鞍默然。

陆勘看着她平静而冷淡的脸色,又上前一步,有些着急地说,“鞍鞍,你能不能好好和我说说话,你那天为什么跑来卫生队?”

孟鞍偏过头,轻声道,“你想听什么答案?”

陆勘想也不想便说,“我想听你说你担心我、在意我。”

孟鞍觉得自己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沉得她很不好受,而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是想看进她心里,她破罐破摔般承认了那天的冲动,“是,我是担心你,但……”

话没说完,陆勘就低头吻住了她,咖啡盒子掉在地上。

第47章 47 我们和好吧

孟鞍大脑空白一瞬, 回过神后偏头要躲开,却被人扣住了后脑勺,两人的唇紧紧贴在一起。

她伸手去推他, 那点力气对他丝毫不起作用, 反被他捉住了手握着。

他有些用力地在她唇上吮着,热意从嘴唇散发到孟鞍整张脸, 血气上涌, 让她头脑发涨,心脏在胸腔里跳得一下比一下快。

她浑身都紧绷起来,因为靠得太近,她想去踢他反抗, 只有膝盖碰到他的腿,陆勘感受到她的动作, 稍微错开她的唇,挨在她唇角边。

重新获得呼吸的孟鞍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眉头轻蹙,“你干什么……”

两人气息混在一起, 陆勘放开她的手, 空出来的手把她牢牢抱进怀里,说, “我想吻你。”

孟鞍心跳一下乱了,正是怔愣之际, 他的唇再次压下来。

孟鞍再次挣扎起来,本能地开口要说话,这次他的舌跟着就探了进来,舌尖很轻地划过她的上颚。

孟鞍背后一麻,像有细微电流经过, 挣扎的动作稍稍一停。

察觉她的动作不再激烈,他的吻就轻柔起来,只是轻轻碰着她的舌尖,她被他搂在怀里,抵在他胸膛前的手感受到他的心跳,铺天盖地都是熟悉又陌生的男性气息,耳边只剩自己的心跳声。

身体最诚实,她一点都不排斥他的吻。

她恍惚着,手不知不觉垂下来,他的怀抱更紧密,分不清是他抬起了她的下巴,还是她自己仰起了脸。他的舌越探越深,不断逗引着她。

孟鞍不自禁地碰了碰他的舌尖,他停顿一秒,渐渐又吻得用力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孟鞍被他吻得快要喘不上气,有些无力地推了他一下。

陆勘松开她的唇,孟鞍紧跟着睁开眼睛,他看着她睫毛轻颤,在喘着气。

他托着她后脑勺的手放去她背后,轻轻抚着她的发,低头时不时啄吻她的唇。

孟鞍没有躲,两人都是呼吸沉沉,陆勘抱住她,让孟鞍把脸搁在他的肩窝,在她耳边说,“鞍鞍,我们和好吧。”

孟鞍听着他这句话,嗓子发紧,说不出话。陆勘等了会,有意无意地亲了亲她的耳侧,似乎是想让她给反应。

陆勘见她不言语,手臂收紧,手指顺了顺她的发

,也沉默片刻,才开口道,“那时我们都不太冷静,很多话都口不择言。后来我听许柠说,你把工作辞了,才知道你那时工作上遇到问题。我打过你的电话,想好好和你聊一聊。”

他顿了顿,继续说,“你说我把你当陌生人,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以为你早把我忘了。”他微微叹口气,“我们以前见面时间太少,沟通也太少,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你到底在不在乎这段感情,现在我知道了。”

孟鞍脑子里混乱一片。

她想起很多从前的愉悦,想起很多后来的关心,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成拳,指甲无意识陷入掌心,带来细微的痛觉,提醒着她还处于现实中。

她觉得自己就像陷进了某个漩涡,被各种东西裹挟着,寻不到出口。

风吹得她的发丝飘在陆勘脸上,他呼吸之间,都是她身上的清香,她低垂眼睫始终不语,他深吸一口气,又稍微松开她,拂开她额边的碎发,吻了吻她的眉心,一路往下吻到鼻梁。

孟鞍别开脸,躲他的唇,“你别这样……”

陆勘盯着她避开的脸,急切道,“那你总要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他越着急,孟鞍反而越不知道怎么开口,心里的纠结该怎么说?说什么才能不重蹈覆辙?

孟鞍看见他眼里的红血丝,和他等待的目光,那句我不想结婚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心里隐约知道,说出这句话,什么都会结束。

她茫然地咬着唇。

长久的缄默,陆勘已经明白她的意思,心沉了沉,摇着头疲惫地开口,“鞍鞍,你自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吗?”

“我不知道!”孟鞍又听见他这种失望的语气,心口发紧,声音压抑地喊出来,“所以能不能别逼我?你为什么总要逼我,总是这样……”

孟鞍想推开他的怀抱又推不开,只能无力地被他抱着。

她讨厌这样无力的自己,讨厌这样反复无常的自己,讨厌这样没勇气去做决定的自己。

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我不是逼你。”陆勘低头看着她的脸,她呼吸急促,脸色更加苍白,他手上的力气松了很多,只是虚揽着她,轻轻拍她的背,语气放缓,“鞍鞍,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哪些问题,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的手在她背后轻抚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传到她背上,孟鞍在一下又一下的安抚里,焦躁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孟鞍垂下眼睑,慢慢地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以前没有考虑过这些,也不习惯去想,这些天我要工作,也没时间想明白。感情的事我控制不了自己,那天跑去卫生队,因为我担心你,我害怕是你受伤。之前答应你好好聊一聊,不是想敷衍你,但今天……”

孟鞍沉默了一会。

今天她见到孔令晨,这让她冲动的大脑得到了一些冷静。她不是误以为他们有什么,她只是很清楚地看到,他有更合适的选择,可以获得期待中的婚姻。

陆勘拍着她的背,“继续说。”

孟鞍摇摇头,彻底脱了力,闭上眼睛,“你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想一想,好不好。”

陆勘听着她祈求的声音,胸腔发堵。

他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但他没有再问,握着她的肩说,“我等你,你可以慢慢想。但你想清楚就告诉我,可以吗?”

他没有追问她要想多久,只答应他会等她,孟鞍无声地点点头。

陆勘长长舒了口气,把她在怀里搂紧。

谁都没有再说话,四周安静,孟鞍既没有推开他的怀抱,也没有回抱他,她静静站在那里,身体渐渐放松,心也跟着恢复平静。

过了会,陆勘放开她,弯下腰去捡掉在地上的咖啡盒子,用衣服擦了擦上面的灰,递过去给她。

孟鞍伸手接了,神情已经自如,“谢谢。”她看着手上的盒子,说,“咖啡我拿回去的话,会分给小纪。”

“你随便分。”陆勘想了想,露出今晚第一个笑,“这又不是礼物。”

两人面对面站着,两道影子被月光模糊地照在沙砾地上,交叠在一起。

陆勘看着她,说:“快熄灯了,你回去吧。”

孟鞍点头,嗯了声。

她拿着咖啡要往帐篷走去,又抬头看他一眼,陆勘也还看着她,目光询问。

她不大自然地垂眸,仿佛犹豫着什么。

“怎么了?”陆勘问。

孟鞍摇摇头,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往宿舍帐篷走去。

她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陆勘在帐篷外稍微站了下,此前他心里始终记挂着要和她说话这件事,连日来的神经紧绷和在高压下演习的疲惫在此刻一齐涌上来。

手臂里似乎还有刚刚抱她的触感,这让他站在原地,有些懒得动了。作训帽上沾了她的味道,淡淡的清香被晚风吹来,他低头看了会,很久才往宿舍走去……

文艺汇演定在三天后,教导员特意给这次文艺汇演起了个响亮的主题。

几个会吉他的小伙子两天排了个自弹自唱的节目,还有人排了相声节目,简单的汇演搞得有声有色。

汇演一结束,文工团的人被送走,这也意味着突击队为期半年的高原驻训结束了,整队人马收拾行装转回驻地。

这次他们回驻地,孟鞍一行人会回家休整几天,再过来驻地。

孟鞍和纪灵拍到所有人乘上运输机离开的画面,才坐车赶去当地省会机场,几人一同飞往上海。

在上海开过一个中期会议,纪灵回了趟厦门,孟鞍独自回家,等待两天后在江城会合。

从上海回去当天,受雷暴雨影响,飞往中部地区的航班大面积延误。

打开新闻一看,江城邻省多地已经发出红色暴雨警报。

孟鞍本来担心航班会取消,好在晚上九点,她顺利登上了飞机。

落地时将近十一点,机场落着小雨,地面湿漉漉的,孟鞍拿了行李和托运的器材,打车回家。

不同于高原明晃晃的炙烤,下过雨的城市夜晚异常凉爽。

数月未回,家里没请人打扫过,孟鞍原打算放好行李,拿上东西去酒店住一晚。

一进家门,发现厨房灯亮着,她吓了一跳,过去一看是自己忘了关灯,竟这么亮了快半年。

她关了灯,背靠在墙壁上,打量这间有些陌生的房子,到处落满了灰尘。她去阳台上把窗户打开通风,阳台上没有盆栽,养的多肉临走前送给了邻居,花瓶里的花在她出门工作前就扔了,此刻家里空荡荡的,一点生气也没有。

白炽灯把地板照得锃亮,她不知是不是习惯了军营里的集体生活,有些怀念那顶不明亮的帐篷,虽然不方便,但生活单纯而热闹,回到家面对一个人的房间,竟十分不自在。

她独自站阳台边想着,雨落得大了起来,雨点不断飘在她身上,她也没管。

手机在这时响起来,是一通陌生电话。

她接起,对面是和他们对接工作的杨指导,语气严肃,“小孟导演,我们驻地邻省暴雨,受灾情况严重,我们刚刚接到命令,集结队伍前往灾区支援,你看你们那里要不要派人随行?目前灾区情况不明,有一定危险,我们自己宣传股有一位女同志随行,你们这里最多只能来一人。”

孟鞍没有犹豫,“我过来。”

杨指导交代,他们几个小时后就会抵达灾区,她等明天天亮再坐车来他们驻地,那里会有人接她。

事情交代完,杨指导说,“有人要和你说话。”

雨水飘到孟鞍手臂上,她在电话里听见陆勘的声音,“你到家了?”

“刚到。”

“航班延误了?”

“对,下雨影响的。”她很久没和他打过电话了,此刻听见他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让她心里有些飘忽不定。

寥寥几句话,陆勘没时间多说,只能叮嘱道,“鞍鞍,你过来要注意安全。”

第48章 48 注意安全

雨下了一整夜。

孟鞍出门时天还没亮, 她坐了最早一班的高铁,又转汽车,折腾了一个上午, 下午两点, 她坐上了前往灾区的车。同行的还有宣传股一个叫郑雪的女干事,齐耳短发, 一身蓝色军装看起来英姿飒爽。

孟鞍上车吃了郑雪给的一包压缩饼干和一块巧克力, 就开始闭目养神。昨晚她临时和章之恒开了个电话会议,查阅资料工作到三点,又列好提纲,收拾完行李, 稍微睡了一会就出发了。这次她轻装上阵,只带了一台单反和三个镜头。

一路都是暴雨, 天乌沉沉的,沿路有树被大风吹倒, 高速上车开得格外慢,孟鞍在手机上搜索前方灾区消息, 城市内涝, 地铁公交都停了,市民都困在家里, 而偏远村庄的情况更不明朗。

手机信号一直断断续续,200多公里的路, 开了快六个小时,车刚驶出高速路口,手机就彻底失去信号。

因为受灾严重,全省各地多个基站受到影响,通讯和网络全部中断了, 好在卫星导航还管用。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位于宁鲁县境内的永河流域,这条河流域面积广,一到汛期就洪峰大,突然的强降雨让水位不断抬高,当地受灾情况严重。

路上越来越颠簸,山间不断有碎石落下来,很多路都因为山洪影响被堵住,他们只能不断折返,不断试路。

车开得小心,一路到宁鲁县境内,已经晚上十一点,去往安置点的路上,有条小道右侧塌方,路被堵了一半。

负责开车的司机是个稳重的军士长,这时心里也没了底,回过头问她们,“你们觉得是直接过去,还是重新找道?”

雨太大,车灯照明有限,孟鞍先说,“我下去看看。”

她拿了把伞下车,郑雪也跟着跑下来,前方路窄,通行有危险,但很难保证其他路没被堵上。

雨水很快打湿衣袖,孟鞍在雨中问郑雪,“要不直接开过去吧?”

郑雪点头,快速往回跑,“走。”

两人上车,司机一踩油门,车顺利驶过去,有惊无险,大家都松了口气。

到镇上的集中安置点已经凌晨,这里是镇上的文化广场,地势高,水还没涨上来,空地上帐篷林立,没有通电,四周都漆黑,只有晃来晃去的手电筒光。

镇政府的工作人员带着孟鞍和郑雪到帐篷里放行李,给了她们一瓶矿泉水。帐篷里安置着不少村民,有老人有小孩,大部分都没睡,不停交谈着,或是目光惶惶地看着彼此。

有个中年妇女一直站在帐篷门口向外张望,半边身子都被淋湿,脸上表情忧心忡忡。

工作人员告诉孟鞍,是家里有老人还没转移出来。

孟鞍看着帐篷外的瓢泼大雨,“希望雨快点停。”

孟鞍和郑雪在帐篷里休整了十来分钟,换了雨靴,穿上雨衣,跟着开车来的军士长赶往救灾现场。

军士长一边走,一边说,“你们不会在这里休息太久,这个村的群众安全转移后,我们会转移到下个安置点。”

郑雪常年承担重大事件报道任务,对这种情况早已习惯,唯一担心的是孟鞍的承受能力,“你还行吗?要不今晚你留下休息,等天亮了我们再来接你。”

孟鞍摇摇头,“我没关系。”

车一路开到积水区域停下,路面快要被冲毁,到处是淤泥和石头,树枝倒在路边,旁边停着数辆绿色军卡,夜幕下,穿着迷彩服、披着雨衣的身影行色匆匆,每个人身上都沾满雨水和泥水,看不清面孔。

军士长什么都没说,很快投入救援中。

雨小了,仍在下,孟鞍和郑雪所在位置相对安全,积水不深,刚刚没过脚踝,而远处地势低洼的村庄已是一片汪洋,洪水齐腰深,穿着救生服的军人们艰难地在洪流里移动。

一艘艘冲锋舟载着转移群众,送至岸边,旁边有解放军官兵,也有志愿者。

孟鞍的镜头对准从远处驶来的一艘冲锋舟,雨水打在她脸上,她的头发全被打湿,黏在脸侧。

镜头里忽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脸孔,穿着救生衣,移动探照灯照过他的脸,明亮一瞬,他也是满脸雨水,朝她的镜头看了眼,继续在洪水里扶着冲锋舟,一路把船上坐着的两个老人和一个小女孩送到岸边,很快有志愿者伸手过来扶他们上车。

孟鞍放下相机,隔着大雨和他对视一眼。

陆勘倒是老远就瞧见她了,走到近前也没时间说话,目光在她身上稍作停留,紧绷的神经有那么一丝松懈,只匆匆朝她道,“你注意安全。”

她点点头,还来不及说话,他就划着冲锋舟折返回去。

周围嘈杂,人声、雨声混在一起,孟鞍看着暗夜里那道身影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

……

天快亮时,孟鞍和郑雪回到安置点,找了把椅子坐着休息了两个小时,吃了分发的面包,就跟着队伍再次出发。

根据指挥部安排,他们要奔赴的地点是宁鲁县山区某乡,当地三个村庄都与外界失联,灾情不明。

通讯一直没恢复,唯一的好消息是,雨暂时停了。

当地地形复杂,道路受山洪影响,无法通行,只能徒步朝深山挺进。

车停在空旷平地上,战士们迅速搭出一个简易帐篷做指挥所。

这里崇山峻岭,山路路况还不明,又随时有山体滑坡、落石的可能,大规模机动难免造成延误,经过部署,队里决定派出两支小分队兵分两路,先去摸清村内实际情况。

先行队伍很快开始清点装备和物资,孟鞍正在拍摄这一幕。

有人把张航宇扶至一旁,孟鞍拿着相机跟过去,原来昨晚张航宇在转移群众的过程中,在水里泡得太久,腿被虫子咬了,现在腿上已经红肿一片。

张航宇坐在地上,看见孟鞍在拍摄,说,“现在我要跟你一块留这了。”

孟鞍看着他的伤口,“疼吗?”

张航宇摇头。

旁边的战士和孟鞍熟悉,说,“这里还是挺危险的,事情多了我们顾不上你,其实你可以让宣传股他们多拍点视频给你,不用自己过来。”

“我还是想自己拍,放心吧,我不给你们添麻烦。”孟鞍拿出随身带着提神的风油精,问张航宇,“这个能用吗?”

小战士赶紧拦住,说,“别用这个,陆军有医疗队就在旁边驻点,我等会送他过去。”

张航宇拿矿泉水随便冲了下伤口,听见这话,拍了下对方的后脑勺,“你小子存心埋汰我呢?这点伤跑医疗队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张航宇说着就直接往伤口上倒风油精,孟鞍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张航宇抹完,说,“下午应该就好了,等陆队他们回来,我们第二批进去。”

说话间,先行队伍已经清点完毕,准备出发。

孟鞍看着他们背起行囊,往前走去。

张航宇喊了孟鞍好几声,孟鞍才回过头,“怎么了?”

张航宇把风油精递过去,纳闷地看着她,“你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孟鞍收起风油精,想了想,索性把相机也关了,坐在地上,默默不语。

留下来的队伍在空地上搭建起一间间简易帐篷,他们绝大部分人都两天两夜没怎么合眼,今晚需要在这里临时休整一夜。

孟鞍和郑雪分到一个帐篷,两人休息了三个小时,中午十一点,先到达的二分队传来两个村庄的消息,报告了当地受灾情况。而另一边,一分队还在攀行前往另一个村庄,这个村庄距离稍远,已经成为“孤岛”。

又等待了一个小时,一分队终于传回消息。

村里多处房屋被洪水冲毁,村委会临时设置的安置点容纳不下这么多人,还有人员受伤,需要立刻向外转移。

两支分队用急救包对受伤人员进行了简易包扎,给他们留下了必要物资和手电,先返回指挥所。

褚柯得到消息,派人用无人机侦察被堵道路,在两支分队回来前,派出队伍对前方道路进行清理,确保村民能够顺利转移。

郑雪跟着清理部队去拍摄了,因为情况不明朗,褚柯没有同意孟鞍跟着。

一直到晚饭时间,先行的两支侦察队还没有回来。

小战士给每个人发了桶方便面,在休息的战士们围在帐篷外吃饭。

孟鞍拿着泡好的方便面到不远处一块石头旁坐着吃饭,她分到的是一盒红油爆椒,调料包她只放了一半,结果辣得她舌头都麻了,赶紧喝了半瓶水。

一口水还含在嘴里,就看见穿着迷彩、戴着头盔的人走过来,她微微睁大眼睛。

陆勘看见她的模样和旁边的泡面桶,微一挑眉,“不能吃辣,为什么还吃?”

孟鞍把水咽下去,“不知道这么辣。”

她上下打量他一眼,他的迷彩上沾了不少泥,脸上挂着水珠,想是才洗过脸,此刻神采奕奕,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已经喝了一大半,她看见他捏了捏空着的瓶身,像是无意识的动作。

陆勘走近了,在她面前站定,问,“怎么一个人在这?”

“郑雪跟着清理部队去拍摄了,褚队没让我去。”

陆勘想了会郑雪是谁,说,“等道路通畅,确定安全了,他会让你过来拍摄的。”

孟鞍点头,“我理解。”

陆勘低头看着她的嘴唇,被辣得有些红。

孟鞍察觉到他的视线,心跳快了一拍,又听见他略低的声音,“脸上怎么黑了?”

孟鞍下意识抬手擦了擦脸,“哪里?”

他手伸过来,食指点了点她眼睛和太阳穴中间的位置,“这里。”

孟鞍抬眼,正和他的目光对上,他唇角略提,拇指在她那块皮肤上擦了擦,又稍微用了点力,才放下手,说,“没擦干净,你晚点找水洗吧。”

他手指的温度留在她眼睛边,孟鞍嗯了声,“估计在哪里沾上灰了。”

有几秒的安静,孟鞍垂眸,再次开口,“你吃饭了吗?”

“吃了。”

“现在是休息?”

陆勘颔首,“和你说两句话,等会就走了。”

孟鞍抬起头,“这么快。”

陆勘捏了下水瓶,目光停在她脸上,默了会儿,说,“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你就能去拍摄了。”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了。”

他转身走出去几步,孟鞍在他身后喊他,“陆勘!”

陆勘停下脚步,回头。

孟鞍定定望着他,“你注意安全。”

陆勘眼里闪过笑意,冲她点头,“我知道。”。

经过一天一夜的奋战,次日上午,一条大路基本被清理完毕,车辆能够通行。

但村里的人出来还是要经过几条山间小道,才能到大路上坐车出去,受伤无法行走的人只能用担架抬出去。

在当地村委会的帮助下,受伤的以及老人小孩最先被转移,其余的青壮年分批次转移。

孟鞍和郑雪一直随队拍摄,下午转移最后一批群众时,天上又落起了小雨,崖壁上不时有小石子落下,官兵们把自己的头盔送给群众,也才勉强够用。

孟鞍和郑雪都停止了拍摄,跟在队伍后面小心走着。

陆勘一直走在队伍前面,有人跑上前报告,“陆队,有人在后面闹事。”

陆勘看着碎石不断往下落,皱眉问,“闹什么?”

他示意其他人先往前走,自己折回去察看情况。

队伍中间,黝黑的中年男人说什么都不肯往前走,任谁来劝都没用。

“为什么就不给我发头盔?走这种路,比待在家里没水没电还可怕,谁知道石头什么时候就砸我脑袋上?”男人贴着石壁不动,“我不走,我家里就我一个劳力,我要是伤了误了工,你们部队给负责不?”

几个军人劝说他无果,来了脾气,说,“别耽误时间了,前面走几步就到了,真让你在家没水没电,你不早哭死了。”

男人不管不顾,“你怎么说话的?把你们领导叫来,个个都有头盔,凭什么就我没有?”

张航宇咬牙道,“哪还有头盔?”

“那我不管。”

不少村民也跟停下来了,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帮腔的,也有劝说的。

郑雪作为女军官,头上的头盔都早已分给转移群众。

路面狭窄,一堆人堵在这儿,后面队伍也只能绕开他们才能通行,动得相当缓慢。

孟鞍看这个男人是要赖在这了,把自己的头盔取下来,不耐道,“我的给你,可以走了吗?”

男人看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她手中接过头盔戴上了。

张航宇不屑地瞪他。

男人只装作没看见,队伍终于继续往前走。

刚往前走了一小段,孟鞍看见陆勘走了过来,她还不知道他是不是来找她的,就看见他脸色遽然一变,“鞍鞍!”

孟鞍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朝她扑过来,她被猛地带进怀里,踉跄几步,将要摔在地上的那一刻,她隐约看见山上落下一块大石头,砸在他的背上。

第49章 49 我很想你

陆勘反应极快地伸手拦住她的腰, 孟鞍没完全摔倒,右腿却磕在一旁的石头上,腿上瞬间传来剧烈的疼痛。

石头砰地一声落在地上, 又滚下悬崖, 军人们大声喊着散开。

一派混乱中,身旁人抱住她, 孟鞍惊魂未定, 忍着疼问,“砸到你了?”

“没有。”陆勘回答,低头看见她被石头刮破的裤脚,小腿靠近脚踝的地方被刮出一道血痕, 血珠不断往外冒,旁边石头尖上留有暗红的血迹。

她的手伸到他背后摸了摸, 陆勘感受到她的动作,抬头又见她皱眉在忍着疼, 心里情绪难言,“我真没事。”

前后的人都有序散开了, 郑雪和几个军人围过来, 有人把急救包递过来,陆勘接过, 和孟鞍说,“先给你止血。”又对旁边几人说, “你们先走,别围在这里。”

几人没多留,依次散开了,陆勘拿出剪刀,“我把你裤子剪了?”

孟鞍仍是心有余悸, 看着陆勘的动作,慢慢点了下头。

裤脚剪开,伤口细长一条,在腿上很显眼,连袜子上也沾了血。

陆勘抬头去看她,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腿,他看不见她的脸色,有些后悔刚刚推她的力道太大。

陆勘拿出无菌纱布覆盖她的伤口,提醒,“生理盐水冲伤口会疼。”

孟鞍还是点头。

周围崖壁上还有落石风险,他没多说,快速帮她冲洗伤口,孟鞍攥住了他的衣袖,陆勘不忍,手停了停,才继续动作。

包扎好,他把她胳膊往自己肩上一搭,孟鞍有些愣神,扶了下自己的相机,“你抱我?”

“自己能走吗?”陆勘问她。

孟鞍活动了一下脚踝,点头。

陆勘本来担心她伤到骨头,这会稍微松了口气,打横抱起她,“我抱你快一点。”

她自己也感觉有些没力气,任他动作,靠在了他怀里,一颗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陆勘抱着她快速走过最后一段山路,沿路还有不少碎石落下来,所幸没再遇见大块落石。

其他人比他们早到,村民已经全部坐上军卡,车正准备开走。

陆勘把孟鞍抱到一辆吉普旁,拉开门,抱她进副驾坐好,对驾驶座的司机说,“我来开,你坐后面。”

后面还坐着两名军人,都听说了刚刚的事,关切道,“受伤了?”

陆勘坐上驾驶位,看孟鞍闷声不说话,估计她是伤口疼又吓得够呛,还没缓过来,他回答后面人,“她腿被刮伤了。”

他看她没动,探身过去帮她把安全带寄好,又问后面人要了瓶矿泉水拧开,递到她手上,“腿很疼?”

孟鞍喝了口水,摇摇头,“没有。”

后面几人看这一来二去,也明白几分,年纪稍大的一个开了句玩笑,“小孟导演,陆队负责大家的安全,你腿磕伤了他负全责,回去让他赔你。”

孟鞍尚未回过神,没回应这句玩笑话,陆勘边发动车子,转过脸看她一眼。

她察觉到他的视线,侧过头来看他,陆勘单手扶着方向盘,伸手去拍了拍她的背,“睡会。”

他说完,移开视线,看回前路,孟鞍却没动,还那么看着他。惊惶过后,一想到刚刚的情形,她心里就有酸胀的感觉,一阵后怕。

开着车,陆勘略感意外地回视过去,她的神情不如往常平静,眉眼间笼着情绪,和她一双眼睛对视一秒,他愣了愣。

孟鞍一句话都没说,偏开了头。

一路无话,后面人也是累极,倒在车上休息,中途到了临时驻扎的帐篷,陆勘把车上三个人放了下去,开车带孟鞍去几公里外的医疗点。

医疗点设置在一所小学内,医疗队人员是联勤保障部队某医院派来的,刚刚被转移出来的受伤群众就是送到这里。

陆勘把车停在学校门口,两人一进大门,就看见野战帐篷外围坐着不少当地村民。

陆勘带着孟鞍进到帐篷里,里面五个医生,都忙得不可开交,一时都腾不出手。

有个女军医从外面拿着药水进来,见有穿着军装的站在门口,边走边问了句,“哪个部队的,怎么了?”

陆勘报了单位,蹲下来,示意女军医看伤口位置,“她腿刚刚被刮伤了。”

女军医蹲下来,见已经包扎过了,把药水放在地上,没来得及做其他操作,直接揭开纱布。

纱布黏在伤口上,孟鞍疼得闷哼一声,陆勘扶住她,女军医环视了一圈帐篷,“没椅子了,不好意思,还站得住吧?”

“没关系。”孟鞍答。

军医迅速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血止住了,有点渗液,创面不大,划石头上了?”

“对,”陆勘问,“用不用缝针?”

军医有点为难地扫孟鞍一眼,“伤口不算深,缝也可以,但现在我们没有缝美容针的条件。”

孟鞍看着陆勘,说,“不用缝吧。”

里面有人喊军医的名字,她应着,给孟鞍说,“那这样,你先去外面等等,那边有小孩等我打针,我忙完来给你消毒开药。”

女军医匆匆忙忙拿着药水正准备走,忽然想起来,朝陆勘道,“你学过基本救护吧?我这里不知道还要多久,旁边医务室有碘伏,还有空床可以坐,你先帮她消毒?”

学校医务室在教学楼一楼,里面设施陈旧,摆着一张窄小的床铺,桌上堆着不少药品,看起来是充作临时药房。

陆勘先让孟鞍在床边坐下,自己去找出碘伏和棉签,到洗手台前把手洗干净了,半蹲在床边,低头瞧了瞧她的伤口。

血迹凝在她的皮肤上,伤口处斑驳暗红,看得人心里难受,陆勘帮她把鞋袜都脱了,让她把脚搭在自己膝盖上,抬头看她一眼,“给你涂点碘伏。”

孟鞍低着头,看见他眼里明显的心疼,心里忽然有点闷。

陆勘没给女孩上过药,手上不知轻重,犹豫片刻,才握着她的腿,拿棉签在她伤口上轻涂。

孟鞍往下看,看见他的发顶,微微弯曲的背,和他手上小心翼翼的动作。

她觉得这是一个小伤口,小到没有缝针的必要,小到她自己也不会去过多重视,小到她有一种感觉,也许除了他,没有人会因为这么一个小伤口心疼。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也不疼,鼻子却发酸。

她的腿在他手里稍微动了动,陆勘停了动作,“弄疼了?”

他抬起头,就见她一双眼睛蕴着湿意,眼眶微红,一怔,“怎么了?”

孟鞍摇头,就那么看着他,不说话。

陆勘也看了她一会,才低下头继续给她涂药,手上动作越发轻了,琢磨了会儿,说,“山上的事你别放在心上,不是你,是别人我也会救的。”

说完,他把用完的棉签放在一旁,去旋紧碘伏盖子。

孟鞍听了他的,她想起晕倒时他的怀抱,夜晚的荒原上突然出现的灯光,他想也不想扑过来的身影……

她哑着声开口,“我很讨厌吧。”

陆勘诧异地抬起头。

孟鞍看着他,眼睛发涨,屏着没有落泪,“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是我说的分手,是我对你说了过分的话,我什么都没能给你,明明害怕进入婚姻,给不了你承诺,却不敢直接告诉你。”

她心里一阵抽恸,“因为我自私,我舍不得让你走,就让你这么不清不楚地和我牵扯,给你希望,继续享受你的付出,又耽误你。我怕你受伤,你今天要是因为救我受一点伤,我会难受死……”

她声音越来越小,哽咽着发不出声来。

陆勘看着她雾蒙蒙的眼睛,嗓子发痒,自从认识她以来,他就没见过她这副样子,她总是笑着,即使不高兴也只是蹙眉,或是冷脸,从来没见她掉过眼泪。

“你一直在纠结结婚的事?”

孟鞍吸了吸鼻子,一番话说得情绪失控,她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静默半晌,陆勘清了清喉咙,认真地说,“你不想结婚就不结吧,一直谈恋爱也可以。”他顿了顿,语气认真,“我不知道你在想这件事,以前我想要你给我一个承诺,是因为不确定你什么想法。现在你不用承诺我什么,你想怎么样,我都接受。”

他去握住她的手,目光不移,“我从没讨厌过你。”

大雨天的黄昏,室内光线不明,他目光灼灼却很明晰,孟鞍空着的另一个手在床上放着,这会手指不自觉搓了下潮湿的床单,心里有什么东西迅速涌上来。

曾经她以为恋爱只是生活的调味剂,原料廉价简单,吸引一时的味觉。

她以为他也不会是例外。

她以为从他那里得到的是可以舍弃的新鲜感,是终会褪去的荷尔蒙,却没想到是一个人的真心。

陆勘把她的腿放到床上,站起来揽住她,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吁了口气,“鞍鞍,我很想你。”

孟鞍的心像是被人撞了一下,心脏在胸腔里重重跳起来,脸上硌着他的迷彩拉链,安静的空间里,闻着熟悉的气息,她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她刚刚闭上眼睛,医务室的门被人推开,陆勘放开了她。

孟鞍把额前碎发捋去耳后,回头看了眼来人。

女军医站在门口,脸上表情有点尴尬,“我来的不是时候。”

陆勘也感到不自在,俯身把地上的碘酒和棉签捡起来,用过的棉签扔进一旁垃圾桶,碘酒放在桌子上。

女军医走过来,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女的像是哭过,心里不由有些猜想,但不便多问,只蹲下来帮忙察看了伤口,又给拿了药,重新包扎了一遍,交代一定不能碰水,特别是现在洪水期间,容易感染发炎。

陆勘认真地道了声谢,女军医瞄他一眼,低斥,“怎么大老远把女朋友带来了?”

孟鞍听她语气知道她是误会了,“我是过来他们部队拍摄的。”

陆勘低头看她几秒。

女军医本以为是违反纪律,歉然地对孟鞍笑笑,“这样啊。”

女军医走后,陆勘蹲下去要给孟鞍穿鞋,孟鞍躲开,“我自己来。”

陆勘抬眼,孟鞍和他目光交汇一瞬,抿唇微笑了下,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干什么要帮我穿鞋,又没有残。”

陆勘看着她,也牵了牵唇,站起来在一旁等着她。

两人出了校门,坐上车,孟鞍把留在车上的半瓶水喝了,陆勘瞥了眼她腿上的相机,“你相机摔坏没有?”

“没有吧,没磕着它。”一连串的事情下来,孟鞍还没想起检查自己相机,这才打开镜头检查了一番,说,“应该没事。”

陆勘点头。

一路开回驻扎地,正是晚饭时分,大家围坐在外面吃饭,车刚停下,郑雪跑过来,关心道,“还好吧?”

孟鞍摇摇头,“没事。”

“那就好,我帮你留了一份盒饭,快过来吃吧。”

孟鞍回过头看陆勘。

陆勘从后座把开的药拿给她,说,“去吧。”

郑雪这才反应过来不妥,刚刚在山上,陆勘喊的那声鞍鞍旁边人都听见了,这会儿她也许是打扰了。

但孟鞍已经下了车,郑雪也就没再说什么,和她一起回帐篷吃饭。

吃着饭,外面又下起小雨,好在只下了二十来分钟就停了。

天色渐黑,省内大部分地区已经停止降雨,连续奋战三天,终于今晚所有人都能在这里休整一夜。

晚上郑雪坐在椅子上写稿子,孟鞍躺在床上抱着笔记本导素材。城市里的通讯和网络都已经恢复,山里要慢一些,还是时有时无。

八点差十分,郑雪写完稿子,关上电脑,去外面上厕所。

一出门,在门口就撞见陆勘,郑雪和他打了声招呼,“陆队。”

陆勘点点头,郑雪看他手里提着一篮杨梅,明白地说,“来找孟鞍的吧?她在床上躺着呢,我要晚点才回来,你进去聊吧。”

陆勘掀开帐篷门帘,里面只有一只手电筒亮着在照明,笔记本屏幕的光映着孟鞍的脸。

孟鞍抬眼见是他,他脱了外套,只穿了件短袖体能服,望着她说,“刚和褚队去了趟安置点,有村民送了杨梅,我洗过了,你尝尝。”

她应了声,坐起来,把笔记本电脑合上,放去一旁,帐篷里一下更暗。

陆勘走进来,环视一圈,把帐篷里唯一一把椅子扯到孟鞍床边,手里的杨梅递到她面前。

孟鞍指了指椅子,“你先放那儿。”

陆勘把杨梅放下,自己站在一边,静了几秒,孟鞍往床沿坐了些,光线太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拍了拍旁边床沿,微微侧头说,“你坐啊。”

陆勘略有迟疑,“我没洗澡。”

“我也没洗。”孟鞍弯了弯唇,“坐吧。”

陆勘在她旁边坐下,两人一时都没说话,不知道是谁先碰到谁的手,两人同时转过头看向对方。

不太清晰的光线里,孟鞍只勉强看清他的眉眼轮廓,他注视着她。

孟鞍感受到他的目光,正有些心不在焉,忽然唇上一热,他吻了过来。

第50章 50 黑名单

他的手轻轻托着她的后脑勺, 吻过来的力道有点儿重。

光线不明,感官更清晰。

孟鞍感受到他下巴颏上冒出来的胡茬,毫无间隙地磨在她皮肤上, 她的手无意识动了动, 碰到他手臂。

陆勘捉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他用力含着她的唇, 两人都有些急切, 气息混在一起,帐篷不隔音,外面不时有人走过,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 像在另一个世界,耳边最清晰的是彼此唇舌交缠的微弱声音。

孟鞍闭着眼睛回应他, 觉得自己指尖都有些发麻,脑子里想着郑雪快要回来, 却没有推开他。

不知亲了多久,孟鞍呼吸不匀, 陆勘放开了她。

两人都睁开了眼, 互相都没说话,望着对方。

几秒的安静, 孟鞍轻喘着气,“胡子没刮。”

陆勘停顿了下, 反应过来笑了,“刚没想起来。”

他放在她后脑勺的手移到前面,拇指在她颊侧稍作停留,孟鞍和他对视着,他的眼睛在昏光里格外清亮。

下一秒, 她亲了过去。

两人又吻在一起,孟鞍的手慢慢环上他的脖颈,两人越吻越深,她不自觉地去抚他的背。

陆勘不防,被她碰了下身上酸痛的位置,回吻她的动作稍有停顿。

吻得太紧,一秒的停顿都能察觉,孟鞍心里咯噔一下,错开他的唇,低声问,“背上怎么了?”

“没事。”他并不多说,低头再次亲过来。

孟鞍推开他,“别骗我。”

陆勘停下动作,“真的没事。”

她盯着他。

陆勘张了张唇,说,“石头碰了一下。”

“我就知道。”孟鞍甩开他的手,“你还说没事,给我看看。”

陆勘愣了愣,“我怎么给你看?”

“转过去,衣服撩开。”

“……”

他没动,孟鞍上手去扯他衣服,陆勘哑然片刻,无奈转了过去。

孟鞍掀开他的衣服,才看见他背上一大块青紫。

孟鞍一言不发地下床,陆勘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移动,看着她把手电筒从另一张床床头拿来,她换了条宽松的作训裤,估计是郑雪给的。

陆勘还在打量她那条裤子,孟鞍又扯开他的衣服,用手电筒细细察看他的伤。

他背上的皮肤比裸。露在外的皮肤要白些,确实只青了那一块,没有其余的伤,她放了一半的心,但这么一大块淤青也够吓人,她手指在乌青旁点了点,“会不会是伤到骨头?”

陆勘感觉她的呼吸洒在背上,隔了几秒才出声,“不是,伤到骨头不是这个疼法。”

“你伤到过骨头?”

陆勘没作声,孟鞍瞥了眼他的侧脸,拉了下他的衣服下摆,示意他自己放下来,手电筒的光扫到他后腰那个小伤疤。

军绿色的衣服盖住他的皮肤,孟鞍随意地把手电筒放在床上,问,“队里有药可以擦吗?”

“不用擦药。”陆勘整理好衣服,活动了下僵硬的肩颈。

“不擦药这要弄多久?”

“过两天就好了。”

孟鞍侧过脸,微蹙眉看了他一会,说,“我发现你们都有点讳疾忌医。”

陆勘偏头看她。

“前天张航宇也不愿意擦药。”

他摇头笑了下,“这要我擦什么药?”

孟鞍想了想,“找点红花油抹抹,活血化瘀,没那么疼。”

陆勘倒没在意,“本来就不疼。”

一时都没了言语,小小的帐篷安静下来,陆勘见她不说话,心想她觉得擦了安心就擦吧,还没开口,听见她说,“砸偏一点就到你头上了。”

她语气里似乎有些怅然,陆勘顿了会儿,说,“不会。”又握住她的手,“都没事,别多想了。”

他掌心温热,包裹着她的手,孟鞍侧眸看过去,手电筒的光线从床上打在帐篷布上,半明半昧的光影映在他脸上,显得眉眼格外深邃,两人对视几秒,孟鞍低下头说,“如果我一直不想结婚,你也愿意吗?”

陆勘觉得婚姻对她来说,也许是一桩需要花很长时间去慎重思考的事情,而他那时的想法太冲动,也太草率,对她造成不小的压力。

他把她带到自己肩上靠着,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说,“如果两个人一直在一起,结婚和谈恋爱也没差别。”

孟鞍抬眼瞥见他的侧脸,稍许沉默,她不是一个爱听承诺的人,也不相信永恒,但听到他的话,她认真思考了一下。

陆勘见她不言语,转开话题,“明天你还去拍摄吗?”

孟鞍顺着说了下去,“当然去,明天有什么任务?”

“等通知,看情况大部分地方雨都停了。”他又问,“你裤子谁给的。”

“郑雪给的,”孟鞍说着想起来,“她怎么还没回。”

“刚在外面碰见她,说晚点再回。”

孟鞍头抬起来,“不早说,我还以为她很快就回来。”

“你也没问。”静了静,陆勘说,“你打算和郑雪说吗?”

孟鞍坐直,瞄他一眼,把问题还回去,“说什么?”

陆勘睨着她,捏了捏她的掌心。

孟鞍扬了点唇,反手在他手背上轻拍了一下,“不说别人就不知道?”

他没答,只是用了点力捉住她的手。

孟鞍心里怦怦跳了两下,见他脸上有淡淡的笑容,看了几秒,他也回视过来,她心里竟有一丝紧张,找了句话说,“讲起来我要问你,李驰是不是知道以前的事,为什么总那么奇怪地看着我。”

“他以前接过你电话,在我手机上还看过你的照片。”

孟鞍回忆了下,似乎有点印象,“是他啊。”又狐疑地问,“你有我照片?”

陆勘微扬起眉,“在植物园拍的,我告诉过你,你忘了?”

孟鞍想起来有次她来找他,他带着她去植物园转了转,但照片确实记忆模糊,“给我看看。”

“手机没带在身上。”他停了停,想起来问,“你手机呢?”

孟鞍不知道他没事问她手机做什么,不解地看着他。

陆勘微顿,低声问,“能把我电话和微信拉出来么?”

明明气氛还不错,他偏来这么一问,孟鞍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扭头看向一旁,“等手机有电。”

陆勘想了想,也低头轻笑了声,“我不能在你这待久了,先走了。”

他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今天累了,好好睡一觉。”

“嗯。”

他看了眼她的腿,提醒,“明天早上记得换药,我不一定能过来。”

“知道了,我自己能换。”他转身要走,孟鞍去拉了下他的手,又松开,抿唇笑了下,说,“谢谢你的杨梅。”

陆勘回头望去,不明亮的灯光映照她的眉眼,她看过来的眼睛水雾濛濛,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揽到怀里,抱了会儿,心里知道这宿舍还有别人,再不能多待,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她放开,低道,“真走了。”

次日是个阴天,雨彻底停了,整队人赶往县里大堤,永河险段的拦水坝受到洪水侵蚀,随时坍塌,恐再形成溃口。他们要去支援的是正在执行爆破分洪任务的地方救援队伍。

到了大堤上,洪水过后,现场泥泞一片,都是黄沙和石砾,防浪靶已经被冲倒,战士们都下河去抢筑子堤。

孟鞍拿着相机过去岸边,陆勘和李驰正在和地方救援人员讨论爆破方案。

他看过来一眼,一边继续和人说话,一边用手指了指她的腿,示意她往后站。

孟鞍脚下荒草丛生,地上积了水,她点了点头,拍完一个长镜头,就往后站。

商议好爆破方案,战士们上坝顶打孔埋炸药,顶上长满了苔藓,又才下过雨,稍有不慎就会打滑,这会河流正湍急。

一直到下午四点,两次爆破才结束,河水有序泄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根据气象局最新消息,近期不会再有强降雨,省内灾情也得到控制,生产生活都在逐步恢复,指挥部综合安排,这支刚从高原驻训回来,又立即赶来救援的部队可以返回驻地了。

几乎所有人身上都湿透了,匆匆吃过晚饭,来不及休息,用体温烘干身上衣服,又上车返程。

晚上十一点,所有人返回营地。

孟鞍是第一次过来这里面,下了车打量着周围,褚柯走过来,笑道,“这几天辛苦了,伤好些了?”

“小伤口,没事了。”孟鞍说,“褚队,我是临时过来,还有器材落在家里,明天还要回去一趟。”

褚柯颔首,“好,知道了,明天我找人送你,现在先送你去招待所休息。”褚柯说着,点了后面人,“你来送送。”

孟鞍回过头,见陆勘走上前,他接过她手里的相机包,“走吧。”

招待所离营区很近,陆勘开车把她带过去,门口有哨兵敬了个礼。

这是栋外观陈旧的中层建筑,门口的灯全都亮着,陆勘走进去和前台打了声招呼,领了把钥匙,带孟鞍进了电梯,电梯也有些老旧,但很干净。

一连奔波几天,又坐了一晚车,孟鞍有些疲倦,陆勘虚揽了一下她的腰,“累了?”

孟鞍点头。

“明天几点走?”

“还没订票的,也许八九点。”

说了两句话,到了四楼,电梯门开了,两人出去。陆勘带着孟鞍到房间门口,用钥匙打开门。

进房间开了灯,陆勘先去开窗户通风。

孟鞍环视了一圈,房间很宽敞,大开间的格局,床在最里面,进门右手边有个洗手池,连成玄关,厅里摆着一张红木圆桌,上面放着四个杯子和一个烧水壶,装修不新,但打扫得还算干净。

陆勘看了眼房间,说,“没带床单,你怎么睡?”

“不脱外套睡。”

“能睡好吗?”

“就住一晚,已经很好了。”孟鞍现在要求都不高,“前几天那样也睡了。”

陆勘看着她疲惫的神情,说,“回到家里好好休息几天。”

她本想说你希望我在家多待几天吗,想了想没有逗他,只是笑了笑,“住不了几天,小纪她们估计明天就会过来,家里也没打扫,我还是要住酒店。”

孟鞍把手机充上电,订了中午的高铁票,翻了翻微信消息,未读消息跳出来,她没来得及去看,想起来先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操作完,抬头见他在检查门锁,她不由多看了眼。

他进门就脱了外套,几天没打理过自己,下巴颏上泛青,显得面庞更硬朗。他手腕动着,露出来的小臂线条利落干净。孟鞍看着他的侧脸。

夜很深了,周围都很安静。

“晚上睡觉记得反锁门。”陆勘检查完门窗,转过头交代一句,见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略微一怔,“忙完了?”

孟鞍轻点头。

陆勘走过来,顺手拿起医药包,“正好帮你把药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