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发现已经快十一点半时,她连忙穿上外套和鞋子,放轻动作离开了卧室,并沿着楼梯直接迈向三楼的卧室。只是路过三楼书房之际,那扇感应门却自动打开了。
明翡停下脚步,与恰好从书房出来的祝一峤相碰。
廊道的光影在她们对视的这一刻变得疏离又暧昧,明翡错开目光,像她前不久刚给明枣枣讲述的童话里的兔子,掩在草丛里警惕地竖起了耳朵。
而祝一峤此刻则像花丛里的蛇,在她警惕之际用冰冷的目光打量着她,并用蛇尾慢条斯理地缠住她。
严密检测且能预防信息素的手环遗落在了书房。
霎时间,仿佛有无数冷杉、雪松在廊道拔地而起,令明翡如同置身于一片雪色山林中,鼻息间俱是清冽淡雅的木质香。
她有些晕乎,傍晚时分的异样随之翻涌,身体的温度更烫了些,即使贴了阻隔贴并牢牢戴着手环,却也控制不住地溢出信息素。
……怎么了?
为什么祝一峤的信息素会这么奇怪?
涌出的信息素梨香,在棵棵雪松与冷杉上开满了梨花,并在树下落了一地甜意沁人的梨子。
明翡被两股信息素的汹涌交织弄得有点儿懵,大脑的运行速度都慢了下来。她的目光掠过祝一峤的手腕,瞧见那处没有戴信息素手环,顿时出声询问原因。
“……姐姐,你的信息素是因为没戴手环吗?”
祝一峤未置一词,就像她的名字——一座缄默不言、壁立千仞、布满危险叠嶂的山。
明翡腕间的信息素手环发出了红色警告,昭告着目前的信息素浓度过高,有可能会引发某些混乱情况。
由于红光在幽暗的环境里极为醒目,明翡瞥了眼信息素手环,原本打算直接将手环摘下给祝一峤戴着,可转念一想后,她发现可能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毕竟——
就算她戴了手环和阻隔贴,也没能控制住信息素的溢出。
所以、或许根本不是手环的原因。
那么,祝一峤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明翡有些疑惑,空气中的信息素浓度愈来愈高,她的思绪也越加混乱。
她不禁想,难道这是祝一峤的……易感期预兆吗?
这个想法一旦涌出,便如信息素般根本遏制不住。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甚至顾及不上其它地主动问。
“姐姐,是你的易感期要来了吗?”
祝一峤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目光越加幽深,清雅的信息素似难以预料的深海,无声地翻涌着。
见状,明翡心觉自己的想法应该是正确的。
因为她易感期的预兆就是这样,且通过祝一峤的信息素状态,她能感知到祝一峤似乎……压制了很久。
……要怎么办呢?她想。
短暂思忖后,接受过很多次来自祝一峤的帮助的明翡,根本做不到置身事外,她果断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然而——
她根本不清楚眼前人并不是像她一样的alpha,而是一个有过丰富装alpha经历,且拥有着超于常人的忍耐力,每次都能硬生生扛过情热期的omega。
她像一只天真的、懵懂的鹿,带着善意靠近布满陷阱的花丛。
“那……姐姐需要我提供反向临时标记吗?”
第46章 贪恋地舔//舐。
这是贯来高度自律自控的祝一峤,第一次发觉自己有偏离轨迹、濒临失控的预向。
在她过往的生命历程里,她正式分化后的每一次情热期都能通过抑制剂、信息素手环、以及强到可以用可怖来形容的忍耐力去渡过。
她甚至不需要休息,情热期结束就能执行击杀任务。
也因此,在奥莱帝国南境军校的那些年,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暴露过隐藏起的omega身份,其它的alpha与beta们也从没怀疑过她是伪装的alpha。
然而——
此刻的她,却没有去控制信息素的溢出。
甚至任由自己的信息素去包裹那颗梨子,直到其余的一切都被剿除,直到那颗雪白甜梨的果肉俱是沉沉的木质香。
然这所有的一切,逐步迈入陷阱的人却根本不清楚,且似完全没有感知到危险般,主动朝祝一峤靠近并带着善意地询问。
“那……姐姐需要我提供反向临时标记吗?”
闻言,祝一峤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种可能性,她定定望着眼前人,上位者的气场在此刻完全敞露。
“为什么?”她问。
对于明翡而言,主动提出这个询问,已经令她开始赧然了。毕竟这样的询问,放到正常的交流交往中,还是有些过于亲密的。
可祝一峤主动帮了她很多很多。
她不可能不为所动,更不可能转身离去,完全置身事外。
廊道的主灯早在十点就已关闭,通往主卧的壁灯光线朦胧,更为此刻的氛围增添了几分旖旎。
明翡站在壁灯旁,黑色长发散在肩后,白色家居服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很温柔,像暮冬过后的寂静春夜,微微颤动的眼睫则如春夜花园里的蝴蝶。
蝴蝶轻轻地扇动翅膀,却在祝一峤沉如深海的蓝眸里掀起涟漪与波澜。
明翡解释道:“因为我猜测您现在的信息素状况是由于易感期的预兆,如果反向临时标记行的通,您也不排斥的话,我很想帮助您。”
许是气氛太诡谲,又或许是她感知到了一分危险,她的称呼从更亲密一些的姐姐,退回了疏离陌生的‘您’。
拔地而起的雪松与冷杉,用枝叶去触碰两侧的小梨花,清雅的木质香变得愈加馥郁,种种迹象都是信息素在表达不满。
祝一峤声音淡淡地反问:“您?”
明翡轻声喊她:“……姐姐。”
声音轻得像春日冒出的嫩叶,这片嫩叶拂去了雪松与冷杉的积雪,令它们变得愉悦与欣然。
祝一峤应了她后,空气中的信息素浓度下降了些。
明翡又重复问了第三遍:“姐姐需要我提供反向临时标记吗?”
话音刚落,刚刚降低的信息素浓度竟飙升了点儿,像是理智与欲望在反复拉锯,不过一会儿,信息素浓度又往复低了下去。
祝一峤没有回答是否需要,转身先一步迈入主卧-
明翡有些摸不清情况。
她觉得自己的判断应该没有出错,无论是祝一峤本人的异样,还是她感知到的木质香信息素,都在传递着同样的易感期预兆。
但……祝一峤好像婉拒了她的帮助。
明翡有点儿不好意思,为自己的主动,也为自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冒犯,因为合同里写的非常清楚——禁止乙方有任何越界行为。
可担心还是胜过了犹豫。
她没在原地傻愣,很快便跟着祝一峤进了主卧。
而当她迈入主卧的下一刻,她发现前一瞬还在空气中暗潮涌动的木质香,却如潮水般立即抽离褪去了,甚至都没留下星点曾经涌出过的痕迹。
明翡很惊讶,因为这需要非常强的掌控力与自制力,而她分化至今为止都还没学会如何控制信息素,甚至……还需要祝一峤帮助她进行信息素疏导。
横在她们之间的差距令明翡有些羞愧。
她垂首抿了抿唇,主动朝沙发上的祝一峤走近,距离她还剩三步之遥才停下。
“姐姐。”她问,“你还好吗?”
祝一峤沉默片刻:“嗯。”
明翡提议:“今晚并不是进行信息素疏导的合适时机,要不姐姐先休息?”
祝一峤问:“为什么不合适?”
明翡与她对视,眼眸澄澈如幽谷泉涧。
“……因为姐姐的易感期预兆,可能会导致身体不太舒服。”
祝一峤:“不是。”
明翡眨了眨眼睛:“不是易感期快来的预兆吗?”
“嗯。”
明翡有些疑惑:“我能问问是什么吗?”
祝一峤语锋一转:“你想知道吗?”
明翡更加困惑了。
她想,不应该是能不能知道吗?
为什么会变成自己想不想知道呢?
这句反问像小猫忽然挠了一爪子,勾起了明翡的好奇心。
她问:“会有关个人隐私吗?”
祝一峤望着她:“不算。”
“嗯。”明翡坦诚道,“那我想知道。姐姐放心,即使我知道了具体原因也不会泄露出去,我只想尽我所能地帮助你。”
在明翡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祝一峤直截了当地说。
“因为我的信息素很喜欢你的信息素。”
“以前没有过,只对你这样。”
主卧里的灯光很明亮,将明翡听闻后的所有反应照得一清二楚。她耳朵红了,像兔子红灯笼,垂在两侧的手指微微蜷起。
这样的表达在奥莱帝国翻译过来就是——
[我喜欢你]
[我想做你的另一半]
[我希望能够永远拥有你]
尽管明翡知道祝一峤绝对没有这层意思,她本人也绝对不会多加想象,但还是会因为这样猝不及防的直接而羞赧。
她尽量平静道:“我记得书上说,alpha与alpha的信息素之间一般都是相互排斥的。”
祝一峤很平静:“嗯。”
“所以我说了,只对你这样。”
事实上,对于祝一峤来说,无论是分化属性相同还是相反的omega或alpha们,都不会让她本人的信息素产生这样的波动。
以前在omega贵族学院,她也感知过别的omega的信息素,就像alpha们会用信息素做第二战场搏斗一样,许多omega们也会用自己的信息素攀比。
当时在感知其它omega们的信息素后,她没有什么波动,她的信息素也明晃晃地觉得乏味与不喜欢。这种情况到南境军校面对alpha们时更加强烈,直接从不喜欢变成了厌恶。
可到明翡这儿不一样。
她比所有人都清楚,她的信息素有多喜欢明翡的信息素,每一次的信息素相碰,她都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信息素发出的信号。
——喜欢。
——很喜欢。
——好想吃掉。
这种感觉在明翡之前从未有过。
因为现在已经很晚了,祝一峤没有在此刻继续深究,深究今晚目睹明翡与雪寻修剪花枝时的异样刺目感,深究引发信息素异样反应的根本原因。
她将最首要的事提前,把这些个人的异样反应拢后,面无表情地让明翡坐到身旁,准备开始信息素疏导。
几步之遥的距离消弭,明翡坐在祝一峤的右边,忽然无厘头地说了句。
“挺好的。”
祝一峤:“什么?”
耳尖通红的明翡笑了笑:“姐姐不排斥我的信息素,就说明我们在进行反向临时标记,以及接下来的信息素疏导时,姐姐真的没有感到难受。”
“我一直担心姐姐为了帮我治病,会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就算觉得难受也会瞒着我继续下去。现在知道了你并不排斥,我觉得比起难受真的好太多了。”
明翡接着道:“而且,如果以后姐姐需要我提供信息素的帮助,我也会鼎力相助。”
祝一峤:“是吗?”
明翡不清楚这句是吗具体问的是什么?是问她真的那样觉得呢?还是问真的会在需要时鼎力相助呢?
她只毫不犹豫地应下:“当然。”
窗外夜色渐浓,寒意弥漫,天地间一片雪色。
明翡的话音消散后,祝一峤的眸底掠过了一丝浅到难以察觉的笑意。因为太过浅淡,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捕捉到此刻的情绪变化。
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略过回答,直接进行至关重要的信息素疏导。
“把阻隔贴撕掉,手环也摘掉。”
明翡:“好。”
按照祝一峤的指令做完准备工作,明翡主动释放出信息素,并夹杂着一分紧张地望向身旁人。
可祝一峤没有如她预料的那样,令刚收回的木质香再次溢出,而是倏地握住了她的手。
两手交握,明翡错愕了拍,信息素如受鼓励般迅速涌出。
“这是予以分化者刺激,通过这种方式也可以刺激信息素。”祝一峤解释道,“如果刺激失败,才会再予以腺体直接刺激。”
哄明枣枣睡觉的时候,明翡被小暖炉般的明枣枣抱得很暖乎。但刚刚在廊道站了一会儿后,她全身暖意尽褪,早已恢复了往常的冰冷。
而祝一峤的手很柔软、温暖、纤细、像一池潺潺温泉将她完全包裹。
明翡嗯了声:“我还需要怎么做呢?”
下一瞬——
祝一峤再次释散信息素,不过不是铺天盖地的、富有攻击性的、极具侵略性的、而是轻柔地、似蜻蜓点水般与那股梨香逐渐交缠。
“感受它。”她启唇道,“我加重你就加重,我减缓你也减缓。”
明翡很听话也很聪明。
有了祝一峤的引导,她掌握控制信息素的速度很快。她们全程都配合的很默契,像一对在战场上并肩作战许久的老搭档。
起初,明翡的信息素还裹挟着几分酸涩,像没有成熟的酸梨。很快,越来越甘甜的梨香打着转,像一只在雪地里打滚的狸猫,时而在雪松下逗留,时而则围着冷杉转圈圈。
两股信息素的相缠越来越久,落了满地的雪梨溢出了完全清甜的梨香,情况也随之倒置过来。
打滚的狸猫变成了那股愈加沉雅的木质香。
它像真的来到了分化者期待的一狸之丘,面对漫山遍野的雪梨,它开心得竖起尾巴,先是围着即将成熟的雪梨打转,而后又探出爪子去摸摸,时而还极具占有欲地用尾巴圈着。
甚至会因贪恋与不舍而舔//舐。
一片静谧中,明翡感知到了自己的信息素变化,她侧眸望向祝一峤。
“姐姐。”
“嗯?”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通过信息素的状态,明翡觉得能点到为止了。
她问:“今晚可以了吗?”
“嗯。”
祝一峤停了下来,随即松开了她的左手。
明翡收回被松开的手时,也将溢出的信息素逐渐收回。
只是,当她把最后星点信息素抽离时,竟感知到了来自祝一峤的挽留。
准确来说,是来自祝一峤信息素的挽留。
她想,不仅祝审判长本人喜欢吃梨,她的信息素也很喜欢…梨子。
喜欢到会主动挽留的地步。
除此之外,在信息素疏导的过程中,她其实察觉到了祝一峤的情况有些奇怪,虽然她此前得到的回答并不是易感期来临的预兆。
但明翡贫瘠的分化知识,依然指引她往易感期那方面想。
当然——
一切的前提都是基于祝一峤是一个alpha,如果她此刻得知祝一峤的真实身份,她就会完全明白这份异样是出于什么。
因为不仅alpha的易感期来临前会有预兆,omega的情热期来临前也会有预兆,这种预兆会在信息素中表现得尤为明显。
但目前的情况下,明翡根本无从思考这些。
且由于祝一峤的信息素挽留过于强烈,明翡不由得开始思忖——
该怎么办呢?
第47章 还不够,不准离开。
该怎么办呢?
无论是身穿前,还是身穿后,明翡的生活总是会面临这个问题。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没有躲雨的屋檐,更没有任何支撑或托举。
所有的怎么办,都要靠她自己给出答案。
身穿前,在一些小的方面,她习惯用抛硬币的方式得出答案,有关人生轨迹的宏观层面,她会反反复复地思忖,并小心谨慎地预设最佳结果与最糟糕的后果。
身穿后,她的个人情况逐渐好转,她不再步步谨慎,也渐渐学会了迅速的权衡与抉择。
如今——
刚完成的信息素疏导导致明翡的脑子有些乱。
那丝缕木质沉香,像俏皮的花苞,在她的指尖欣然绽放,每一分一秒都在通过它的状态告知她。
[喜欢]
[还不够]
[不准离开]
因为信息素的异样欢欣,明翡甚至开始怀疑,祝一峤是不是……骗了她?
她想,上一次在泰亚国的酒店,还没有这样呢。
无论怎么看,都很像是易感期来临前才会有的预兆呀。
可是——
祝一峤给出的却是否定答案。
明翡抿了抿唇,想再释放一点儿梨香,安抚还在挽留的木质香。但她没有直接这么做,而是事先礼貌地询问祝一峤本人的意见。
“姐姐,我觉得你的……”
她斟酌着措辞,祝一峤却似心有所感般,利落地敛回了所有信息素。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祝一峤问。
明翡摇头:“没有。”
“早点休息。”
言外之意十分明显,工作两年多的明翡也并不是听不明白,只是担忧压过了谨慎,她再一次询问。
“那姐姐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呢?”
上一次的腺体检查,祝一峤穿着黑色睡袍,像雪地里盛放的暗色调玫瑰。这次只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衫,祝一峤却穿出了挪不开眼的矜贵。
她将每一颗扣子都系到了顶端,衬衫袖子因挽折到肘部少了分一丝不苟,多了两分随性与慵懒。站起身时,她半扎的黑色长发倾落,如铺开的烟雨雪缎。
那张美得极具攻击性的脸庞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波动,符合明翡对她一贯以来的记忆画面。
她道:“我没事。”
当明翡松了口气,以为今晚的一切都将落幕时,祝一峤倏地语锋一转。
“只是我的信息素很舍不得你。”
明翡的耳朵隐隐发烫。
虽然她通过信息素之间的感知,早就知道了这个传递而出的消息,但被高岭之花般的祝一峤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还是会令她浮出一分赧然。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会比较好。
在这极为短暂的瞬间,明翡选择将这个问题抛回给祝一峤。毕竟祝一峤是她的甲方,她得先听听甲方的想法,才能知道该怎么在合格的基础上继续提高。
因此,她低声问:“那该怎么办呢?”
大型危险动物狩猎前,似乎都会给被盯上的猎物传递某种危险的预兆,能否感知到继而避开危险或逃离,完全取决于猎物的警惕性与生存经验。
可花丛里的鹿实在太纯澈了。
能说出这样的反问,就意味着它交出了主动权,不仅感知不到危险,甚至还会朝危险主动靠近,并用那稚小的鹿角轻轻地抵着,天真无邪地邀请猎手去森林里的栖息地。
因为这份毫无警惕之心的纯粹,室内的空气流动速度似慢了点儿,刚被敛纳回去的木质香又开始隐隐试探。
雪松平展的枝叶从窗外横入,将要触及那颗不断散发甘甜香气的甜梨时,祝一峤不过一个抬眸,便令所有的试探荡然无存。
祝一峤沉默不言地注视窗外,蓦地想起了许多年前的谜玉之树就是这样单纯。
那时的谜玉之树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身高一米六二,比她矮了十公分,聊天语气很柔软,还会发一些字符表情。
按照她的预想,谜玉之树应该会分化成一个善良可爱的omega,喜欢手工艺品、喜欢看书、喜欢与她聊广阔的天与地。
她曾经想过,在她的计划成功后,如果谜玉之树有时间,或许她会带礼物去与她见一面。毕竟这个小她三岁的小姑娘,为了能让她在十七岁生日前收到萄面铃铛兰花鼓,总是日夜兼程地赶工。
只是后来世事难料。
她们在一场暴雪中失去了所有联系,准备送彼此的礼物双方都没有收到。
如今再次相遇,小她三岁的谜玉之树,已经长得比她还高了,那双常常捣鼓兰花鼓的巧手,也能做出越来越多样式的手工艺品。
不仅如此,谜玉之树的分化身份与她预想的完全背道而驰。
不是omega或beta。
而是一个alpha。
一个信息素是梨香的alpha。
一个令她的信息素为之欢欣、留恋的alpha。
想到过往种种,如今位高权重的祝审判长到底还是没欺负曾经的小姑娘,只是单刀直入地问她。
“你说的那个网友,是你在身穿前认识的吗?”
明翡差点没跟上祝一峤的思路,因为这个话题实在跳得太快。
她点点头:“嗯。”
祝一峤问:“你是玫赫塔厄派的支持者,所以是在sostenitoridellerose上认识的?”
明翡坦诚道:“对,十三岁的时候。”
四目相接,祝一峤的语气淡淡,心底的涟漪却漾开了一层又一层。
“那后来怎么没再联系了?”
此时此刻,明翡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她认为这些应该与信息素疏导没有任何关系,更与祝一峤或者审判庭的工作毫不相干。
在她的认知里,祝一峤对不想干的事是完全不感兴趣的,更不可能接连追问。
但或许是夜深人静,窗外雪景很美,加之前不久的信息素疏导,明翡的防备心一降再降,没有多想就说出了原因。
“……她忽然注销账号了。”
她的声音有些低,垂下的眼睫掩住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但应该…不是因为我,她注销前的最后一次聊天,我没有令她不开心。”
那个时候,她很珍惜一狸之丘这个朋友,根本不会说任何让一狸之丘不开心的话,更不可能去做导致一狸之丘反感的事。
而这些她都没有细说,只是用一句唯一的朋友带过:“她是我在sostenitoridellerose上的唯一朋友,当时我没有办法再用通讯器了,因为她不在,我就直接把账号注销了。”
祝一峤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感受。
她捕捉到故事里的蛛丝马迹接着问:“没办法再用通讯器是因为什么?”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尘封已久的记忆像滚滚而来的雪球,顷刻之间便压垮了明翡给它关上的那扇门。
从小到大,她其实并不会因为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孤儿而自卑。
但如果是在身穿前,旁人询问起她的成长经历,她仍无法毫无波动地讲述那些历程,无论如何她的心底还是会有几分波动。
可身穿到伊盟独立国后,她一步步地努力走到今天后,再聊起以前的事,她已经不会再有任何难过了。
她的眸光转向窗外,目睹满园都锁不住的雪色,她才出声解释这段故事里的关键原因。
“姐姐,我一直都跟你说我是孤儿,但在身穿前我其实被领养过三次。”
“前两次就不说了,我跟这个…朋友建立起联系的时候,是我第三次被领养。但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我的第三任领养人在一年后将我送回了孤儿院。”
祝一峤眸光一滞,眉眼间的霜雪渐沉。
而明翡则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她有些牵强地弯了弯唇:“那个通讯器是第三任领养人给我买的,当时的价格对我来说很贵重,我觉得再带回孤儿院很不礼貌,所以就留在了那里。”
“为了确保下一任用户的使用体验,我在离开前删除了所有信息,其中就包括了sostenitoridellerose的账号。”
不知道是不是明翡的错觉,当祝一峤再开口说话时,她捕捉到了一丝哑然。
“你给她送萄面铃铛兰花鼓的时候,领养人就已经在准备这件事了吗?”
既然已经聊了这么多了,明翡不介意再继续满足祝一峤的好奇心,将当时复杂的情况说得更详细一些。
不过她并不是在诉苦,她从来没有诉过苦,也不会允许自己向任何人诉苦,她唯一流露出的糟糕与难过,就是离开前发给一狸之丘的那两条信息。
【谜玉之树:我有点难过。】
【谜玉之树:……姐姐,我觉得今天有些糟糕。】
唯一的一次坦诚吐露,她唯一的朋友却没有答复她的消息,且在第二天直接注销了账号。
因此,与祝一峤讲述时,明翡直接隐去了所有的眼泪与难过。
“大概吧。其实她们对我已经很好了,把我送回去也是…人之常情。”
“我那会儿正在给我的那位朋友准备生日礼物,就是姐姐和枣枣都很喜欢的萄面铃铛兰花鼓。某天晚上不小心听到了领养人的打算,我才知道她们在准备这件事。”
消退的木质香开始了涌动,祝一峤面无表情地抑制而下,并问出了她最想得到的答案。
“你的朋友注销账号和你被送回去,这两件事情的前后顺序相隔多久?”
“大概一天吧。”明翡顿了顿,“其实…也算是同一天。”
她掐头去尾,简单的话语却像一把利剑:“我是在她注销的前几天才知道领养人的想法,当时萄面铃铛兰花鼓的进度刚过一半,知道领养人有这个想法后,我加工赶了很久才在约定时间前寄出去的。”
“寄出礼物的那一天,已经到了我离开的时间。”
“其实,寄出前我给她发了消息,但她没有回复。等第二天要离开了,我再上线就发现她注销了。”
话音刚落,明翡又扬唇笑了笑:“我跟她的情况绕来绕去有些复杂,所以今天姐姐问我跟她是什么关系,我才没能在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因为我不知道单方面的朋友算不算朋友。”
她很自然地、很寻常地说出了这个答案,却在祝一峤的心底掀起了一场暴风雪。
这场暴风雪来得太晚太迟,比起十三年前没了联系的那个雪夜,此刻的风雪更加静谧,却也更加深躁,像一个愧疚者的反复折磨。
沉默许久后,祝一峤倏而道。
“……抱歉。”
明翡侧眸望她,眸底泛着不解与惊讶。
她问:“姐姐为什么道歉?”
第48章 “是……易感期吗?”(末尾小修)
关于这声忽如其来的抱歉,明翡有几分不解,但也没有催促祝一峤立马解惑,只是像花园墙角的风铃花,安静地等待着。
她好奇又不解的模样,落在祝一峤眼里,如灵动又温柔的雪鹿。
与此同时,她心底那场经久未停的暴风雪,渐渐有了减缓的趋势。
调任审判庭审判长一职以来,祝一峤几乎没有过这样迟迟不决的时刻。
她抿了抿唇,又低声说了一遍。
“……明翡,对不起。”
收到道歉的人更疑惑了:“为什么这么说?”
祝一峤:“最初因为基因盗窃的事,我对你的印象有失公允,露白说你很优秀的时候,我说你是一个书呆子,一个……无能的书呆子。”
“抱歉,我不该在没有了解清楚前带着情绪评说你。”
最后再开口时,祝一峤的眼睛里多了分难得的温柔。
“你像卓兰绿梦,不需要任何人的评判。”
卓兰绿梦是去年三国共举的宝石鉴赏展上的压轴之星,它被誉为本世纪最美的天然绿钻,像一场泛舟于万顷碧波的美梦。因为十分珍稀,它并没有参与任何竞买,经由高层协商后,最终被存放于伊盟独立国的国家珍藏馆。
明翡听懂了祝一峤的隐喻夸赞。
——你如钻石般璀璨耀眼。
在短时间内先后收到道歉与夸赞,明翡腼腆地笑了笑,右脸颊的小酒窝乍现。
“谢谢姐姐。”
她道:“没关系的,因为我那个时候也在心底悄悄觉得祝审判长……”
祝一峤问:“祝审判长什么?”
明翡笑眼弯弯地坦诚,为了令气氛变得更轻松,故意夸大了部分事实。
“觉得祝审判长好可恶,用枪指着我的脑袋,把我抓进拘留室就算了,嫌疑解除了还不放过我。”明翡点到即止,“所以当时我们都有一样的情绪问题,真的没关系的,姐姐。”
“这些事我都没有放在心上,何况后来姐姐还给我提供了很多帮助。”
话音刚落,房门忽然传来了异响,通过系统相联的显示屏,明翡瞧清了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明枣枣。
两人对视一眼,同步迈向智能防护门。防护门接到指令自动打开,明翡蹲身抱起小小一团的明枣枣,温声问她怎么睡醒上来了?
明枣枣趴在明翡的肩头,瓮声瓮气道:“小宝做了一个梦,梦醒了没看到妈妈,小宝就问花花,花花说不知道,小宝担心妈妈,就坐电梯上来,想让姨姨帮小宝找妈妈。”
今晚上来的比较匆忙,明翡没有带手机,明枣枣给她打电话也没接到。
她小声地跟明枣枣解释,并夸赞她是一个勇敢宝宝。
这会儿已经不困了的明枣枣,被明翡夸得喜滋滋,圆溜溜的黑眸眨呀眨。
这是她第一次来祝一峤的卧室。她没有肆意地打量,更没有调皮捣蛋地顽皮,只是倏而朝祝一峤伸手要抱。
祝一峤刚接过明枣枣,明枣枣就目含希冀地问。
“姨姨,小宝可以跟你一起睡嘛?”
祝一峤没有犹豫:“好。”
明枣枣露出开心的笑:“那妈妈也可以嘛?”
“小宝很喜欢姨姨,妈妈也很喜欢姨姨,森林里的小熊一起睡,小兔一起睡,小猫小狗也一起睡哦。小宝睡中间,姨姨和妈妈睡两边~”
一旁的明翡像被揪住尾巴的兔子,忙不迭地想找个理由绕过这个话题,祝一峤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
“好。”
顿时间,明枣枣笑得比花儿还灿烂:“太好啦!谢谢姨姨!”
达成一致后,一大一小又聊起了别的话题。
徒留窘然的兔子撞墙撞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到最后上床休息时,软乎乎的小崽崽躺到两人中间,明翡睡在右侧,隐约间还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木质香在冒出,但很快又会在她察觉到的下一瞬消散。
她觉得有些奇怪,但碍于此刻的情形,她并没有多问,给明枣枣讲起了早已牢记于心的睡前故事。
“小熊搭起了木桥,河里的天鹅……”
与往常不同的是,今晚的故事听众多了个祝一峤。这令明翡有点儿赧然,将声音压得比较低,也没再辅以活灵活现的手影戏。
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明枣枣都是明翡的最佳捧场王。听完睡前故事,明枣枣先是问了两个故事里的问题,接着又夸明翡讲得真的太好啦!
叽里咕噜完,明枣枣才很乖地跟两个大人说晚安。
明翡温柔地应她:“晚安。”
窗外大雪不减,中央的明枣枣睡着后,明翡原以为自己今晚大概率会睡不着。
因为这不仅仅是像泰亚国酒店般的陌生环境,更是祝一峤的私人领地。
可实际上,在洇着淡雅香气的枕头床被间,她很快就睡着了,且一夕好梦-
十一月份中旬的伊盟独立国,已经迈入了初冬。
苍茫雪色压不住将要升起的暖阳,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别墅三楼主卧里的明翡渐渐传醒。
她支起身,确定明枣枣安然地睡在中间,她和祝一峤依旧相安无事,没有因任何意外失去距离后,她提起的心才终于落地。
独立国的法定公休日已结束,Q大单双周的课表略有调整,对于明翡而言,今天还能再继续休息一天。
她没发出任何有可能吵醒两人的动静,轻手轻脚地下床穿鞋。回到二楼洗漱完,她转往一楼,在客厅遇到了同样早起的雪寻。
“早上好呀,小翡老师。”
“早,雪寻姐。”
雪寻随口问了句:“枣枣还没醒吗?”
“嗯。”明翡回答,“她们还在睡。”
雪寻停下了脚步,笑意渐生:“她们?”
面对雪寻的意有所指,早起的明翡大脑飞速运转,立即憋出了一个借口。
“嗯,枣枣还没醒,我下来的时候也没见到祝审判长,所以就猜测她们都还在睡。”
末世爆发多年,雪寻遇到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对人心可怖这四个字的认知非常深刻。
听到这么生硬的理由,她心觉好友家里的这位小alpha未免…太可爱了些,这样的性格确实更适合当大学老师做科研,如果在名利场或商界政界,大概是被豺狼虎豹围猎的兔子。
而这些想法都是基于她不知晓明翡开枪时的果决与利落。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明翡,再三忆起好友的话,也实在找不出眼前人有哪点儿像alpha的证据。
心底的天秤两端又倾斜了些。
她没有再逗明翡,像是信了她的话:“这样呀。”
“嗯。”
明翡与她道别,转了个方向去厨房。
别墅今天的新厨师早已到位,见到她过来还有几分惊讶,明翡礼貌地与厨师打过招呼,并简单解释了几句。
接下来的时间里,头戴白色高帽的厨师偶尔会帮帮明翡,甚至指点一二。等祝一峤与明枣枣再下楼时,明翡早已熬好了明枣枣想吃的甜枣粥。
这是明枣枣最喜欢的粥,也是明翡根据她的口味,特地调制的营养粥。
香甜又绵软。
入口既有枣的甘甜,也有其它七种食材的本味。
这顿早餐明枣枣吃得肚子圆圆,时不时就夸夸明翡的好厨艺,旁边的雪寻偶尔也会参与到这场夸赞中。
早餐结束后,明翡回书房处理了两个小时的工作。
她原本想利用剩余的闲暇时间,继续捣腾送给祝一峤的萄面铃铛兰花鼓,但想到出差回来后还没好好陪一陪明枣枣,她便关上了器具室的房门,转身去往一楼客厅。
此时刚十一点,明枣枣正在落地窗旁搭积木,像一朵安安静静的小蘑菇。她刚想问问旁边的008外面的雪什么时候才会停,就看到了明翡下楼朝她走来。
明枣枣眼睛亮了亮,立马放下积木,将问题与答案都抛之脑后。
“妈妈~”
“嗯,枣枣搭完了嘛?”
明枣枣摇摇头:“还没有,妈妈跟小宝一起嘛?”
“好呀。”
明翡陪明枣枣搭起了积木,按照往常的做法,她们开始了比赛,慢的那一个会受到惩罚。
而年纪轻轻就在伊盟独立国最好的大学任教的小翡老师,基本场场都会输掉。
这一次也不例外。
明枣枣先一步完成了小老虎乐高,发现又是明翡输掉后,她提出了一个很可爱的惩罚。
“那妈妈做小老虎,小宝做妈妈搭的小猫。”
明翡笑道:“好。”
于是——
因故回家的祝一峤,从花园路过落地窗时,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穿着浅橘色毛茸茸套装的明枣枣,脸上画了几根胡须,头戴小猫耳朵的发箍,指尖勾起时,真的很像张牙舞爪的小橘猫。而她对面的明翡,脸上也画了胡须,白皙的额心甚至还写了个黑色的王字,明枣枣朝她扑过来时,她就扮做一只故作凶恶的老虎。
只是接住明枣枣的那一秒,故作凶恶的明翡破了功,被怀里的小崽崽逗得粲然一笑。
是很明媚、很开心、没有任何忧虑的笑。
多了分朝气,像蓬勃的春。
祝一峤脚步一顿,直到风雪擦过她的肩膀,她才绕了另一条路返回客厅。
而在积木游戏后,明翡又应明枣枣的要求,陪她玩起了躲猫猫。整局游戏以客厅的主厅范围为界限,第一轮先从明翡开始。
游戏正式开始前,明翡提醒明枣枣,一定不能跑去外面,因为外面还在下雪非常冷。
明枣枣保证自己会很听话。
明翡戴上眼罩,在倒计时结束后,笑着宣告:“开始了哦。”
紧接着,明翡就听到了明枣枣奶声奶气地应了句。
“好哒!”
毫无所觉地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明翡唇角的笑意愈来愈浓,她故意没往明枣枣的方向走,以这种完全放水的玩法让明枣枣玩得更开心些。
而她之所以会在客厅玩积木与躲猫猫,完全是因为祝一峤不在家。
早餐结束后,祝一峤和雪寻就离开了。两人临走前,明枣枣问祝一峤什么时候回来,祝一峤的回答是晚上。
因此,明翡非常放心地玩起了游戏,她声东击西地朝明枣枣的反方向走,秉持着演戏演全套的理念,一边走一边摸索着。
由于沉浸游戏以及过分放心,明翡忽略了一些细微的响动,等她走到沙发边缘时,她其实知道明枣枣已经躲到了另一个方向,却还是装模作样地往前一抱。
“抓到你啦!”
然后——
小猫变成了大猫。
她正好抱住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客厅的祝一峤。
将祝一峤抱满怀后,明翡意识到了不对劲,左手没松开,右手则一把摘下了眼罩。
四目相接,空气中倏地涌出了信息素香,并笼住了明翡的所在范围。
怀里的祝一峤身穿审判庭制服,仿佛随时会拿出一副手/铐,将已被信息素笼住的明翡,彻彻底底地铐/锁。
明翡低声问:“姐姐,你怎么了?”
祝一峤未置一词。
而愈加馥郁的木质香,无不透露着异样,像发起狩猎前的最后预警,且明晃晃地昭示着分化者的情热期似乎忽至。
但明翡对眼前人alpha的身份深信不疑。
她甚至都没有想过,曾经被誉为victory纵队的主心骨、刷新世界狙击距离记录与其它多项军队记录的祝上校,为什么会令眼下的情形如此。
为什么会靠近?
为什么没有躲开?
为什么任由她抱住?
从始至终,她都自然而然地将这只蛰伏在雪山高原的大猫,当成在阳光下晒太阳的小猫般对待。
她担忧地、试探地问:“是…易感期吗?”
第49章 我想和你雪落白头。
因为怀里人的情况有些特殊,明翡松开了左手,眸光里的担忧渐浓。
手腕上的信息素手环发出了蓝光预警,就在明翡思衬对策时,祝一峤低声道。
“……抱歉。”
“我没事,你们玩,我回书房一趟。”
顷刻之间,涌出的信息素全部收了回去,明翡心觉祝一峤对信息素及自身客体的控制能力真的堪称恐怖。但她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人会因各种原因撒下善意的谎言,而信息素不会。
被抱住的那一刹那,祝一峤涌出的信息素就是……有些奇怪,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明翡坚持道:“姐姐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祝一峤抿了抿唇:“不用。”
说完,她利落地离开了客厅,徒留明翡怔在原地。
因为脸上的画痕还没擦去,再叠上额心的黑色王字,站在沙发旁角的明翡真的很像一只有些呆愣与无措的大老虎。
躲在另一边的明枣枣,发现不对劲就立马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妈妈,姨姨怎么啦?”
她咦了声:“姨姨说,晚上才回来的呀。”
明翡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已经竭尽所能地表达了自己想提供帮助的意愿,可祝一峤还是拒绝了她。她不清楚祝一峤是否还有别的考量,又或许是还有别的解决方案。
毕竟——
祝一峤跟她不一样。
在这段时间前,她没有信息素更没有易感期,而祝一峤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有着信息素与易感期的正常alpha。更何况,祝一峤身为奥莱帝国的王室成员,比普通民众提前接受生理课程的学习,还知晓着许多民众们根本无从获悉的分化秘密。
除此之外,她们最初签订的结婚协议里,祝一峤也明令禁止她越界。
因此,反复犹豫后,明翡担心自己再不依不饶反而会引起祝一峤的反感,最终就没跟上去了。
她俯身抱起明枣枣:“她有事回来一趟,枣枣别担心。”
明枣枣小鸡啄米般点头:“好哦。”
这段插曲直接中止了捉猫猫游戏,直到吃晚饭时明翡也没有见到祝一峤下来-
晚上八点半,国际新闻发布了一则最新快讯。与此同时,0619的显示屏从字符表情,骤然变成了祝一峤的内部留言。
【计划有变,临时出一趟差。】
【一周后回。】
明翡一字不落地看完后,若有所思地问了句。
“别墅还有别的通道吗?”
0619的显示屏再次发生变化,从没有情绪的文字留言变成了明枣枣最喜欢的小熊表情包,看起来有一分滑稽,却也不失可爱。
“有喔!”它回答道,“不过只有祝审判长才拥有通道开启权。”
明翡嗯了声,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书上。
一旁的明枣枣正在沙发上拼玩具枪,比看书的明翡都更加认真,以至于008都没有出声打扰。拼好玩具枪后,明枣枣拿起还差一点儿就比她更高的枪支,一步步地朝明翡走近。
“妈妈~”
明翡抬眸望她,莞尔道:“枣枣警官要去巡视了吗?”
粉色枪支差点落地,明枣枣及时握住,板着小圆脸一本正经道。
“对!小宝和花花去,妈妈再见!”
“好哦。”
所谓的巡视就是拿着枪坐电梯去一楼转转,有全程摄影监控的008陪着明枣枣,明翡非常放心。
书房重归于静,她又继续看了会儿书,只是书籍页面始终都没有翻动过。十分钟后,她打开聊天软件,切换到与祝一峤的聊天页面。
漫长的一分钟过去了。
明翡从书柜里拿出了一枚硬币,用以前的老办法来决定该不该给祝一峤发消息。
硬币圆若盘月,落桌时恰好是肯定答案的正面图案。
明翡弯了弯唇。
她没有按照以前的习惯,第一时间将使用完的硬币放回去,而是先编辑将要发给祝一峤的信息,等信息发送成功才去收硬币。
【姐姐,你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了?】
【我和枣枣都有些担心你。】
【[小猫盯.jpg]】
为了彰显她们的担心程度,明翡又多发了一个动态表情。
【[小熊小兔着急转圈.gif]】
由0619传达的留言里没有提到出差地点,明翡猜测祝一峤应该没有出境,不存在地理时差。她边看书边等待答复,然而一直到她从书房离开,回卧室洗漱好准备睡觉前,她都没有收到祝一峤的回信。
反倒是撒娇跟她一起睡的明枣枣问她。
“妈妈,你怎么啦?”
明翡捏了捏她的脸蛋:“枣枣说什么怎么啦?”
在学会用动作、神态、语言来表达后,明枣枣就变成了观察细致的小侦探,会拿着放大镜捕捉明翡的所有不开心,哪怕再隐秘都逃不过枣枣小侦探的眼睛。
明枣枣道:“妈妈看好多次手机。”
明翡有些没底气:“没有很多次呀。”
明枣枣换了个说法:“隔一下看。”
“因为有点事还没解决。”明翡哄着她,“不过要明天才能再弄啦,我们先睡觉好不好?”
“好!”
窗外雪花纷飞,如樱落满山,讲完睡前故事即将入梦前,明翡下床去卫生间拿忘戴的信息素手环,只是脚步刚迈开,床柜的手机就振了振。
明翡拿起一看,四字备注映入眼帘。
【祝审判长】
通讯专属页面提醒着明翡,不是信息,而是能听到彼此声音、感受到彼此话里话外的情绪的电话。
她快步走到主卧外的廊道,在房门闭合后立即接通,并率先打破沉默道。
“…姐姐。”
深夜的通讯给祝一峤的冷漠底色,增添了一点儿难得的温柔。
“嗯。”她解释道,“在中转站停留了很久,没接到你的消息。”
中转站?
又出境了吗?
明翡没再猜个不停,轻声问:“姐姐出境了吗?”
“暂时还没有,可能明天或者后天才出境。白鹤留了后手想让新罗国高层保全她的命,我会代表伊盟独立国出席她在新罗国的判决会议。”
闻言,明翡心底一惊,眼睛都睁得更圆了些。
白鹤?
不是已经判决死刑了吗?
为什么还能保全呢?
她忽然想起了最初相识时,祝一峤跟她提及的那句——权力是恶浊的。彼时的她对此虽有触动,但因相隔遥远,短暂的触动后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现在的波澜起伏,在开口说话时,凝聚成了一句简单却又至关重要的担心。
“姐姐,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
明翡站在壁灯下,笼了一层浅金色。
她问:“今天中午的时候,真的不是易感期吗?”
“不是。”
祝一峤补充道:“因为长期使用抑制剂,我的易感期预兆会比较明显,所以才有了下午的信息素失控。”
明翡心下了然:“我明白了。”
“我最近不在,糖医生也出境了,如果你的腺体或信息素有任何异常,都要立马告诉我。”
明翡的唇角轻轻弯了下。
“好,我知道的。”-
第二天,终日不歇的雪渐渐停了。
自动驾驶汽车驶达学校,明翡先去了趟学院的办公室,将那些提前转机器人运输带回来的礼物拿上,紧接着才转乘电梯下到一楼的学院内部教室。
上课铃声正好响起。
明翡迈步而进时,粗略扫了眼底下的学生,发现她们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仍维持着一贯以来的认真后,她才打开提前准备好的辅助资料开始上课。
“在上个世纪,原始的机器驱动控制系统主要……”
随着她不疾不徐地展开,底下的学生也越发认真,毫不例外都正襟危坐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也没有任何学生提及她的新婚,简直正常到有些反常了。
毕竟,校庆前有关祝审判长的星点消息,都能迅速引起学生们的热议。
铃声尾音散去,明翡轻咳了声。
接下来的话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好在她提前打好了腹稿,让前排的两个班委帮忙分发礼物时,她郑重其事道。
“非常感激同学们在公网上帮我答复网友们的困惑或质疑,这些是我这次去学术交流给大家带的礼物,真的很谢谢你们。”
平时活泼开朗的学生们已经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用谢,明老师,新婚快乐啊!”
“明老师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明老师新婚快乐,跟祝审判长一定长长久久!恩爱白头!”
明翡回以笑容,杏眸里笑意清浅,如一条倒映着繁星的夜河。
确定每个学生都收到了礼物,明翡才与大家道别。走出教室后,那两个帮她分发礼物的班委,因为要给另一位授课老师反馈实验报告,便跟着她一起去往办公室。
进电梯时,同行的班长悄声道。
“明老师,无论您在生活中扮演了多少种社会角色。但在学校里,在课堂上,你是我们敬重的老师,也是我们人工智能与机器人学院的骄傲,所以平时上课我们是不会提到您与祝审判长的事啦。”
明翡温声道:“谢谢。”
一旁的学委笑了笑:“明老师太客气啦,应该是我们谢谢您的礼物才对。”
电梯抵达办公室的楼层,三人迈步而出。明翡回办公室后重新修调了教学内容,随后又去了实验室,查勘两轮实验组的仿生机器人。
中午十一点,室外飘起了雪花。直至下午三点,将落未落的大雪才洒满整个西禾市-
一周后,新历11月15日。
位处南端的新罗国内,有关白鹤的裁决一案终于落幕。
持续三天的民众愤慨抗议,加之各国参会人员的力争,新罗国的军政法庭最终宣告对白鹤剥夺财产、剥夺政治权利、并将在下个月的国际日处以死刑。
军政法庭宣告庭审结束后,各国参会人员有序离场。深蓝色的悬浮车驶过车轨,像在白色湖泊里遨游的鱼儿。
悬浮车内,蓝露白与闵嫚都在探讨摩莉国的最新动向,坐在后座的祝一峤摘了配帽没解斗篷,眉眼间似洇着飞雪里的寒意,美得惊心动魄,却又令人心生退意根本不敢靠近。
将文件上传内网后,蓝露白喝着咖啡问。
“现在回境吗?我三天后再去摩莉国。”
闵嫚道:“韦秘书长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还没有。”
蓝露白语锋一转:“祝审判长,请问我们现在是启程回境呢?还是明天再回境?”
祝一峤单手支颐:“晚上回境。”
蓝露白瞥了眼显示屏的时间:“现在才十一点,下午回不是更方便吗?”
闵嫚提醒道:“晚上的中转站接轨速度很慢,下午到那边就快多了。”
常常出席国际会议,往返各国之间的祝一峤当然清楚这些利弊。但她并没有过任何犹豫,只是轻描淡写地落下一句。
“花还没到。”
闵嫚问:“一峤,你买了什么花?你不是最不爱花,像是对花过敏的人吗?”
蓝露白惊讶地望了过来,盯着祝一峤左看看,右看看,瞥见她手上的腕表时,她猛地联想到别墅新布置的大花园,脑中忽有灵光乍现。
“我知道了!”她不容置疑道,“是给小翡老师买的花!”
闵嫚逐渐惊讶:“可是……一峤为什么给小翡老师买花?”
在联合雪寻立下的赌局里,闵嫚是三人中唯一认为祝一峤对明翡根本没有其它的想法,只是将明翡当合作伙伴的人。
与她持相反观点的蓝露白问:“新罗国…?是蓝菲亚新型百合吗?”
祝一峤:“嗯。”
悬浮车驶过新罗国著名的情人湖,车内的蓝露白应景问:“祝审判长,你买花前有了解过蓝菲亚百合的寓意吗?”
一脸疑惑的闵嫚:“什么寓意?”
情人湖的湖畔中心,铺着大面积的冰封玫瑰,祝一峤一字未言地望向其中的白玫瑰。各色玫瑰的堆积形状各异,白玫瑰的积叠倒是令她想起了某只远在伊盟独立国的雪兔子。
见状,蓝露白愈加肯定地灿然一笑。
“嗷~你知道对不对?”
“你知道蓝菲亚百合是专送给心上人的花,也知道它的寓意是——我想和你雪落白头,对不对?”
状况之外的闵嫚错愕地望了过来。
在此之前,蓝露白与闵嫚曾问过祝一峤两次,对明翡究竟是不是别有用意,前两次的询问祝一峤都没有回答,任由所有的问题沉入海底。
可此刻——
当祝一峤第三次面临相同的境况,她垂眸掩去眸底情绪,慢条斯理地把玩着黑色配枪,并在悬浮车彻底驶离寓意着祝福的情人湖前,给出了她心底的答案。
“对,我都知道。”
第50章 坠入爱河啦!(修)
新历11月16日,西禾市天气晴。
日光落在群山远黛间,宛若琥珀色的蜂蜜从蜂巢中流淌而出。
明翡结束上午的教学课程后,驱车回家换了套轻便的冲锋衣与长裤,并帮明枣枣也换好衣服。
两个家居智能型机器人与她们道别,身穿棕色小熊服的明枣枣与008、0619挥手说再见。
二十分钟晃眼而过。
自动驾驶汽驶达目的地,明枣枣兴高采烈地奔向利杏,帽子上的小熊耳朵会在她奔跑时随风颤动。明翡落后几步,一身黑色少了分温柔,多了分似料峭山岩的锋利。
利杏抱起明枣枣,脸上挂着笑容。
“虽然我很久没锻炼了,但青玉山还是不在话下的。枣枣,杏子姨姨全程抱着你上去都不成问题哦。”
明枣枣笑了起来,露出两个甜甜的小梨涡。
她问:“真的嘛?”
身穿橙色冲锋衣的利杏点头:“当然啦,不然我们怎么舍得让枣枣宝贝来爬山呢。”
闻言,走在右侧的明翡也应道:“嗯,青玉山路况平缓,难度很低。”
实际上,青玉山的登山难度位列西禾市所有山峰的最后一名,即使是徒步登山的初学者,也根本不会觉得有难度。因此,西禾市的市民们将它戏称为小孩山,意指它更适合漫游放松,不宜做登山挑战。
身穿以来,明翡攀登过许多极具挑战性的险山,这是她第一次来青玉山,其中用意不言而喻。
她打量着青玉山的景,与工作人员确定没有任何阻障或步梯后,才帮明枣枣戴好防护设备。
明翡垂眸温声道:“枣枣走累了就告诉妈妈。”
明枣枣脆生生道:“好!”
今天天气很好,与前一周比暖和了许多,明枣枣穿戴好防护设备,便从利杏的怀里下来了。两个大人一左一右地跟在她身侧,明翡为了明枣枣能玩得更开心,还雇用了随行的登山机器人。
这款公用型登山机器人的外形比较接近于车,它不仅会为登山者讲解青玉山的历史,还能待登山者累了后变成小型登山车,根据设定的目的地驶往青玉山的任意处。
因为雇用费用较高,加上青玉山难度较低,所以基本没什么人会买,明翡是时隔两个月以来,第一个雇用登山机器人的客户。
明枣枣哼哧哼哧地往上走,时而还会蹦跶两步,看起来毫不费力。
一旁的利杏忽地道:“小翡老师,你手上戴着的这款表还挺别致诶。”
明翡瞅了眼手腕间的信息素手环,用含糊的回答来转移话题。
“嗯,你们学院开启投票了吗?”
利杏大步一迈:“今天晚上才开,我猜李副教授会是这次的票选冠军。”
这只是用来转移利杏注意力的话,明翡对新一轮的最受欢迎教师的投票并不感兴趣,调侃了一句。
“那我应该是我们学院得票最低的。”
利杏拍了拍她的肩膀:“别逗我玩了,你们学院的学生都很喜欢你呀,她们在公网上可护着你呢。这个票选结果完全不用在意,因为那些拿高票的老师们都是参与新一轮竞选的人,学生们也知道这个指标对她们很重要,所以都会优先投给她们。”
从不参与竞选的明翡这才知道票选排名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
利杏接着道:“对呀,你不知道吗?”
明翡一本正经地摇头:“我真不知道。”
“好吧,可能是因为你从不关注这些。”利杏接着问,“对了,祝审判长回来了吗?”
明翡接着摇头:“还没有。”
阳光正好,山景秀丽,利杏感慨道:“祝审判长在新罗国的裁决会议上,简直魅力拉满了!而且闵执行官和蓝执行官都出席了裁决会议诶。”
新罗国的裁决会议持续了三天,有关白鹤判决的话题、祝审判长的话题、以及曾经的victory纵队的话题,在公网的热议上也挂了整整三天。
明翡看过这三天里的每一场裁决会议。
看过祝一峤等人与新罗国高层反复周旋、辗转腾挪,看过她在每场会议中毫不妥协、拒不退让,看过她这三天里的每一个精彩对决与完美时刻。
她的目光全程都被祝一峤所吸引,根本无法从她身上挪开。直到镜头切换到其她人发言时,她才会分神地想其它的事。
而距离裁决会议落幕已经快两天了,她仍没有收到祝一峤的回程消息。
甚至在这两天里,祝一峤都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明枣枣精力充沛地爬了一半,最后一程是坐登山机器人上去的,下山时更是直接在明翡的怀抱里睡着了,全程都由明翡抱着下山。
在山脚告别后,明翡带着明枣枣坐自动驾驶汽车返回别墅。
明枣枣呼呼大睡了一路,直到抵达别墅才从睡梦中醒来。
“妈妈~”
“嗯?”
“小宝梦到妈妈,变得会魔法啦!”
明翡扬唇笑问:“是什么魔法呢?”
明枣枣努力回想,终于在晚餐结束后想起了答案。她放下手里的玩具,跑到明翡身边奶声奶气道。
“是会变成小兔子的魔法!”
明枣枣给这个魔法取了个名字:“兔兔魔法!”
明翡因这奇思妙想失笑:“好喔,兔兔魔法。”
说出魔法的名字后,明枣枣还给明翡描述了番自己的梦。明翡听得很认真,直到008过来叫明枣枣去巡视,明枣枣才变成小警官与明翡挥手说再见。
夜晚九点十分,别墅浸润在茫茫夜色中。半个小时后,一辆银白色的悬浮车驶入了别墅。
而此时——
明翡正在浴室洗漱。
她泡了会儿澡,浑身都暖融融的,等她穿上睡衣走到镜子前,又检查了番腺体的情况,确认它与往常无异,才出了浴室吹干湿哒哒的头发。
或许是因为下午爬了山,她这会儿反而一点都不困。
辗转反侧也没有酣然入梦,明翡起床去往书房,翻阅起了随手拿的经典文学著作。当她逐渐沉浸在文学故事里时,旁侧的手机发出了信息提示音。
明翡看的很专注,伸手去拿手机,目光都没有从书页上挪开。
直到显示屏的消息映入眼帘。
【祝审判长:还没睡吗?】
明翡放下书,脑袋上浮起了一个小问号。
祝一峤怎么知道她现在还没睡呢?
难道刚刚看了别墅监控吗?
有些疑惑的明翡编辑回信。
【嗯。】
【姐姐在做什么呢?】
对方的答复很迅速。
【祝一峤:在等你。】
【祝一峤:现在方便来三楼的主厅吗?】
明翡直接站了起来,差点把书碰倒。
诶?!
祝一峤居然回来了嘛?
她没有回复方不方便,直接推门而出,刚想走往三楼主厅,却转而先去了趟器具室拿已经完成的萄面铃铛兰花鼓。
三楼主厅灯光明亮,明翡刚走到廊道,就瞧见了那道在沙发上的身影。
某些不欢快的记忆随之涌出。
明翡想起了第一次来三楼的那个夜晚,祝一峤也是这样坐在沙发上,并在她捱近时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倒在沙发轻轻地咬住了她的腺体边缘。
那时她们之间的气氛实在算不上融洽,她对祝一峤的敬畏远胜于感激和亲近,也十分不适应这个与她骤然产生交集的‘陌生人’。而现在她心中的‘敬’仍不减当初,只是‘畏’早已荡然无存了。
她们来自同一个世界,怀揣着同样的秘密,祝一峤甚至主动给她提供了很多帮助。因此,她时而会想,她们现在是不是已经算的上是……朋友了呢?
她并不是很能确定祝一峤的想法。
因为在一狸之丘消失后,她重新回到了孤儿院,自此她的生命里再也没有了朋友。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只有两个,其一是由于她是玫赫塔厄派的支持者,而孤儿院的其它小孩们基本都拥护奥莱帝国的《克里宣言》。
其二则是一狸之丘忽然注销账号,带给了她一定的冲击与影响。
从前,她习惯被领养人抛弃,可她没想到自己第一个交心的朋友,也会像领养人一样毫无预兆地丢掉她。在很多个日夜里,她都觉得是当初的自己交到第一个朋友后,太过于雀跃,太过于自作多情。
她将一狸之丘当做朋友,把她的昵称写进日记里。可她忘了一狸之丘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肯定的话,从没肯定过她们的朋友关系。
是她太开心了忽略了这些。
身穿后——
她认识了利杏,起初利杏知道她过得捉襟见肘,暗戳戳地帮了她很多忙,还问她要不要去她家过年。她摇头拒绝,听到利杏笑着说她们是朋友、是好朋友时,她才确定自己在这个世界真的有了一个朋友-
将翻飞的思绪压下,明翡走向沙发。
近一周只出现在显示屏里的人骤然出现在眼前,明翡莞尔一笑,黑润的杏眸像浸在夜色里的明珠。
“姐姐。”
祝一峤:“嗯。”
明翡将兰花鼓藏在身后,没有露出丁点痕迹。
“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小时前。”
祝一峤换下了审判庭的制服,长卷发洒落肩后,一袭黑色睡袍只系了根细若柳条的系带。她前方的沙发桌上放着一份礼物,那是她作为一狸之丘时想寄给谜玉之树的礼物。
只是晚了十三年才抵达谜玉之树的面前。
“过来,你的腺体已经一周都没有做过检查了。”
明翡点了点头,见她没有戴手套又问。
“姐姐,需要我去帮你拿手套吗?”
熟悉的人都深知祝一峤的洁癖很重,往常的每一次牵手、腺体检查、信息素疏导,祝一峤都戴着纤薄的白色手套。
但此刻她第一次给出了不同的回答。
“不用。”
“好。”
明翡没有多问,藏着萄面铃铛兰花鼓逐渐靠近祝一峤,当她走到祝一峤身边即将落座前,她像献宝一样拿出了那份专属祝一峤的萄面铃铛兰花鼓。
“姐姐。”
“这是我给你做的花鼓。”
她的眼睛很明亮,流淌着涓涓笑意,抿直的唇角也笑着牵起,右脸颊的小酒窝很甜,却像编起的织网将祝一峤捕住。
“我按照你的要求,在侧边绣了一个梨子,还有……”
祝一峤沉静地望着她,感受着胸腔心脏的扑通跳动,面对轻易便可挣脱的织网却根本没有反抗,反而像主动走进去般任由它束着。
于是——
执枪的猎手心甘情愿地变成了猎物。
神秘危险的猛兽收起了爪子,变成了被雪淋湿的猫。
腕间的信息素手环发出蓝色的警告预兆,昭示着分化者此刻的信息素波动异常,或许会在下一刻爆发更为猛烈的信息素潮。
祝一峤望着眼前人的杏眸,为她流露出担忧与困惑。
她十分坦诚地想——
是心动的。
是喜欢的。
是控制不住想靠近的。
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破例。
她的喜欢仅与明翡有关,并非由于信息素或反向临时标记的影响,更不是由于明翡是谜玉之树。因为早在她第一次牵明翡的手,并在民婚局逢场作戏亲吻的那一刻,她的信息素就溢了出来。
而那时的明翡还没有信息素。
后来,她发现明翡是alpha,那微乎其微的兴趣顿时散了。但在朝夕相处中发觉明翡的不同后,经由种种她知道了明翡是玫赫塔厄派的支持者,她们有着一样的信念与追求,是黑夜里前行的火种。
她觉得…明翡像旷野上的树、像群山脉络里的翡玉。
任凛风霜雪不歇,仍自由向上生长的树,树上真的结满了神树谜玉之树般的玉石。
她想守着这棵树。
就像狸猫守护着挂满甜梨的山丘。
无论身处何地,在生命中的任何时刻,她都接受自己的一切,也十分坦然地面对自己的欲望,想要权力、想要财富、想要成为拥有话语权的人,她便为此开启了长达数十年的努力与计划。
到如今,她的人生里多了一项欲望。
——她喜欢明翡,且想明翡也喜欢她。
她想要明翡也像她这般心动,这般喜欢、这般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
于是,当还不知晓这一切的明翡,像只茫然的稚鹿般担忧地望着她时,她并没有控制信息素的溢出。
“……姐姐。”
明翡与她对视问:“这也是易感期的预兆吗?”
空气中的信息素浓度已经快要濒临危险值了,苍翠欲滴的雪松与冷杉遮住了大片光影,枝叶拂过精巧绝伦的萄面铃铛兰花鼓,清甜的梨香似感知到了什么,立即争先恐后地涌出。
明翡的大脑有过一瞬间的宕机,不明白自己的信息素怎么忽然变得异常。
光影明灭,木香渐浓,明翡第一次听到祝一峤承认。
“是的。”
明翡眼睫忽颤,像被诱捕坠网后挣扎的蝴蝶。
按照祝一峤给她普及的信息素知识,由易感期引起的信息素预兆,如果使用抑制剂没有效果,那么就只能用临时标记解决。
而此前祝一峤跟她说过,她使用抑制剂过久,不仅药剂效果已经不如从前,由此带来的负面影响更是导致易感期预兆加重。
因此,这种方法在此刻显然是行不通的。
电光火石间,再对上祝一峤的目光,明翡耳尖逐渐开始发烫
她不确定地问:“那……要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