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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个姬会 小檀栾 17893 字 6天前

81? 我见晚晚09

◎“是我如今心有所属。”◎

方才顾锦大吼大叫, 章予晚虽说差点哭了,但那是因为天生的泪窝浅,心里不怎么怕。

此时谢桐不过给她个冷脸, 一句话未说,章予晚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往日的伶俐劲儿消失的一干二净, 望着门帘呆呆站了好一会儿, 像失了魂似的。

百灵看得着急, 凑过去气声道:“表姑娘, 殿下等您进去呢。”

章予晚被唤回神,手心一片凉汗, 瓮声瓮气道:

“嫂嫂哪是等我,分明是不想理我了。”

百灵生怕章予晚不肯去, 让主子不悦, 正要再劝,便见嘴上委委屈屈的表姑娘切切往房里去。

……原来是白担心了。

章予晚在窗边看到正点香的谢桐,侧着身的谢桐身形愈发袅娜有致。

只是见到谢桐的身影,章予晚不知不觉就安了心。

章予晚放轻步子走过去, 离着两三步远停下, 盯着谢桐腰间的流苏穗道:

“嫂嫂生三娘气了?”

她以为谢桐不会回,正要自己说下去,便听见一声“嗯。”

咦?

章予晚唇张开,嗫嚅几次后道:

“并非嫂嫂想的那样,我和驸马只是在中庭说话,青天白日的, 当真清清白白, 再说, 他还想……还想教训我,我们关系一点都不好!嫂嫂你别生气。”

要是因为这个让谢桐恼了,岂不是亏大了。

章予晚心下沮丧:“要是让我选,我日日都想伴在嫂嫂身旁,他人与我哪有半分相关。”

小骗子。

谢桐心下清清楚楚,章三娘就这张嘴甜,她哪会真想日日在自己身旁?

旁的不说,前几日还念叨着回家呢,可见是个小没良心的。

嘴甜的小骗子,惯会拿话哄人。

偏偏她心里还真受用。

对着眼前垂头丧气的小骗子,谢桐为自己的心软叹了口气,道:

“你说他想欺负你,我怎会看不出。我气的什么,你知是不知?”

章予晚眨眨杏眼。

“莫说你现在处境不佳,便是从前,顾家也比你家强。你既知道顾锦觊觎你,又怎敢不知一声的跑去见他?你是诚心让我担心?”

章予晚眼睛一点点放大,只觉谢桐像换了个人。

什么?原来谢桐什么都知道?

“嫂嫂,你知道顾锦他……?”

“嗯。”

“从何时?”

“大婚前。”

“这么早?那嫂嫂岂不是……”

“你担心我伤怀?”谢桐见章予晚点头,淡淡道,“我对顾锦无意,又怎会为这种事介怀。”

章予晚呐呐半晌,说不出话。

她再天真无邪,也知道夫妻一体,就算没有情分,知晓对方心思在其他人身上,不说多在意,也会觉得碍眼。

更何况她一直在谢桐眼前晃,而谢桐待她如此好。

天底下所有的灵秀善心怕是都在谢桐一人身上了。

章予晚不说话,谢桐反而道:

“我早就听闻,你和顾锦青梅竹马。”

“我们几家的孩子都是一处长大的。”

章予晚说着,心中慢慢有了新想法。

既然知道谢桐不爱顾锦,那她就要跟谢桐说明白顾锦有多差劲,真正让谢桐不再被这个渣滓影响心情。

还不能做太明显,不然显得她别有所图。

章予晚说做就做,眼巴巴看谢桐,又偷偷去摸她袖口黏黏糊糊:

“嗯,嫂嫂,之前我说越是受宠就越敢闯祸,现在想起来,顾锦从小贪玩,顾府的老夫人可疼他了,大小的事没有不给收拾的。此时回想,三娘羡慕的紧,要是我也能每日吃喝玩乐这么长大该多好。”

顾锦就是个从小闯祸、每天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

谢桐不甚在意的听着。顾锦是什么德行她清楚,也不太关心,倒是在意章予晚最后那句,嗔她:

“偏你把自己说的可怜,还不是蜜罐里泡大的。”

谢桐顿了下,“日后有我。”

章予晚笑成小月牙,甜蜜的话不要钱的洒:

“有了嫂嫂,我再不比谁差甚么。顾锦他不陪嫂嫂,三娘一直陪着你。不过……要说差,只差一样。”

“嗯?”

章予晚故意重重叹气,眼睛往谢桐身上递:

“顾锦不知修了多少辈子的福气,娶到了嫂嫂。”

“天下何人能及嫂嫂半分仪采?这婚事上,我差了顾锦何止千里。只恨嫂嫂不是我的……”

说到这,章予晚似乎也知所言不妥,声音渐弱,脸颊微红地朝谢桐一笑。

章予晚的一字一句重重扣在谢桐耳中,敲出糖丝儿般缠绵细密的震荡。

谢桐呼吸轻滞,久久凝视章予晚。

她昏了头了。

应该说,她早就昏了头了,如今终于避无可避。

章予晚被看的不自在,唤道:“嫂嫂?”

谢桐正乱,哪里听得了这声娇里娇气的嫂嫂,只觉得浑身都被章予晚喊烫了,仓皇旋身背对那小人儿,嗓音压得极冷静:

“我想起桩事,你先回罢。”

章予晚懂事起身:“嫂嫂忙。”

又煞有其事地交代:“百灵瞧着点时间,提醒嫂嫂莫要误了膳食。”

说完,才恋恋不舍地回清鸣院去了。

第二日章予晚早起,正盘算要不要去凤梧院蹭饭,便见凤梧院一个眼熟的丫鬟来了:

“表姑娘,长公主去了单余行宫,遣奴婢来跟表姑娘说一声。”

章予晚懵了下:“忽然去行宫作甚?事先怎的都没准备。”

“几位老太妃要回宫,长公主去迎一迎。”

“可说什么时候回来?”

“未曾。”

单余行宫离京中不远,论路程来回一日便到了,就是不知谢桐会在行宫待几日。

若是她也觉得那儿景色好,真待了许多时候,自己可怎么办?

她这般跟两个亲近的丫鬟说了,黄鹂笑道:

“表姑娘真是黏长公主黏的紧。”

章予晚想到谢桐不在,连簪子都懒得挑了,怏怏道:

“想到嫂嫂离我那么远,我心中已不知过了多少秋了。”

黄鹂樱草只当姑娘说玩笑话,没想到接下来两日,章予晚整个人半点精神气都没有,饭也用的少了。

黄鹂捧着血燕窝劝道:“表姑娘气色差,待长公主回来要心疼坏了,我们都要领罚。”

章予晚哼哼唧唧吃了些。

又过两日,章予晚才听闻顾锦被派了个差使遣去襄郡了,早两日就出发了。

听说走之前被府上大管事盯着收拾的,从门房到二门都守的死死的,直到把顾锦送出府才把人收回来。

顾锦终于滚蛋了,日后府里只有她和嫂嫂了,章予晚高兴的当晚多用半碗粥。

樱草道:“姑娘多用些,长公主知道也高兴。”

现下丫鬟们都知晓,拿长公主劝姑娘才得用。

没想到章予晚气哼哼:“嫂嫂若是在意,也不会一直不回来了。”

说完眼泪珍珠似的滚下来,看得人心疼又愕然。

樱草愁道:“这怎样是好?”

黄鹂叹道:“表姑娘这模样跟得了相思症一样,哪是咱们治得了的。”

唉,长公主快回来罢!

所有伺候章三娘的丫鬟们都翘首以盼-

谢桐陪着几位老太妃入宫安置,在齐太妃宫中说话。

齐太妃从前与她娘亲关系极好,一生无所出,视谢桐如亲女,也知晓许多旁人不知的事儿。

此次谢桐请几位老太妃回宫颐养天年,一是真心侍奉,二来,齐太妃手中的东西有助于孙岩判案。

说到此事,齐太妃道:“我知你不喜顾锦,也不喜旁人,给他占着驸马的位置也无妨,此次顾家之事保他一命,他也就废了,日后随你拿捏。”

谢桐几乎不和谁谈论自己婚事,仿佛不曾从出生就被订下个顾锦,也从未因此和镇国公府有过甚么来往,看起来端庄自持的紧。

知晓谢桐真正想法的不多,齐太妃是一个。

顾锦只是对是谁做她夫君不在意罢了,她天生就不是屈就人的性子,不管谁是驸马,都只是个摆设。

现下顾家即将失势,顾锦这个摆设就会更“听话”了。

齐太妃未曾想到,谢桐说了句:“我改主意了。”

齐太妃意外挑眉:

“他惹你厌弃了?”

谢桐笑了下,道:“他一直如此。”

她顿了顿,道:“是我如今心有所属。”

谢桐被章予晚扰的心神不宁,乱了章法,去行宫的安排硬生生提前,平生头次躲起人来。

她向来果断,在行宫待了五日功夫,足够她想明白了。

也因为她想明白了,所以——

顾锦很碍事。还碍眼。

“顾锦可杀。”

齐太妃用慈爱长辈的眼神看谢桐,没问谢桐如今喜爱谁,只赞赏有加道:

“你和你娘亲一样,杀伐决断。”

谢桐淡淡笑了,略带怅惘道:“如今也就在您这里能听到娘亲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谢桐记挂府中的人,辞了留膳,回长公主府。

才到宫门,便见到刻着长公主府府徽的马车。

谢桐若有所感,再一抬眸,车门里钻出个满脸嗔怨的小脑袋来,可不就是章予晚。

谢桐笑了,也没上另一辆空马车,直接上了章予晚所在的马车,问道:

“我回来,三娘不高兴?”

章予晚嘀咕道:“嫂嫂回来,不敢不高兴。可入京半日还未归府,让人怎么高兴的起来。”

谢桐耐心解释:“我陪老太妃说了会儿话,正要回去见你。”

章予晚拿捏了下劲儿,也懂得见好就收,酝起笑涡道:“听闻老太妃们个个顶和气。”

谢桐颔首,见章予晚不闹性子了,反而有些不适,觉得没有方才那娇气包让人受用。

她故意逗章予晚:“这便不计较了,可见三娘不怎么想我。”

章予晚果然赌气道:“还怎敢想?前几日望穿秋水也不见嫂嫂回来,都茶饭不思、消瘦的紧了,再想下去还得了。”

“当真茶饭不思?”

谢桐有些高兴,更多的却是心疼,一时恼起自己来。

章予晚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双颊浮上桃花般的绯红。

仗着车里只有两人,她脑袋深深埋到谢桐怀中,软软地蹭着,嗅着谢桐身上的栀子香,说话声儿也软了,甜了。

“倒也不曾……只是少吃了些许,黄鹂她们便大惊小怪的。虽没少吃那么多,但时时都念着嫂嫂,不敢有半息疏忽。”

谢桐眉头松开,揶揄道:

“好呀,那消瘦也是唬我的?”

章予晚不依了,牵着谢桐的手放到自己腰际:

“真瘦了的,嫂嫂你瞧,这是上半旬你刚让人给我做的衣裳,现下腰都松了半个巴掌。”

说着,章予晚就要从谢桐怀中起来。

谢桐的手被章予晚放在她侧腰上,指尖鬼使神差的轻勾。

章予晚腰忽的一软,上身无力地跌回谢桐身上,杏眼茫然:

“嫂嫂?”

作者有话说:

有读者说,要完结了岂不是没有贴贴

鱼丸才15岁呀呜呜,虽然是古代本,但作者下不去手,达咩

就让谢桐好好宠大嘛

另外,这个副本剩下几章都在存稿箱啦,隔日21点准时发放。

月底啦,用不完的某液可以浇给鱼丸喔ovo

82? 我见晚晚10

◎“谢桐。”◎

谢桐本不是有意, 被她一唤,心头奇怪又酥麻,颇不自在地扶章予晚起来, 顿声道:

“哪有半个巴掌的宽裕,只松了一丝。罢了,回头再给你做箱子衣裳, 再做条宝石链子挂在晚晚腰间, 可好?”

章予晚揉了揉腰间痒痒肉, 来不及回味涌来的那丝奇异, 注意力被转移:

“嫂嫂唤我晚晚?”

“不好?”

“从嫂嫂嘴里说出来,我才知晓自己的名字这样好听。”

章予晚对着谢桐说了说不完的甜蜜话, 犹豫道:“嫂嫂疼爱三娘,只是宝石链子太过奢靡, 我用来有些不妥。只要嫂嫂再不丢下我出门, 我甚么也不要。”

又咬牙忍痛道:“新裙子也不要了。”

谢桐曲指刮她鼻头,一颗心像被浸在温泉里了,又怜又爱:

“我们晚晚什么都用得,谁敢说你半个字。”

从前看不明白时, 谢桐就把章予晚宠的不轻, 如今放到心尖尖上,更是宠成了天上地下独一份的。

京城顶尖的几家绣坊竟都没空接客,全被长公主府包下来了,整整做了大半个月衣裳。

各府上小娘子急着做衣裳赴宴都没法,回头一看,最新样式的竟都在章三娘身上。

那海外舶来的各色极佳珠宝, 旁人得一两颗都要好生打簪子的红宝蓝宝, 穿成了串儿系在章三娘腰间。

还不止一条, 赴一次宴便换一条新的,当真暴殄天物!

大俗即大雅,章三娘本就绝色,再有条宝石链子往腰间一挂,衬的她雅极了,走动间宝石映衬日光熠熠生辉,如水滴轻轻摇晃,一把细腰极有情致。

小娘子们嘴上不说,回家哪个不央母亲拿出宝石给自己做链子?

没有宝石的就换成珍珠玛瑙,倒也雅致,一来二去,竟在京中带起股腰链风尚来,慢慢向地方蔓延。

章家大伯章宁和妻子被召入京时,沿途各郡都见到有姑娘家腰系细链,独特又有趣。

负责押送的人对要东山再起的章宁很是热情:“老爷还不晓得罢,这正是你侄女儿章三娘带起来的时兴物,如今小娘子都在用呢!”

章宁动容,之前他们跟他说三娘如今在长公主府上一切都好,他和妻子还担心。

眼下看来,确实是好的。

三娘既然好,有余力定会照拂她两个姐姐。孩子们没事就好。

章宁和妻子对视一眼,心里总算没那么悬着了。

再途径襄郡,押送的人下船一趟,回来道:“咱们后头又跟了个船,顾驸马也需回京。”

章宁面上不显,私底下对妻子激动道:“眼瞧着顾家人个个往家赶,事情定然不小!这次咱们家有希望了,我二弟……说不准能沉冤得雪!”

自家人最懂自家人,如章宁所推测那样,章予晚从前拿不准谢桐对自己有多纵容,眼见着谢桐出门一趟,竟拔高了一个度——

章予晚判定标准非常直观,从前谢桐给她做衣裳是一次做十来身,眼下一次要做七八箱,还特特开府库给她挑石头。

谢桐还说最喜欢看她捯饬的漂漂亮亮,便是从前章家老祖宗都没这么惯着章予晚。

她受宠若惊之余,打蛇随棍上,对着谢桐一番剖心,把压在心底的事儿拿出来讨主意。

翻案的事儿她不管,只因她琢磨着谢桐不再垂帘听政,若插手朝事,万一有个不好岂不是自己恩将仇报?

她忧心忡忡,但也怕害了谢桐,故而只说想念堂姐。

谢桐搂着她腰,指尖随意拨着宝石链子,笑道:

“知道你是心中存不住事儿的,还想着我的晚晚哪天会跟我说。”

章予晚不明所以,等谢桐带她去了梧桐巷子,她才知道谢桐已把两位堂姐从教坊司接出来、安置妥当了,只是未对外声张。

章予晚见了亲姐姐,喜不自胜,直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才恋恋不舍地出来,路上嗔谢桐:

“嫂嫂连我都瞒着。”

谢桐却道:“若是我主动说,岂不是讨赏。”

章予晚不认这个理:“嫂嫂如此大恩,不管讨不讨,都是要赏。”

她紧接着犯了难,章予晚再厚脸皮也知道,自家吃穿住行都是谢桐的,拿着谢桐的东西赏谢桐,岂不是左右换了个手,哪有诚意。

章予晚呐呐半晌,对上谢桐含笑、似无限包容宠溺的眼,分不清是羞的还是恼的,脸上慢慢发烫,捂着脸干巴巴道:

“三娘对嫂嫂好,一颗真心都给嫂嫂。就赏这个,嫂嫂莫要嫌弃,日后再添上其他的。”

谢桐扑哧一笑:“你这颗心不能摘,好生收着罢。”

章予晚不高兴了,手掌往下挪挪,露出双眼:

“嫂嫂还当真嫌弃?”

谢桐慢悠悠看她,又怎会告诉章予晚自己有多欢喜,只说:

“它在你身上才是最好。而我见晚晚。”便欢喜不已。

章予晚等了等,不见后半句:“见晚晚?之后呢?”

任章予晚百般央求撒娇,谢桐再不肯说了。

因谢桐罕有事瞒着章予晚,直到月旬后,章予晚还时不时拿出来这事念叨,直听得百灵等人头都大了,便愈发感慨主子对表姑娘耐性极好。

五月的上京阴雨绵绵,宴请都少了许多,章予晚听闻章宁入京听审,喜出望外,连忙劳大理寺行了个方便,把大伯和大伯母安置在梧桐巷子里,日夜派人守着。

章予晚和亲人一番话旧按下不提,她如今外出受人瞩目,倒不好多去,便待在府中央着谢桐作画,她来题字。

章予晚父亲的字便极好,她自幼师承父亲,一笔小楷极具风骨,题了字后越看越得意,没少找谢桐讨夸。

到了五月末六月初,京中出了件地动山摇的大事。

孙岩领着大理寺将一桩惊天大案审了个水落石出,龙颜震怒。

自立朝就屹立京中的镇国公府轰然倒地,全家成年男子问斩、女子流放,连尚了长公主的世子也没网开一面。

许多公侯权臣跟着牌匾落地,一时闹得人心惶惶。在这种境况下,因沉冤得雪、光复门楣的章家都不起眼了。

直到事情尘埃落定,许多人才发现,章家已然成了天家信臣,眼见着炙手可热起来,此处按下不表。

便说圣旨下来那日,章予晚被谢桐送去梧桐巷子。

她起初还不知为何,到了晌午,太监捧来圣旨,为章家正名,章宁的职位比从前还高,另有赐宅等诸多补偿,恍惚明了谢桐之意。

两位堂姐紧紧抓着章予晚的手:“三娘,我没听错吧,我们章家活过来了!”

章予晚点头,一时觉得身在梦中,又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这是现实,在家人激动的声音中,找到黄鹂问:

“嫂嫂呢?”

她想见谢桐。

黄鹂笑道:“长公主一早入了宫,想是还未回来。若是回来,定要来接姑娘的。”

章予晚点头,又点头。

一早入了宫是多早?

老太妃们不会一早宣谢桐,宫中无后,谢桐入宫能见谁?

今日有早朝,皇上也无暇见谢桐。

章予晚只是不爱动脑子,此时答案显而易见的就在眼前,不容她看不到。

谢桐定是上了朝。

她去了,才有章家这份荣宠有加的圣旨。

章予晚鼻头忽然酸楚,眼圈瞬间热辣,提起裙子往外跑。

“三娘?三娘你去哪儿?”

她去哪。

当然是去见谢桐,章予晚的眼睛明亮极了。

谢桐正乘步辇往宫外去。

她身后是下了朝后三两成群的朝臣,见惯长公主作风的老臣们老神在在,新晋臣子头次亲眼目睹这位长公主的风仪,此时满脸复杂中带着不自觉的敬畏。

方才殿中,朝臣们分成几派吵吵嚷嚷,尚且年幼的天子被这群强臣拱的压不住势。

长公主的声儿一从屏风后传出来,那些争得面红耳赤的臣子立刻成了鹌鹑,便是要表态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像大家闺秀。

只有几个愣头青还在嘚啵嘚,被长公主拿来开了刀,片肉似的个个给片的老老实实。

饶是如此,朝臣对长公主仍心怀敬服。

旁的不说,只长公主肯大义灭亲这点,就比那些包庇姻亲的同僚们强,没得说!

连长公主都把驸马献出去了,你们还想护着七大姑八大姨女婿孙媳妇的,不合适吧?

此举一出,朝堂上下再没了其他声音。

这厢,谢桐到了宫门口,明眸一扫,果真瞧见了自家马车。

谢桐笑了下,走过去,车门一打开便被扑了满怀,推都推不动。

谢桐好笑道:“愈发不成样子了。”

章予晚声音闷在她胸前:“大家都知晓我家沉冤得雪,今日就是再出格也不碍事,只有嫂嫂嫌我。”

谢桐挑眉:“我嫌你?”真是不知好坏的小东西。

章予晚立刻摇头,在她身上蹭来蹭去,猛一抬头,露出双粲然如星的眼,酒窝深深,眼圈却红,又哭又笑:

“你对我最好。”

“不喊嫂嫂了?”谢桐捏她脸道,“今日喜事临头,哭甚么。”

章予晚张了张口。

她最初喊嫂嫂,是图着拉近两人关系。而谢桐顺势认下她这个妹妹,宠上了天。

来之前,她去了趟孙府,孙岩上朝不在家,她见了孙夫人,得知孙府和长公主府颇有来往。

这一世,为何翻案提早到来的答案就在眼前。

得知谢桐为自家奔走出力,章予晚只觉满心浸泡在沉默无声却足够炙热的热浆中,又烫又软,还有些迷惘。

从前谢桐那般宠,是把她当小女儿家宠。可谢桐为什么会帮自己家?

还是说她自作多情了,谢桐只是顺手帮了章家?

章予晚想问,又不知该怎么问。

惯会哄人的她像锯了嘴的葫芦,只觉那声嫂嫂看似亲近,却不够纯粹,远远不足以概括她和谢桐的情谊。

章予晚放开谢桐,认认真真看着她的眼喊道:

“谢桐。”

作者有话说:

章鱼丸:听说表哥要销号了,那我是不是可以——

83? 我见晚晚11

◎“姐姐。”◎

谢桐怔了怔, 笑道:“直呼我的名讳,也就你这么大胆。”

章予晚弯眼笑,眼泪却流下来, 张口找了个借口:

“顾锦都要死了,我还喊什么嫂嫂。”

谢桐轻斥:“嘴上没门,也不怕有人听到。”

说着推着章予晚进了马车, 自己也坐上来, 拿帕子仔仔细细给小花猫擦了眼泪, 这才道:

“喏, 在这说罢。”

章予晚吸吸鼻子,小声道:“桐桐, 我不是咒他,只是——你知道了罢?我来的路上才知晓, 章家竟是给他顾家顶了锅, 我父母,我祖父,我章家上下四十余口人……他该死,他家死有余辜。”

提起此事, 章予晚神情黯然, 刚擦干净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浸湿了谢桐的帕子。

谢桐心疼极了,抱着哄了好一会儿。

待章予晚平复些后,谢桐不愿她再想此事伤神,问她:

“怎的又喊我桐桐了?像喊你小娘子似的。”

章予晚心道你本就是貌美无双的小娘子,又想到顾锦没了, 谢桐岂不是成了寡妇, 从此孤身一人支撑门楣。

一时间恨顾锦拖累谢桐婚事, 又不知为何有些窃喜。

见章予晚不答话,一双眼却滴溜溜转,谢桐点她额头:

“晚晚?”

章予晚欸了声,歪头抱住谢桐胳膊,带着点鼻音道:

“那喊姐姐?你比我大几岁,喊姐姐正正好。”

不等谢桐回话,便仰脸甜沁沁地唤了声:

“姐姐。”

谢桐哪受得住这样的章予晚,又担心她真把自己当成了姐姐。

刚要问一声,话还未出口,就担心章予晚反问一句“不当姐姐,那当什么?”。

而她的所思所想,只会吓到晚晚。

谢桐心神百转,到底没说出口,轻轻嗯声,承了这声姐姐-

章家平反后,章予晚自然不能再在长公主府上住下去了,待章宅收拾妥当,便要着手搬过去。

说起章家这个御赐的宅院是真真好,旁边不是老国公就是阁老,因此众人都觉得章家俨然简在帝心,日后不得了。

章予晚注意到的则是,她原先以为要搬去京城另一头,现下家里离长公主府只有两条街,走动起来近极了。

章予晚回章家那日,真是惊掉了章家一家人的下巴。

听说三娘进长公主府的时候,连个小包袱都没有。

如今回来,二十来个楠木箱子紫檀箱子沉的马车都拉不动,连长公主府的丫鬟奴婢都带来了四五个。

长公主府的管事另给章府送了两车土仪,和和气气道:

“……人都是表姑娘用惯的,身契已给了表姑娘。长公主说了,贵府如今万事待兴,外头采买的恐表姑娘用不趁手,委屈了表姑娘,才有此多事之举,望府上切莫见怪。”

贵人有所赐,章宁哪敢见怪,连连拱手,心里费解又震惊。

待回去一问,这些都是长公主府上的家生子,有一位还是从前长公主眼前的大丫鬟,更是大为震撼。

三娘这是多讨长公主喜欢?

别看只是丫鬟,家生子的老子娘都在长公主麾下受重用,和外头采买的可不是一回事。

那位叫黄鹂的大丫鬟更不用说了,若是外头见了,普通官员都得客客气气尊称声黄鹂姑娘的,这就被长公主赏给三娘了?这是不是待三娘好过头了?

章宁晚间跟老妻这般说了,大伯母啧声道:

“我白日看了三娘那些箱子,里头样样不凡,一件衣裳都顶你半年俸禄!更别说首饰用具摆件了,晃的我眼都发花。跟这些比,几个家生子算什么。”

章宁皱眉:“这太过了,便是当亲妹子疼也太过了。”

章宁为人持正,只觉得不该得这么多好处,不妥当。

大伯母却隐隐想到了些不该联想的闺中秘闻,但因捕风捉影没有实据、不好乱说,只另道:

“如今家中好起来了,我也不图旁的,只想着过阵子稳稳当当了把她们仨嫁出去。门第不要高的,只求人品家风。便是日后再有什么,别让孩子跟着我们俩受罪。”

章宁叹息一声,深以为然,道:

“三娘有她娘留下的嫁妆,你那嫁妆要给大娘二娘,我想着,照样子给三娘添一份,若不是她,咱们两个女儿说不准已经……”

大伯母道:“还用老爷说,我心里自是念着三丫头的好的。弟妹走了,三娘又懂事可人疼,日后我就当自己女儿来疼!”

章府就是个空壳子,搬进来要另行采买,很是忙乱了阵子,除了章予晚的小院子。

黄鹂的能力自不用说,樱草也是能干的,章予晚万事不用操心,只惦记着谢桐。

真搬出去了才知道,不在同一个府中,连两条街都显得极远,章予晚在家待了两三日就待不住了,一个劲往谢桐那跑,早出晚归的,有几次夜里直接歇那儿了。

大伯母越看越是惊心,找借口拦了几次,见拦不住才作罢,只心里干着急。

好在章大伯在朝堂争气,被委以重任,差事又做得漂亮,圣上龙心大悦,给他升了个实实在在的位置,位同副相的参知政事,离封侯拜相只差一步。

这下子媒人直接踏破章家门槛,让大伯母险些挑花了眼,细细打听,慢慢考虑,给两个女儿定好了人家,这才慎而又慎地开始给三娘挑夫婿。

如今的三娘可不是从前的身份地位了,她有个参知政事的伯父,又是长公主眼前红人,生就绝色还讨喜,称得上一等一的贵女。

近日多少夫人都托话给大伯母,想给自家好儿郎定下章三娘。

大伯母左右为难,只觉家家都好,家家都不甚好,眼看她急得嘴角起泡,章三娘还整日往长公主府跑,干脆咬咬牙把侄女儿唤了来,道:

“三娘,你两位姐姐的亲事都定了,你可知晓?”

章予晚给她捏着肩,笑道:“咱们家的喜事我当然知道了。”

大伯母轻轻拍她手,叹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伯母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你不小了,就没想过嫁个什么样的人家?”

章予晚呆了呆,支支吾吾道:“嗯……偶尔想到过。”

眼见着姐姐们都有婚事,章予晚怎会没想过自己的。

她愁眉苦脸,长吁短叹:“就是想来想去,谁也不想嫁。想来京中一个人物都没有,一眼看去,竟没有可嫁之才!”

什么叫“可嫁之才”?大伯母被逗的一乐,旋即更愁了。

“辅国公家小孙子出了名的俊美,你不喜欢?”

“听说字写得难看。”

“那吴相家二公子,数得着的才子,极有风骨。”

“太清高。”

“新科状元出身世家,一手字得圣上嘉许,容貌上乘,品性极佳,你也看不上?”

“这么说来,倒是样样都好……”

大伯母眼睛一亮:“怎样?”

章予晚道:“就是不合眼缘。”

大伯母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正要叹气,忽然狐疑道:

“你见过李状元?”

“……”

糟糕,大伯母真不好骗。

大伯母气笑了,点她脑袋,断然道:

“那就等见完了再来说有没有眼缘!要是仍旧没有,我不逼你。”

见长辈为自己婚事百般操心,章予晚皱着脸,只好怏怏地应了。

本朝男女婚嫁私下可悄悄相看,章府给李家下了帖子,请李夫人明日来话家常,状元李沛一起来拜访章伯父,到时让章予晚躲在暗窗后看上一看便可。

这边帖子下到李家,不过半个时辰,章三娘要相看李家人的信儿到了谢桐桌案头。

谢桐不悦眯眼,唤来百灵:

“明日把章三娘接过来。”

刚说完,她冷静了下,顿了顿道:

“不了,明日本宫去趟章府。”

第二日,李家进了章府两刻钟后,长公主的马车停在章府门前。

章三娘整日去长公主府上,但长公主可从未亲临章府过。

门房小跑着去通传,全家人都来迎,那来做客的李夫人李公子也跟着行礼。

谢桐视线掠过,在李沛身上停了停,近乎挑剔地打量一遍,不得不承认,李沛瞧起来一表人才。

“不必多礼,本宫途经贵府,想到还未走动过,不请自来,可是扰了你们宴客?”

“怎会,怎会,殿下请。”

一行人进花厅落座,章伯父去了前院,李沛本也要走,被谢桐唤住:

“你是金科状元罢?”

李沛恭敬道:“下官不才正是。”

“倒是谦虚。”谢桐淡淡道,“既如此,本宫也考教考教你,你可敢?”

李夫人有些许担心,恐怕儿子不得贵人青睐。

李沛却心潮澎湃,对他这种有志之士来说,长公主殿下不仅是一位妇人,更是可执掌乾坤的谋略大家,能与之交谈乃毕生之幸,当即振声道:

“下官心向往之,请殿下赐教。”

谢桐颔首,有勇。

再一番对答下来,谢桐在心里加上“有谋”二字,虽略显稚嫩,但只是受年龄阅历局限,日后多加磨砺便是。是块可造之材。

谢桐发问,李沛侃侃而谈,直把小小的花厅当成了朝堂,苦了不通朝政的夫人们和章予晚,听得两眼发懵,脑袋跟不上耳朵。

章予晚最想得开,听两句听不懂就不听了,满心满眼都是谢桐。

谢桐坐在这,话虽没有李沛多,但字字珠玑,几个字便能问得李沛哑口无言,许久才能憋出答案。

这样的谢桐举手投足间似掌控风云,迷得章予晚眼都移不开了,只恨今日相看的是李沛,不是谢桐这般人物,否则她不是早就嫁出去了?

——等等,她在想什么!

章予晚被自己吓得被口水呛到,谢桐头一个看过来,责怪道:

“怎的这么不小心?”

章予晚对上她清凌凌的眼。

若是谢桐是她夫君,对她说上这么一句……不行,不能再想了!

章予晚猛地羞红了脸,连带耳朵脖颈都红的透透的。

84? 我见晚晚12

◎大结局:这一生便再无憾事。◎

被章予晚一打断, 谢桐和李沛的问答也进行不下去了。

李沛意犹未尽,但已极为满足,全然忘了今日是来干嘛的, 赶着回家把和长公主所论之事誊抄下来,留待日后慢慢回味品鉴。

直到上了马车,李夫人问他可看中了, 他才想起来旁边陪坐着的那位极美的章三娘。

李沛道:“若论容貌, 谁人看不中章三娘。只可惜未曾交谈一二, 不知能否处得来。”

“……你和长公主说个不休, 给人家说话的机会了?”

“娘你别说话,我正构思一篇极佳的策论。”

“……”

章府内, 大伯母看谢桐对章予晚贴心备至,满心满眼都在对方身上, 且丝毫不加掩饰, 半点不惧旁人还在场。

再思及长公主历往举措,无不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哪个怕人去想、去猜的?

一举一动尽是势在必得的霸道。

大伯母越想越惊心, 不敢再看, 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她一走,最不自在的成了章予晚。

不知为何,房间这样宽敞,四下通风,她却觉得逼仄极了,掌心潮潮的, 直冒汗。

方才那个念头像野草似的疯长, 章予晚压都压不住。

她自来无法无天, 见压不住,便在心底偷偷多想了想。

若真嫁给谢桐……

真是样样都好,处处满意,尤其心里,除却同是女子的一丝别扭外,竟十分情愿。

再捧着脸多想会儿,那零星的别扭感也消失的一干二净,一想到自己的“如意郎君”是谢桐,只剩满心燥热的雀跃。

章予晚这才发现自己一颗心早就丢在谢桐身上了,怪不得论起婚嫁她谁也看不中。

她口干舌燥地饮了大半盏茶,定了定神。

……只有一事拿不准。

既然她们两人都是女子,是不是也可以说是她娶了谢桐、谢桐嫁进章家?

章予晚想到这,就像在谢桐身上盖了个章家的印章似的,美滋滋的唇角直往上翘。

谢桐见她搁那傻乐,浑然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样,心底发凉:

“瞧你这副模样,便这般欢喜那人?”

章予晚大惊失色,摸了摸自己脸,双眼湿润得像能滴出水来:

“很明显吗?”

谢桐只当她认下了,沉默良久,点了下头。

章予晚喃喃自语:“这可如何是好。”

可不能让谢桐知晓自己的龌龊想法,八成要吓着她,说不准日后再不会跟自己来往了。

不来往,还怎么想方设法让谢桐喜欢上自己?这可是终身大事,她回头得好好想想。

“……”

谢桐闭了闭眼。

她有很多种办法让章予晚留在她身边,只能留在她身边。

她也曾在夜间翻来覆去设想过多次,可想到章予晚抗拒乃至于恨上自己,便次次都狠不下心、舍不得了。

谢桐忍着烈火灼心般的痛楚,平静淡然道:

“我替你看过了,虽说李沛配不上你,你既看中了他,他勉强堪为良配。”

她怕自己停下来就会后悔,再不肯让章予晚嫁人了,一口气说下去:

“李家两代没出宰相,门第有些凋零。不过你无需担忧,有我在,只要李沛坚守本心,我许他个相公,让你做一品诰命夫人,一生自在荣华,见了后妃都不需跪,谁也不能给你委屈受。”

谢桐抚上章予晚鬓发,克制着力道不惊着她,指尖绷得发麻,语气愈发轻柔:

“李沛有志向,他家对他寄予厚望,对你要求许会高些。若是他们为难你,你便遣人告诉我,我让他们听话。若是万事顺遂,就不要上门了。”

章予晚听前面那席话听愣了,听到一半鼻头酸楚得厉害,姐姐对她全心全意,当真处处为她着想。

待听到谢桐不让她上门,章予晚如闻晴天霹雳,话夺口而出:

“为何!”

谢桐收回手,眉眼渐渐淡漠:

“你记住便是。晚晚,听话。”

章予晚若是会听话,就不是章予晚了。

她方明了自己心意,还想忍一忍,莫要吓到谢桐,徐徐图之,便听谢桐不仅想让她嫁给李沛,还不许她再去长公主府!

一吓一激之下,章予晚连哭都忘了哭,不知哪来的底气,站起身居高临下,朝谢桐道:

“姐姐是厌了我罢?这样急着把我嫁出去,连夫君都替我相看好了,所求只不过我不再去你府上,真是白捡的好事。我只问姐姐一句,你舍得?”

章予晚气极:“就是养只猫儿狗儿的,日久天长也处出感情了,姐姐就如此冷心冷肠?”

谢桐淡淡道:“猫儿狗儿不用嫁人。”

章予晚立时道:“我也不需。”

谢桐蹙眉:“你总要嫁人。”

见章予晚又要分辨,谢桐加重语气说服自己:

“人心易变,你便是现下不肯嫁,日后也要后悔,到时再议亲就难了。”到时再说要走,谢桐不知道她会做出甚么事。

章予晚垂眸,眼见着是听进去了:“姐姐说的有理。”

谢桐舒了口气,真说服了章予晚,她半分喜悦也无,只觉得舌根发苦。

章予晚瞧了眼谢桐,贴着她坐下来,好声好气道:

“姐姐,我向来听你话,你既然说嫁人好,不嫁人日后还要后悔,我就信你。”

“……嗯。”

“只是这人选上,我们可还能商量?”

谢桐见她真一心一意谋划起来,只想甩袖走人,却被章予晚贴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谢桐只好忍着道:“你看不上李沛?”

章予晚气得理智全无,一想到谢桐不肯再见她,把她推得远远的,恨不得挠谢桐脸,但脸上还笑得甜甜的:

“李沛品性是好,但看起来十分康健长寿。他家中也不好,人太多。”

谢桐越听越不对了。

“要我说,姐姐帮我挑个家中无人的富贵短命鬼,让我嫁个牌位也行,直接做寡妇比什么都自在!姐姐就当我还是现在的章三娘,也不用担心我想嫁人了。”

“姐姐,我这个主意可好?”

谢桐气笑了,斥道:

“胡闹!”

章予晚声音比她还大:

“谁胡闹!”

她被谢桐凶了,谢桐从来没大声凶过她。

章予晚委屈极了,眼泪成了断了线的珠串,嘴里的连珠炮哽咽着往外吐:

“你让我嫁人就不是胡闹了?你不管我想不想嫁就让我嫁给你看好的人,你就不怕那是第二个顾锦?姐姐把我当累赘似的甩开,若是不想见我,不见就是!日后纵是家里逼我成婚,夫君也不劳你找,我自己找得到牌位!不让我嫁牌位,我就去尼姑庵!”

“……”

谢桐再多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时果真想起章予晚会不会遇到不良人,一时又怕她真赌气找牌位或尼姑庵去。想来想去,只有放在自己身边紧紧护着守着才安心。

若是章予晚在外头哭了,谁又比自己还心疼她呢。

谢桐所有的坚持都在章予晚的眼泪下转眼化成了雪泥。

她软声道:“晚晚莫要哭了。”

说着要给章予晚擦眼泪。

章予晚拧腰躲开,重重哼了声。

谢桐一僵,低声下气道:

“是我说错了话,晚晚原谅则个。”

章予晚回头,哭得更凶了,一噎一噎道:

“谁、谁让你认错,你有什么错?你怎会错。只是你为何不告诉我原因?”

谢桐听得又酸楚又好笑,这小人儿便是跟她闹脾气闹成这样,还这样相信她,让她怎么舍得把这样的宝贝白白拱手让人。

顷刻间谢桐改了主意,下定决心。

若是告诉了章予晚,她迷瞪瞪地不知道跑,便是以后章予晚怨她恨她,她也不会放她走了。

她是个凡人,绝非善类,也想自私。

谢桐顿声,一字一句说得清楚,缓缓道:

“若是我对晚晚说,我想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便像寻常夫妻那般相处,你可会觉得腻味厌烦?”

“……”

章予晚愣住,半晌没回神。

这……这不是她梦寐以求的吗!

她眼睛一亮,急急道:“怎会!”

关键时候,章予晚脑袋转得飞快:“倒是姐姐若是反悔了怎么是好?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不如我们立个字据?”

“……晚晚你说什么?”

章予晚越想越觉得很有必要,她可没有谢桐的权势地位,若是谢桐不肯陪她了,她去哪儿说理去?就算告到皇帝案头,也只有护着自家姑姑的份。

章予晚忧心忡忡,思绪早飘远了,根本没听谢桐说什么,自顾自道:

“姐姐,我相信你品性,只是凡事有个万一,若是你遇到比我还嘴甜貌美的小姑娘——虽说不可能有这么个人,但万一呢?”

章予晚愈发愁了:“唉,说不准你以后喜欢嘴不甜脸也不美的了呢?那可多得是。姐姐,你方才还说人心易变,你就说罢,若是你这颗人心变了,不再喜欢晚晚了,可怎么办?”

“……”

谢桐不知道话题怎么一转眼绕到这来的,但听到最后一句,她定然要反驳回去:

“不会。”

两个字显然无法说服想了太多的章予晚,章予晚脸上写满控诉哀怨,盯着谢桐。

谢桐有些头疼,看来不让章三娘满意,其他的话她都听不进去了。

任谁遇到眼前的章三娘,怕是都心生无力,只是眼下谢桐这份无力中沁着甜。

谢桐打起精神,认真思索后道:

“我写份文书交予你和齐太妃,若是我不肯见你,你自拿着我写的文书找人惩治我,他们不敢不理。”

章予晚不乐意了:“我哪里舍得姐姐受苦,惩治你我跟着受罪,岂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谢桐百依百顺道:“那你说如何?”

章予晚扭捏了会儿,一点点凑过来,勾住谢桐小指,眸中似有朦胧星辰。

谢桐抿唇笑,轻轻将她的鬓发拨到耳后,捏了捏她耳垂。

章予晚歪头,在谢桐摊开的掌心里直蹭,谢桐另只手替她正了正簪子。

好像彼此心意可以通过动作传达,章予晚无端安心许多,胡思乱想渐渐消匿,只想无忧无虑地赖在谢桐身上。

她注视谢桐双眼,忍着羞涩,小声道:

“姐姐,你一直记得要喜爱晚晚就好了呀。”

谢桐心软成一团,又气她信不过自己,道:

“还用你切切叮嘱?”

章予晚嘀咕:“莫说现在,日后我还要提醒你的,省得你忘了。”

“忘不了。”

“当真?”

“当真。”

章予晚满足地笑起来,梨涡喜人。

初夏微热的风拂开锦绣薄帘,方才还难哄极了的章予晚依偎在谢桐身畔,因一句承诺知足极了,可爱极了。

许多年后,谢桐都会回想起此时此刻。

正是从这刻起,她专心专意地将她的晚晚一日日宠大,眼瞧着她从及笄之年渐渐长成。

到章予晚花信年华之时,她也渐渐老了,便由着她眼中的小姑娘牵着她,陪她去看云霞人市、湖山夜景。

这一生便再无憾事。

作者有话说:

犹豫之后,作者简化了剧情。

晚晚太可爱了,写出感情了不舍得折腾女鹅,就让她一直受宠无忧无虑吧qaq

虽然剧情未达到预期,但这篇写得很快乐也很满意,也希望你们喜欢谢桐和晚晚。

甜文作者照例求作收。

本文暂停更新。

感谢陪伴,鞠躬。

85? 我见晚晚

◎番外:回京◎

冷清了两年的长公主府, 近日热闹起来。

只因在苏州府小住了两年的长公主要回京了。

听闻长公主此次回京,是因陛下思念至亲,邀长公主共度中秋。而宫中的齐太妃也早殷殷盼着长公主回京, 没一天不念叨的,消息直通过命妇传到宫外。

宫中都如此,外头的权贵更不用提, 近日各家宴请中, 都能听闻长公主的车辇又途径了何地, 朝着上京而来。眼见着再有两三日, 便能到了。

“路上花费的时日怎的比想的要久?”一宗亲道,“我那日还和夫君算呢, 长公主身体贵重,可怎么着, 十来日前也该到了呀。”

孙夫人言笑晏晏, 甩了甩帕:“可别忘了,随行的还有位章三娘。”

章三娘,这位在京中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三年前,章家败落, 她以卑贱之姿搅了长公主大婚, 所有人都以为她在长公主府落不到什么好下场,结果,转眼间,她得了长公主的青睐与庇护,扶摇直上。

她那位尚了长公主的驸马表哥连带着镇国公府一夜家破人亡,同时章家沉冤得雪, 成了天子信臣, 隆宠加身。

章三娘家世再起, 京中无数好儿郎求娶,偏偏章家对谁也不松口,只说舍不得章予晚出阁,要再留一留。

而章三娘本人与长公主可谓是形影不离,两年前长公主去苏州府小住,唯一伴驾的女伴便是章三娘。

她们一走便是两年,可大家回想起两年前的动荡历历在目,又似在昨日般。

章家与顾家,一起一伏间,端的是世事无常。可事后细细看来,循着蛛丝马迹查探,不少人心中一惊。

对长公主与章三娘之间,不知多少人放在心底思量了又思量,那隐约的猜测却从不敢道出口。

在外时,大家明面上俱是笑而不语,提起章三娘,先前疑惑行程的宗亲自自然然道:

“哎哟,一时还真忘了三娘。想是长公主纵着她玩闹,一路游山玩水地回来。”

其余夫人笑得掩唇:

“可不就是。”

“章三娘天真可爱,没人不疼的,其中殿下最是,连三娘的两个姐姐都比不过。”

“说起来……苏州府往西十里有处四景园,里头的桃园与梅苑最负盛名,去岁,因章三娘喜爱一处秋千小景儿,前日已易了主。往日豪商才能进的园子,听闻每逢十五人人可去,苏杭一带传遍了,都在赞章三娘呢。”

“唷,是殿下……”

说起这事的夫人摇摇头,笑道:“钱是三娘自己的私房钱,如今章家哪缺那丁点钱财。倒是让恭王爷割爱。”

话点到为止,众人闻弦知雅意。

恭王爷前阵子牵进桩贪污案,引得龙颜震怒,但老王爷也不是一个闺阁女子能欺辱的,定是长公主出了手,既是对章三娘的宠爱,也是对对方的敲打。

“章三娘今年……十八了吧?”

“当年便是绝色,如今该长开了,怕是再见到都要认不出来了。”

众夫人款款叙话,但无一例外地都绕开了她们平日最热衷的嫁娶之事。

没有一人提起章家是不是要择婿,章三娘这次回来,会不会要留在京中备嫁。

两日倏然而过。

宫中使者与禁军迎出百里之外,在前开路,长公主的车辇队伍踩着青石板驶过东大街。

那日风拂开了章三娘的车帘,半掀的帘下,美人顾盼,笑靥如酒,引得数人失魂。

她只露了半张容颜,京中第一美人的名号就易了主。

章予晚知晓自己成了所谓的第一美人之后,问黄鹂:

“他们怎知?”

“有人画了小姐的画像,见者无不倾倒。”

章予晚便让黄鹂找来画像,瞧了瞧,再揽镜自照,直抿唇摇头,露出笑涡道:

“难及我三分风采。”

她走去小书房,她们从苏州带回来的箱笼已收拾妥当,她从染青画缸中找出一卷,得意道:

“当属姐姐画的我最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