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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进入十月以来, 酷暑的热意便逐渐退去,尤其是到了十一月,气温骤降, 以至于人们不得不脱下薄衫, 出们都得套上稍厚的衣裳。

林水月醒时身体很是暖和,是那些整晚缠着她的狐尾起到了很大作用。

她轻轻移开覆着在躯体上的白尾,拢了拢散落的衣裳, 低头看了一眼身侧。

温时雪还没睡醒,又或者自昨夜结束后,他就一直处于晕厥状态。

确实做得过分了些。

林水月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无意间瞥见他身上还残留着夜夜欢好后的隐隐痕迹,虽然很快就会褪去,但每天总有新的添上。

正如现在这般。

尤其是颈侧的咒印。

盯着那道深色的咒印,林水月想起昨夜情浓难耐之时, 四处游走的双手揽着他的脖子,意识恍惚地偏头咬了上去, 不是亲, 而是咬。

她用的力道可不轻,一夜过去, 依旧可看见的两排清晰的牙印,与咒印所在位置几乎重合。

但这也不能怪她,虽然每次温时雪都会询问她的意愿, 但架不住次数多啊, 他到现在还没醒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林水月边回忆边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尾巴,接着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她未穿任何鞋袜, 落地时立有一股凉意顺着脚底传遍四肢百骸。

林水月缓慢地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朝外面看了几看。

秋高气爽, 微风徐徐。

算是个好天气。

林水月微微吐口气,视线往上,望向了系统面板。

自他们成亲第二日起,任务进度便来到了99%,但都过去一两个月了,进度条再也没动过。

林水月想不通。

按理说,温时雪对她的好感度早就已经超出了100%吧。

但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倒是任务进度停滞不前,她都得想办法都得为离开做准备。

这么想着,林水月转过身背对着窗外,抬眸时看见温时雪已经苏醒,正收去狐尾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裳。

“你醒啦?”

林水月几步走到他跟前,半仰着头朝他弯起了眉眼,笑容真诚而灿烈。

“今天天气很好,我们一块出门到处走走好不好?”

温时雪极轻地“嗯”了一声。

林水月知道他对自己总是有求必定,若要说对哪件事最为敏感,那一定是离开他。

对于这个,她只能在心中无奈苦笑。

“对了。”

林水月蓦然注意到颈侧的痕迹,用手指了指。

“出门前,把这个遮一下。”

原本一个咒印就已经够显眼,这下再加上个咬痕,只会更加醒目。

温时雪指尖按住颈间痕迹,微垂眼睫,不知想起什么,唇边弧度渐起来,轻声地笑了笑。

“我喜欢你留下的这些痕迹,它们很好。”

言外之意是他并不想遮掩。

林水月无话可说,因为他似乎总是一脸纯真地说着在令人脸红心跳的话。

就像现在这样。

若不是了解他真不懂,还以为他是故意的。

事已至此,林水月只能尊重他的喜好,只希望不要有人注意到才好。

但这明显不太容易。

他们前脚一出门,后面就碰到了附近的邻居,都要与之热情地打招呼,也不知他们究竟有没有发觉出不对劲的对方。

很快,林水月转念一想,既然别人的思想又不是她所能掌控的,那么只要他跟温时雪愿意就行了。

想到这,林水月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走吧。”

秋风微凉,林水月却浑然不觉,微微笑着一把拉过温时雪飞速穿过一条条幽深的城郊小道。

像这种小镇虽然安逸但娱乐活动少得可怜,所以林水月只能选择带他去街心。

穿过枯黄的落叶与杂草,当他们来到街市,正值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间。

林水月直接领着他去了当地最负盛名的酒楼,因她清楚温时雪不喜被外人打扰,所以花重金要了个二楼包厢。

招待他们的店小二是名年轻男子,在林水月的要求下,向他们二人推荐了最受欢迎的几道菜肴。

林水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那就这些了。”

“那二位稍微。”

随着店小二离去又回归,菜很快上齐了,但林水月根本就不是冲着吃饭来的。

她故意紧挨着温时雪而坐,用筷子夹了一块递但温时雪嘴边。

从未有过的亲密举动,令温时雪满脸困惑地望着她。

事实证明开个包厢是最正确的决定,不然大庭广众之下她肯定做不来这种事。

林水月耳尖透着粉红,轻咳一声,如实相告:“是我想喂你了。”

“原来是这样。”

温时雪唇畔微扬,金色的眼底漫上一层浅笑,平静的心绪因她一句话而掀起阵阵海浪。

林水月不以为然,直到看见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后,眨着眼睛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好吃吗?”

“这些以后我也可以给你做。”

温时雪垂下的眼睫轻轻颤动,不是正面回答该问题,而是以为是林水月喜欢。

这些时日,他的做饭功底确实有所提升,但终究比不上专业的……

听他这般回答,林水月简直哭笑不得。

不得不说,他可真是越来越有人妻气质了。

但林水月真不是这个意思,而且她若是真想吃,倒也不必绕这么大的弯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在问你喜不喜欢。”

凝视着林水月认真的双眸,温时雪抑制不住地笑了笑。

“嗯,喜欢……”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水月总觉得这个“喜欢”不是指菜肴,而是对她说的。

林水月半信半疑地浅尝一口,结果出乎意料。

很好吃,比她在这个世界吃过的任何一顿饭菜都要好吃。

不愧是久负盛名的大酒楼。

正当林水月还想继续吃下第二口时,另有一双木筷子近乎于抵在她唇边。

而握住木筷的温时雪正静静地凝望着她,眼底闪烁着祈求渴望的光芒。

“也让我喂喂你好不好?”

互相喂食?

还能这样吗?

嗯……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林水月笑着回应,“好。”

说着,她毫不客气地下温时候夹过来的食物,鼓着腮帮子细细咀嚼,只是刚咽下,温时雪便又夹了一筷子,迅速地递补上,根本不打算让她喘口气。

来回往复,就跟上了瘾似的。

还偏偏是喂她吃饭这种事。

但林水月带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喂饱自己肚子里的馋虫,而是因为他。

在吃下不少由温时雪喂来的菜肴,林水月双手抵着他的胸口,微微转过头以示抗拒。

“好了好了,真吃不下了。”

温时雪这才作罢,只是会流露出可惜的表情。

看得出来,他是真喜欢上了。

思忖几秒,林水月主动提议道:“以后每天都让你喂我好不好?”

“嗯……”

温时雪愉快地轻“嗯”一声,抬手以指腹抚过她的脸颊,细致温柔地替她擦拭唇角。

根本不让她有任何自己动手的机会,再这样下去真要把她养废了。

待他为自己擦拭完毕,林水月忽地抓住他的手腕,眼睛亮亮起来。

“温时雪,再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知道他会雕刻,所以林水月故意选择泥人手艺,虽然不常见,但好在上次来买树的时候就见过一家。

在酒楼付了账,林水月拉着温时雪轻而易举地找到位于角落里的门店。

林水月打听过,这家门店历史悠久,老板继承了家族的手艺活,除了售卖泥人,还会帮人修复泥人。

但他们来这的目的即非购买又非修复泥人。

她不是来购物的,而是来体验的。

“老板,可以让我们试试吗?”

当林水月对正在无聊拨弄算盘的老板问出这句话时,立刻被对方以一种“你还会这个”的质疑眼神锁住。

她取出银两双手奉上,“我可以付钱。”

他本不愿,奈何店内生意惨淡,只好勉强同意让他们自己上手试捏泥人,前提是不能弄坏工具。

林水月满口答应。

虽说如此,林水月也是头一次,但做这种事情,只有不会才最有趣,最后的成品才会意想不到。

但既然两人都不会,林水月觉得还是与温时雪通力合作比较好。

与其说温时雪毫不反驳,倒不如说,他很享受与林水月共同捏泥人的过程。

林水月亦会时不时地偷偷抬头看他,见他嘴角微扬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也跟着弯唇微笑。

不久,泥人制作完毕,在他们这样初学者的手中俨然变成了个四不像。

虽然遗憾,但温时雪始终微微笑着,使得林水月更加确定了内心真实想法。

她把泥人塞到温时雪手中,“很有意思吧?”

温时雪指尖轻轻摩挲,静静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温度。

“也许吧。”

在得到想要的回答后,林水月打了一记直球。

“所以说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对不对?”

是了,今天铺垫了这么多,都是林水月想让他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值得去做的事情,他的世界不应该只有她一个人。

这样,在她走后,温是雪才不至于走向极端。

——她大抵要离开了。

视线这般静静地凝视着她,温时雪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这句话。

刹那间,眼底的笑意逐渐消失,指尖的力气慢慢敛去,整个人仿佛坠入冰窟之中。

“啪嗒”一声,泥人落地。

不管是带他吃饭也好,还是与她一起捏泥人也罢,都是因为她要离开他,或者说是预备离开他。

可这些他本就不在意,之所以会觉得有趣不过因为有林水月在而已。

“可是你若不在我身边,这些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她,就连他的存在也毫无意义。

第96章

狐狸能敏锐到什么程度呢?

可能就是哪怕林水月从始至终只字不提“离开”, 温时雪还是会准确地察觉到她的用意。

他不愿她离开。

若是可以,温时雪想将她锁在自己身边,日日与君好, 夜夜不分离。

可不会有人喜欢被束缚着自由, 这是他在很早之前就明白的道理。

所以此后每日,温时雪宁愿将自己困在林水月身边,也不会囚着她。

正因如此, 林水月才会时常觉得他太黏人了,但好在他并未生出任何小黑屋囚禁的想法,虽然欣慰, 可他的种种行为又让人觉得很不安心。

比如,温时雪会将她拥入怀中,指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脑袋,轻轻地拨开被风吹乱的乌发。

“你想要做的事, 我都会替你办到。”

他的声音煞是温柔,说话时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 金色双瞳静静地注视着林水月, 仿佛什么也没想,只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可这很奇怪。

此时的温时雪与狐族时的状态极为相似, 都是无条件地顺从与信任。

林水月想起以前他顺从金姝是为了离开那个小院获得自由,现在则是为了留住她。

或许是他潜意识里还残留着“只要听话乖巧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的想法,而另一方面, 他对她的这种无条件的包容其实早有端倪, 只是现在病得更严重了。

他太偏执了。

似乎不管她做什么都徒劳无用,好在系统的任务进度条从未动过。

这也很奇怪。

念及此, 林水月深深地叹了口气。

更奇怪的是,自那日从镇上回来以后, 温时雪在对床第之事上也变得更加偏执,总是时不时地想与她贴贴。

当兴奋到极致的时候,温时雪会附身流泪亲吻她,舌尖缠绕搅动,整个人又会进入另一种无助的情绪当中。

温时雪一边亲吻着她红得滴血的唇瓣,一遍哑着声音不断地重复一句话。

“我爱你。”

“林水月,我爱你。”

“我爱你……”

尽管已经无数次听他吐露过爱意,但每次听见,林水月都难免为之动容。

林水月会不自觉地环住他的脖子,与他靠的更近,贴得更紧,以自己的方式回应他的热烈。

“我也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在表达爱意这点,林水月也毫不吝啬,只是温时雪却仍觉得不够。

蓦地,他停止了亲吻,垂下湿润的眼睫,眼尾微微泛着红意,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轻轻喘息的林水月。

“可我要你爱我。”

“我要你全部的爱。”

“我要你一直待在我身边。”

一字一句清晰地坠落在她耳边,可这话林水月根本没法接。

前面还好说,林水月无法否认确实喜欢他,但一旦牵扯到留下话题她就得仔细斟酌。

偏偏温时雪以为她会离开是因为不够爱他,又或许说是离开这件事让他产生了她不够喜欢自己的错觉。

林水月默默地偏过头,不想参与讨论该话题。

温时雪轻轻转过她的脸颊,偏要他与自己目光相对、视线相撞。

他指尖的动作很是温柔,睫羽轻轻颤动。

“求你不要抗拒我。”

他在乞求,他在摇尾。

“我没有抗拒你……”

相反,她其实十分珍惜与享受与他相处的日子。

说着,林水月思忖片刻,轻轻拂去身前碍事的狐尾,双手无力地攀附着他,鬼使神差般的与他合力完成了这这世间最亲密的动作。

可谓是身体力行地解释了“没有抗拒”几个字的含金量。

刹那间,奇妙的触感以闪电般的速度传遍四肢百骸,惊得林水月下意识地地咬住了唇,视线却一直盯着对方。

“我喜欢你,但喜欢你跟我要回去是两件事,你……”明白吗?

话未说完,温时雪已堵住她的唇瓣,再度探出舌尖攫取齿间芬芳。

每次只要听到这类话,温时雪似乎都会采取该方式,事实上,这方法确实奏效。

很快,在这样的刺激之下,林水月没有精力再去思考别的,只剩下激烈的喘息与交缠。

幔帐之下,滚滚升腾的热水如春水般将她包裹,下一瞬,仿佛波涛的海水汹涌踏来,推拉之间,叫人情不自禁地沉溺其中。

林水月发誓只教过他最基本的,后来的所有都是温时雪无师自通般领悟的。

她想到上次在书斋幸好没有接受那本画册子,不然只会在床上花费更多的时间。

情到至深时,林水月会用力咬紧下嘴唇。

温时雪压着她,这世间最亲密的动作,指腹轻按着她的唇瓣。

“你可以咬我的,就像上次那样。”

林水月诧异地眨着雾气腾腾的双眸。

“不会疼吗?”

话音刚落,她猝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太多余,以温时雪对疼痛的感知力,

但答案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他唇瓣微扬,“不会疼的,会很舒服。”

原来是欢喜疼痛所带来的快感。

虽然兴奋点奇奇怪怪,但总比他上次一样一个人躲起来自残探求情动好的多。

林水月决定满足他。

“想让我咬你哪里?”

温时雪侧过头指了指一处。

林水月毫不犹豫地咬在他的肩胛处,本不打算用太大力气,可下个瞬间,如电流游走全身,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呜呜咽咽的声音,迫使她露出牙齿。

血腥气息填满整个口腔。

她不想再咬温时雪加剧他身上的伤口,于是偏过头,按着他,给了他个血吻。

不知过去多久,如同角色互换般,林水月翻身而上,坐在他的身上,本能地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

温时雪抬手以指尖轻轻替她拂去耳鬓处黏湿秀发,不经意间感受到那颗因他而狂跳的心脏。

见状,他微微扬了扬唇,眼底漾起一丝满足的笑。

“跟我做这种事,也喜欢吗?”

“嗯,喜欢……”

林水月垂下脑袋抵着他的心口,老实地点了点头,随即极为小声地补充一句。

“因为是你,所以才喜欢。”

这种事,换成另外任何一个谁都不行。

温时雪凝望着她,微凉的指腹向下缓慢游走时来到她的颈侧肌肤,因贪恋那一抹暖意而不由自主地轻轻按了按。

“只要你不离开,我们可以日夜如此。”

真就为了留住她不惜牺牲色相,怪不得总是缠着她。

但他有那个条件。

林水月深吸一口气,将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子。

冷静下来后的林水月狠心地一把推开他,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些。

“就算我不走,我们也不能日夜如此。”

林水月义正严辞,温时雪却满脸困惑。

“为何不能?”

“……”

林水月真的很想对他说“你都晕过去好几次了,拜托你节制一些吧”。

话到嘴边,她换了另一种说法。

“因为我会累,还会饿。”

说完,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林水月快速穿好衣裳,从床上爬起,打开房门,一阵寒风迎面刮来。

她被冻得抱臂瑟缩了下,恍然想起冬至已过,真正的冬天已经来临了。

林水月低头掐指算了算,才发觉她已经在这个地方住了有三个月,若是有人提到她,那一定会这样说:

“那个新搬来的小姑娘啊,我们大家都认识她。”

不仅与邻里打成一片,而且俨然她成了这里的一份子。

这样的生活固然安逸舒适,但想到她在现代的家,还是有些失落的。

“你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已穿戴整齐的温时雪走到她身后,蓦然好奇地问道。

林水月转过身,不假思索地张口就答:“想你想你想你,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

她在骗他,但没关系,只要是她,他愿意被她骗至死。

第97章

虽然离除夕还有段时间, 但像这样的重大节日,就连一向清冷的城外逐渐竟也开始热闹起来。

不过林水月的关注点几乎全在温时雪身边。

她发现最近时日,温时雪是愈发地粘人, 似乎是真想用身体留住她。

正如现在。

冬日午后, 早该起床的时间,幔帐之内,温时雪依旧压在林水月的身上, 指尖绕过耳后,轻抵着她的颈侧,静静地感受着脉搏的跳动。

虽然什么也没做, 但他们在床上浪费的时间太多了。

林水月想让他起身,正愁找不到好借口,就在此时,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不过温时雪依旧压着她, 使得她动弹不得。

林水月只好道:“有人敲门,你先起来。”

闻声, 温时雪微微抬眸, 视线停在林水月的脸上,忽而轻声叹了口气。

“他们不应该来的。”

言外之意:不管门外来的是谁, 都打扰到他们了,准确来说是他。

林水月一时无言以对。

他最近可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与她黏在一起。

好坏参半。

好处在于林水月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他那如潮水般汹涌的的爱意, 坏处便是温时雪还是跟以前一样, 除了她以外不在意任何。

林水月思考半瞬,决定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我也不想有人来打扰我们, 但你总得让我看看来的是谁吧?”

给狐狸顺毛的方法通常都会奏效。

虽然极不情愿,但温时雪还是放她去开门。

门外是院子, 大娘就站在院子里,怀里抱着一坛酒。

林水月对这位住在不远处的大娘印象深刻,因为出门经常看见她在照料自己的菜园,只要见了面就会打招呼。

大娘笑容满面地解释上门的原因。

“这是我自家酿的酒,这不快过年了,所以就想着分给大家一些,姑娘你可不要嫌弃啊。”

“怎么会呢。”

林水月双手抱过酒坛,感激都来不及,何谈“嫌弃。”

“多谢大娘的美酒。”

大娘笑了笑,又问:“对了,你夫君呢?”

虽然她与这位新搬来的小娘子倒还算熟络,但却始终没有与他的夫君说过一句话,也没见过他主动与人亲近过,不免有些好奇。

夫君?

经她这么一提,林水月才意识到他们成亲几个月,可不就是“夫君”嘛,只是从未改口过,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水月下意识地探头朝里面望了望,只看见温时雪安静地站在窗口,目光凝视远方,也不知在观望些什么。

大娘分别瞅了瞅两个人,实在找不到什么共同的话题,便借口回家。

林水月再次道完谢,捧着一坛清酒回了房,见温时雪依旧望着窗外,不由得也生出好奇之心。

“你在看什么?”

她放下酒坛,走到温时雪身边,只看见远处几名追逐嬉戏打闹的小孩子。

林水月的声音唤回他的神识,似乎只要是她在的地方,温时雪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

就如现在这般。

温时雪定定地望了她几秒,悄然垂下眼睫,从喉间溢出的声音很低。

“他们太吵了。”

小孩子嘛,总是成群结队吵吵闹闹,尤其是年关将至,只会玩得更疯。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温时雪不喜欢小孩子。

林水月倒是时常觉得他与孩子很像,因为都很好哄。

“别看他们了,快点过来。”

说着,她一把拉过温时雪的指尖,按着他的双肩把固定在凳子上。

坐在一旁的林水月眨了眨眼睛,发出这世间最诚挚的邀请。

“可以跟我一起喝酒吗?”

“现在吗?”

在温时雪的认知中,酒这种东西,大多是天黑以后才会喝的。

林水月点头轻“嗯”一声,小声地解释道:“虽然时间还早,但小酌一下应该是可以的。”

她不爱喝酒,但偶尔一次也没什么。

语毕,林水月倒了两杯酒,在喝下之前,习惯性地碰了下他的杯子。

“干杯。”

温时雪却对她的举动感到困惑,微微歪头疑惑地望着他,就连轻轻晃动的头发丝都爬满了不解。

林水月笑着解释:“像刚才这样碰一下就叫‘干杯’。”

温时雪略微扬起了唇,眼底闪烁一丝笑意。

“这也是你家乡那边的习俗吗?”

林水月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

不是她不愿多说,而是最近这些天,每次只要提到她所在的世界,他们谈论的话题兜兜绕绕总会回到“离开”这件事上。

明知道答案一定不会是他所期待的,依旧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确认。

这一次,仿佛他自伤的不是身体,而是心理。

林水月举起酒杯嗅了嗅,一阵清香扑鼻,接着,一饮而尽。

顿时,辛辣的气息溢满整个喉咙,直到猛灌一口茶水才稍稍压下去一些。

林水月深吸一口气,看见温时雪也喝完了一杯,立马给他们二人续上了一杯酒。

“继续。”

温时雪不可置否。

就这样,三杯酒下肚,林水月整个身子都暖和了起来,也差不多了。

温时雪稍稍抬眸,略带疑惑地看向林水月。

“不继续了吗?”

林水月摇了摇头,“再喝下去会醉的。”

她尤其不喜欢被酒精所支配的感觉,若是她想做的事情就算不借助酒精也会在清醒的时候完成。

温时雪轻声应道:“嗯。”

他想起很多事情明明是林水月先挑起来的,最后也总是她先叫停。

他轻轻垂下颤动的双睫,低声唤了一声她的姓名。

“林水月。”

林水月微微偏过头,“怎么了?”

温时雪目光温柔,唇角带着浅笑,“我想听你说喜欢我。”

这么直接吗?

现在都已经用上陈述句了?

这样莫大的转变,林水月难免感到震惊。

回过神来,她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

“温时雪,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

这是心底最真实的表达,自然可以无所顾忌地表达无数次。

本该如此才对,可不知为何,当重复的次数愈发愈多,林水月忽觉心间有根尖锐的长刺,扎得她隐隐作痛呼吸不能。

她也想到了分别。

林水月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他所影响了,所以才会不自觉地想到这些,可又控制不住。

他们分明彼此喜欢着,却不得不面对离别。

一旦她任务完成,他们之间将再无交集。

这些事情林水月分明清楚,她也早就下定决心要回归现实世界,可只要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她的人生不会再有温时雪的陪伴,就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不知过去多久,颤抖的嗓音再也说不出“喜欢”二字,似乎是她的“喜欢”变成了一道道束缚他的枷锁,将他牢牢地钉在某处。

最后一次,林水月仰起头,铆足了劲坚定地道出绝不后悔的话语。

“我喜欢你。”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林水月突然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人选择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她十分后悔自己刚才没多喝几口酒,所以现在只能清醒地忍受着心中酸楚。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她的世界不只有温时雪,所以她一定会走。

只是不知怎地,嗓子如被灌满了铅水,叫她怎么也说不出这句话。

旋即,温时雪按住她的脑袋,五指贴着她的肌肤抚上她的脸颊,温柔地埋进发丝之中。

刹那间,齿间的芬芳混合酒气的清香口腔中迅速蔓延,挑逗她的神经,迫使林水月不得不紧紧地搂住他,舌尖更想主动地缠着他,细致地描摹探索彼此的每一处。

灼热的气息逐渐在此地翻滚升腾,逐渐点燃彼此滚烫的身躯。

顿时,耳边只剩下喘息与心跳。

“可你还是想离开……”

急促的吐息间,温时雪笑着替她说尽了未说完的话。

林水月额头抵着他的心口,无可辩驳地轻轻点头。

所有想说的话都在此刻尽数表达。

两个人谁都没再开口,直到温时雪再度抚上她的脸颊,垂头含住她的唇瓣,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无节制地索取,而是通过细碎的吻在她身上每一处留下烙印。

“我在亲吻你。”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令林水月下意识地睁大双眼。

意识回笼,林水月发觉自己已被他按着跨坐在他的身上,微凉的指腹和掌心紧贴着她的颈侧脸颊。

与此同时,耳边又响起一句暧昧的话。

“我在抚摸你。”

正所谓说和做是两件事,从未想过,林水月从未想过他会这般赤 | 裸 | 裸地表达出来。

虽然直白,但似乎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林水月就这么直愣愣地望着他,听他继续平静地诉说。

“我们做尽了这世上最亲密的事情。”

林水月屏住呼吸心跳,难以抑制地加速。

“只要你需要,你可以随时挖出我的心脏,我会永远待在你身边,替你扫清所有的障碍。”

——可他还是留不住她。

他双手奉上一切,画地为牢求神明垂怜,可似乎不管他做什么都徒劳无用,她就像飘渺的云雾般握不住。

温时雪依旧笑着伸手替她拂去耳鬓碎发,不出所料地又被讨厌的虚幻的灵力缠上。

很早以前,面对这些灵力,他就总有种雾里看花感觉,现在亦是。

温时雪恍然明白一件事,原来自己短暂地拥有了她一段时间而已。

忽然间,他圈住林水月,脸颊埋进她的颈间。

随着炽热的气息在敏感的脖颈处肆意蔓延,林水月脊骨绷直,她刚想叫他,耳边传来一道略带颤抖的轻轻吐息声。

“可我还是不想让你走……”

第98章

以前, 温时雪总爱问她可不可以不要离开,但不知为何,自上次说完“不想放她走”之后, 他就对此事绝口不提, 看着与平时没什么区别。

年关将至,所有人都开始忙碌,其中也包括林水月。

这是他们在一起之后所过的第一个新年, 意义非凡,所以她不愿敷衍对待。

为了置办年货,他们每日都往返城镇与郊区。

似乎忙碌起来以后, 就没空再想别的,这样也很好。

尤其是除夕夜当天,林水月决定为他包一顿饺子。

林水月虽然家住南方,但母亲是从北方嫁过来的, 所以家中还保留着北方过节时的大部分习俗。

更重要的是,她想让温时雪尝尝。

不过当林水月为他盛了一碗水饺, 得到的回复却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你很擅长这个。”

似乎他夸人总是这般, 例如“你很能活”“你很擅长”。

幸好林水月早已见怪不怪。

她双手撑脸看他,唇角微微翘起, 因为过年,连心情都变得很好。

“是别人教我的。”

林水月口中的“别人”自然是指她母亲,只不过她不再提起自己所在的那个世界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

温时雪只是眉眼低垂, 眼睫轻颤, 望着碗中的水饺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缓慢地抬起头, 金色的眼底平静如水,唯有唇边擒着一抹笑。

“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

林水月诧异地眨眼, “现在吗?”

温时雪轻“嗯”一声,回应道:“就现在。”

……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没几个人会选择在除夕夜到处乱跑,但温时雪不是一般人,而且他难得主动提议出门。

林水月点了点头,“好。”

语毕,温时雪主动牵住她的手,与她一道漫步在郊区的小道上。

“好安静。”

望着空无一人的郊外景色,温时雪不由得笑了笑。

林水月连连点头,“对啊,因为现在就我们两个人。”

现在正值下午,家家户户都准备吃团圆饭,哪有人会出来闲逛,自然安静得不得了。

温时雪只是轻轻地笑了笑,低声回应道:“也许吧。”

迎着傍晚的冷风,林水月忍不住瑟缩了下,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近取暖,接着仰了仰头。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温时雪垂眸静静地看她,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意。

“有你在的地方。”

像是脱口而出的真心话,或许正因如此,但林水月总是会被莫名其妙地撩到。

按下狂乱的心跳,林水月紧了紧握住他的手。

“跟我来。”

既然温时雪没想法,那就只好由她代劳了。

她要带他去的是离最近的山上。

说是山其实并不准确,比起山,更像是个小土坡,不过林水月印象里的山坡风景极为秀丽,蓝天白云,绿树环绕。

一看就是温时雪会喜欢的地方。

但她忽略了一件事。

现在是冬天,她印象中的风景是在夏日,他们刚到这个地方的那一天,现在已是寸草不生。

就是可惜不能为他摘朵花。

温时雪环顾四周,虽然遍地是枯叶残枝,不过倒令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念及此,他微微扬起唇角,漂浮的视线慢慢落回到林水月的脸上。

“现在这里既没有兔子,也没有蘑菇。”

林水月明白他说的是在进入鬼市前,他们在森林里过夜时发生的事情。

跟他有关的一切,她都记得很清楚。

她神色认真,一字一句地解释:“我又不是带你来捡蘑菇的,而且我都有你了,兔子算什么?”

听她这般说,顿时,温时雪又记起林水月曾表达说喜欢毛绒绒的尾巴和耳朵,当时他以为她说得是兔子,现在看来,他似乎是在暗示他,可惜他没懂。

但有件事是肯定的,林水月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他半妖的身份了。

刹那间,被困惑情绪占据内心,金色的眼底闪烁着不解的光芒,温时雪只怔怔地望着她,唇瓣一张一合。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林水月同样疑惑地回望过去,“怎么了?”

温时雪语气平静地道:“你在很早之前就知晓我是半妖,既然是妖,那你该杀了我的,不是吗?”

他记得当时他们只是普通的随行者,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更不会像如今这般亲密,所以不该对他特别对待的。

她的行为模式实在有点难琢磨。

林水月深吸一口气,“因为我知道我们一定会在一起,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杀了你,我就要守寡了。”

而且她根本就没有杀他的实力,也从未考虑过这种问题,至于守寡……若温时雪没了,现在可不就是守寡了嘛。

“原来是这样。”

疑惑得到解答,温时雪笑着抚摸她的头发。

在这个世界上,林水月是唯一一个不在乎他半妖身份的,还能继续与他相处的,

可这点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林水月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他抚过自己的长发,瞧着他的眼底细碎温柔的光芒,忍不住抱住了他。

就连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温时雪先是一愣,而后感受到林水月似在微微颤抖,才下意识地紧紧地拥住她。

“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我知道……”

因整颗脑袋埋进他怀里,所以林水月的声音听着闷闷的。

温时雪没再说话,只是想像这样在多抱一会儿。

不知过去多久,已调整好心情的林水月又拉着他去了溪流河边。

不过还是一样,河水已经结冰,但还能看见水底被冻住的鲫鱼。

林水月蹲在河边盯着河面,忍不住笑了笑,是因为她想到了温时雪所做的烤鱼。

不光是她,温时雪也想起了这件事。

那是他第一次尝试烤鱼,效果显然不好。

现在,他已学会了做饭做菜,也每日都会为林水月准备饭菜,但是很可惜,他一直还没学会如何烤鱼。

温时雪头看了一眼天色。

不知不觉,夜色已至,凉意入骨。

“回去吧。”

林水月回首点头,“好。”

在回家的途中,两人路过喜乐镇的街心,可惜因为除夕夜,所有的门店都已关闭,整条街道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不过家家户户门口都点上了灯笼。

即便如此,在这样情况下,若只有林水月一人,那必定心慌不已,不过好在她并不是一个人。

不过有件事她一直没想通,那就是她不理解温时雪今日为何会突发奇想地出门散步。

所以待他们一回到家,点上烛灯,林水月便迫不及待地拉他坐下询问出门的缘由。

“你还没告诉我今天为何要出门?”

望着林水月冻得泛着红意的双颊,温时雪本想替她暖暖,但立即意识到自己的手指似乎更冰,准备放下手臂。

就在此时,林水月抓住他的手指,将主动贴了上去,用脸颊蹭了蹭。

林水月握住他的手指,视线一直追寻着他。

温时雪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颊,不由得笑了笑。

“因为我想跟你去看看别处。”

林水月一个劲地追问:“为什么?”

以前都是温时雪在问她“为什么”,如今倒是角色互换了。

温时雪并未正面回答该问题,而是轻声呼唤了一句她的姓名,接着是一个问题。

“林水月。”

“你喜欢我吗?”

林水月张口就答:“当然喜欢。”

不管他问再多遍答案依旧不会改变。

闻声,温时雪蓦然靠近,以额头轻抵着她的,唇边带着一抹绝望的浅笑。

“所以啊……我还是不想放你离开。”

但这句话有个前置条件。

——她不得不离开。

林水月张了张口,不知道要说什么。

最后,又是温时雪替她把话说尽。

“我知道你要回家。”

就如同知道他们一定要分离一样,既然这样的结局是注定的,那他们相遇的意义是什么。

自出生死,温时雪便从未感受过世间的温暖,是林水月教会了他什么是爱。

对他来说,林水月就是自己生命中的全部,她是拼死也要抓住的一切。

所以他大可以继续偏执地与她在这个地方一直生活下去,强行将人禁锢在身边。

可林水月不是。

她在别的世界还有无法割舍双亲朋友,还有她为之努力奋斗的工作,而且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即便是这样,他也从说服自己放她离开。

“可我不想放你离开。”

他的指尖触碰到搜魂铃的耳钉,彻骨的凉意令林水月忍不住颤抖了下,抬眸看见他眼尾泛红,睫羽湿润。

“你知道吗?搜魂铃通过绑定神魂发挥作用,这代表我是你的,生生世世都是你的。”

——但她不是他一个人的。

胸口被巨石堵住,硬生生地压得林水月喘不过气来,所吐出的每一个字节都仿佛滴着殷红的血。

“温时雪……”

温时雪扬起了唇角,苍白的脸庞浮出一抹笑来,唯有流露出无尽的悲伤与痛楚。

“但你还是要走。”

不管他做什么都徒劳无用。

“回去了你会高兴吗?”

林水月拼命摇头,身子摇摇欲坠,声音微颤,“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若是没有温时雪,她肯定不会高兴,但倘若一直留在此处,她也会因为思念父母而伤心,这样看来,怎么选都是无解。

“我不想放你离开。”

只有这点从未改变,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温时雪都只想与她在一起。

“但我更不愿你不高兴。”

就在此刻,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炮竹声,一个接一个,划破这寂静的夜空。

啊,新年到了。

“新年快乐。”

温时雪在笑,说话间,他慢慢松开缠着林水月的手指。

“回家吧。”

温时雪依旧笑着,苍白的再无血色,像是要哭出来了似的。

“要记得我爱你。”

【当前任务进度:100%】

【恭喜你,525,任务圆满成功】

【你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