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要说钟绯行事全然依靠兽性的本能,偷盗,抢夺食物,撕咬别的人族小孩,将所有人都视为敌人,一旦有人靠近她就会被她记仇并打击报复……
特别是她在宰杀偷来的鸡鸭时嘴边带着残忍的笑意,仿佛很享受这种收割生命的快//感,甚至生吃血肉。
本来城中还有觉得好歹是一条生命,能救一下就救一下的好心之人,不过在看到钟绯就算把别的人族小孩咬掉一块肉也不松口的时候,终于明白一个道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钟绯就是个未开化的妖怪!
这次生吃的是鸡鸭,下一次呢?
留下钟绯,伤害的是一城人。
事已至此,孰轻孰重已经不用多说了。
像是解云锦那样的大妖尚要远离人世喧嚣选择隐居,生怕什么时候就被正义的修士们给降妖除魔了,何况是钟绯。
而这座小城的百姓选择将钟绯驱逐。
时空夹缝里,五官被挤作一团,委委屈屈抱膝蹲着的黎烬安艰难地“啧”了一声,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她只是忽然想起了天书对钟绯身世的描述。
天书把钟绯写成绝世小可怜,因为半妖血脉的缘故,幼时吃不饱穿不暖还会被各种欺负,所以一直对别人心怀警惕,从不交付真心,直到遇到谢怀雪,才成长为一个只对师尊明媚的人。
师尊对于钟绯来说是改变她一生的救赎,是以钟绯才会对师尊有那么大的占有欲,不愿和兰慈乌照行分享师尊……
该死的天书,该死的孽畜主角!
恶心巴拉的。
谢怀雪是人族尊者不错,她护着的是绝大多数的人族百姓,而不是因私欲掀起战争,让澜沧大陆生灵涂炭的孽畜。
这眼得有多瞎啊,才会觉得钟绯是那个小可怜?到底是谁欺负谁?
仗着满城人看不到天书,就使劲造谣啊!
她真不觉得这座小城的百姓愚昧,就钟绯那个人不人妖不妖鬼不鬼,一看就会祸害遗千年的样子,满城人居然忍到现在才把她赶走,而不是驱邪把她烧死,够善良开明了吧!
小孩被咬的父母、被偷鸡鸭的失主、大半夜被钟绯报复用石块砸烂窗户屋顶的受害人……这群人竟然只是想要赶走钟绯,眼不见为净,而不是在群情激愤之下要求杀死钟绯这个妖怪,或许是觉得钟绯一个人孤身在野外活不下去,不想再徒增杀孽,又或许是觉得钟绯太不祥了,怕杀了她说不定还会连累她们自己。
可惜她们的一时心善并没有换来钟绯的理解和感激,反倒为自己招来了灭顶之灾。
被赶出城的钟绯临走之前用充满兽性的竖瞳死死地回头看了一眼,仿佛是要把这个欺负她,给她耻辱的小城深深记住,然后就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深山老林之中。
天书自然不会把这段钟绯反过来伤害别人的经历写得明明白白,黎烬安也不清楚后面具体发生了什么,她确实在紫叶镇的时候强行探入仨孽畜的识海,不过她嫌孽畜的脑子污秽肮脏,根本没有细看,只是抹去了孽畜在幻境里的记忆。
哪怕是假的,也不许孽畜觊觎谢怀雪。
当时虽然还没有开窍,但下意识的举动已经暴露了黎烬安的心思和倾向。
所以黎烬安并不知道这座无辜的小城会遭遇什么,不过看到现在,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钟绯这副养不熟的狼心狗肺的模样,估计这一城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像是印证了黎烬安的所想一样,很快深山老林里就跑出来一群发狂的妖兽往小城冲了过去。
连个修士都没有的小城怎么可能抵抗得住暴动的妖兽,城中一片惊慌失措。
城中百姓不知道怎么招来那么大的祸事,而居高临下的黎烬安看得分明,钟绯就藏在树后,此时的她已经将鳞片和尾巴收起来了,唯有一双竖瞳冷冷地看着小城的方向,看到城门被冲撞开的时候笑得嘴巴咧开,看起来很满意的样子。
在道宗里又蠢又坏的钟绯已然是伪装过的样子,不止是因为她在意师尊对她的看法,更重要的是道宗能对她产生威胁的人太多了,随便一个长老都有杀掉她的实力,她不得不老实下来罢了。
而现在兽性占主导的钟绯丝毫都不掩饰自己的恶毒,甚至还有点可惜,如果可以的话,她更想用尖齿咬穿这些人的脖子。
黎烬安默默攥紧了拳头。
不愧是天书的主角,仨孽畜各有各的卑劣之处,只要孽畜出现,方圆十里的人都得死绝,晦气得不行,何止是一句恶心可以形容的。
就算是黎烬安这个剑修中的剑修,欠揍、嘲讽和气人的集大成者,看到钟绯的时候也气得磨了磨牙。
不行,她忍不了了!
上个时空她没有轻举妄动是因为兰慈自己都不怎么在意家人的性命,她又何必多此一举,但这座小城的百姓何其无辜!
哪怕知道改变不了过去发生的一切,黎烬安也不打算继续等下去,要不然的话,她心思不通达。
大不了,让时空夹缝多挤她一会就是了。
黎烬安知道她这样做毫无意义,还会压缩她等待谢怀雪的时间,可剑修做的无意义之事还少吗?
一柄淬着火光的剑猛地落下。
似是感知到了剑主的冲天怒火,灼光剑携带着汹汹的烈火骤然砸下来,将那些发狂的妖兽焚烧殆尽。
她不知道的是在正常的时间线上,这座小城不仅被妖兽冲破,还被钟绯放了一把火将冤屈和罪孽烧得一干二净,然后她踩着一城人的血泪和尸骨走上了大妖残魂所说的那条通天大道,装成小城唯一的幸存者,向过来查看妖兽躁动原因的清霄仙尊扮可怜献媚。
仨孽畜起先还没有暴露真实面目的时候接近谢怀雪的方法都是老一套——可怜,太可怜了,全澜沧大陆都对不起她们,所有人都欺负她们,只有师尊才能拯救她们……
高高架起,再重重摔落。
天书中仨孽畜对谢怀雪用的就是这个法子,希望迫使谢怀雪低头,可惜清霄仙尊傲骨铮铮,虽不目下无尘,但眼睛也看不得脏东西,什么都能学会,就是学不会低头。
都是滔天的火海,效果却截然相反。
一个带来灾祸,一个是火,却仿佛天降甘霖,带来一片欢呼。
城中百姓还是有点见识的,知道这是有仙人来救她们,当即跪下一大片,感念仙人的大恩大德。
与之相反的是藏在林中的钟绯,许是野兽带给她的直觉,在剑光落下的那一刻她就意识到不对,不做犹豫扭头就往林子深处钻去,但没人教导,难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临走之前她转头看过去,想要记住是谁坏她好事。
就这一眼,黎烬安利落地从时空夹缝里跳出来,负手凌空而立,衣袂翻飞,狭长锐利的凤眸往上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无处可逃的钟绯。
明明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那份碾压一切的高傲和不屑却直接冲到了面前,灼烈到可以焚烧一切的火光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把她和那群妖兽一起烧个干净。
才六七岁的钟绯并没有经历过以后又被抽又被打,暗无天日的凄惨日子,但有些人的不对付是天生的,在看到黎烬安的第一眼,钟绯就感觉到体内的半妖血脉在蠢蠢欲动,让她克制不住地想要化蛟,冲上去用利爪撕碎红衣人。
跑!!!
钟绯体内的大妖残魂被极致的危险感惊醒了,还没说什么,扭头就看见了居高临下的极烬剑尊。
两眼一黑,来不及质问钟绯怎么招惹上这个煞神的,只得撕心裂肺地在钟绯脑子里大喊一声。
跑!
往死里跑!
犹嫌不够,大妖残魂强行接管了钟绯的身体,就在林子里狂奔起来,深恨钟绯的妖王母亲原形竟然是一条天上飞海里游,就不是在地上跑的墨蛟,不然的话,四条腿还能跑快点!
极烬剑尊傲慢至极的轻笑声在两个妖的耳边炸开。
然后下一秒就被人隔空掐着脖子拎了起来,在半空转了个身,以快到空气都划破钟绯脸颊的速度砸到了黎烬安的面前。
黎烬安抬脚踩住了钟绯的脑袋,微微用力,钟绯整个妖就陷入了地里,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出来。
她冷然地俯视着妖化的钟绯,忽然想到一个打发时间,就算等待谢怀雪也会不无聊的好主意。
不多时,林子里就飞快地跑出了另外一批不情不愿的妖兽,它们倒是没有发狂,完全是被人强行拽过来的。
以钟绯镶进去的地方为圆心,第二批妖兽在她脑袋上踩来踩去、踩来踩去……
如果没有真正的换位思考,那就做到完全的感同身受。
不需要钟绯忏悔,痛哭流涕地说自己错了,只让她受到同等的伤害就行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
钟绯这样的孽畜怎么可能比得上修真界公认的大祸害。
或许极烬剑尊不会搞虐杀那一套,但她会以最不屑一顾的姿态把人气死。
黎烬安舒了口气,这才觉得心气通畅了,嘴角噙着一抹邪恶的笑容,“听说你有两条命?让本尊杀杀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被踩得一直往下陷,很是凄惨的钟绯眼睛狠狠一颤,下一秒又被大妖残魂占据了身体,“极烬剑尊,我们……啊!”
黎烬安眉宇轻动,不用出剑就抹去了大妖残魂,哼笑一声,“聒噪。”
不会觉得双方之间还有和解商量的机会吧?
也对,若不是真的贪生怕死,也不会在钟绯体内沉睡那么久,后来还被迫为钟绯替死。
她转身看向钟绯,算计着还能待在这个时空的时间。
“*你说,你该怎么死呢?”
“算了,本尊何必苦恼呢,自有这些可爱的妖兽代劳。”
生而为妖,却又死在妖兽蹄下的钟绯再怎么不甘屈辱,也不得不断气闭眼了,最后看到的画面不是仇人的脸,不是姗姗来迟的‘救赎’,而是满脑袋的蹄子。
一炷香后,黎烬安终于等到了赶来的谢怀雪,放松身体,任由时空夹缝把她挤出去,调笑着在谢怀雪留下一句话。
“你这次来晚了,让我等上那么久,回去就罚你。”
第175章 干嘛走那么快!
来晚的谢怀雪听到这句话是什么反应,黎烬安不得而知,反正她在跳出阵法的那一刻,来不及查看识海里黯淡无光的天书,就拉上等待许久的谢怀雪的手,神神叨叨地说道:“我要惩罚你。”
“嗯?”谢怀雪轻笑一声,指尖在黎烬安的手腕上摩挲,“我惹你不高兴了?”
这个‘我’自然不是在清霄峰上等候黎烬安回家的谢怀雪,而是别的时空里的谢怀雪。
“那倒没有,就是你来得太慢了,我等你好久,你说我是不是该惩罚你?”黎烬安总是很有她的道理。
谢怀雪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确实该罚。”
黎烬安本来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但看到那么严肃地应下来的谢怀雪,终于有点不好意思。
很快,她就做出反思,好容易有光明正大欺负谢怀雪的机会,为什么要不好意思?不得寸进尺都是她足够收敛,她们剑修还是脸皮太薄了。
这个坏毛病得改!
在修真界还是不要脸才能混得更好,她要和光同尘。
黎烬安嘴角扯出一抹坏笑,扣住谢怀雪的手腕,大声宣布,口出狂言,“我对你的惩罚就是等我打死乌照行以后,你穿我的衣服接我回家!”
谢怀雪眉梢微动,静静地看着黎烬安,眼神似是有点不可思议,还有些一言难尽。
黎烬安不解:“怎么这样看我?你不答应?”
不然的话,谢怀雪的表情怎么这般生动。
穿她的绯红锦衣很为难吗?多漂亮啊!
“……我可以私下里穿。”谢怀雪抿了抿唇,很小声地说道,“待你解决天书再次回来的时候,届时师傅她们都会在此等候。”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银月元君她们在清霄峰等她回来和谢怀雪穿她的衣服接她回家有什么关系,关她们什么事……等等!
其实还是有点关系的。
黎烬安的剑脑袋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什么,眼神都一下子变得清明起来,凑到谢怀雪面前,啧啧称奇,笑得不行,“你以为我想让你穿我的衣服,然后对你做些什么,是不是?”
谢怀雪抿唇不语,偏过头,不去看黎烬安怪里怪气,故意调笑人的表情。
黎烬安觉得谢怀雪当真是可爱,就是对她误解颇深。
哦,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银月元君炽炘剑君净亭道君谢无神柳辛树这些长辈,还有戚岭子谭宴衣灵丘几个小辈都齐聚清霄峰的时候,当着她们所有人的面,谢怀雪穿上她的衣服……谢无神柳辛树两个异母异父的阿娘阿爹还不得拿刀砍她!
这俩人至今还没有接受闭眼前女儿是个小婴儿,睁眼后女儿就被隔壁剑修拐走,甚至这个剑修的师傅还拐走她们挚友的惨淡事实,因着不得不爱屋及乌,两个傻白甜只能和炽炘剑君斗法,但若是黎烬安把私下里的情趣搬到明面上,她俩怕是要和黎烬安决一死战。
她能对谢无神柳辛树说,她本来没这个意思的,都是谢怀雪先开的这个头吗?
嘶。
怪不得谢怀雪的表情那么奇怪。
不过……
黎烬安一脸严肃地对着谢怀雪说道:“我觉得你的想法特别好,私下里穿给我看就行了,没必要让她们看见我们道侣之间的小情调。”
她能说她一开始完全没有想到这一茬吗?她本意就是欺负一下谢怀雪,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不是她不喜欢,而是她的剑脑袋事先想不到绕了一道弯的事情,完全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说实在的,她在谢怀雪眼里不会真的是色中饿鬼的形象吧?要不然,怎么什么都能拐到床笫之私上!
既然谢怀雪都这样误会她了,不把这种形象做实,她岂不是白白被冤枉了!
一般人被冤枉要不会竭力解释,摆脱自己的嫌疑,要不就清者自清,不陷入自证之中。
而剑修也有两个走向,一来真的就是她们干的坏事,直接找上了罪魁祸首,二来,不是她们干的,但一生反骨的剑修可受不得平白无故的冤枉,扭头就把罪名做实,然后得意洋洋地告诉冤枉她们的人,现在没错了,确实是她们干的。
谢怀雪还是不想和她说话。
黎烬安神采飞扬,不用谢怀雪回答,自说自话,小嘴叭叭叭的就没停下来过。
“不愧是我道侣,就是懂我心思,以前光搜集各种双修功法、钻研神交的姿势,怎么忘了在衣服上下功夫呢!”
“说起来你好像就穿过两次红衣服,一次是在幻境里与我成亲,一次是在结契大典和我结为道侣。”黎烬安目光灼灼地看向谢怀雪,眼眸极亮,非常骄傲的样子。
其实结契大典上两人穿的是道袍,不算是完全的婚服,但确实是红色的衣服。
不过并不妨碍黎烬安在心里得瑟叉腰,嘴角使劲上扬压都压不下来,毕竟谢怀雪此生的例外是因她而起,身穿红衣都是为了与她成亲结契。
极烬剑尊永远都是清霄仙尊的例外和偏爱。
黎烬安语气蛊惑地问道:“要穿第三次吗?”
谢怀雪终于抬眸看向她,轻轻应道:“嗯。”
人一旦有了目标,就会爆发出无穷的潜力。
黎烬安觉得自己就像脑门前吊着根胡萝卜的驴,为了吃掉胡萝卜而勤勤恳恳地拉磨,但她乐在其中。
回来后的第二天,不用再歇息几日,她就精神焕发地跳到了回溯阵法中,催促全日无休,一直镶嵌在阵眼中的黑蝴蝶快点,不要耽误她宝贵的时间。
其实黎烬安每次回来都休息几天,而不是一鼓作气铲除天书,不是她爱和谢怀雪撒娇,纯粹是穿梭时空太耗费精气神,疲倦都是从神魂深处蔓延上来的,让她体会到了谢怀雪银月元君净亭道君这样的聪明绝顶之人频繁动脑子算计谋划是什么感觉。
照例往谢怀雪脸上亲了一口,她就意气风发地开始干活。
这一次不用往前回溯上千几百年,只越过了短短几年的时间。
……
黎烬安照旧卡在时空夹缝中,被挤得站不住,只能熟练地蹲下来,都懒得骂天道那个狗东西,不对,骂的是原本那个天道。
现在的天道有道尊的一缕意识,可不能伤及无辜。
她正脸色怪异地往下看去——
剑宗出行,寸草不生。
方圆十里地叽叽喳喳的知了都得闭嘴熄声。
二十几个剑修嚣张地释放出自己的剑意,横行无忌,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轻松自在地前往太上道宗,恨不得敲锣打鼓地通知全修真界她们出发了。
这正是黎烬安刚得到天书,前往道宗观看乌照行的收徒大典,并通过寒毒判断天书的真实性的时候。
前两次都没和原时空另一个黎烬安打照面,这一次两个黎烬安终于要碰面了。
当然,此时空对她这个外来者的排斥之力会拉到最大,说不定刚一露面就会把她给挤出去。
倒不是天道在背后捣鬼,本来的时空法则就是这样的。
后门已经开到最大了,至于别的只能让黎烬安自己努力。
夹缝里的黎烬安擅自剥夺了下方的自己同样叫做黎烬安的权利,反正这时候的她打不过现在的她,手下败将就叫小黎。
至于那个十六岁的她按照顺序往下移一位,就叫小小黎好了。
不用考虑别的黎烬安意见的话,她其实还是很公平的,不管是久远的十六岁还是几年前的自己都一视同仁地迫害起来——虽然痛失了本名,但都得到了不好听的外号。
以旁观者的视角去看自己,饶是誓要抛弃脸皮的黎烬安也得承认,太嚣张了,简直一宗门都是抬着下巴横着走的螃蟹,看着就让人莫名火大手痒痒。
倒是三个小的胆战心惊,戚岭子和谭宴衣顶着同门看戏的眼神,在飞剑上站立难安,灵丘一脸地苦恼地准备去见自己祖传下来的‘宿敌’。
师徒四人完全不知道这一趟道宗之行会给她们带来多大的改变。
一群螃蟹霸道地闯进了道宗的地盘,还不是命苦抱团姐妹俩的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根本抓不住她,只能进行虚伪的寒暄。
江枫眠把偷偷往清霄峰跑的极烬峰师徒带到宗门大殿,刚坐下没多久,清霄仙尊抬脚走进来,有剑尊开始磨牙了……
黎烬安默默捂住脸,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尴尬,都不忍心看下面那个一脸无所畏惧,恨不得和谢怀雪打个天崩地裂的自己,一副实在没救了的死样子。
这个时候的小黎被该死的天书气得难受,拔剑四顾心茫然,正是满腹怒火的时候,可不就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完全没想过自己还能和死对头和解并结为道侣。
爱确实是个能蒙蔽双眼的怪东西,修行无情道的清霄仙尊也逃不过去,对着这样欠揍的极烬剑尊,竟然不是给她一拳,而是给了她天书……好像也没好到哪去,还不如给她一拳呢。
咦?难道这就是谢怀雪被她气到,报复她的方式?
在黎烬安想要用脚趾扣穿时空夹缝的时候,下方每逢大事必开启的的宗门大殿安静矗立,身处其中的人物按照本来的时间线挨个登场说话。
净亭道君点炮,剑尊阴阳怪气,仙尊不动声色地化解剑尊的阴阳怪气的惯例过后,收徒大典的正题终于开始了,敬事堂的长老也松了口气。
再不开始,一点都不吉利,反而很晦气的吉时就要错过了。
很快就是极烬剑尊那惊天动地泣鬼神的一啧。
还没改名的乌照行正举着敬师茶,一脸濡慕地看向未来师尊。
清霄仙尊起身,漠然地拒绝了这杯茶,正要瞬移离开之际,有人凭空出现,快活地蹦跶了下来。
“桀桀桀,仙尊干嘛走那么快!”
第176章 一个人生建议。
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语气,仿佛有一种让人眼冒金星的东西扑面而来。
所有人包括净亭道君都下意识地看向屁股还坐在椅子上的小黎,微微放下心来,还好不是又极烬剑尊朝着世人对美好的定义的反方向狂奔过去了。
然后她们就看到了空中跳下来一模一样但更为松弛恣睢,眼角眉梢都写满得意猖狂的极烬剑尊!
这一刻在场不管是剑宗道宗还是外宗之人,脑海里都下意识地闪过一句话——
就那么恨吗?!
极烬剑尊对清霄仙尊恨到了违背法则,也要分裂出另外一个自己来和清霄仙尊打架的地步???
她们如果眼睛和神念没瞎也没被蒙蔽的话,在场两个极烬剑尊分明都是本体。
按理说遇到这样的事情,所有人应该第一时间检验两个极烬剑尊的真假,不过新的极烬剑尊刚一露面,她们就知道这个不是假货。
那股看不上所有人,眼里只放得下清霄仙尊的欠揍气人样,可不是寻常人能学到精髓的。
当然,旧的极烬剑尊也不是假的,两个极烬剑尊都是真货,只不过一个气息外放,另一个气息收敛,看着稳重那么了一点点,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差别,就连腰间压襟的玉佩歪歪斜斜的角度都是一样的。
众人不解,但大为震撼。
到底是清霄仙尊把极烬剑尊逼疯了,还是极烬剑尊把天道逼疯了,还是她们疯了?
这也是随随便便多出来的吗?
她们深沉地怀疑着自己是不是中了幻术。
要不然的话,一个本该平平无奇的收徒大典为何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
与此同时,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人的天才是真的塌了。
祖师在上,已知一个师傅就把她们收拾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再来一个的话,她们岂不是要嘎巴一下死在清霄峰?
别问为什么不是死在极烬峰,问就是她们每个人都有个从祖上继承来的宿敌在清霄峰,家里还有个督促她们上进争光的师傅,根本不敢死在家里,只能吊死在清霄峰,用这种迂回的方式玷污清霄峰的门楣,为极烬峰争光。
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上跪在地上,胳膊颤抖地举着敬师茶的乌照行,就连谢怀雪也不能,她眸光一颤,看着黎烬安轻佻却难掩得意的眼睛,电光石火间就想明白了什么,轻轻舒了口气。
不过新来的极烬剑尊却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她牢牢地记得此刻的谢怀雪寒毒正在发作,不得已前往后山寒潭压制寒毒,然后就是她风风火火地闯进去……
所以黎烬安打算速战速决,没想着当着小黎的面调戏谢怀雪。
不是不想,毕竟看另一个自己跳脚炸毛肯定很有意思,特别是这个时候小黎刚得到天书,正积攒了一肚子的怒火,绝对一点就炸。
反正炸的不是她,她又在这个时空待不了多久,至于在场的很多人绝对会因此倒霉……那关她什么事,不添把火都是她心地善良了。
但是相比于捉弄另一个自己,她还是更心疼谢怀雪,加之两个黎烬安出现在了同一个空间,法则更加针对她,恨不得立马就她挤出去,她只能放弃这个诱人的想法。
黎烬安看都不看一眼,便伸出一只手隔空按住正要暴起朝着她拔剑冲过来的小黎,将其压在椅子上不能动弹,甚至都不能开口骂骂咧咧,这才抬眸给了谢怀雪一个眼神,似笑非笑地说道:“仙尊当真不喝这杯敬师茶?”
她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嘛!
天上地下,只能有一个黎烬安。
除自己以外,全是赝品。
不管怎么样,先打一架再说别的。
没别的意思,能把另一个自己打死就更好了。
极烬剑尊就这点好,对别人恶毒,对自己也不遑多让。
小黎用表情骂得很脏。
其余人更加沉默了。
新来的极烬剑尊好凶残的样子,万一顺手把她们也收拾了怎么办?不如静观其变,先让清霄仙尊试探一下。
唯有同样反应过来的净亭道君姿态放松地往椅背上一靠,桃花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下面的好戏。
知道己方大获全胜之后的乐子更好看了。
一个谋算几百年的计划刚一开始,就知道结局的感觉还挺美妙的。
谢怀雪仍是不去看跪在地上的准弟子,隔着中间的乌照行,直视对面黎烬安的眼睛,声音清冽地问道:“剑尊有何见解?”
黎烬安眼中闪过笑意,面上地可惜地摇了摇头,失叹一声,“现在不喝,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喝到了。”
有个可以随时配合她的道侣真好。
不管她的举动有多莫名其妙、天马行空,谢怀雪都能接得住,决不让黎烬安的奇思妙想掉地。
“嗯?”谢怀雪似是不解。
两人心照不宣。
还在地上跪着的乌照行在黎烬安落地的那一刻就感到了巨大的危机,如芒在背,汗毛倒竖,全身僵硬到了极点,如同遇到了不可匹敌的天敌,思绪都因为灭顶的威胁而停滞了一刻,竭力克制着拔腿就跑的冲动。
乌照行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稳住端敬师茶的手。
这不过是一个躯壳罢了,她的本体还在魔界,就算在太上道宗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也没关系,顶多是有些可惜而已,毕竟那么好的身份天赋可不好找了。
可与她的性命相比,失去也就失去了,大不了再重新谋划如何接近清霄仙尊。
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所思所想,黎烬安终于舍得把目光从谢怀雪身上移开,轻蔑地落到乌照行身上,“魔尊之女的茶,喝起来也不怕折损了你的气运。”
“你说是吧,乌照行。”
“怎么,很意外?”
在乌照行三个字说出来以后,乌照行就没了任何的侥幸。
虽不知道极烬剑尊是如何得知这个名字的,但此地断不可留。
和前两个时空的命玄、大妖残魂一样,乌照行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决断——舍去这个来之不易的身体,不给修真界正道审问她的机会。
她想自爆!
很聪明的决定,就是有些太想当然了,完全是把黎烬安、谢怀雪和净亭道君这些人当成了傻子。
说起来仨孽畜自己和她们身边的人都不算蠢货,在遇到来者不善的黎烬安总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很爱惜自己的小命,该舍弃的时候也绝不犹豫。
可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都是无用功。
她们丧命的原因不是黎烬安的围追堵截,仅仅是因为她们不够强而已。
“放肆。”
一声并未真正动怒的呵斥。
是最上首的净亭道君,她没有生气,也没有放出威压和气势,只是轻飘飘地扫过来一眼。
乌照行所有的动作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隔空被摄起,腾空飞到净亭道君掌下。
净亭道君精准找到这具身体中属于乌照行的神魂,径直抽出。
宗门大殿响起一阵尖利刺耳,不似生灵可以发出的惨叫。
在场众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觉得道宗不至于把所有人都灭口,这才面不改色地看下去。
除了心疼自己的耳朵,立马封闭听觉的戚岭子三人,和脸色一白的兰慈和钟绯。
她们和乌照行一样,在黎烬安出现的那一刹那就感到了莫大的威胁,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们的身体里流逝,对她们不利的事情在悄然发生,她们却无力阻止。
云流光接住宁烛风的身体并用秘宝锁住体内生机,并把可怜的小姑娘交给古生峰的尹长老,能救则救吧,哪怕只有一口气,都可以把人冻在万年寒冰床上。
那边黎烬安立马掏出了一个阵盘,就那么大咧咧地在道宗最庄严的宗门大殿开始布阵,还示意净亭道君不要玩乌照行那缕残魂了,抓紧时间做正事。
走下来的净亭道君望着万分熟悉的阵法,嫌弃地看了一眼黎烬安。
黎烬安对此置若罔闻,不会刻阵怎么了?她要是这般全能,哪里还用得上谢怀雪和净亭道君!
她这分明是给她俩表现的机会。
是的,谢怀雪和净亭道君一共刻画了六个阵盘和一个回溯时间的阵法,她俩本想事先告知这其中的原理,但被黎烬安坚定地拒绝了,她只想坐享其成。
告诉她怎么做就行了,不要说一些剑修根本听不懂的东西。
好在谢怀雪和净亭道君是大乘期的至强者,有道尊送的宝物,还有天道开后门,要不然一般人可禁不住黎烬安这个吞金兽。
多出的阵盘是专门为了对付神魂远在魔界的乌照行。
那缕残魂被放入阵法之中。
阵起。
黎烬安、谢怀雪和净亭道君同时出手,操控阵法。
还被禁锢在椅子上的小黎仿佛猜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猜到,表情阴云密布,身上暴烈的气息不断涌动,在她不远处的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坐立难安,瑟瑟发抖。
不多时,那缕残魂就凭空被焚烧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乌照行被不可抗拒之力拉扯过来的神魂。
本体远在魔界没关系,彻底泯灭神魂就行了。
黎烬安神色漠然,毫不犹豫地捏碎乌照行的神魂。
小黎身上的禁锢消失,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起来,才发现识海里的天书骤然溃散,心中的困惑都可以淹了宗门大殿。
天书刚出现十天就被打得魂飞魄散,也太不顶用了吧?
不过她喜欢。
这个时间是得到天书的开始,也是铲除天书的结尾。
起源于此,终止于此。
黎烬安看向愤愤不平的小黎和眉眼清润的谢怀雪,面带笑意地啧了一声,之前蹲在时空夹缝看小黎随地大小啧的时候,她就想这样做了。
时间线不可改变,有无天书都不影响任何时空的黎烬安和谢怀雪都会纠缠在一起这件事。
是命中注定,也是人定胜天。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她要回去找自己的谢怀雪了。
走之前,黎烬安当着满殿表情各异的人,对着小黎说问道:“作为过来人,要不要我给你一个人生建议?”
小黎非常干脆:“不要!”
都是姓黎的,谁还不知道谁。
小黎一看新来的自己这个死样子,就知道她绝对不怀好心!
“我就知道你想要。”黎烬安高兴说道。
围观旁听的人都无语了,也跟着一起释怀了,极烬剑尊都不放过自己,还会放过她们吗?
“那就是——”
“找道侣这件事情赶早不赶晚,以后有的是你往清霄峰跑的时候,别不信。”
黎烬安没去看小黎天崩地裂的表情,留下一句话就跑,熟能生巧地等着时空夹缝把她挤出去。
倏然,整个时空都静止下来,小黎对谢怀雪竟然拒绝她的质问卡在嗓子里,没能问出来。
黎烬安没能回家,而是在此时空滞留下来。
她骤然看向自己的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