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演武风云录(十五)

卡美丽:“哇哦, 现在的战局比赛走向已经让一些观众有些看不懂了,这难道不是一场普通的扣关赛吗?为什么演变成了正义四打一的擂主争霸赛?这些……嗯,这些都不重要!没错, 都不重要!观众们,看就完事儿了!”

她一边看着叽米先生龙飞凤舞的提示字版,一边飞快念道:

“原本的两位选手铁臂和斯科特已经下台,下面为您介绍一下新的比赛双方阵营!红方一边的,有大家的老熟人, 擂台赛的两位擂主,巡海游侠波提欧和缭乱忍侠乱破!”

一道潜入墙体的紫色阴影悄然无声地接近擂台,伸出一只缠着绷带的手,将场上哭晕过去的斯科特拉入角落, 顺便将被迫休眠的史瓦罗以及虎克小朋友一起带到了安全地带。

“方才华丽出场的, 正是我们星海间大名鼎鼎的无名客, 银河球棒侠,开拓者!——咦?他今天换了新武器, 不用球棒改成弓箭了?也算是一种入乡随俗哈哈。”

“还有一位大家较为陌生的帅气狐人女性,说实话, 我也不太认识……但是, 现场观众们的热情欢呼已经给出了答案——她, 她竟然是来自仙舟曜青的天击将军?!天哪!我没在做梦吧?智械人也会梦到电子将军吗?”

“咳咳咳,抱歉, 失态了, 回到正题,总之, 这位神秘又残忍的孤狼选手一下子面对四位如雷贯耳的宇宙强者,他会赢吗?”

坐在返回地球的公司星舰上, 正在观看直播的降谷零眉头紧锁,当初和希世难得号远航出征的记忆至今还历历在目,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在他的梦中出现。

他很容易看出这场走向诡异的比赛绝非解说员所说的表演娱乐赛,而是赌上性命安危的真枪实战,不免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怎么又是四个玻璃大炮?”

邻座,第一次乘坐星际飞船的希露瓦挣扎着醒了过来,无精打采的扭过头,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勉强打起了一丝精神:

“降谷弟弟,在看演武仪典的直播比赛?贝洛伯格什么时候也能装上星际卫星电视就好了。看得这么专注,里面有你们地球的参赛选手吗……呕,不好意思,屏幕盯久了,我有些犯恶心。”

降谷零给她端来一杯温水,“并没有,五条君没有登场。我也觉得很奇怪,这种大混战,他没道理不参加。”

……难道是擂台站不下了?

实际上,银枝和五条悟两个当然也没闲着。

比赛一结束,急着寻仇的五条选手就拉着银枝往刺客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路上又是记者采访又是粉丝求签名的,但他们的速度终究没快过列车组,错过了亲自逮捕步离人的机会,反而接触到了正在审问丹轮寺僧侣的天舶司司舵。

而当竞锋舰一朝遭遇突发异常,驭空当机立断,带着乐意提供帮助的托帕总监前往主驾驶室,并且以罗浮官方的名义,委托两位能人高手前往舱体外查看具体情况。

所以,纯美骑士和地球的独苗选手刚结束了全力以赴的战斗,下一刻又成为并肩作战的战友,正在飞船外围化身疯狂的园丁,力求阻止无限复生的建木枝条往其他方位蔓延滋生。

“可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三月七放箭冰冻住一条粗大的藤蔓,然而不过一秒的时间,完整透明的冰块寸寸破裂,碎成了四分五裂的渣滓。

突破束缚的藤条向少女刺来,还没来得及近身,就被丹恒的长枪立即砍斩,化为残烟灰烬,消散在空中。

彼时的鳞渊境内只剩下三人一木——最熟悉建木的神策将军和罗浮前任持明龙尊饮月君,附带一个小三月。

他们负责切断呼雷的生机来源,釜底抽薪,将正面对敌的战场留给了飞霄将军和开拓者。

但建木无穷无尽,以常规方式根本无法彻底杀死,时间拖得越久,对飞霄和穹那边的局势就越不利。

两位智囊在这期间想了无数个法子,但最终都因无法实现而遗憾告终。

突然,三月七的脑袋上冒出了一个明亮的灯泡,主动说:“景元将军,丹恒,我有办法了!你们使出那招!”

她开始疯狂比划:“就是那招呀,你们不记得了?在匹诺康尼的合体技!吼——哈!”

景元略带茫然地看向小青龙。

丹恒扶住额头,耐心解释道:

“三月,恐怕不行。先不提我们当时仍然没有脱离太一的梦境,建木是丰饶星神在几千年前赐下的顶级丰饶祸种,单凭我和将军二人之力根本无法斩断,否则仙舟联盟早就将其除之后快了。”

“唉,那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如果想从根源处消灭建木,恐怕还得和药师同一级别的星神出手才有这个可能……”

话还没说完,他转而一愣,眸光立刻亮了,蹙起的冷峻眉峰如雪山般消融。

“兴许……也不是没有可能。”

景元只是端看着昔日好友的神色,凭借多年来的默契便猜出了他心中所想,摇了摇头,自嘲道:

“丹恒,我们坐拥财富而不自知,倒也成了视野狭隘的局中人了,还得多亏了三月小姐的点醒。”

“啊?我提醒了什么?”

丹恒单手掏出手机,指尖快速按动:“我与那位交际不深,尚不清楚祂的性格。但事到如今,哪怕几率再小,也得试上一试。”

参天枝条的另外一端,有如树怪爪下、难以挣脱的竞锋舰上。

在忆者镜头的捕捉下,缭乱忍侠以一个惊人的90度角直接弯腰,惊险地躲过了呼雷横劈而来的大刀,动态视力甚至能捕捉到攻击的运动轨迹。

她的身体素质和神经反射堪称离谱,下腰的同时还能在半空中双手掐印,低喝道:

“忍法·通灵之术!”

下一秒,呼雷在爆开的一团白色烟雾里迎面吃了波提欧的一记愤怒铁拳,脑门上顿时多了三道凹陷的弹孔。

通灵兽波波鲨一边打架一边骂骂咧咧:

“宝贝的,乱破!下次再定这种奇奇怪怪的战斗暗号,我迟早把你的联觉信标也改了!”

“银枪·修罗阁下息怒!”

乱破光速认怂,和呼雷缠斗了几个回合,又高喊了一句暗号:

“苦无·腥风血雨之术——”

下一秒,密密麻麻的紫色箭矢像雨点一般洒落,敌我不分,动作敏捷的呼雷几乎全都躲了过去,而有几支差点儿射到了牛仔身上,一时间喵声四起。

“兄弟,你射箭都不带准星儿的?!帝弓司命祂老人家当初怎么看上你的?”

飞霄轻轻敲打了一下始作俑者的脑袋,无奈道:

“是让你指哪儿打哪儿,不是让你打哪儿指哪儿。”

卡美丽:“……哈哈哈,真是高水平的一场对决呢。”

天击将军活动了一下四肢,中场休息得差不多了,也手痒痒了,从高高的梁上跳了下来,激起一地劲风,银发纷飞,狂炸起舞。

智械冒出两颗电子爱心,激动地拔高了音调:“天呐,我们的天击将军终于要出手了吗?”

“我还以为你迟迟不出手,是已经害怕与我的战斗了,飞霄。”步离人战首又岂看不出狐人掩藏在外表下的虚弱,“你在我手下生还的可能性,比从这里跳下去活下来的可能性,还要渺小。”

身处幕后的导播默默移除了收音设备,镜头扩大到远角全局。

倘若镜头再离得近一点,眼尖之人便能惊讶地发现现场观众的身上似乎覆盖着一层好似琉璃的透明物质。

忆者施展妙手,真正的观众悄然转移,记忆捏造的成像如同在观看一场寻常比赛,为参赛选手挥手呐喊,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异常。

包括电视后的线上观众,呼雷对这一切并无察觉。

飞霄扛起斧头,笑着回应道:

“杀戮的确会让人感到无聊厌烦,但反抗从来不会。”

“哼,油嘴滑舌。”

呼雷冷笑一声,心里已经认为无法控制月狂的狐人将军没了一战之力,剩下的两个增援更是不足为惧,唯有那个居于后方的灰发弓箭手值得他的注意。

“建木会将你们靠近的援军尽数斩杀,身处这一艘由我掌控的战船,你们就是一座无处可逃的空中孤岛。”

“呼雷,该逃跑的人应该是你才对。不过,不管你跑到哪里去,就凭你肆意染指建木,你的罪行已经足以令我等不需启明元帅,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也不为过。”

“染指建木?”

呼雷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目露浓浓的讽刺之意:“飞霄,最纯粹原始的力量就在这里,得之则生,弗得则死,我们为何不可使用?”

飞霄毫不犹豫上前挥刀,在格挡之余扫了一眼狼人身上愈发鲜红滚烫的纹身,嗤笑道:

“神明不计代价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你当真一点都不明白吗?”

“哼,那又如何?你的战斗脱身于草原战士的野性粗犷,但你的大脑已经被驯化成了软弱无能的奴隶。”

呼雷以肉身抗下巡海游侠远程射出的子弹,顽强的生命力使得恐怖的伤口很快愈合如初。

“妖弓的信徒,你们自诩为祂的追随者,但神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祂又怎会长久地瞥视你们?哪怕长生主以有求必应闻名寰宇,亲手创造了步离人的种族……但祂从未再管过我们的死活!凡人若想要生存下去,就只有自己鏖战出一条血路。”

波提欧见久攻不下,本来就烦躁得不行,愤怒地打破了现场大好的辩经氛围:

“他呜呜伯的,你们在叽里咕噜什么呢?打架就打架,说这么多不费脑子吗?”

乱破:“银枪·修罗阁下,《银河忍法帖》中有云,此乃忍法·嘴遁,为最高奥义之法。传闻有一位学徒忍者便精通此义,凭此一招打遍天下,无数强者为之折服。”

“这算哪门子的忍术?”

“忍道无界,不拘一格,也能出奇制胜。可在下苦修多年,终而未能结成正果……只因学问尚浅,实在难以以理服人,不如以力服人。”

崇尚以暴制暴的巡海游侠反省道。

“说得好!”

飞霄大笑起来,脸侧蔓延的红色纹路也随着英气的五官动了起来,非但不显得狰狞恐怖,反而如同战士的杀敌荣誉,耀眼非凡。

“呼雷,我本就无意与你争辩,但还是说了这么多废话。经过乱破和波提欧的提醒,我明白了——我对话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

呼雷复而打量:“……狐人,你的内心世界并非一块铁板。你让我对你的兴趣变得更深了,飞霄,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经历塑造了现在的你?”

想明白一切的飞霄不再回答,呼雷再也无法气定神闲地用言语挑拨,因为开拓者的利箭一发发紧随而至,和三人的近身攻击交叠在一起,不可谓不棘手难缠。

别说,穹的准头虽然不行,可是一旦挨着碰着了,呼雷的身上必然会留下一道难以愈合的痛苦伤痕,仿佛他的力量是天生为追猎丰饶而生的。

步离人瞎掉的右眼仍在隐隐作痛,忍不住问:“你究竟是谁?小子,你的箭……来自妖弓?”

波提欧:“他可是得了帝弓司命的注视,唧唧歪歪的小可爱,酸了吧?给我把态度放尊重点!”

要不是不想刺激到对方,他甚至想把寿瘟祸祖都上门求着赐福他兄弟的事情说出来,让这头孽物惊掉下巴。

穹联想起自己的异世界经历,沉思了一瞬:“呼雷,其实我也觉得,许多星神并不在意凡人。所以人只能靠自己,神大多数时候靠不住的。”

波提欧震怒:“喂!我刚才还在夸你呢!你怎么又把话题给我扯回去了?”

开拓者话音一转,终于把铺垫的东西带了出来:

“但是,对我而言,并非所有的神都高高在上。我的神是一个无名客,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戴金色车票,脚踏星穹列车降临。”

随着他话音刚落,仙舟人造天空的巨碗好似受到了来自外界的猛烈冲击,从天际撕裂出一道醒目的褶皱,第二轮太阳的光辉向四周迸射出金色的光环。

飞霄抬首,被这副壮丽的图景拨动了记忆的一角,不自觉喃喃道:

“那是……白昼流星?”

穹摸了摸脑袋,打着哈哈:

“不是,阿基维利刚才在我脑子里说——那其实是一节燃烧的车厢。”

鳞渊境内,化作本相的丹恒老师扛着乐不可支的景元和茫然无措的三月七,一头扎进古海深处,只为躲避从天而降的友军攻击。

他的脸色黑得有如锅底,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绝对不会有下次……”

“轰!”

山海移位,火光冲天。

烧毁掉了一切贪婪生长的新枝绿叶,建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拦腰折断。

从黑压压的滚滚浓烟中缓缓走了一道颀长人影,阿基维利也摸了摸脑袋,不带丝毫诚意的对着虚空说:

“抱歉啦,药师……可是丹恒向我许愿了唉。”

第202章 演武风云录(十六)

“我的车厢!列车长的宝贵车厢!阿基维利!!!”

帕姆在车厢里焦躁地转来转去, 无能狂怒,恨不得对着自家星神来上一套兔兔连环拳。

“车厢分离技术在鲍勃之后就已经明令禁止了帕!明明列车长已经在驾驶室门前挂了祂们两个和鼻行兽不得入内的标识……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会让他得逞帕?”

在列车长的凶恶咆哮背景音下,列车组成员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终于,领航员姬子第一个站了出来,好言相劝:

“虽然形式确实激进了些, 阿基维利先生毕竟是担心丹恒他们。有祂在,我们也不用担心那几个孩子的安全了,罗浮想必也能更好地度过劫难。”

天环族的神父当即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在心中为大难临头的阿基维利先生以及可怜的罗浮人民祈祷。

靠谱的成年人杨叔提出了解决方案:

“帕姆, 消消气, 等我们到达仙舟罗浮的港口, 可以和天舶司尝试联系,回收维修分离的车厢……如果车厢大体还完整的话。”

显然, 这是有一定难度的。

谁也不清楚上百个琥珀纪没摸过列车油门的开拓星神在驾驶分离车厢疾驰时烧了多少开拓力,轻易突破了光速, 借助罗浮上有如银河探照灯的界域定锚, 最终成功转移到仙舟内部的高空。

然后便是祂再熟悉不过的流程, 瞄准目标,加速加速再加速, 创就完事儿了。

——这一击, 贯穿建木!

绽开的毁灭性能量波使得四周的古海海水都蒸发掉了厚厚的一层,水雾升腾缭绕, 建筑炸碎揉烂,仿佛把鳞渊境圣地制成了一座大型的清汤海鲜火锅, 要是让持明族的龙师们见了,恐怕想蜕生的心都有了。

远远旁观的丹恒陷入默然,虽然一手造就了眼前这幅惨烈场面的不是他,但选择向自家星神求助的小青龙难逃其咎。

心虚不已的青年偏过头直面将军,微微张开的唇边吐出两个咕噜噜的水泡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景元还在揣着手呵呵直笑,赞不绝口:

“游云天君真乃神人,此等妙计一石二鸟,不光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还一举铲除了祸祖遗迹,造福后世罗浮百姓……等到诸事落定,我便会奏告六司,为祂立碑纪念,供万人瞻仰。”

正在玩泡泡的三月七:“我猜阿基维利祂应该没想这么多……”

药师送给仙舟人的圣物惨遭天动万象,主枝干直接破了个大窟窿,忙着修墙的琥珀王看了都得直摇头。

竞锋舰船体外部,五条悟捏着手里变得软绵绵的藤条,鲜活的碧绿迅速变得枯黄衰败,就像失去了水源供养的植物,再也不复先前的嚣张危险。

“原来刚才不是我眼花了?”

他揉了揉鼓胀发痛的太阳穴,六眼一下子接触到了过于密集的信息量,差点直接把他的cpu干烧了。

“能挫败建木,压制丰饶……刚才那个,莫非就是巡猎星神的箭矢?我好像在小桂子的戏里听到过,这一出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帝弓斩祸根?”

他没有得到及时的回答,因为纯美骑士已经忙着滔滔不绝的赞美了。

不只是他,位于地面的无数仙舟人一个二个更是像受了惊的土拨鼠,探头张望,惶恐而又兴奋,就差直接疯掉。

罗浮苦建木久矣,丰饶的神迹固然给他们带来了其他种族艳羡不已的无穷形寿,但也将他们拉入了与丰饶孽物死战不休的轮回之中。

几千年来,罗浮遭受的大灾大劫,无一不是因扎根古海的建木而起。

因此,那惊天灭地的一爆,只给他们带来了最开始的惊慌,而后便是难以言表的狂喜。

“帝弓司命终于舍得给咱们刷大火箭了?!”

“等云骑军解除封锁了,我们第一个闯进鳞渊境,收集帝弓残留的箭矢,那玩意儿现在可是有价无市……嘘,不要声张,要悄悄的来。”

“唉,我们旅行社以后要少一个建木打卡拍照的创收项目了……”

“我从前线退下来有一些年头了,但我敢打包票,这不像帝弓的风格……如果祂老人家出手,咱们这大半个洞天估计都没一个人能活得了。”

“云骑兄弟,我想问问,竞锋舰现在自由了,咱们可以坐星槎登上去了吧?我老婆在上面看比赛,一直被困着下不来……”

“你们快看!竞锋舰正在往下掉!”

“糟了,肯定是被建木抓久了,在空中熄火了!”

作为退役战舰的竞锋号体量堪比几十艘大型客机加在一起,要是真从那么高的天上掉下来,没有古海作为缓冲,船上地下的人们就真能身临其境,体验一把帝弓司命放箭后方圆百里无生机的感觉了。

主驾驶室内,托帕一口气说出了几个的空难应急方案,“驭空大人,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在公司的统计数据里,这些方案的总体存活率能达到33.2%。”

“谢谢你,托帕。”驭空冲她笑了笑,拒绝的意味不难理解,“但公司方案可能并不通用于罗浮的情况,我会另想办法。”

托帕好奇道:“那么您给出的解决方案是什么?可否让我学习观摩一下?”

“我接下来要做的并不复杂,但可能要让您失望了,这套方案不能推而广之,因为它的私人性质比较强。”

汗流满面的舰长颤抖着起身离座,驭空拍了拍他的肩膀,单手抚摸上了驾驶台密密麻麻的按钮和操纵杆,眉眼间似有深深的触动。

托帕惊讶地挑眉:“您居然要亲自上场?”

“……托帕,你应该知道我曾经的职业,我是一名退役的狐人飞行士。在我们正式入伍的考核里,除了需要练习单人驾驶的星槎之外,操纵这样的大型战舰,也是必备的课程。”

她似是下定了决心,拉过椅子,时隔多年,又一次坐上了驾驶员的位置。

而这次,她不再是那个独自穿梭在枪林弹雨之中的英勇主司,而是一个退下战阵、困于案牍公务的的天舶司司舵。

然而,不管身份如何变换……她那一颗还在跳动的心,从未有一刻远离过星空,连接纸鸢的细绳,也从未有一刻挣开过罗浮的大地。

“交给我吧,我来负责起风,而飞霄和他们,则是负责放飞它——飞得越高越远,直到,无惧血海风浪。”

枝头的鸟儿,啄掉羽毛上披挂的枯枝烂叶,复而振翅高飞。

“呼雷,你已无计可施,束手就擒吧。”天击将军断言道。

失去了建木力量的供养,面对四人的合围,哪怕再心不甘情不愿,实力不济的步离人战首很快落了下风,身上添上了一道道刻骨的疤痕,伤口愈合的速度也大不如前。

呼雷经历了从一开始的震惊,再到后来的平静,似乎也是渐渐认命了。

但他的认命不是死气沉沉,反而像是在深潭下荡开的波纹,积蓄着未知的恶意和邪念,让飞霄迟迟无法彻底放松,敏锐的直觉朝她诉说着,狡猾的步离人一定还藏有不为人所知的阴谋诡计。

“是啊,可想而知,我要么像个战士一样战死,要么就是像个俘虏一样,再次被你们关进深不见底的牢笼。前者我可以选择,而后者……则会让我沦为笑柄。”

波提欧叼着一枚古铜色的九毫米子弹,干脆利落地接上被拧断的一条机械臂,上膛举枪,瞄准了狼人伤痕累累的胸口。

“你这不都把自己的未来安排的明明白白了,哥们姐们几个要不要抓紧进度,赶快送你一程?我要是没记错,飞霄说过,你的致命部位……应该在心脏吧?”

“没错,你们贪求已久的秘密,就藏在这颗心脏之中。它是长生主赐给先祖都蓝的礼物,由每一任战首代代传承,他脱胎于月亮,却染尽了浓郁的血色,所以,你们可以叫它——【赤月】。”

呼雷咧齿一笑,大大方方的承认了,飞霄心里的不安紧随着到达了顶峰。

“波提欧,乱破,你们两个快闪开!”

牛仔废话不多说,三颗子弹破膛而出,卡准了时机射向呼雷的胸膛!

呼雷被冲击力带得震了好几下,身躯向后滑退倾倒,他捂住流血不止的胸口,低头看了一眼,不满地长叹道:

“飞霄,你还在犹豫什么?为什么不马上杀了我?让我像个战士一样死去?”

狐人将军喘着粗气,遮住一只隐隐发红的眼睛,她裸露在衣服外的身躯上布满了粗细交加的红色裂痕,一眼看去触目惊心,她虽始终没吭上一声,但那玻璃破碎似的纹路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

三位队友已经在尽力减小将军的战斗压力,但耐不住呼雷实在狡猾阴险,逼出了她不少招式,导致病况愈演愈烈,甚至有些难以收住。

穹挡在飞霄身前,抬起下巴:“你这是临死了还要找个垫背的?谁允许你的?我管你是赤月橙月还是黄月,在我的箭下,一律都碎成渣渣!”

呼雷缓缓说:“但如果我告诉你们,我的心脏可以治好她的月狂之症呢?”

在场众人皆是一怔。

“原理很简单,狐人和步离人同宗同源,你们视月狂为毒药,是因为狐人的身躯承受不了强横的力量。但是,飞霄,一旦你拥有了赤月,它便会作为最上等的容器,只要你想,随时便可使用,反而还会增强你的实力;你若不想使用,它便是一道最牢固的闸门,无需时刻担心自己力量失控。”

“他所说之言,并无虚假。”

跳上船的开拓星神站在直播镜头之外,好整以暇地俯瞰擂台上神情各异的众人,笑眯眯补充了一句。

穹冲他招了招手,向其他人小声介绍道:“这是我老大,刚刚冲树的那个。”

星神为呼雷的话做了背书,此时此刻,接受赤月,仿佛是百利而无一害。

“我问你,呼雷,你为什么这么好心告诉我?”

“没有原因,我已经失败了,飞霄,我说过,我只有两个选择,相当于没有选择,但是你不一样,我把选择的机会留给你……我唯一承认的狐人。”

他不再和之前一样针锋相对,反而放软了态度,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不惜以狼爪作刀,狠狠刺进胸膛,顺着波提欧留下的弹孔,啪的一声,活生生挖出了还在跳动的心脏,血腥的场面逼得后台不得不打上了马赛克。

“吃下它……我会衷心地感谢你……”

犯下滔天罪孽的步离人就这么化为了残烟灰烬,只有一颗赤色的月亮悬浮在半空中,倒映在银发狐人晦暗不定的眸子里。

用赤月做药,她的月狂便不会发作,椒丘也不用日日夜夜为她劳苦费神;出阵的战士们也不需要担心并肩作战的将军在战场上迷失自我,残害同胞;联盟的老家伙们也不会有事没事私下接触,试探她对联盟的忠心……似乎一切都会变得像童话结局一般美好。

飞霄合上眼睑,手中紧紧握住了救命的解药【赤月】。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五指并拢,狠狠捏碎。

粘稠的血水从指缝溜走,哒哒滴落在地板上,腐蚀出一道浅浅的凹痕,随后便在一阵温暖的轻风中荡然无踪。

乱破不解:“九尾·将军,此举何意?”

波提欧早有预料,弹了一下小孩的脑门:“小可爱敌人施舍给你的东西,哪有那么好接的?天真。”

“可是大车神有言为证……”

“你没听出来那个呼雷在刻意模糊重点?他说出来的确实不假,但没说出来的,却是最致命的关键。”

阿基维利问她:“你想好了?”

飞霄抬眸,粲然一笑:“嗯,想好了。”

她似乎在一瞬间卸下了所有的重担,抬起疲惫的右臂,张开手指,迎着明媚的白日,给自己放了个小小的庆祝烟花。

在烟花的尽头,一座孤零的星槎突兀地飞到竞锋舰的上方,一只灰扑扑的狐狸露出毛茸茸的粉色脑袋。

刚从监狱里跑出来、还没来得及洗澡的谋士这回没了往日的沉稳自如,不禁喜形于色,大喊道:

“飞霄,我把解药研制出来了!多亏了阮梅女士……等等,你脸上的是什么?你又没听医嘱?”

“干得好,椒丘!我回头请你们吃火锅!”

“……别转移话题,一顿火锅可收买不了我。”

天击将军仰头大笑。

“开拓的星神,我和无名客不同。无名客的前路始终未知,但我的人生,从我当年看到的那颗穿云流星开始,征伐孽物、誓不罢休的前路,就已经被祂锚定了。”

“无论呼雷多么强大,我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无论赤月如何有效,我不认为它就能改变我,因为……我的敌人,始终只有我自己。”

她叩问自己的内心,得出从未动摇的答案,笑着说:

“我与我啊,周旋已久,想来想去,还是做自己更舒坦些……流星,抱歉,原谅我的任性,但你如果听见了,应该也能理解我吧?”

阿基维利耸了耸肩,扭头道:

“岚,别装死,你手下的小天将在问你呢,好歹回一个标点符号啊。”

“……”

飞霄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穹眼睁睁看着她的面色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头顶冒出一溜烟白色的滚烫蒸汽。

这一天,人们又看见了一道从天际垂落的长尾流星。

根据神策府方的辟谣,那并非帝弓司命的箭矢,而是图下船方便、直接跳下来的天击将军。

第203章 离别是相逢的开场白

卡美丽捏了一把电子汗珠, 心里的重担终于落了地,故作轻松地宣布道:

“这里是星天演武仪典x月x日复活赛兼叩关赛直播现场,我是星际和平娱乐的实习解说员卡美丽, 感谢您的收听和陪伴,今天的比赛到这里就结束了,让我们在明天的同一时间,不见不散!”

她关掉话筒,激动地给自己比了个yes, 代表喜悦的电子眼泪盈满了屏幕框:

“转正!主持新节目!我卡美丽终于混出头了!”

电视画面定格在了战损的狐人将军的面容上,她肃穆而立,朝着天空抬手,挥散了死去恶狼的心脏留下的残烟污秽。

太阳的万道金光像是熔化的黄金, 铺洒在胜者的宽阔臂膀上, 连同飞舞的银白色的发丝都好似燃烧起来。

“Cut!完美收尾!”

不少观众还沉浸在方才的大场面大制作中, 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彼时彼刻,囊括银河无数文明的星网更是热闹非凡, 全体网民闻风而动,仿佛假面愚者附身, 杀进舆论场。

仙舟联盟的星天演武仪典历来作为全银河高度关注的大型赛事, 更别提这一琥珀纪直接爆了个大的, 有关本场比赛的话题已经暴涨飘红,冲上了各大搜索榜第一。

吃瓜党吃瓜, 舔颜党截图, 战力党盖楼,细节控显微镜回放观察, 阴谋论者大放厥词,然后喜提禁言封号加线下真人辩论套餐。

形形色色的观点和讨论层出不穷, 直到仙舟联盟官方的一则澄清公告,才为头脑发热的网友们迎头撒下了冷却剂。

好在多方的共同努力下,相关舆论没有导向失控的深渊,赛事仍在如火如荼的顺利进行,没有脱离神策将军最开始的心理预期,也刚好应了出差在外的太卜大人留下来的占卜箴言。

罗浮的地界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刮起了一阵潮流,罗浮人不约而同地仿效曜青人的做法,天击将军的门神画像以及木雕守护符等物件在市场大卖,民间热度甚至快要和本土的神策将军追赶齐平。

某个胆小的十王司实习判官也顺便买了一幅回去贴在家门口,当天晚上就在尾巴大爷的帮助下做了个藿藿将军大杀四方的美梦。

这些周边照例是不便宜的,毕竟拿了飞霄将军本人的肖像授权,长乐天十几家铺子新回归的主人虽换了个躯体,但大脑依旧灵活,并未失去对财富的敏锐直觉。

天生善于行商的狐人拨动芊芊素手,抓准商机,一口气把慰灵奠仪上失去的家当又挣回来了大半。

丹鼎司的病房里,飞霄看着驭空姐姐托她寻找的狐人女子送来的一箱子小玩意儿,顿感哭笑不得。

她现在只敢背着椒丘大夫,在貊泽的掩护下偷偷摸摸离开丹鼎司,在古海边上散散步透透气,要是再离得远一点,罗浮人民的热情非得把她淹了不可。

两个友情出镜的巡海游侠同样也遭了老罪。

“啊!是波提欧!”

“去他……咳咳,宝贝,你认错人了,我不叫波提欧。”

“哈哈,你不叫波提欧,那你叫什么?”

改造人牛仔绷着脸说:“我叫……帕姆,对,就叫帕姆。姐们,麻烦让个路,我今天要离开罗浮,我兄弟姐妹几个正等着我呢。”

冒牌帕姆一路上战战兢兢地躲开人群,千辛万苦到达星槎海的港口,和前来道别的朋友们碰了面。

五条悟:“就不能再多待会儿吗?你还没看到我夺冠呢!”

“就凭你这呜呜伯水平?那我在罗浮待一辈子恐怕也见不着。”

波提欧按照惯例呛了他一句,转而对其他人解释道:

“没别的原因,我还完了罗浮的人情,还当着公司狗的面狠狠打了他们的脸,已经很满意了,就不参加后续比赛浪费时间了。老子收到了合作对象发来的秘密情报,也是时候上马甩鞭,然后狠狠爱死奥斯瓦尔多那家伙!”

乱破点头补充:“爱之交流,爱之传递,爱之真谛,银枪·修罗阁下深谙此道,这便是忍法·爱死天流的真正奥义!”

三月七无力吐槽:“你们两个口中的爱,应该不是同一个意思……”

银河忍者不忘留下了联系方式,表示如果以后听闻了“御猿·邪忍”的有关消息,请一定要联系她,缭乱忍侠双手拜谢。

“诸位,经此一别,再难相见。但在下冥冥中有种预感,大岚神的箭矢终究还会指引我们在未来相遇,再会!”

两位巡猎命途的独行侠显然都有自己尚未完成的复仇使命,在这一风雨平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众人挥手告别了他们远行的船只。

宇宙破破烂烂,需要爱来修修补补。

罗浮毁了不轻,尤其是沦为废墟的鳞渊境以及全面失守的幽囚狱。

前者好说。

持明一族肩负世代守望建木的职责,既是义务,也是他们权力的根本来源。

可现在建木没了,涛然死在监狱里,龙师们自保都来不及,面对神策府的安排,怎敢说一个不字?

至于后者,椒丘和阮·梅带着研究成果离开监狱时,狱中还有不少游荡的犯人,待到祸首呼雷伏诛,十王司便能调集剩余人手,开始重要的修复工作。

满目疮痍的幽囚狱一层,墙角坍缩的一堆万斤碎石忽而发出一阵猛烈的颤抖,道道裂痕蔓延,而后砰的一声爆炸开来。

压在石下的黑发男人抚着心口站起身,慢吞吞地迈开步子,在晕状烟尘的映衬下,更显得眸中的两窜血烛像是森林的鬼火一般瘆人。

死而复生之人的正对面,一只佩戴领红色领结的黑猫不知何时端坐在所剩无几的栏杆石墩上,如同像一具优雅的狮身人面像。

“刃,你的支离剑,我找来了。”

男人的首领体贴地说道。

他呆呆地捡起地上那把由百冶亲手锻造的大剑,沉默地盯了半响,才低声问道:

“……剧本进展如何?”

“很顺利,有忆者帮忙,基本没出什么大差错,虽然那家伙也悄悄干了点别的……哼,无伤大雅,我不和他计较。”

黑猫轻盈地跳下围栏,跟在他的脚边,用细长的猫尾巴拍了拍男人的裤腿。

“我们走,卡芙卡和银狼在星槎海接应,再过半个系统时,判官就该找到我们了……”

“哪里跑!艾利欧,我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有你的手笔!”

一只蹲守多时的小灰毛从石头后扑了出来,气势汹汹的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龇牙咧齿。

艾利欧:“啧,来者不善。”

穹先是冲着二舅善意地笑了笑,视线下移,表情又瞬间变得凶恶了起来。

“桀桀桀,你跑不掉了,除非让我吸一口,或者答应我的要求!”

刃偏过头,装作不认识他。

艾利欧直觉这小子出现准没好事儿:“你来这里干什么?小鬼,你现在不是应该和你的同伴们一起庆功吗?”

穹伸出一根手指对准黑猫,眼神飘到了其他地方,防止自己因为小猫咪的可爱外表而有所心软,语气悲愤地控诉道:

“你还有脸问我!系统,你还记得一个月前异界他乡的开拓者吗?你当初承诺给我的一座星琼矿产奖励,到现在还没兑现呢……呜呜呜……我命好苦啊……”

回来后忙着修改剧本、差点忘了还有这码事儿的星核猎手首领:……

好吧,不怪他追到这儿来。

“五座星琼矿都给你了,下次别来烦我。”

穹立马改变态度:“老板大气!”

在艾利欧嫌弃的小眼神下,开拓者抱着手机,盯着账户上足足有八个零的石头数量,一个劲儿嘿嘿傻笑。

刃没眼看:“走吧,艾利欧。”

闻言,穹终于舍得把黏在账户余额上的眼珠子艰难挪开,试探着问:“二舅,艾大老爷,你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干些什么?看在昔日同僚的份上,就给我透露一点呗。”

“无可奉告,小子。”

艾利欧冷淡拒绝,又说:“但你应该很清楚,在命运指向的分岔路口,我们还会有无数次可能的相遇和重逢。”

刃的脚步顿了顿,倏而回眸,不冷不热的说:

“……在到达终结的彼岸之前,我会先埋葬一切无终的因果,包括你在内,饮月。”

抛下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他便和绿瞳鬼魅的黑猫消失在了漫漫道路的尽头。

“丹恒老师,他发现你了唉。”

残垣断壁的背面,丹恒背靠在墙上,神情看不出一丝端倪,只是低垂着薄薄的眼睑,捂上了微微发烫的腕甲。

“本就不出意料,但……他变了许多,这兴许是件好事。”

今日的丹鼎司人满为患。

彦卿和云璃,两个重伤的小孩又分配到了一座病房。

隔壁的飞霄刚吃完解药做了检查,大摇大摆地路过,把头伸了进来,饶有兴趣地说:

“我从判官那儿得知了你们的战绩,小朋友,未来可期啊,以后要不要来我们曜青锻炼锻炼?”

朱明将军站在试图挖墙脚的曜青将军的背后,笑眯眯道:

“飞霄将军莫要说了,彦卿心性成熟,可云璃这孩子本就骄傲,你再夸她,她就要像那天上的气球,膨胀得下不来了。”

“爷爷,我哪有!”

飞霄听见自家幕僚又在隔着老远叫她,瘪了瘪嘴,和炎老匆忙地寒暄了两句,不情愿回到房间乖乖躺好了。

“云璃,彦卿,苦了你们了。”怀炎摇着脑袋,“我忙于率领云骑维护罗浮治安,景元更是以身入局,难以保你们周全。但令我没想到的是,你们竟能在危险重重的幽囚狱立下如此汗马功劳,真给景元和爷爷长脸啊,哈哈哈!”

彦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发红的鼻尖,“您言重了,这是彦卿份内之职。”

“不过,彦卿小友受了重伤,行动恐有不便,守擂比武一事,你有何想法?”

“禀怀炎将军,根据白露小姐和灵砂大人的诊断,辅以药物和康复训练,我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恢复七八成实力……所以,彦卿不会放下守擂剑士的职责。”

云璃抱胸道:“之前你不还说什么不想当了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在那个时候,彦卿认为,同样是为了守护罗浮,一个云骑骁卫比起守擂剑士更为重要。可如今呼雷虽死,在这期间,我也看到网上对罗浮的一些质疑……哼,彦卿当然要用硬实力打他们的脸!”

这一回,少年人应有的锋芒在这个谦虚得体的男孩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有志气,不过嘛,你就不怕我上去把你的位置和奖品夺下来?”

“云璃小姐大可试试,咱们上次的对决还没分出个胜负呢。”

怀炎无奈打断:“云璃,奖品本来是爷爷带来的,你个朱明的小丫头去抢,说出去岂不是让人觉得我们吝啬?”

“凭实力争夺所有权,这有什么吝不吝啬的?但爷爷你说的对,我还有许多宝剑,也不差那一把……等等,我的老铁还没找大叔要回来!”

“莫慌莫慌,你的老铁,我找回来了。”

云璃像是个跟玩伴不幸分开的稚童,伸长了手臂去接,一摸着就再也不松开了,埋头悄悄问:

“老铁,快告诉我,黑漆漆红眼大叔有没有欺负你?哦哦,没被欺负,就是有点委屈,觉得自己好像成了某把剑的替身……”

她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等我下次见到大叔,一定帮你好好质问他!”

彦卿注视着头顶的天花板,不忍心道:“云璃小姐,星核猎手已经越狱,他们素来行踪诡谲,你们恐怕很难再有下次相遇,而且,如果真遇见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越狱了?他怎么也不给我一个兑现承诺的机会……”云璃闷闷不乐的说。

“别这么不高兴,云璃,我有一物要赠你,你一定喜欢。”

爱剑如痴的女孩接过爷爷递过来的长条剑匣,打开的那一刹那,眼里像是盛满了亮晶晶的琉璃,发出一声爱极了的惊叹:

“爷爷,这是谁锻的剑?好妙的手艺!犷而不鄙,厚重雄浑,一看就是杀敌的好手!”

能与剑交流的朱明匠女抚上漆黑的剑身,轻快的语调染上了些许迟疑,嘴唇嗫嚅着说:

“就是……不爱说话,都说剑肖主人,哼,锻它的匠人,肯定也是个闷葫芦!爷爷,它叫什么名字?”

窗帘随风飘舞,火炉般朱红的日光反射进屋内,倾泻在老人花白的头发上,宛如一颗徐徐升起的孤星燃烧出的最后的光亮。

老人的唇角牵起一抹温柔的弧度,遥望着窗外的满园春华,哑着嗓子道:

“无名,此剑唤为无名——无羁无缰,名随云散。”

“这是你师伯给你的赔礼,擅自拿了你的剑,他很抱歉。他还说……收了他的东西,往后,就别再时时刻刻记挂着了。”

“云璃小姐,你……哭了?”

第204章 故人在静候你归来

白皙稚嫩的脸庞上挂着两道风干的泪痕, 云璃紧紧怀抱着两把冷冰冰的大剑,蜷缩在病床上,受了伤的身体撑不住心灵的损耗, 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爷爷轻手轻脚的给她盖上被子,背过身抹了抹遍布沟壑的老脸,转过头又是一幅乐呵呵的从容神态。

“抱歉,让你见笑了,云璃这孩子, 打小睡姿就不安稳。”

彦卿没再提起方才沉重的话题,只是心中对帝弓天将的敬意又厚了几分。

不管是在位多年、屡次出山的烛渊将军,还是挂印出征、征讨孽物的大捷将军,以及他们罗浮的将军, 他从小敬仰的师父和尊长, 没有一个人的肩上不承担着旁人难以想象的重压和包袱。

他心想, 得快点儿养好伤,一个健康的徒弟才能更好为将军分忧啊。

“年轻人有紧迫感, 也不是一件坏事。你这风风火火、半个钟头都歇不住的性子,倒有老夫当年的风范。”

老爷子摸着白花花的茂盛胡须, 他信奉的教育向来是能夸就夸, 主打一个给足情绪价值:

“幽囚狱一行虽凶险万分, 但你们顺着龙师遗留的线索,顺藤摸瓜, 找到了博识学会内部的勾结之辈, 任务完成的算是漂亮。”

彦卿汇报了最新进展:“我委托老师帮我联系了学会,他们的船只现在已经到达星槎海中枢了。”

果不其然, 刚送完了两个巡海游侠,还没离开码头的众人又正好瞧见一艘贴着博识学会标识的小船开进了港口, 第一个从船上大步迈下来的正是一月不见、如隔三秋的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

男人从书本里抬起脑袋,看着眼前几个对他呈现合围之势的熟悉面孔,似是有点不耐烦,轻斥道:

“你们大可不必如此夹道欢迎,我想,对学会而言,引渡押送与罗浮叛乱者勾结的学士应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从他身后走出几个戴着手铐的中老年人,个个灰头土脸,如丧考妣。

前来引渡犯人的云骑军将他们尽数押往幽囚狱,等待这些罔顾伦理、毫无人性的研究者的,将是涉及到长生实验等多项罪名指控。

五条悟像是看不懂脸色地凑上去,问东问西:“拉帝奥,就这几个不入眼的小喽喽,不至于让你花费宝贵的时间亲自来罗浮押运吧?”

“哼,好问题,在仙舟人的观念里,时间的确最容易忽略的因素,但我还是希望这些慢慢吞吞的长生种,能在与学会的交流合作中能遵守争分夺秒的美德——关于这一点,我建议他们向公司学习。”

毒舌教授的阴阳怪气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令两个饱受摧残的地球小伙倍感亲切。

“所以,”夏油杰敏锐的指出:“教授,是公司的人邀请你过来的。”

拉帝奥幽幽瞥了他一眼,没有否认:“那个该死的赌徒,只会给我出难题。”

“哈哈,但是我一直以为,您最擅长的不就是解开难题吗?”

“马屁拍得不到位,扣分。不过,根据托帕的亲身评估,事关丹轮寺的研究项目有值得投资入股的潜力,我也恰巧对他们涅槃殿里供奉着的那一万三千具活着的金身很感兴趣。”

作为研究交换,公司将会代替罗浮,为成千上万的僧侣和孤儿提供安居之所,这已经是孤军奋战的奢摩在不少好心人的支持下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毕竟,对于第三次丰饶民大战刚过去不久的仙舟来说,接纳一群自称改邪归正的步离人,无疑于接下了一堆烫手山芋。

通往恶的道路,往往是善意铺就的。难民问题一个处理不当,就能拖垮半个罗浮。

好在,托帕和公司的出现给这个无解之局带来了转机。

仙舟联盟相当于一座可移动的大型文明,内部需要凝聚力,极其考验领导人的智慧。但星际和平公司不一样,作为银河最大的商业经济体,只要闻到利益和好处,就能让他们倾巢出动,战略投资部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丹轮寺宣称信奉均衡,主张在势不两立的巡猎与丰饶的天平之上找到平衡点。以部门总监们的独到眼光,这是一笔完全可以投资的交易,还有罗浮在其中牵线搭桥,为何不能大胆一试呢?

“因此,我就直接来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大概会跟随僧侣前往丹轮寺进行实地考察,希望这次的结果不会让我太失望。”

众人大多不懂政治上的弯弯绕绕,听得一知半解。

夏油杰又提出了一个自己十分在意的问题:“教授,小哀她最近怎么样了?”

自从上次在地球港口一别,夏油杰担心贸然询问会打扰对方的考试和学习,因此没怎么联系过。但他没忘记,当初是拉帝奥亲自把灰原哀带上了星际飞船,前往隔壁星团参加银河学府联盟组织的扶贫考试,算算时间……

学者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回应,冷淡的眉眼却是诚实地柔和了几分:

“分数和录取批次已经下来了,她现在是第二真理大学生物学系的大一新生。虽然在很多知识上仍不及格,为了帮她尽快弥补缺漏,我给她发了130个G的学前资料。”

五条悟不禁打了个寒颤,瞬间打消了考个大学玩玩的念头。

三月七瞧着时间快到中午了,兴致勃勃的提议道:“大家好不容易聚一聚,要不去吃顿火锅怎么样?就当是给教授来到罗浮的欢迎仪式!”

“你自己嘴馋,不必拉上我当借口。”

被几人推着走的拉帝奥懒得动手敲打,吃个饭倒是没什么,饮食乃是人的正常需求——“只是,为什么你们吃饭的场所……是一家医院?”

仙气飘飘的灵砂司鼎拿着大汤勺,舀着热气腾腾的火锅,俨然完成了从医生到厨子的蜕变,朝几位老熟客笑着说:

“哟,又来了呀,今天几位想吃点什么?是椒椒秘制麻辣火锅、灵砂香薰百味火锅,还是衔药龙女药膳大乱炖呢?”

三月七大手一挥:“都给我来一份!”

坐在隔壁桌,穿着旗袍的黑发女人捻起一块绿豆糕,探出一小截粉红的舌尖,贝齿轻阖,咽下香气扑鼻的糕点,余下些许粉末残渣附在唇边。

“真热闹啊。”

她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片刻后评价道:“味道稍稍变了,罗浮这家老字号铺子的主人换了吗?”

“阮·梅女士不仅在研究上体贴入微,就连美食鉴赏也说得一字不差。正是,我也是回来后才得知,他们家老掌柜因为不幸误食了毒丹,魔阴身发作,最终没能抢救过来。”

棕发的狐人女子摇了摇头,神色难掩悲切:“若不是您救下了小女子,那时的我比起堕入疯狂的魔阴身,怕是好不了多少。这些糕点是我搜罗来的一些礼物,聊表心意,还请您收下。”

阮·梅将包装精美、做工不菲的礼品盒收入眼底,摩挲了一下手指,端起一边的不夜侯的鳞渊春茶水,吹去奶白色的浮渣,抿了一口。

“你适应的不错。”

“都得多亏了驭空大人。我本以为这次归乡,有关停云的记忆都将成为过眼云烟……可是没想到啊,那些铺子的地契上,至今还写着我的名字,要是没她帮衬,小女子哪有这么容易夺回属于停云的一切啊。”

“恭喜,以后有什么打算?”

“也不怕您笑话,我度过了一开始的迷茫期,考虑清楚了是非得失,谁让狐人本就心眼儿小,岂有隔夜仇不报之理?结果跟着您一回来竟发现,那坏事做尽的绝灭大君,已然成了葫芦里任人戏弄的玩具……”

说到这里,停云不免哽咽失语,缓了一会儿才说:“联盟又得了您这般强大的援手,我索性就先回到天舶司鸣火商会的接渡使,干好我的份内之职,听候将军布置安排。”

阮·梅扭过头,静静的注视着隔壁桌正在欢快进食的白发青年,冷色调的眸子是一等一的犀利:

“你身上的毁灭烙印,和他眼睛里的烙印,乃是出自同一位绝灭大君之手,而他的运气,要比你好上一些。”

她们目送着刚从幽囚狱讨债回来的开拓者拉着丹恒加入了饭局,像一头野蛮冲刺的鲶鱼般搅乱了原有的格局,惹得其他食客惊叫连连。

“白发的异乡客人,定然也是遇见了贵人,我猜……是开拓者出手相助吧?”

停云虽不知穹的异界之旅,却凭借直觉和观察一语成谶。

“说起来,我听驭空大人聊过幻胧在夺得我身份后做的一切,也不知无名客是否能接受我以这幅面孔,再和他们相识一次呢?”

飞霄从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去呗,停云小姐,你唯一可能需要担心的,就是离了桌子后会不会胖上几斤。”

停云捋顺了身上衣裙的褶皱,又梳了梳蓬松的毛发,这才端着得体的笑容走了过去。

没说上两句,就被大大咧咧的无名客强行拉着坐上凳子,怀里又被塞了一副干净的碗筷。

火锅热气扑脸,八面玲珑的游子归人妆容乱了,鬓角也湿了,但笑意却轻快活泼了许多,终而显出妙龄少女的几分童真和稚气。

飞霄把人支走,看向了泰然自若、自顾自喝茶的天才俱乐部81席,正色道:“阮·梅女士,感谢您出手相助。没有您,就没有现在的曜青将军。”

“除了感谢,还有其他的吗?”

“哈,果然瞒不过您——联盟传来了新消息,和您交易的那位行商以及仙舟重犯镜流,他们在玉阙将军的审讯下交代了一些重要情报,关乎【神战】……听闻您和黑塔女士手中掌握了有关祸祖的一手数据,不知我们是否有幸邀您前往神策府,参加一场别开生面的内部会议?”

各方势力潜流暗涌,高天之上万众瞩目的演武仪典也进入了高潮。

解说员仍是星际和平娱乐的金牌主持人:“各位观众朋友们,欢迎来到我们的比赛现场,我是本场比赛的主持人,你们阔别不久的老叽米!”

“请允许我为您介绍本次比赛双方,分别是来自贝洛伯格的卢卡选手,以及,大家最最喜欢的、个子不高、但剑术顶天的彦卿大人!!!”

五条悟坐在台下,举着卢卡的应援牌疯狂呐喊:“卢卡!给我狠狠揍这小子,把我输掉的285万信用点夺回来!”

虎克骑在史瓦罗的脖子上,有样学样:“卢卡哥哥,加油啊!”

全程看完了同伴和彦卿对战的卢卡干笑了两声,额头滴落下一颗豆大的汗珠。

即使云骑骁卫的实力没有全然恢复,不是完整体,就算如此,带给他的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大。

主持人惊讶地高呼:“哦,看看场外是谁来了!?罗浮的景元将军竟然也前来观战了,朋友们,让我听到你们的尖叫!现在压力给到了彦卿选手,不知他能不能漂亮的赢下这场比赛?哦,叽米我已经开始兴奋得掉羽管了!”

开赛的哨声还未吹响,卢卡深呼吸了几下,却迟迟无法冷静下躁动的心。

他抬起一只手,摸上了右侧口袋里存放的小物件——那是他的偶像,伊戈尔·哈夫特留下的破碎玉兆。

少年在丹鼎司养伤期间,青雀也抽空完成了玉兆的修复工作,让他和玲宝翻阅完了所有残存的影像资料,对这位贝洛伯格的英雄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因此,在关乎贝洛伯格荣耀的最终一战上,卢卡选择将它带在身上,说不定偶像的灵魂就能给他带来幸运呢?

卢卡好心态地给自己加油鼓劲,然而下一秒,他摸上胸口的手直接吓得弹了出去——因为自己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道飘渺的声音,好似白日幽灵回魂。

“……少年,你渴望力量吗?”

第205章 别再徘徊,别再孤寂

“我勒个呜呜伯, 你是什么东西?”

卢卡激动的反应引起了全场人的注视。

玉兆老爷爷自顾自的又问了一遍:“你渴望力量吗?我可以赐给你力量,让你取得你想要的胜利。”

正派的拳击手脱口而出回绝道:“这不是作弊吗?和斯科特有什么区别?我虽然对挑战彦卿确实没把握,但是, 既然站在了擂台上,当然要用堂堂正正的方式决一胜负!”

说的是愣头青热血笨蛋的台词,但卢卡也不是个傻的,脑袋一扭就要申请暂停找外援。

这不知来路的鬼东西附在他身上,只是危害到自己还好, 要是比赛打着打着,对方突然发难,用下三滥的手段伤到了彦卿,让他赢下一场耻辱的胜利, 那他挨上史瓦罗大佬的一百拳都不够谢罪。

他用急切的目光瞥向台下, 这才看见丸子头教练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了个风度翩翩的男士。

那张兼具了神性和人性的美丽面庞在卢卡的视网膜上一闪而过, 却没能在他的脑子里留下任何印象,只有一对像极了老家广场中心的地髓像的蓝宝石眼睛深深刻在了青年的记忆中。

打好的腹稿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里。

“我就知道, 阿哈那家伙总是闲不下来。”

阿基维利早就在场外等候多时了,做了个伸手向虚空一拉的动作, 再往后一拽, 往地上毫不留情地一扔, 像是在表演一场隔空杂技。

“我会看好祂,你们可以开始了。”

卢卡咽下了满腹的牢骚疑惑, 也僵笑着点了点头表达感谢, 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对手身上。

叽米:“刚才好像出了点小状况,卢卡选手和台下的夏油杰教练确认了一切无误, 比赛正常继续!”

“我们可以看到,哨音吹响, 卢卡选手首先召唤出了他的背后灵……唉,等等,他不是物理属性的吗?怎么突然变成替身攻击了?”

卢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转换成记忆命途了,懵逼地扭过头,嘴巴不自觉地张成了圆形。

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半响才憋出一句:“我该不会是吃火锅吃出幻觉了吧?”

高大威猛的红发选手垂着头颅,看不清神情,只是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每一个脚印都仿佛深深印在了擂台的石砖上。

卢卡慌不择路的伸手格挡,却发现对方的身影透过自己直接穿了过去。

……不是真的?

他忘不了这张脸,虽然只是玉兆中残存的几个画面,但他很清楚的记得——眼前这个装着机械臂的红发拳手,就是在700年前曾离开贝洛伯格、来到天外世界寻求援助的英雄,伊戈尔·哈夫特先生!

在仅存不多的资料中,他们只知道伊戈尔走遍宇宙的终点站,便是他脚下正值演武仪典召开期间的仙舟罗浮,而对于伊戈尔在这场银河赛事上究竟经历了什么,又为什么在最后选择回到故乡战死沙场,后世不得而知。

伴着脑海中凌乱拼凑起的有关前辈偶像的英雄事迹,卢卡的心脏迸上一股滚烫的活血,扑通扑通直跳的声响,无比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虽然不清楚原因,如果突然出现的伊戈尔·哈夫特真的是700年前的投影,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近距离观看对方的战斗英姿了?

彦卿比贝城青年要见多识广一些,判断出了确实只是一道记忆投影,不会对现实产生影响,才缓缓放下了杀意凛冽的剑。

又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忆者搞的鬼?目的和动机是什么?

脑际刚冒出几个不成型的想法,他便看见红发拳手的记忆投影双手碰了碰拳,应当是对着他的对手哑声道:

“开始吧。”

同样又有一道记忆投影从剑客少年的身边擦肩而过,彦卿的瞳孔开始剧烈地震,手一松,作为本命武器的飞剑差点掉在了地上。

那人操着清润的少年音,抱拳道:

“在下罗浮云骑骁卫,景元,久仰大名,伊戈尔先生。”

比起情绪波涛汹涌的彦卿,台下幕后的观众也好不了多少。

不少人死死的盯着电视屏幕上身姿清瘦、毛发蓬松的云骑少年,恨不得把人从大屏幕上抠出来。

“少年版的景元将军?!”

“我靠,这是我能免费看的吗?”

导播很懂事的切换镜头,对准了台上成年体的将军本人。

明明是同一张脸,但气质却是大相径庭,一个是锋芒毕露、好似晴天云浪的傲气少年,另一个则是头半阖着眼睑的慵懒狮子。

神策将军气定神闲,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静静注视着场上发生的异象。

有游云天君在场边看着,他一个文弱的小领导急什么呢?

在这百忙之余的空闲里,他什么都懒得想,只盼望着能好好欣赏自家小徒弟的战斗神采,拍上几张照,免得彦卿后面又惦记着问他要。

只不过如今又能加上一项——再顺便回忆一下,700年前有些模糊的过去。

他望着台上高大沉默的红发男人,星眸微闪。

彦卿见自家将军没有任何表示,于是收回视线,全身心投入到接下来事关罗浮荣誉的重要比武当中。

但是……即便知道同站在台上的不过是个多年前的记忆影像,初出茅庐的少年握剑的掌心仍忍不住沁湿了。

他长了这么大,还没正儿八经和将军并肩作战过一场呢。

难掩喜色的少年抬起头,笔直的撞进卢卡战意滚烫的眼中。

二人皆是会心一笑,几乎和700年前的两位选手同一时间启动,下一秒便缠斗在了一起!

刀光剑影,巨力对冲。

无数把飞剑如同轻盈的刀尾燕子,在不大的场地上穿梭游走,又被一发发直冲拳瞄准打飞,逐个击破。

飞燕的主人脚步流转,闪身躲过如推土机般的蛮横攻击,就在这一刹那,一把雷光萦绕的阵刀猛然出鞘,从小徒弟本来的位置探出头来。

景元横刀挡住伊戈尔的上勾拳,俊朗的面容上,一对金色的眼睛猫儿般亮得发烫,闪烁着适逢对手的兴奋与悦然。

“再来!”

卢卡咬紧了牙关,硬扛着刺骨的寒意,奋力挥出一拳,打破了面前逐渐蔓延的寒冰。

蓝色的冰花在他眼前像砸在地上的水滴一样绽开,割得脸颊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