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樱色的梦(一)
日本东京, 盘星教总部。
黑夜把大地罩了个严实,盘星教的大楼里仍然灯火通明。
一楼的大厅,不少教众走来走去, 在那一尊属于天元大人的神像前驻足,顶礼膜拜,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着接下来的仪式。
此时出现在这里的,大多都是盘星教的内部人员, 只有他们才知晓盘星教的真正教义和存在的目的。外围人员则是蒙在鼓中,只以为名为“天元”的神明是日本八百万神明中的一个,就像世界上所有的宗教所描绘的图景一样,向着天元祈祷就能带来好运和财富。
殊不知, 这些愚信的普通人才是被盘星教吸血搜刮的对象, 不配得到真正的恩赐。
天元大人的名讳在咒术界无人不知, 无人不晓。作为一个诞生于千年前的不死存在,天元的强大结界笼罩了整个日本, 帮助咒术师们对抗咒灵。可以说,只要是结界术存在的地方, 就逃不过他的感知。
但不死术式并非毫无代价, 每当他快要死去时就会“进化”, 进化后的天元是否与人类站在同一立场,不得而知。因此, 在进化成彻底的非人生物之前, 必须有“星浆体”与天元大人完成同化,才能阻止他的进化, 确保天元大人始终站在咒术师这一方。
星浆体一出生便会被天元得知,由咒术界人士告知其身份使命, 因此,他们的命运从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
14岁的初中生,天内理子就是其中之一。
少女身穿短裙水手服,头上绑着白色的发带,站在盘星教一楼门口左顾右盼,就像一只误入狼口的小绵羊,外表单纯无害。
在盘星教走动的大多都是成年人,他们虽然面带虔诚的微笑,但是总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恐惧和空洞感,一向性格外向的天内理子也捏紧了裙摆,难得在人多的场合感受到了一丝身处于两个世界的孤独和惶恐。
今天下午,她的学校带着学生们来到这附近的景点进行研学。活动结束后,她本来应该回到家里,然而,就在她和朋友们在路边正在边聊天边往公交车站走的时候,在路边突然遇到了一个弯腰驼背、笑容可掬的老人。
老人一上来就拦住了她们,指出了她的星浆体身份。惊诧的天内理子马上借口支开了朋友,当面质问他的身份来历。
老人称自己是盘星教的教主,他们世世代代信仰天元大人,并且坚信,只有天元大人,才能将人类的未来带向新的高度。
“所以呢?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注定将与天元大人同化的星浆体,在我们的眼里,你就是和天元大人同等伟大的存在。”
老人恭敬的说道,言语诚恳热切,不似作假。
正处在中二期的天真少女骄傲地仰起头:
“那是当然,我从出生时就肩负着和天元大人同化的使命!”
天内理子细细观察了眼前的老人,发现他的刘海下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缝合线,直接发问道:“你是做过手术吗?”
“这些不重要,天内理子大人,今晚盘星教将会举行一个重要的仪式。我们将会与天元大人展开精神层面上的交流沟通,聆听神谕……”老人浑浊的声线发着颤:“当然,仪式成功的前提需要星浆体的在场,所以我们想邀请你来参加。”
天内理子哪怕再不谙世事,也知道不能随随便便跟陌生人离开,她正想出声拒绝,却没想到教主似乎预料到了她的反应,慢条斯理地拿出了一部文书。
上面加盖了京都咒术高专的印记,文书上的内容写着要天内理子配合盘星教的仪式,和天元大人展开精神联系,为最后一步的同化做好准备。
“之前没有人告诉过我需要做这种准备……为什么这次……”她直觉感到有些隐约的不对劲。
“咒术高专这几天忙于其他事务,负责联系你的人员直接把文书交给了我,不管是谁来联系你,结果都是一样的。”
盘星教教主驼着背,眯起一双昏暗的肿泡眼,干裂的嘴唇崩成一条歪斜的直线,咯咯笑着,悄声提出了一个女孩无法拒绝的条件:
“天内理子大人,难道你就不想亲口问问天元大人,同化之后的你将会是怎样的吗?是保持你的思维意识,还是彻底失去自我、成为天元大人的一部分——亦或者,你能不能拒绝这一次的同化,继续你现在平淡美好的生活?”
三言两语,好像带着魔力似的,轻而易举打消掉了天内理子本就不多的警惕心。
咒术界人士只告诉了她自己将会与天元同化的使命,其他的事情她一概不知。这一安排的目的本来是为了不让秘密泄露,却反而方便了羂索来拐人。
嘴上说着心甘情愿将自己献给天元、实则对未来有着不小迷茫的天真女孩感到心动了。
于是,傻乎乎入套的小绵羊便乖乖跟在刚认识不到5分钟的老人身后,踏上了前往盘星教的路程。
一路上,面对她关于咒术界的一些问题,老人都能对答如流,更是让天内理子对他的信任又增了一层。
教主先是带她去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到达盘星教后,他先行上二楼去准备仪式,天内理子则是在一楼等着,教主还安排了几个人在她身边看护,虽然没有像看犯人一样步步紧逼,但性格细腻的女孩仍感受到了一种生理性的不适。
“仪式什么时候开始呢?”
她紧张地咬着指甲,在人员越来越密集的大厅,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信徒的狂热,滔滔不绝诉说着对天元大人的崇拜,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格格不入。
“而且一个可以聊天的人都没有,好无聊啊!”
“早知道就不该背着美理出来了,现在她该不会在家很担心我吧?得先给她打个电话才行……”
“遭了!我的手机去哪儿了?”
以为是自己马虎大意弄丢了手机的天内理子面露慌张,来回踱步,决定找人借个电话,但因为小女生的害羞迟迟挪不开脚,焦急地往人群里看来看去。
终于,她眼前一亮。
压抑古板的教众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抹靓丽的倩影,就像给一幅单调无声的背景板染上了鲜活的颜色。
女孩留着一头银色的长发,穿着打扮是青春洋溢的学院风,气质干净,皮肤更是白得反光,鬓间几缕碎发柔柔地翘着,温情地抚摸着带着些许婴儿肥的漂亮脸颊。
她站在人群外,踮着脚四处好奇地张望,清眸灵动,看上去像是从哪个学校里偷跑出来玩的学生。
天内理子踩着小皮鞋跑上去,挥着手大声喊道:“你好!”
“银狼,我到了……需要再等等吗……”
银发的女孩似乎正在和耳机那边的人说着话,闻言转过身,看见来人,盛放着星光的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而后微微一笑。
她挂断耳机,声线如水果糖般甘甜清澈:
“你好啊,有什么事吗?”
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天内理子甚至能闻到女孩身上散发的蛋糕甜品般的淡淡香气,大脑顿时空空一片,打好的腹稿憋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她艰难的吐出一句形似搭讪的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天内理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流萤就好了。”流萤的眉眼笑得弯成了月牙,“天内,看你的打扮,你是正在上学的学生吗?”
“你叫我理子就好啦,我是廉直女高初中部的二年级生,你呢?你是哪所学校的?”
流萤那双亮晶晶的眸子一下子暗了下来:“很抱歉,我没有上过学呢。”
“啊,怎么会这样?你的父母也太不负责任了吧!”天内理子气鼓鼓地说,转而又意识到这么说不太好,连忙找补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心急口快,没有其他的意思……”
流萤倒是不太在意,轻声细语道:“虽然我没上过学,但我很喜欢学校里的氛围。同龄人聚在一起嬉笑玩耍,在课堂上获取知识,任何时候都活力满满,怀抱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这样的人生状态真的很美好,令人羡慕……”
“我也特别喜欢上学!”天内理子附和地点头,麻花辫一甩一甩:“真搞不懂,大家为什么这么排斥上学?在我看来,能够和同学们度过充实而幸福的一天,这种感觉简直是太棒了。”
性格外向的她马上拉住流萤的手,已然是把两人看成了拥有共同爱好的朋友,抱着让没上过学的好朋友亲身感受校园氛围的想法,她主动邀请道:“以后要是有机会,我带你来我们学校逛一逛吧!廉直女高每年春天樱花季都会对社会公众开放,我们走在通往教学楼的路上,风呜呜刮过来,漫天的粉色樱花沙沙下落……这句话用俳句怎么说来着……”
“(仰望着喝下汽水,气泡如天露般,樱花散落。)*”
流萤小声念出了一句俳句,嘴角扬起:“樱花纵然无法长存,但却能在人们的眼球上刻下这象征着永恒的浪漫一幕。”
“谢谢你,妾身对俳句不太精通,每次上课都要犯困……”还在上初中,文化储备不高的天内理子摸了摸头。
“哈哈,这是我的一位好朋友分享给我的,他说,他在看到这首俳句的时候想到了我。可能是因为我们也曾一边喝着苏乐达汽水,躺在夜色浓郁的山坡上,遥望一场转瞬即逝的流星雨……”流萤歪了歪头,回忆道:“嗯,虽然那次他老是在问‘为什么还没出金,我对蓝色有PTSD”之类的奇怪问题……”
“看得出来你和你的朋友关系很好嘛!”天内理子也开始天马行空地畅想着:“如果有一天,我也想和我的几个好闺蜜们一起在街上疯疯闹闹,躺在户外数星星,听夜风,说闲话,在虫儿的伴奏下睡去……”
“虽然有些破坏气氛,但是虫子还是非常讨人厌的。每次我想出门,都要提前清理蚊虫。”
流萤苦恼地扶额,这时的她脸上才露出一丝和外表相符的孩子气。
“哈哈哈,你也不喜欢虫子吗?”
天内理子又和新结交的朋友聊了很多女孩子感兴趣的话题,不知不觉间,大堂里人头攒动,人声嘈杂,她这才姗姗想起了正事。
“哎哟,差点忘了!流萤,你有带手机吗?”
“有的,你想给谁打电话吗?”
天内理子双手叉腰:“妾身要通知监护人,今日妾身莅临此处,晚些时候再归。”
“这样啊,理子考虑的很周全。”
流萤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天内理子第一眼便注意到她的手机壳是一只踮起脚尖、正在翩翩起舞的萤火虫精灵,和她本人的名字形成了美好的呼应。
天内理子一边道谢一边接过电话,正准备按下拨通键,盘星教教主仿佛是一只从地下钻出来的幽灵,沙哑迟暮的声音从她背后幽幽传来:
“天内理子大人,您在干什么?”
“是你呀,渡边先生,我猜今天可能要忙到很晚,所以就想和我的监护人说一声。”
教主摇了摇头:“天内理子大人,请您放心,这些事我们帮您安排好了。您的监护人已经收到了通知,不用您多加费心。”
天内理子挪开手指,将手机重新还给了它的主人:“谢谢你啦,流萤,我用不着了。”
流萤抿着唇接过手机,抬手理了理耳边的头发。
“这位小姐是生面孔呢,似乎不是盘星教的内部人士……”
“对呀,流萤,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天内理子也疑惑地问道。
流萤眨了眨眼睛,直视着黑发黑瞳的女孩,嗓音轻缓,回答说:“我来到此处,和你来此的目的并无不同,我们都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
天内理子明显没有听懂。
教主低笑了一声:“既然这位流萤小姐能和我们相聚于此,也是一种缘分。只是现在我要带天内理子大人前往后台准备仪式了,两位可能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流萤这才施舍给了他一个眼神,带着几分审视,温柔的神色倏地冷淡下来。
她承诺道:“理子,我会一直看着你。”
“等着你告诉我,那个问题的答案。”
第62章 亮色的蝶(二)
天内理子依依不舍的和流萤告了别, 跟在教主身后穿过人群,心中默默给自己打气:“加油,天内理子, 你可以的!”
毕竟——这是她从一出生就注定的职责和使命啊。
一步,两步……停住。
她似有所感,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明明已经走了一段距离,那道人影不再清晰,但是银发的女孩仍然牢牢占据了她视网膜的全部, 耀眼而醒目。
没来由地,她联想到了流萤手机壳上那个美丽的樱色精灵。
流火似星,晶莹透亮。
生来就如同萤火虫般,无拘无束, 自由飞舞。
看到她回了头, 流萤朝她用力挥了挥手。
天内理子马上回以一个微笑, 而后意识到流萤可能看不到,随即收敛起神色, 端起架子走入后台。
“渡边先生,一会儿需要妾身做些什么?”
“天内理子大人, 你要做的事很简单, 随我一同走上台, 剩下的流程由我来完成,你只需要全神贯注就好。”
“听上去还挺简单的。”
天内理子兴冲冲道, 她依照教主所说换好了一身红白相间的崭新巫女服, 从未有过如此体验的小姑娘新奇地转了个圈,裙摆划出一条亮丽的圆弧。
“这衣服好看是好看, 就是不方便走路。”
她腹诽道。
外面的声响越来越大,教众们似乎在齐声高喊着什么, 她听不清楚,只是隐隐约约捕捉到了几个词。
“天元……”
“……星浆体……”
“纯粹的……至高无上的……予以献祭……”
心里忽地晃过一丝不安,天内理子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男人粗暴地推上了台前。
背后是天元大人的神像,身前是密匝匝的人头,没有一丝空隙,一直朝着视线最远处延展,给人以难以喘气的压迫。
扎着麻花辫的黑发巫女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沸水般闹腾的人群陡然安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止住了话语,偌大的会堂内,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怎么……和自己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成千上百只陌生的眼睛打量着自己,眼神里跳动的情绪,既不是崇拜,也不是敬畏,反而冷冰冰的,像是在看案板上的一块肉。
天内理子咬住了嘴唇,掩盖在长袖下攥着的掌心倏地发了汗,下意识去寻找唯一的熟人。
流萤……她去哪儿呢?为什么没有看见她?明明说好了会一直看着我……
渡边教主还在后面催促她:“天内理子大人,请往上再走一步。”
人群的冷酷漠然,好友的不告而别,种种因素叠加,一向乖顺的她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突然想要反悔,匆匆改口道:“不!我不想参加仪式了!”
女孩正欲弯腰逃脱,两只纤细的胳膊却猛然被死死抓住,那两个男人不发一言地架着她往上走,全然不顾她的拼死挣扎。
教主意味深长地说:“天内理子大人,非常抱歉,本场仪式,你不想参加,也得参加,因为——你可是仪式最重要的‘主角’啊。”
“什么?”
她害怕得几乎要尖叫出来。
盘星教的最高领袖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但一切都来得太晚了。
天内理子早已深陷桎梏,无路可逃。
皱巴巴的驼背老人桀桀笑着,慢步走到话筒前,台下的信徒们呼吸顿时加粗,眼球爆出激动的血丝,飘飘然的,听见他们伟大的教主大人高声宣布道:
“此刻,此地,我们聚集于此,领受天元的隆恩,召开一场盛大的仪式:对罪大恶极的星浆体,执行万众瞩目的死刑——”
“不!你要干什么?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好像被老人的话狠狠电了一下,天内理子浑身都在发抖,什么精神共鸣,什么天元大人,这时才恍然惊觉,原来一切都是骗她自愿走上祭台的谎言!
她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没有谁会甘心走向死亡,天内理子开始发了疯一般的反抗,奈何从未学过任何防身术的她力气犹如奶猫般无力,两个身强力壮的保镖的手掌有如铁箍,手腕勒出道道红痕,将她控制在祭台之上,以一个罪人的姿势。
“疼……”
这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从未遭受过的剧烈疼痛。
然而,她越是顽强抵抗,越是痛苦尖叫,围观信徒们的呼声就越是高亢激昂,一声盖过一声。
此刻的她仿佛成了一个溺水者,困于寒冷刺骨的深海,不断拍打而来的海浪将负隅顽抗的她一遍又一遍地淹没,直到筋疲力尽。
“……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了我?”
她的质疑淹没在狂热的呼喊中,微不可闻。
看在她是个将死之人的份上,羂索好心回答道:“因为你是星浆体,就这么简单。”
“可是,可是……!我从没有权利选择我的出身!我只想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孩,读书上学,和朋友们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天内理子的辫子散了,脸哭花了,嗓子哑了,而在场无一人施予怜悯和同情。
一个天生的有罪者,为何要饶恕她的罪孽?
“……我不明白……你说过星浆体将会和天元大人同化……我,星浆体到底错在哪里……”
“与天元大人同化确实是你的宿命,我没有骗你,高专的人也没有骗你。而我们盘星教存在的意义,就是要来斩断这种不必要的联系……”
羂索对这种无聊自大的教义也十分不屑,但面上还要保持着虔信的表情,一一阐述道:“纯粹纯洁的天元大人,不需要肮脏的人类污染他的灵魂和精神,只有他的不断进化,才会带领我们走向一个全新的世界,那里只会生活着进化成功的新人类,将人类的历史带入一个新纪元。”
他越说越嗨,后面不自觉带了点私货:“我也觉得你很可怜,懵懂无知,被迫受罪,而这一切都是由什么导致的?哈哈哈,因为这个世界,从始至终,就不公平!没有咒力的普通人死于非命,掌控资源的上流社会穷奢极欲,弱肉强食,恃强凌弱,人类的社会发展已经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天内理子恐惧地瞪大了双眼。
因为情绪过于激昂,教主额头上的缝合线开裂了一根,内里猩红的肉色一闪而过。
“天元会完成进化,而我,将引领这场全人类的变革!”
“啊啊啊啊……怪物!怪物!”
人声鼎沸的厅堂,沉浸在无上狂喜的教众没有听到这一简短却信息量十足的对话。
愚昧者,被人当做刀斧挥舞而不自知。
见天内理子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羂索没有再多说下去,招了招手,一个嘴角带着刀疤的黑发男人从后台走了出来。
“和伏黑先生打个招呼吧,他是我专门雇佣来杀你的刽子手。伏黑先生业务熟练,手起刀落,保证不会给你留下多余的痛苦。”
女孩只剩下本能在苦苦求饶:“不……伏黑先生,求求你不要杀了我……”
伏黑甚尔看了看眼前比自己的继女大不了几岁的天内理子,略带不爽的啧了一声,提醒道:
“雇主,你别忘了我们刚才的交易内容,我拒绝这一次刺杀六眼的任务,但是会配合你在盘星教的表演,作为报酬,你要给我1000万美元的表演费。”
伏黑甚尔手中转着匕首,用看冤大头的眼神看向他。
羂索暗地里对他的狮子大开口同样不屑一顾。
要不是全世界只有伏黑甚尔一个成熟体的天与咒缚可以斩断天元、六眼和星浆体三者之间的因果联系,高傲的千年老妖根本不会容忍他蹦跶至今。
在他从强大的“龙”手里死里逃生后,羂索就很快意识到自己谋划多年的计划需要改变,要是还指望慢慢诱导夏油杰背叛高专、和六眼自相残杀从而夺走他的尸体,这一徐徐图之的招数已经行不通了。
他于是直接锁定了最终的目标——天元。
只要打破了天元、六眼和星浆体三者的平衡,五条家的六眼就不会再次出现,往后所有的星浆体也无法对天元起到抑制作用,就算“龙”和他身边的人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阻止天元那家伙朝着更高层次进化的脚步。
能让天与咒缚直接杀死碍事的六眼是最优解,在他的估计中,如今的六眼应该完全不是伏黑甚尔的对手才对,却没想到仍然让五条悟从那艘致命的航班上逃脱,还变得更强了。
羂索也没有气馁,既然高专和六眼已经对他有了戒心,那他就顺势而为,把两面宿傩的手指扔出来当幌子吸引火力,让高专那边放松对星浆体的监管,自己也就找到了机会,得以暗搓搓对天内理子动手。
现如今,天与咒缚和星浆体,皆已准备齐全了。
安全起见,藏在一副老人躯壳之中的老妖怪退后几步,和以危险著称的天与暴君保持一定距离,皮笑肉不笑地命令道:“开始吧,伏黑先生,大家都在等着你执行仪式的第一步呢。”
伏黑甚尔对台下愈发急促的呼声充耳不闻,问了一句:“是心脏还是脖子?”
“看你的喜好。”教主的语气逐渐不耐烦起来。
匕首在天内理子娇弱的身躯上游离,刀俎上的女孩浑身打颤,不敢乱动,她重重咽了一口唾沫,双眼紧闭,不敢直视那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刃。
她想过自己会如何迎来死亡,也许是在和天元大人同化的那一瞬间就失去全部的意识,偶尔也会幻想,也许自己可以幸运地活到80岁寿终正寝……
但唯独没有预想到,自己会像一个十字架上的女巫,忍受脏水和诬蔑却无法回击,带着洗不清的冤孽,于跌落深渊的绝望中,于极端的疼痛中,挣扎着死去。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断断续续的哭声仿佛动物的悲鸣,泪滴从眼角滑落,吧唧吧唧掉在地上。
“我想要继续上学,我想要吃黑井做的糕点,我还没有和流萤一起去看樱花……”
“我为什么不能做出自己的选择?”
羂索笑眯眯的安慰她:“天内理子大人,请不要伤心难过,你的死亡是有意义的。看看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在庸庸碌碌毫无意义地活着,他们与行尸走肉有何区别?你不同,你在万众簇拥下死去,将在盘星教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情啊……”
伏黑甚尔默然了半晌,他抬起了没拿匕首的一只手——紧接着的动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那带着厚茧的指腹伸向女孩的脸颊,擦拭过对方的眼角,拂去了挂在眼睫上的数颗泪珠,力道之大,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味,令天内理子娇嫩的皮肤顿时红了一大片。
“别哭了。”
天内理子愣住,一时忘记了哭泣:“你……”
羂索皱紧的眉头又接着舒展开来——刚替人家擦完眼泪,伏黑甚尔的另一只手便毫不犹豫的把匕首送进了对方的胸口。
他暗忖道,也许是傍富婆的职业习惯使然?
失去生息的天内理子仰面倒在地上,胸口鲜血淋漓。
台下山呼海啸,信徒们喜极而泣,为自己能够帮助到天元大人的进化而感到无比的荣幸。
羂索走近一步,目的终于达成,饶是城府颇深的他也在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伏黑先生,非常感谢你的参与……”
伏黑甚尔低着头,没怎么打理过的黑发遮住了凶悍的眉眼,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慵懒而非危险。
他摩挲着染上血迹的匕首,突然出声打断了雇主的话:
“你说的挺对,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一些人,从生下来起就没什么意思,不如死了好。有时候我也在想,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烂人一个,活着不如死了……”
他话音一转:“但是啊——”
“你这个自说自话的家伙,又比我好的到哪儿去?!”
“……!”
天逆鉾刺入体内,顷刻间将驼背的老者捅了个对穿。
羂索当即吐出一口黑色的鲜血,匆忙闪身躲避。
“教主大人遇刺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厅瞬间陷入混乱。
“原来如此……你的目标是我啊……说说吧,他们给了你多少?见钱眼开的大烂人?”
羂索抹去嘴角的血迹,跳入台下,挡住来自天与暴君接二连三的凌厉攻击,不忘嘲讽道。
“我是个杀手,没有立场之分,谁给我的利益多,我就站谁那边。”伏黑甚尔抬起下巴,“但是这次,他们给我的,是无价的东西。”
“你以为自己的目的成功了?”
羂索心里咯噔一下,不顾挨了一刀也要回头查看,愤怒地发现本该香消玉损的天内理子此刻竟然坐起身,表情疑惑,上下抚摸自己的胸口。
“我居然还活着……”
本该被捅穿的胸口,除了粘稠的血之外,她只摸到一片光滑的皮肤,仿佛刚才濒死的痛感只是错觉。
天内理子爬起身,一张烧了一半的黄纸从衣服的夹层里慢悠悠掉落。
正是藿藿用来保命的灵符。
伏黑甚尔没用上的灵符被他用在了天内理子身上,在重伤濒死的前一刻又将后者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成功骗过了羂索的感知。
被骗惨了的羂索一边使用术式和杀手周旋,一边朝着他的信徒们高声指挥道:“抓住那个女人!杀了她!”
本来还乱哄哄的教众们立马有了主心骨,丧尸潮般朝着天内理子的方向逼近。
“站住!别想跑!”
“邪恶的星浆体,不允许你污染天元大人!”
成功复活的天内理子顾不上思考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提起裙摆朝着反方向撒开了蹄子跑去,她绝对不会再次落入这群无耻之徒的手中!
木屐不方便运动,于是她便三两下踢掉了鞋子,赤着白嫩的脚丫,踩在粗糙的地面上,像生了风一样迈开大步狂奔,一群人跟在她屁股后面如疯狗般追赶,却碍于楼梯狭窄的地形,怎么也追不上。
“呼……呼……”
虽然经常锻炼,但在漫长的拉锯战下,天内理子的呼吸也开始越来越急促,双脚灌了铅般沉重,她却不敢喘气,唯恐被人抓住,再次经历方才的噩梦。
终于,到了顶楼。
凄惨的月色照亮了小姑娘苍白的脸。
她无处可逃了。
站到天台边上,下方是足足有六层楼高的地面,一旦失足跌落,便不再有生还的可能。
追兵堵住了她唯一的去路,经历过一次死亡的她冷眼注视着他们各不相同的复杂面孔,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要置她于死地的疯狂和残忍。
天内理子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是落入敌手,生不如死,亦或者高高跳下,为自由而死。
答案已经不必言说。
她毅然决然转身,如同断翅的蝴蝶,一跃而下。
这个残酷的世界,对弱者而言从不公平。
渺小而弱小的她,不能决定自己如何生,但是能决定自己如何死。
跳下去的这一刻,仿佛灵魂摆脱了□□的束缚,朦朦胧胧的,天内理子感到身体无与伦比的轻盈,就好像变成了那个美丽的萤火虫女孩,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山林间,迎风嬉戏。
也许只能等到下辈子了……
再见了……
透明的泪水洒落在半空中,裙袍随风狂舞,坠落的她朝着天空伸出手,似乎想要徒劳的抓住什么。
迎来黑暗的前一刻,一抹火焰的炽热,点燃了她红彤彤的眼角。
断翅的蝴蝶跌入了一个冰冷但宽阔的怀抱。
扒在天台边往下看的信徒们只来得及扫到一道耀眼的银光刹那间升空而起,银色的机甲喷涌着无边无际的烈焰,悬停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
威武的机器人怀里抱着瘦小的人类女孩,如同英雄电影里最老套的情节,发生在了天内理子身上。
“你是谁?”
中二病的少女觉得自己好像在临死之前做了一场可笑的梦。
高大的银色机甲仿佛没有听见她的呢喃,而是朝着通讯那边的人汇报道:
“以太结界布置完毕,保证该栋建筑内无人可以逃离。”
天内理子忽地闪过一个荒诞的想法——对方是不是在拐弯抹角的和她解释自己没能及时赶来的原因?
哈哈,她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火萤IV型燃烧着烈焰缓缓下落,停在天台边缘,无一人胆敢靠近。
天内理子贴紧了机甲冷冰冰的外壳,听见那道冷淡帅气的机械音不带一丝情感地说:
“萨姆,已就位。”
“开始执行清扫任务。”
第63章 黯色的光(三)
高大的机甲单手将天内理子拢在怀里, 小小的少女缩成一团,久违地感到了些许的安全感。
她忍不住动了动,想再往里面缩一缩, 而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耳根霎时发热,脸颊飞上两朵绯红。
萨姆默许了她的小动作,抬起的机械手臂喷出数十道耀眼的橙黄火焰,迸发的高温足以燃尽一切。
“行动一, 执行。”
身处熊熊火海的最中心,天内理子却没有生起丝毫的害怕。
冰凉僵硬的双腿反而感到了一丝来之不易的温暖,就好像自己只是一个赤着脚跑出去玩雪的顽皮小孩,玩累了, 于是回到家中的炉火前, 惬意地躺在爸爸平坦开阔的怀中, 烤火哼歌。
她抽了两下鼻子,心跳越来越快, 砰砰,砰砰, 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这也太帅了吧。
中二病少女晕乎乎地想。
“这是哪儿来的怪物?”
“星浆体还在他手里……”
盘星教的教众看了看手里的破铜烂铁, 再看了看敌人那一身高科技含量十足的装甲, 凶悍的眼神都清澈了不少。
打不过,掉头就跑。
萨姆当然不会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火萤IV型, 完全燃烧。”
随着“嗡”的一声巨响, 橙黄火焰变为更加绚丽的绿色,一条粗壮的火龙划破空气, 所过之处,无数落荒而逃的活人的身躯上多出了一个明晃晃的黑窟窿, 轰然倒塌了一大片。
这还是收了九成九的力气的结果,否则,就凭星核猎手对星级的恐怖实力,一炮下去,能把整个东京的地皮都犁一遍。
“啊啊啊啊啊!”
“疯子!疯子!杀人了!”
“不不……不要杀我……啊啊啊啊……”
猎人和猎物的身份,顷刻逆转。
愚昧的帮凶们施加于天内理子身上的死亡酷刑,终究降临在了自己头上。
尖叫,战栗,死亡,这是由昔日的格拉默铁骑一手缔造的人间炼狱。
他秉持着为天内理子出气的原则,没让这群恶心的猴子们死得太轻松。
“火萤IV型,这是你的名字吗?”
天内理子像是自动隔绝了外界,紧紧扒着他的外壳,小声问道。
机甲仍然没有回应,令人怀疑他是否仅仅是一个执行死命令的铁疙瘩。
不,不对。
在尸臭、血腥气和烧焦味充斥的空气中,她麻木了的鼻子,好像迷迷糊糊地闻见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那是只属于人类的气息,就像水果糖、蛋糕和奶油混合的甜味。
不知过了多久,又仿佛只过了几秒那样短暂,数百个罪人的哀嚎声戛然而止,四周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
“战斗结束,清扫完毕。”
天内理子一脸恍惚地站到地面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活生生的人间惨剧。
没有一个尚存的活人,没有一具完好的尸体,夜风呼啸,万千黑色的灰烬飘散向高空,为这场一边倒的杀戮盛宴作了结尾。
赤|裸的双脚难以避免地踩到了地上还未蒸发干净的粘稠液体,脚趾下意识畏缩了一下。
冷酷收割无数生命的死神只是不发一言的站在她身后,仿佛在静静等待着她的反应。
女孩的身形倾倒了一瞬,而后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扭头,按住了随风飘扬的破碎裙子,血迹斑驳的一张脸上,绽开了花朵般的璀璨笑颜:
“谢谢你!”
要是换在往日,面对尸横遍野的焦土,以及一个造下无数杀业的恐怖机器人,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天内理子恐怕早已六神无主,而在经历了盘星教的献祭事件之后,她反倒对此适应良好。
尸体再恐怖,哪能比得过人心?
萨姆是救下她的恩人,天内理子虽然心地善良,但她不是圣母,根本不会同情盘星教的魔鬼们,他们死得好,死得活该。
天内理子绝不会背叛她的恩人。
她艰难地撕下一截裙子,试探着走上前,将布料贴上了萨姆的一块装甲上,轻轻为他擦拭血迹。
“抱歉,我胸口上的血蹭到你身上了。”
萨姆不知道该作何回应,只是微微低下身躯,温柔地配合她的行动。
天内理子碎碎道:“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但是我很高兴,当我做出了那个完全自由的选择之后,有人能闯进我的死亡,拉住我的手告诉我——我还有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这一次,不为什么所谓的天元大人,什么人类的进化……我只为自己而活。”
萨姆的脑袋偏了一下,微不可察,但仍然被心细的女孩捕捉到,她把这看做机器人对她的点头认同,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而在另一边,仍然在一楼纠缠的羂索和伏黑甚尔自然也听到了顶楼轰轰作响的爆炸声。
羂索心生不妙,他挡住天与暴君以命换命的一击,用术式将对方重重甩开。
伏黑甚尔轻盈落地,像一只敏捷的黑豹,他揉了揉酸痛的后背,“没想到你这老东西还有两把刷子。”
“我的手段可不仅于此,”羂索开口道:“伏黑先生,你还没有感受到吗?都到这个时间了,药效应该已经起作用了吧。”
“什么……”
一股剧烈的疼痛从五脏六腑炸裂开来,伏黑甚尔闷哼一声,弯腰捂着肚子,冷汗直冒。
“你下了毒?”
他灵光一现,“是在刚刚,我和你交谈的密闭室中的那款燃着白烟的熏香……”
该死。
“没错,伏黑先生,我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你的背叛虽然有些令我稍稍意外,但仍然没有逃过我的预料。这熏香可是由上百年的腐尸凝结而成,用在活人身上就是剧毒,能让你在一刻之间化为脓水。”羂索冷笑道,“你敢背刺我,为什么我就不能用这些卑鄙的伎俩?什么是正义?只有活到最后的胜利者才有权定义正义。”
伏黑甚尔暗道一声麻烦了。
他强撑着又和敌人周旋了几个回合,但实在忍受不住潮水般扩散的剧痛,战斗出现一瞬间的疏漏,被羂索抓住弱点击中腹部,向后飞出足足撞碎了几堵墙才停下,躺在碎石堆里,双眼紧闭,晕厥了过去。
羂索确定对方奄奄一息即将嗝屁后就懒得再管他,谁知道伏黑甚尔还留的有什么后手,他捡起对方的天逆鉾,又给人来了几下,报了之前被捅了一刀的仇,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顶楼不知道还有什么家伙,抓紧时间逃跑,苟起来才是王道。
盘星教的老教主受伤太重,濒临解体,已经无法支撑他再寄宿下去,于是羂索直接掀开天灵盖,脱离了这具衰老的驱壳,粉色的小脑花沿着阴影处滑行,一路上没遇见一个活人,连一具完好无损、可以附身的尸体都没有。
萨姆通通烧没了。
羂索很久没有长期把脆弱的本体暴露在外界了,习惯于躲在幕后的老妖怪有些不太适应。
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马上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结果一头撞上了一面透明的墙。
羂索完全呆住了,摸上结界,明明外面就是僻静安全的街道,他却像个囚犯一样眼巴巴地望着,压根迈不出一步。
“这是什么东西?就连天逆鉾也打不破……”
“这个结界绝对不是出于天元之手……”
心知暂时逃不掉,能屈能伸的羂索双眼一转,决定暂时先躲起来。
姗姗来迟的五条悟和夏油杰顺利地进入了盘星教的地盘。
萨姆在布置结界时采用的规则是只进不出,外面的人随时可以进入,但进来的人就没那么容易离开了,因此他们甚至没有感受到以太结界的存在。
两人并排行走在一片火海中,啧啧称奇。
“这里是遭了导弹洗地吗?”
夏油杰抓住一个四处逃窜的教众,“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那人已经完全疯掉,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机甲”“银色”“火焰”之类的词语,夏油杰见问不出什么,就把这个可怜的疯子给放走了。
“这都是些什么鬼?我们该不会是误入了机甲战士片场吧?”
五条悟掏了掏耳朵,高专在收到黑井美理关于“星浆体失踪”的求救后,立马把目前比较闲的两个特级咒术师和奶妈家入硝子派出来救人,追踪到天内理子最终消失在名为“盘星教”的地界上,三人乘着虹龙很快赶了过来,不过看现在的情况,似乎也不需要他们出手了。
盘星教变成了一片彻底的火海废墟,这一切,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银色机器人”造成的。
“悟,别打岔,我们的当务之急要找是要找到天内理子小姐的下落。”
“知道了,那个星浆体长什么样子来着?好像还是个正在上初中的女孩儿,穿着校服,扎着麻花辫儿……”
两人踏入大厅,这里早已不是最初那么富丽堂皇,各种家具装饰凌乱了一地,处处可以感受到人群四散时的惊慌失措。
“这个人……”
夏油杰缓缓走进角落,那个昏倒在石堆里不知死活的男人,不正是他苦寻已久的伏黑甚尔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仇人如此狼狈,夏油杰却开心不起来,天与暴君实力强劲,能将他伤到这种地步,他的对手又该是何等人也?
“你给硝子打个电话,这里有人需要治疗。”夏油杰蹲下来检查了一番,皱眉道:“嘴唇乌黑,瞳孔紧缩……应该是中毒的迹象。”
不过得益于他强悍的□□,即使顶着好几道贯穿伤,剧毒发作成这个样子,这家伙的心跳脉搏都还没有停止跳动,让两个相比之下都显得脆皮了的法师一阵感慨。
“先把它扔在这儿吧,反正死不了。”
他们转头离开了这里。
“杰,你确定要救他?这家伙怎么说也是杀了我一次……”
“现在不是讲私人恩怨的时候,我们需要从他口中问出情报——究竟是谁拐走了天内理子小姐,又是谁,将他逼到这个地步。”
夏油杰解释着,在下一个拐角顿住了脚步。
他神色凝重道:“……悟,我好像知道了。”
那道远超地球科技发展水平的强横机甲伫立在不远处,冷峻的银色外壳上燃烧着汹涌蓬勃的绿色烈焰。
他注视着一个穿着巫女服的黑头发女孩,后者双手放在胸前,紧张地看着对方。
在毫不知情的两个咒术师眼里,就是这场血腥屠杀案的罪魁祸首,要对无辜弱小的星浆体痛下杀手了。
“住手!”
正在等待萨姆解答疑惑的天内理子惊讶地扭过头,这里居然还有活人?
夏油杰高声呼喊道:“你是天内理子小姐吗?我们是高专赶来支援的咒术师!”
高专的咒术师?应该是美理发现了她的偷跑,上报给高层了……
天内理子有点心虚,如果不是她自己太蠢,人家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傻兮兮地跑到危险的盘星教,也不会造成现在的糟糕局面。
但是……这两人一个带着墨镜,凶神恶煞的,一个留着怪刘海,打扮得活像学校的不良少年,实在不能第一眼就托付信任。
她潜意识想要逃避,往后退了一步,与她心意相通的萨姆已经将小小的女孩护在了身后。
“一个六眼,还有咒灵操使……”
被轮流点出身份的两个咒术师当即摆出战斗姿势,一副如临大敌的态度。
“你是什么人?放开她!”
夏油杰冷声道。
萨姆没有正面回答,抽出光剑,锋利的刀尖直指前方。
“就此离开,没有人会受伤。”
五条悟从鼻子呼出一口重气:“哈?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别以为你和我一样是EVA狂热粉,我就不会揍你!就算是绫O丽来了,老子也照打不误!”
第64章 银色的火(四)
无需言语指挥, 两位最强的咒术师搭档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夏油杰心领神会,召唤出无数只咒灵, 气势汹汹地朝着机器人近身冲了上去。
五条悟一把薅下自己的墨镜,露出六眼,眸光流转,熠熠生辉,在一片橙色的火光中, 湛蓝的两颗宝石有如夜空里的星星一般清晰夺目。
“这是……咒灵?”
面对乌泱泱一大片奇形怪状的恶心生物,天内理子慌张的抱头蹲下,如果说刚才她还有和这两个自称高专来人友好交流的想法,现在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接招吧!”
夏油杰大吼一声。
萨姆挥动光剑, 两道锐利的剑芒贴地而起, 翻出巨浪。
“飒!飒!”
顷刻间, 黑潮般的庞大军团遭受毁灭式重击,转眼灰飞烟灭。
虽然只是试探, 上百只实力不俗的一二级咒灵却被敌人轻松击败,还没撑得过一息, 夏油杰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然而, 他的战斗狂挚友非但没有因为对方展现的强大实力而有所畏惧, 反而咧开了一个跃跃欲试的兴奋笑容。
五条悟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迈开大长腿, 下一秒便化作残影, 身形如风,快到不可思议, 隐约有了空间瞬移的苗头,转瞬间移动到了萨姆的正上方, 咒力凝聚,弹指迸发。
“虚式【茈】——”
他大声念出了前几天刚开发的新术式的真名,一道凌厉的激光炮从指间爆发,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从空中呼啸而过,发出刺耳的音爆声。
“来对波吧!”
来自日本最强咒术师杀伤力最高的招式扑面而来,萨姆并未退缩或闪避,格拉默铁骑的装甲防御强度极高,甚至能在超高压的星球环境下如履平地,原子弹来了都只能给她的机甲挠挠痒,站这儿不动硬扛下来都完全没问题。
但是看五条悟兴致勃勃地想要拿他试招,套着流萤壳子的开拓者也不好拂了朋友的面子,于是抬起一只手臂,手掌心射出一束强劲的烈焰,和冲击波在空中正面相撞,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砰!”
萨姆的绿焰和六眼神子的术式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较量,掀起的狂风气浪将站在后方的夏油杰身上宽松的衣袍吹得呜呜作响,他用袖子遮住前方,才没有被肆虐的尘埃烟雾迷住了眼。
体重不过百的天内理子则是跌倒在地,堪堪抱住了萨姆的大腿才没有直接飞出去。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盘星教大楼更是由于这股堪比地震的震荡而轰然倒塌。
萨姆主动收起力道,待到余波散尽,一片烟尘中,战斗双方都毫发无伤。
五条悟啧了一声,看萨姆那轻松的姿态,他就知道对方一定放水了。
“喂,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穹:“我已经很努力克制了,萨姆要是拿出全力,地球都得裂开。”
放水也是一项技术活啊。
【萨缪尔女士】
萨缪尔女士:火萤IV型的烈焰分为5档,原生星球地表的承载力大概在0.1-1档之间,穹,你在释放火焰时需要……落地时需要……光剑的硬度也可以调节……
垃圾桶のking:收到!
多亏了萨姆本人的远程指导,否则穹还真玩不转这套复杂的机甲。
躲在全力输出的搭档身后,夏油杰避开萨姆的视线,操纵咒灵遁地而行,趁着五条悟吸引火力打掩护的功夫,气息收敛的咒灵顺利到达敌人后方。
他当然不是想搞偷袭这一套,对于萨姆这个层级的强者来说,偷袭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招数只会打乱二人交战的节奏,反而给队友添麻烦。
咒灵操使静静等待着时机,看着眼前激烈的战场,心里叹了口气。
五条悟从来没有在切磋中使用过“虚式【茈】”,他今天也是第一次得知挚友已经开发出了这么强大的能力。
是因为担心伤到他吗?
是啊,他们的实力差距已经如此之大,在和自己切磋的时候,悟甚至已经不需要使用全力了。
他垂下了眼皮,抛却杂念,专心致志投入到营救人质的任务中。
正面战场上,五条悟的激光炮一发又一发,好似无穷无尽。
天赋异禀的咒术师咒力储备深厚,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前不久刚觉醒的反转术式更是立了大功,源源不断的治疗着因为糖分耗尽而枯竭的大脑。
结界内属于五条悟的咒力四溢,一定程度上扰乱了萨姆的感知,躲在地下的咒灵抓住机会,从地缝里冒出头,将躲在柱子后浑然不觉的天内理子一口吞了下去。
“哇,这是什么东西?滚开,滚开!”
黏腻腻的恶心触感在身上炸开,天内理子立刻蹬腿反抗,只可惜无济于事,眼看就要消失在咒灵深不见底的大嘴之中。
就在夏油杰即将得手之际,一只银色的盔甲手臂抓住了咒灵的尾巴,瞬间将其燃烧殆尽,从怪物嘴里逃脱的天内理子吓得两腿发软,哭着扑进萨姆怀里。
第一次解救人质的尝试失败了。
夏油杰遗憾的放下了手,若有所思。
看天内理子小姐的态度,事实情况似乎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在尚未清楚盘星教事件始末的两位咒术师先入为主的认知中,这个身份不明的机器人将盘星教烧成了一片焦土炼狱,草菅无数人命,对方毫无疑问属于恶阵营,简直比诅咒师还要罪大恶极。
因此,就算发现天内理子的反应有异,夏油杰的第一想法也是先把对方救过来再说。
而启动了萨姆装甲的流萤也不是一个多话之人,他几次三番想要出言解释的意图都被五条悟的狂轰滥炸所打断,已经明智地选择闭嘴。
“剧本”再次发动神力,两拨人马不真刀实枪打一架,这一场戏目就休想结束了。
机甲下的流萤郁闷的鼓起了腮帮子。
五条悟同样郁闷不已。
自己的攻击甚至没能在萨姆的铁壳子上留下一道像样的划痕,他气得原地跺脚:“可恶!完全输了啊……这岂不是证明了我的厨力不如你吗!”
钟爱机械美学的宅男五条君还是忘不了他那EVA。
夏油杰:“……悟,都这个时候了,还是不要再想无关紧要的东西了吧。”
“你没看出来吗?杰,明明可以一招结束胜负,他就是在逗我们俩玩儿的呢!*高达粗口*!我一定要让你展现真实的实力!”
五条悟运转起周身的全部咒力,堪称恐怖的庞大能量在他的指尖压缩再压缩,坍塌成了一个奇点般的猩红深洞,散发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危险波动。
萨姆感受到他的决意,金黄的覆面盔甲闪动了一下绿光,身体下倾,作势飞踢。
就在二人即将展开最后一次全力交锋的前一秒,一道走形了的耳熟长音从远处飘来,横插一脚。
“脚下留人——”
穹边跑边伸出尔康手,中气十足的呼喊在空气中足足转了好几个弯儿。
“穹?你来这里干什么?”夏油杰诧异道。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个狷狂的机甲萨姆居然听话的硬生生停止了进攻,火焰熄灭,回到了平静无波的初始状态。
五条悟好不容易才把大招憋回去,难受地咳了好几声:“你干什么?打的好好的,我还要和他一决雌雄呢!”
明明是你被按着打吧。
开拓者心里嘀咕。
“几位,你们都是我在黑白两道的朋友,有话好好说,为什么就不能长个嘴?”
夏油杰这下才彻底放松下来,无奈道:“穹,你认识他?”
他已经不想吐槽那个所谓的“黑白两道”了。果然,有这么强的实力,肯定不是位于宇宙生态链底端的孱弱地球人。
“这位是【星核猎手】的萨姆,他……呃,不善言辞,但其实是个好人!我们当初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我也对他产生了不小的误解呢。”
有了开拓者这个中间人,两边的火气都小了不少。
夏油杰按住挎着批脸的挚友,上前一步,开始正式交涉:“萨姆……是你把天内理子小姐带到盘星教的吗?我们在调查监控时没有发现她的任何踪迹,如果不是一个好心路人指明了方向,我们根本找不到这里。也就是说,将天内理子小姐带过来的人,一路上都谨慎地避开了监控。”
天内理子顶着灰扑扑的一张脸,挺直了腰背,抢着解释道:“不是的,萨姆不是坏人!是一个老头把我拐到这里来的,他们说要阻止我和天元同化,所以要杀了我,是萨姆赶来救下了我。他杀的这些人,都该死!”
搞了半天,结果是友军。
夏油杰发现了疑点:“但是,天内理子小姐,你似乎……不想和我们一起回去?”
女孩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说道:“因为我不想再当星浆体了,我不想和天元大人同化,我有我自己的人生!”
快速说完这句话,她闭上眼睛,等待着高专阵营的两位咒术师的批驳和审判。
不承想,两个DK对视一眼,一齐笑出了声。
“切!不就是这点儿小事儿吗?你早跟我们说不就好了,难道我们还会强迫你去跟天元那个老妖怪同化吗?”
两个同样行事放荡不羁的叛逆咒术师如此说道。
“……诶?”
天内理子懵懵地眨了眨眼。
穹站在一言不发如同一尊雕像的萨姆身边,用手肘捅了捅坚硬的盔甲,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和他交谈道:“除了剧本,这应该也是你来救她的原因之一吧?你对她的【答案】感到满意吗?”
萨姆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穹,我就先行离开了。这里还有几只漏网之鱼,等我把他们处理干净,结界便会自动打开。”
他解除完全燃烧状态,喷出火焰,银色的机甲升上高空。
天内理子连忙往他离开的方向挥了挥手,用力喊道:再见,萨姆!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我,我会把你的样子做成手办,摆在我的卧室里!我不会忘记你的!”
那道逐渐远去的银色身影好似摇晃了一瞬。
要是让流萤知道了她在异世界也有了一个死忠粉,应该会很开心吧。
穹笑眯眯地心想,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衣衫单薄的女孩身上:“小心,别着凉。”
天内理子抹了一把额头因为被火蒸而热出的汗:“啊……谢谢你。”
萨姆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开拓者操纵机甲将剩下几个逃窜的教众击杀之后,躲到一个角落里,解除装甲,又变回了流萤。
她从废墟后方跑了出来,正在和两个咒术师解释前因后果的天内理子听到一串蹭蹭的皮鞋声,闻声看去,看见来人,激动地差点跳了起来:“流萤!是你呀!太好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理子,抱歉,刚才有事离开了一会儿……”流萤摸了摸还在发红的脸蛋。
天内理子粗神经的大脑顾不上思考为什么对方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又为什么卡在这个时间点出现,两个新交的好朋友紧紧拥抱在一起。
五条悟戴上墨镜:“穹,又是你的老熟人?”
“你怎么知道?流萤和我是好朋友。”
“这还不好辨别,只要是六眼看不透的人,通通划归为外星人,你又恰巧拥有纵横黑白两道的人脉……”
五条悟搞怪的模仿了一下他的话。
人脉颇广的开拓者骄傲地仰起了头。
“那可不,我银河球棒侠的名号在寰宇中可是如雷贯耳!”
夏油杰没眼看他:“说回正题吧,我根据理子身上留下来的咒力残秽找到了那个教主,他的尸体已经烧焦的成一块看不出形状的黑炭了。”
“凶手已经解决了吗?总感觉没有这么简单……这个盘星教,处处透露着诡异。”五条悟琢磨道。
废墟的一角,感知到了两道熟悉的咒力之后,羂索就把自己脆弱的本体隐藏了起来,一动也不敢动,粉色的脑花都被烟雾熏成了灰色,但他只能忍着,疯狂诅咒结界的布置者。
“这该死的结界怎么还没消失?”
他试探性地从草丛里爬出来,惊讶地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银色的垃圾桶,明明刚才还没有。
“什么东西?难道是咒物?”
羂索猜测道,他保持装死状态,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垃圾桶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异常,他才敢往前挪了一步。
只见垃圾桶的正面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它叫阿圾维利,是一个神奇的垃圾桶,由欢愉星神阿哈亲自制作,可以将你传送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羂索沉默了。
这不是逗他玩儿吗?
傻子才会钻进去自投罗网。
他正想离开,结果平平无奇的垃圾桶竟然凭空生出了粗壮结实的四肢,两只手一下子把软软乎乎的脑花抓了个正着。
羂索大惊,发现自己怎么也逃不开这家伙的钢铁魔爪。
“放开我!你是什么东西?”
垃圾桶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鸟语,然后打开了自己的垃圾桶盖,在羂索惊恐的尖叫声中,将他一把塞了进去,然后盖住盖子,打了个饱嗝,又恢复成了正常垃圾桶的外表。
“喂,你们两个人渣!打架的时候都不能顾及一下我吗?”
家入硝子像拖大块干垃圾一样拖着沉重的伏黑甚尔,灰头土脸的从废墟里爬出来。
“抱歉啦硝子!”
五条悟吐了吐舌头,正想说什么,似有所感,抬头望去。
以太结界消失了。
第65章 落幕又开场(五)
以太结界散去, 滚滚浓烟和尚未熄灭的火海废墟终于引起了周边街道的注意,不一会儿,消防车和警车的尖锐鸣声逐渐逼近。
五条悟仗着天元听不见, 蛐蛐道:“这结界当陷阱真不错,咒术界早该改改了,天元那个老东西,研究了一千多年的结界,也没翻出点新花样来, 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待在那破房子里干什么。”
流萤笑了笑,没说话。
没见过世面的地球人想想星核猎手那身科技感十足的装甲,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夏油杰摇摇手机,示意道:“我给夜蛾老师打电话了, 后续的扫尾由高专来搞定。这里不宜久留, 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不管是对外宣称煤气罐爆炸还是失火, 总之都留给上面头疼吧。
家入硝子顶着昨晚熬夜打牌导致的黑眼圈,指了指躺在地上重伤昏迷不醒的双开门壮汉, 经过刚才的拖拽,伏黑甚尔的裤子都快磨没了半边。
她疲惫的说:“你们谁来把他抬到车上去, 我没力气了, 搬不动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儿。”
家入硝子给人施展了反转术式, 命基本上是保住了,但因为剧毒已经弥漫到五脏六腑, 没有一个多月的修养, 伏黑甚尔别想下床自由活动,这段时间内, 失去反抗能力的他都会是咒术高专的打工仔和阶下囚。
“让杰来!”
“让悟来!”
两个都不想干苦差的DK马上指向对方。
什么叫挚友,能在关键时刻互相出卖的才叫挚友。
“呵呵。”
家入硝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熟练的骂了一句*日本粗口*,自顾自往汽车的方向迈步走了,留下挚友组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悟,你有无下限,他伤不到你,你才是最好的人选。”
“杰,我还没说呢,你直接用咒灵驮着他不好吗?多轻松省事儿。”
“隔空载人,你要是想让我被路人围观就直说。”
天内理子拉着流萤的手,弯着腰哈哈大笑:“你们的关系真好!”
她提议道:“如果大家都不想,也许我们可以去超市借一辆小推车?”
伏黑甚尔虽然气质凶悍,但也救了她一命。
女孩心里其实非常清楚,伏黑甚尔选择救她绝对不是因为单纯的好心,而是另有目的,即便如此,天内理子仍然感激他送给自己的符咒。
没有那张符咒,就没有现在的天内理子。
“就一点儿小事儿,你们两个还磨磨唧唧的……我来吧。”
穹主动上前,一把捞起被两人嫌弃不已的天与暴君。别看他只是青年的身材,但两只胳膊的承重力是按吨算的,抱个大男人轻轻松松。
毕竟雇佣关系一场,伏黑甚尔为了完成二人的交易这么拼命,他也应当有所回馈。
他心想,不知道降谷零调查到哪儿了,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就把伏黑姐弟的存在透露给夏油杰和五条悟吧。
但开拓者不太擅长抱人,于是伏黑甚尔的大长腿晾在外边,看着就不舒服,两个快打起来的男高见状立马噤声,掏出手机,拍照留念冷血杀手的第一次浪漫公主抱。
“等他醒了,我就要拿这张照片威胁他,让他给我磕十个响头,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捅本大爷的脑袋。”
“悟,你要是敢这么做,信不信他当天晚上就敢摸进你的房间捅你一刀?”
五条悟怒目而视。
五个人跟在前面带路的家入硝子屁股后面,一出巷子,就有不少情绪各异的目光集中在一行人身上。
他们刚从火海中出来,除了一直保持着无下限的五条悟以及一尘不染的流萤之外,其他几个人的外表多少有点儿狼狈,像是刚打完灰回来。
现在的时间不算太晚,因为看到有地方冒烟而聚集在大街上凑热闹的人更是不少,一些人盯着穹和他怀里公主抱的黑发壮汉,一致露出复杂的眼神。
银河球棒侠脸皮厚,行事坦坦荡荡,甚至为了防止伏黑甚尔滑下来,又把他往上颠了颠,结果碰到了对方还没完全长好的伤口,怀里的人眉头皱了皱,没醒。
“小心点儿,穹,别把他给整醒了,又给你捅一刀。”
夏油杰对曾经当面杀了挚友一次的天与暴君还有点耿耿于怀,半句话不离捅刀子。
五条悟:“……杰,你到底是在挂念我,还是在往我伤口上撒盐?”
家入硝子大步走在两人身前,坚决不与之同列:“我检查过了,他身上没有携带武器,可能是落在火场了。”
“我倒不觉得,按照杀手的尿性,他把武器藏在肚子里都不奇怪。”
五条悟耸了耸肩,终于想起了正事:“我们之前猜错了,这家伙的伤势不是萨姆造成的,他身上的咒力残秽和那个教主的如出一辙。”
不过也是,要是跟他打的人是萨姆,伏黑甚尔恐怕坟头草都有两尺高了。
“我不觉得那个教主是禅院……伏黑甚尔的对手,他应该是被下了毒才落败的。”
从天内理子口中得知这家伙换了个姓之后,五条悟从善如流的改掉了以往对他的称呼。
“悟说的对,”夏油杰也进入正经状态,“鉴于这次事发突然,我想来复盘一下这次的事件经过,夜蛾老师那边在催任务报告……所以想请大家配合一下。”
天内理子表示没问题。
“咳咳,那我开始了。事件的起因——盘星教想要阻止星浆体和天元同化,所以,教主拐走了理子,想杀了她,然后,负责行刑的伏黑甚尔背刺了教主,萨姆赶来救下了被教众围攻的理子,并且杀死了盘星教的所有帮凶……之后,就是我和悟赶来时看到的场景了。”
“大体没错。”当事人点点头,抿唇道:“你们来的时候,我正在问萨姆是谁,来自哪里,为什么要救我……也许是我问的太多了,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呢,你们就来了,打完一架,萨姆就急着走了……”
不过她也不气馁,这个力气大的灰毛男生看上去和萨姆很熟的样子,什么【星核猎手】,什么【剧本】……所以,到时候问问他不就好了吗!
她一手牵着偶像本人,无知无觉地心想道。
“那么,如果事实确实如此,我有三个问题。”
夏油杰眯着眼,缓缓说:
“一,为什么盘星教教主可以准确的知道星浆体就是理子?”
“星浆体的身份属于机密,我们两个也是收到了高专的绝密任务后才知道的,他一个普通的诅咒师从何知晓?是谁给他提供的情报?”
五条家主哼了一声:“说实话,就现在咒术界被渗透成筛子的情况,出现这种等级的泄密,我也毫不意外。”
“……也是,”夏油杰扶额,揭过这个问题,“我的第二个问题是,为什么偏偏是伏黑甚尔负责执行死刑,而他又因为什么动机而背叛了教主?”
天内理子回忆道:“我好像听到伏黑先生在和教主打起来的时候,提到了什么交易的内容……”
“第二个问题很好解决,只要等这家伙醒过来,审问一番就知道了。”
穹瞥了瞥怀中的睡美男。
家入硝子停住脚步,“我们的车到了。”
辅助监督坐在驾驶位上,犯了难:“这么多人坐不下啊。”
夏油杰提议道:“理子,你先和硝子一起回到高专吧,高专有结界保护,比较安全,至于你说的那件事……我和悟会帮你谈好,你不用担心。”
“没问题。”
天内理子把外套还给了穹,看向流萤:“我们这是又要分别吗?”
“是啊,每一场相遇总是昭告着分别,不用伤心,我们还会再见的,理子。”
流萤的脸颊上泛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天内理子坐上了后车座,身边躺着还在昏迷的黑发杀手,家入硝子坐在副驾驶,手伸在外边,点了一根烟,浅浅吸了一口。
五条悟站在车外忙着躲开二手烟,嫌弃道:“硝子,你怎么又在抽烟?”
“捉鬼小队去了京都,高专就剩下几个人,夜蛾老师管得严,等回了高专,我就抽不到咯。”
烟酒都来的不良女医生叹了口气。
隔着车窗,流萤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天内理子,后者仰头看着面露不舍的女孩:
“虽然这次的经历很糟糕很糟糕,但是我仍然很高兴,我认识了你,认识了萨姆,认识了大家……”
她顿了一下,直觉告诉自己,如果这次不说出口,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其实,之前在和你交谈的过程中,虽然你一直在笑,我总是感觉有一股淡淡的悲伤弥漫在你的心头,我想,那个时候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就是因为在某些方面很相似吧……你也有想挣脱的枷锁,想看到的风景,想见到的人,对吗?”
流萤微微睁大了眼睛。
天内理子偏着头,狡黠一笑:“别小看妾身的智商!你们聊天的时候都不避着我,我可没那么蠢。”
她言尽于此,然后紧紧握住了流萤白皙柔软的手。
“明年春天,我很想再见到你,看一场樱花……这就是我的【答案】。”
她念出了流萤曾经说出的俳句,瞥了一眼正在研究女式香烟的灰毛傻大个,补充了一句:“最重要的是,我会提前准备好汽水,放心吧,我才不会和你的那个朋友一样扫兴呢!”
流萤看着二人交叠的手掌,音量很低,但十分郑重地回应道:“嗯,我会来赴约的。”
【萨缪尔女士】
……
萨缪尔女士:明年就是我本人来赴约啦,理子
萨缪尔女士:谢谢你让我和她相遇,穹
萨缪尔女士:对了,还有需要澄清的一点,你是个很好的朋友,一点也不扫兴哦
萨缪尔女士:(萨姆比心)
那一辆银色的轿车喷出一圈尾气,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地平线上。
四人留在原地,五条悟双手插兜,问:“所以第三个问题是什么?需要避着他们几个?”
夏油杰转身,看向在场唯一一个陌生人。
穿着学院风校服的银发少女拿着不属于地球的高科技手机,正在给开拓者展示她来到地球后拍的一张张照片,眸中闪着点点碎碎的流光,外表更是单纯无害。
看轻松的站姿和神态,她和穹确实是要好的熟人关系。
但是……
“我的第三个问题可能比较冒昧——流萤,你在这次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尽量把语气放轻,显得没有那么咄咄逼人,毕竟他只是想寻求一个解释。
流萤的出现时机太巧了。
在高专组担任智谋角色的咒灵操使和粗神经的天内理子不同,流萤的消失时段刚好对应萨姆的出现时段,而萨姆刚离开不久,流萤就回到众人视线中,这一巧合不得不令他多想。
流萤对他的疑虑表示理解:“事实上,我也觉得我的出场比较蹊跷……用艾利欧的话说,大概就是没有太多的铺垫导致的吧。”
她坦然道:“我遵照【剧本】而来,但对理子也是一片真心相待,这点请你们放心。”
见她提到了“剧本”,夏油杰的脸上闪过一丝了然,所有疑窦豁然开朗:“你竟然也是【星核猎手】的一员?”
“穹他也是你叫过来救场的?”
两人一齐点头,都是自己的马甲,一个念头就过来了呗。
“而且,萨姆和你们的交战这一幕,同样写在剧本上,所以无法跳过。”流萤真诚地道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