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长辈们同行一段时间后,淙淙再不通人事也瞧出了点蹊跷。

就叔叔们好像都喜欢萍姨啊。

那现在面前摆着的两份烤肉该怎么办?淙淙觉得自己额头上冷汗都流出来了。

她鬼鬼祟祟地去偷看萍姨的反应,却发现她无所谓地左右轮换着夹着两份烤肉吃,甚至她还有多余的心思评价这烤肉吃起来,太过干巴!

淙淙见此情景,又悄悄去看两位叔叔的脸色,见他们神色如常,又不由自主地去看向萍姨的方向。

那什么,她这方面要不要也学学?有点奇怪是没错,但实用性价值挺能让人参考的。

想到这里,淙淙放下手中的树枝筷子,拿起自己的小本子,开始悄悄记录起来。

完全不知道淙淙自发补充课外知识的阿萍:“阿嚏!!!”

【作者有话说】

藕霸:“请打开我的麦克风交流!!!”

【您已被管理员太乙真人禁言】

牛牛看向淙淙:“太好了,是电灯泡,我有救了!”

淙淙(战地记者未孵化):“啊???”

第135章

在数年以前的一个夜晚,阿萍还记得当时她身边也有圣婴陪着,他带着她从他家离去。

那时的圣婴也不弱,可她待在他身边却完全没有安全感。就像只孱弱的雏鸟连惊叫的力气都没有,只敢藏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而现在……

阿萍咽下口中最后一口烤肉,看向坐在身旁的妖。

圣婴他比起以前除了变得更高大、更俊美、更体贴了些以外,本质上还是一个蛮横狡猾甚至于带着些邪气的妖精。

火光暖暖的照在牛圣婴的身上,为他俊美妖冶的容颜覆盖上一层温柔的迷色。火焰跳动带着光在他高隆眉骨下舞蹈,让蛾翅般浓密的眼睫颤动,随着他的呼吸产生可爱的节奏,吸引人去细看。

阿萍早不是以前那个孱弱的女孩,手上的势力、身上的修为、心中的执念,让她蜕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女人。

现在的她再和牛圣婴待在夜晚的山林中,心内不会忐忑,反而安稳的在品味独属于妖的美色。

禁不住,阿萍轻轻地叹息一声。

果然,多听姐妹的话和多读书是没错的。爱情呀、婚姻呀、这类的东西果然是要等女人拥有了足够资本才能去触碰的东西。

大方面如此,小细节更是如此。

若说多年前圣婴带她出走时没精心照顾她,那是她没良心,可比起现在……

唔,从实质上平起平坐了,男女双方关系到底是不一样的。

阿萍难得回忆过去时,单独回忆起她和圣婴的经历,思维这一扩散就忍不住开口笑说:“圣婴你还记得当年带我离开时的情景吗?”

牛圣婴早在阿萍看她时,就在暗中窃喜,到她说话后,他笑道:“当然记得,那时年纪小让你吃苦了。若是我那时多看几本书,我们之间也不至于荒废了太多时光!”

看书啊…

阿萍想起牛圣婴喜好的书籍类型,一时想笑一时又觉无语,道:“你还是多练武吧,或者看些兵书也行。”

虽说在多年前,他溲在自己身上那次,闹得自己又羞又怒,从此后和他亲昵时,心里便设置了警戒线,没再让他得逞。

可她心里也清楚小牛精不是什么老实妖精,只要她大意了被他抓住机会,后果就……

阿萍不敢想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毕竟妖怪诚实于自己的欲望,羞耻一词在他们这大抵等于痛快。

而在阿萍这里,她对于情事方面是没有牛圣婴那么超前的。

对于这头小牛精积极的学习态度,她扶额虚弱又道:“你现在学识已经够‘渊博’了,歇歇吧。”

牛圣婴在面对这方面的谈话时,习以为常的忽略阿萍的言下之意,脸上飞起两团红晕,轻声道:“我年轻没经验,多学习是应该的。”

阿萍听了这话后诡异地沉默了,就他最近是青春期吗?怎么说什么总会转移到那方面的话题。

圣婴说的是实话没错,但阿萍一回忆起这妖光明正大摆在其火焰山地下洞府的‘学习资料’,她就又扶额起来了。

他们这一人一妖的对话被旁者听入耳中只觉一头雾水。

早在阿萍开口和牛妖回忆往昔时,哪吒原本就因为沉默不语降低的存在感变得更加稀薄。

他瞟见另一边的小孩鬼鬼祟祟的动作变得更加猥琐,身体不由也向后一缩跟着放轻了呼吸声。

阿萍很少提起她的过往,就代表哪吒对她作为凡人过活的年月一无所知,现在有这个机会了解,他也愿意去了解。

最开始还以为他们会聊多些话题,谁知道没说两句,闲聊就被牛妖终止了。

又等了等,哪吒见阿萍与牛妖没继续说话,他便看向牛圣婴,道:“牛家小子,你还喜欢读书呢?”

他语带惊奇,仔细品品还能察觉到一丝刮目相看的味道。

哪吒自己就是个不爱读书的,从人到神的每个时期都是如此,到如今他也就堪堪识得所有常用字。这会儿听见牛圣婴像是个爱读书的,心里免不了对他生出几分刮目相看的意思。

牛圣婴瞥了哪吒一眼,语气淡淡却装得不到位掩盖不住其中的自豪感:“是啊,我挺爱读书,书里有些很多好东西值得一看,我算…算手不释卷吧?”

手不释卷啊……

哪吒沉默一瞬,才缓缓说道:“那你挺厉害的。”

见自己从神将口中得了句赞,牛圣婴笑道:“那是当然!”

对于武艺修行,哪吒能和在场人妖聊个尽兴,但提起读书,他肚里是真没多少墨水可供泼洒。闲谈了几句后,他便住了嘴,撑起下巴望着篝火开始发呆。

在场剩下唯一一个没说话的淙淙,她左看看右看看,见长辈们聊够后她才开口道:“牛叔,您真是妖不可貌相啊。您这么喜欢读书,能给晚辈推荐几本书吗?”

牛圣婴先是谦虚地对着淙淙摆摆手,才说道:“我看的书对你来说现在看还早。”

他摆出一副靠谱长辈的样子,让阿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心想他还是能稳住点长辈的架子。

可惜阿萍放松早了,下一刻阿萍听道牛圣婴得意洋洋的说话声:

“不过话又说回来,早准备早会,淙淙你要想看书,我可以给你推荐几本入门的书,就是《……唔?!”

话未说完,牛圣婴瞪大眼睛下瞥着捏住自己嘴皮的手指。

阿萍盯着他道:“好了,别卖弄了。”

捏住牛圣婴的嘴巴,阿萍忽略掉他的反抗,扭头对淙淙嘱咐道:“淙淙你关于武艺修行方面的疑问,甚至是为人处世方面的问题都可以问你牛叔,但其他方面还是不要学他。”

“人妖习俗不同,他们有些观念对于凡人来说太过超前了。”

淙淙挠挠鬓边碎发,懵懂道:“哦。”

既然萍姨这么紧张,那她还是不找牛叔要书看了。关于牛圣婴这位她陌生又熟悉的长辈,根据自己从长辈那听到的传言来说,他的确是有些不靠谱的。

更有甚者,淙淙从蓁蓁姐姐那听到的说词,还说他自己一妖待着时暴躁无情,和萍姨在一起时就色眯眯的……

心里没权衡多久,再加上阿萍态度坚定的拒绝,淙淙选择听从大众的口碑,熄掉和牛圣婴那找书看的事,转而趁着现在吃饱喝足没事干,向三位长辈讨教修行时遇到的问题。

对于淙淙这个小姑娘求知若渴的学习态度,阿萍是鼓励的,面对她的问题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阿萍这样热心,牛圣婴自然也热情指点,哪吒也不是个藏私的人,又加上他是个实战经验丰富的将领,教起淙淙来,给出了不少实用的建议。

火热的学习气氛又在篝火旁燃烧起来,但没聊多久,在场所有者在一个瞬间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牛圣婴竖起耳朵听了稍许,笑道:“有人来了?”

哪吒补充道:“差不多三十几个人手。”

淙淙听了他们的话,屏住呼吸认真地听了几息,最后因为实在听不出什么,泄气道:“怎么我什么都听不见啊。”

阿萍笑着安慰淙淙道:“他们是天生五感灵敏者,又加上修为高深,淙淙你现在及不上是正常的。”

说完顿了顿,她又笑道:“这鬼鬼祟祟的动静,不知是商队还是盗匪。淙淙接下来看你表现如何?”

淙淙惊讶道:“我?”

她是知道此行出来,自己是主动来历练的,心里也做好了面对挑战的准备,但淙淙也没想到这一天会到得这么早。

淙淙面对三位长辈暗含鼓励的心,挺起胸口道:“我会努力的!”

耳边听到远处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动静越靠越近,阿萍和其余一妖一神都抛给淙淙个鼓励的眼神,便又装作若无其事地闲话起来。

在长辈们的说话声音中,淙淙绷紧小脸,从身旁的包裹中翻出匕首,去掉刀鞘握紧在手中戒备。

她环顾着四周,专注于火焰照耀不到的黑暗处。

全神贯注后,淙淙也捕捉到了些不一样的动静。

和小动物们经过草丛树林时发出的摩擦声不一样的声音,被她收入耳中。

淙淙注视着,警惕着,在黑暗中抓取到了几张丑陋的人脸。

都是些壮年的男人……

萍姨背后有,牛叔背后也有,神将叔叔背后也是,淙淙的眼睛从黑暗中发觉到越来越多的人。

眼见靠近的陌生人像是将他们一行团团围住,淙淙猜测着自己背后八成也有人埋伏,后背就冒出了一层冷汗,头皮也跟着一麻。

小姑娘历练少,脸上紧张神色太过,立刻就暴露出她察觉到危险的信息。

四周陌生人的脚步声越发急促,呼吸也不在掩藏,只在几个眨眼间身影就暴露在火光下!

是一伙面露贪婪,身形矫健的男人,他们都留着乱蓬蓬的胡子,手上拿着些刀剑木棍,饿狼般眼冒绿光地紧锁阿萍一众。

领头的汉子脸上胡子留得像个张飞,他握着一把大刀,是肉眼可见在这群人手中最好的兵器。

他恶狠狠地对着他们道:“小子们老实地交出你们的钱财女人,爷爷好赏你们个痛快好死!”

说着他就举起刀砍向牛圣婴,在最后一刻停在他的颈边

牛圣婴不动如风垂下眼无聊地盯着阿萍地上的影子,下一瞬便从哪吒的影子上看到他也遭了和自己同等的待遇。

脖子旁边停着一把劣质大刀,耳边听着凡人孱弱的呼吸心跳,对于这样的对手,他连演戏假意求饶都做不到。

顿了两息,牛圣婴突然眼珠转了两转,眨眼间表露出一副懦弱无能样,瑟瑟发抖将自己脑袋埋进阿萍怀里,嘴上还求饶了几句:

“别杀我别杀我,好汉饶命啊!我有家财百万别杀我别杀我。”

阿萍无奈地感受着胸前的重量,随即也跟着戏瘾大发,抬手搂住牛圣婴的脑袋,道:“我们和仆人失散了,好汉且饶了我家少爷小姐一命吧!”

一人一妖配合默契,合着场景编出了合适的台词。哪吒看了他们一眼,突然伸手拉住阿萍衣角,也跟着低头道:“我可没钱,各位好汉要钱尽管向小少爷要去吧。”

众盗看着被劫的一伙人里两个男人都摆出一副窝囊样,不由都哈哈大笑。

见着男人都是软脚虾,有一贼大着胆子就想把牛圣婴从阿萍怀中拉出:“给老子滚出去,都快丢掉性命了还要亲香美人?这艳福不是你该受的,快快让出位置于我大哥!”

说话间他那绿豆大小的眼睛正垂涎地在阿萍婀娜的身段上游移。

淙淙眼看着这人手朝着阿萍脸蛋上升过去,当即就站起身冲过去,挥起匕首斩掉了这贼人四指!

“我看谁敢?!”

淙淙横眉怒视朝着周围盗贼们怒喝道。

她警惕的同时没忘记数清了眼前盗匪人数,一共是三十六人。

也不知道她一个人能打倒多少个?心里默默猜测着,手上却毫不留情地朝着持刀威胁牛圣婴的大汉砍去!

见势不妙,牛圣婴脱去力气完全朝着阿萍怀里倾去,哪吒见状也向后一缩,伸手打开架在自己脖颈处的刀剑。

三个长辈畏畏缩缩躲避到了不远处,靠着树靠在一起。

见他们这三人趁乱逃跑也不敢逃远,盗匪们便只分出两人看着他们,其余人都朝着敢于反抗的淙淙杀去:

“好你个不知死活的小娘皮,居然敢伤我兄弟,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是个性烈的,我喜欢哈哈哈哈!”

“折了手脚依旧可用,弟兄们看我本事!”

群匪叫嚷着将淙淙团团围住,人群里嗖嗖便跳出三人朝淙淙杀去。

一人向前拿着长棍朝淙淙肩膀打去,一人绕去她身后想要扯住她的头发,最后一人尤其下流猫着身体看样是想伸手去拽她的腰带。

一次来了三个人,淙淙面上慌了一瞬却又在刹那间冷静下来,蹲下身先躲过背后的劲风,飞速出手。

如电般,左手直戳前方男人肋骨之间痛处,右手持着匕首毫不留情插进了剩下一人的右眼中又狠狠拔出。

“啊!!!”

一声惨叫被伤了眼睛的盗匪捂住眼睛在地上痛苦打滚,不留神进扑进了篝火中乱作一团。

另外两人,前方用棍者打了个空,后方抓头发的那人却抓住了淙淙的辫子。

抓住淙淙发辫的盗匪大喝一声“贱人该死!”便发力将她向自己身前拽去,另一只手狠狠朝其脸颊挥去。

眼看淙淙抬手向自己的辫子割去却避不开身前人又挥起的一棍,阿萍动了。她摘掉身旁草叶的一截,弹指朝着挥棍人膝盖弹去。

嗖一声破空声,空气了便又加一道盗匪惨叫。

眼看着地上倒了一个兄弟跪了一个兄弟,盗匪们心上愤怒哇地一声叫着朝淙淙围去。

眼看着淙淙面上神色越发惊慌了,阿萍抬手摘取了一把草叶,下一瞬人就出现在淙淙身边。

她趁着众匪呆愣一瞬,对外喊道:“外围你们看着,今天这个好机会让淙淙练练手。”

除了盗匪们,谁都知道她这话是对谁说的。

阿萍喊完话,又轻声安抚淙淙,道:“你先杀着,我来为你护卫,淙淙别紧张。”

淙淙应了一声就杀了上去,散着头发杀气腾腾,面上再不见任何紧张。

盗匪们回过神后面对的便是下手更加狠辣的淙淙,只见她刀起刀落,小小一把匕首杀得血肉横飞!

眼看从小姑娘这讨不了便宜,有人就将目光投向绿眼睛的大姑娘。

面对朝着自己杀喊的盗匪,阿萍不慌不忙旋身躲避,偶尔轻踢绊倒些朝自己下死手的盗贼。

见她身形蹁跹,灵活如蜂蝶晃得人眼晕,喜欢她的人如看蝶舞莺飞,恨她的只觉她在耍猴逗狗。

交手几次便又盗贼按捺不住,举起刀兵朝着软柿子杀去。

‘软柿子一’牛圣婴捏住劈向自己脖子的长剑,手上稍稍用力便捏断了它,语气平静地点评不远处淙淙的战斗:“还是见血少了,小姑娘出手犹豫。”

‘软柿子二’哪吒漫不经心地将犯在自己面前的两个盗贼串在了背后大树的树枝上,又轻巧跃下站回原地接话:

“你说话别这么刻薄,小孩子已经很努力了,今天多练练就是。”

一妖一神若无旁人地对话着,身上再无方才表露出的窝囊模样。

也是看到想向他们出手之人的下场,这会儿盗匪们再没一人觉得他们好欺负。

眼见男人们深藏不露,盗匪们欺软怕硬渐渐又将刀剑对回了被他们包围的女人们。

当然在他们其中也有见势不妙想跑的,可惜他们没一人跑出火光照亮的范围内。

一条红绸一把长枪,或撩或挑,想逃的盗匪左脚刚要踏入暗处,眨眼间忽又回转到了同伙之中,逼着他们继续去杀去打。

又斗上几个回合,盗匪们再傻也看出了不对!

他们怕是挑错人了!!!

众兄弟成了眼前年纪小的这个姑娘练手的工具!

敢于出来做打家劫舍活路的家伙,全是心狠手辣之人,自然在他们之间也不缺少小人。

小人最会见风使舵,眼看打不过便有人丢下兵器求爷爷告奶奶出来。

有人说自己迫不得已,家有八十老娘又有妻儿子女;有人说自己心生悔意,求个饶命机会让他痛改前非,是个有个的惨。

阿萍挑起一侧的眉毛,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讥讽神色。

这场面熟,她年轻时见过。

阿萍不出声,直到淙淙看过来后才向她说道:“淙淙,今天这事你看如何?”

不久前还杀红了眼的小姑娘气喘吁吁。她茫然地扫视着眼前跪地求饶的人,又数了遍还活着的十几个盗匪,面露犹豫。

淙淙能千里迢迢单枪匹马给阿萍送信,路上自是见过血的,她是不怕杀人的,但从未像今天这样连杀十数人。

在小姑娘心中杀人是一回事,审判人性命留取又是一回事。

她涨红着脸憋了一会儿,道:“全杀了?”

这话一出,在场其余活着的盗匪面色各异,有的面色惨败,心如死灰,有的目露凶光,望殊死一搏。

生死之间,众人表情各异,端是一副炼狱众生相,丑恶且真实。

阿萍对淙淙的答案点点头后又摇摇头,对她说,道:“先审一审,你来看我怎么做。在过来我身边,我给你头发重新扎起来。”

淙淙应了声好,另一边观战的牛圣婴和哪吒提着先前挂树上的两个盗贼走过来护卫。

阿萍翻掌手上现出一条发绳,手上动作不停重新给淙淙梳头,嘴上对盗匪们抛出问题:

“你们说活不下去,是怎么回事?”

面对这个问题盗匪们各自对视几眼,推出领头大哥回答问题:“外面打仗不说,赋税也贵,老实种地活不了命。”

阿萍听了面上没什么表现,她继续道:“这样啊,我大概知道。那你们为什么不去禾国生活呢?就算不去禾国,这附近也有个女儿国,你们也可以去那里讨生活。”

阿萍可没记错,她们这一行出来的根据地可是在禾国周边,婉娘她可不会放弃宣传自家惠民国策,人口她们总是垂涎的。

匪首想了一会儿道:“大姐不知道原由,那什么禾国是个妖怪窝,谁敢去里面讨生活。那女儿国更别提了,全是些母夜叉,一个个如狼似虎恨不得将男人敲骨吸髓。中用时还好,等不中用,那些母夜叉便将人肉割了做香袋子耍完,那地方就是男人的地狱,不去不去。”

“这话怎么说都是你们有理难处多了?没胆子去禾国、女儿国讨生活,更不愿意打猎度日,就敢杀人越货了,呵。”

阿萍是个容易扩散思维的人,她不多时就想到一个可能,这个可能让她气笑了。

她道:“这附近妖精鬼怪少了,便便宜你们来为非作歹了,说说吧你们老巢离这还有多远?”

这话说得像是他们老实交代了,这玉面夜叉就要带人杀过去,情急之下匪首道:

“别别别,大姐饶命啊!我们这一伙人全是小打小闹,您若是想行善积德这不远处还有个大贼窝,您请听我说……”

匪首这一说,在场阿萍这一行人面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就这伙盗匪祸水东引的招数也没错,但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口中的大贼窝是她的地盘?

正好这会儿淙淙的头发也梳好了,阿萍抬起手,解开护腕从袖子中掏出一卷麻绳递给淙淙:“淙淙你先将这群人绑起穿成串,我们再好好审审。”

淙淙刚准备动手,却被牛圣婴打断,他道:“阿萍稍等,与其这会儿浪费绳索,不如让淙淙练手给他们看些颜色!”

阿萍道:“练手,怎么练?”

牛圣婴快步走到阿萍身边道:“淙淙与人交手经验不足,眼前这伙人有几个跟淙淙水平差不多,正好可以让他们拼杀几回合,给她涨些经验。”

说着他像是想象出待会儿血肉横飞的场面,乐得眼瞳一亮。原本沉静的眼眸亮起两点红心,真如虎狼凶兽野性十足的眼睛,非人的恶意毫无掩饰的流露而出。

后方慢一步走过来的哪吒,瞧他脸上也是轻嘲交杂着对蝼蚁的蔑视。

都说神仙不能随意伤害凡人,但刚才他出手串人的无情,瞧着不弱于妖怪的狠辣,眼下这番赞同的表现倒也算合情合理。

阿萍收到了答案看向淙淙:“你还要打吗?”

眼前小姑娘的疲惫,阿萍看了出来,想此番出行时间漫长,要锻炼也不是一时逞能。

要不要,该不该就交给要被教导的孩子自己决定吧。

“做事要不不做,做了就一鼓作气做完。”淙淙甩甩自己僵硬的手腕后,语气坚定道:“我要打!”

阿萍笑着夸她:“好孩子!”

得了准确答案后,牛圣婴和哪吒对视一眼,各自就从盗匪中揪出几人。

妖手边两个,神仙手边五个,一下让盗匪人数就快下了一半,惊得剩下逃过一劫的盗匪们两股战战。

哪吒正打算将自己挑选的人送过去,被牛圣婴阻拦住:“人数太多了,放回去几个。”

“为什么?”哪吒不解回望:“这才几个人。”

牛圣婴摇头:“孩子太小又是凡人,待会儿要是身上出了几个血窟窿,容易死。”

哪吒看了淙淙一眼收回视线道了一声“娇气!”到底又放回人群中三个。

被一妖一神挑出的四人就来到了淙淙面前,一个个眼神游移汗如雨下。

这副欺软怕硬的德行,让牛圣婴冷哼一声,他冷冷地说:“修炼的事情还早,我们先说武艺,武学出众者差不多是从快、重、轻、狠这四个方面出来的。”

“这几个人在这上面练得不错,且都比淙淙你强上一点,适合喂招给你。”

淙淙点头,努力将他的话记在心里,道:“好。”

淙淙深吸一口气正想说她准备好了放马过来,刹那间一条红绸灵活地裹上淙淙的身体。

她莫名地看向出手的哪吒:“叔,你这是?”

哪吒上下打量了淙淙一番,满意道:“借你护身用的。”

淙淙感到心中一暖,下一秒就站到宽敞些的一边,抬手起势做好战斗准备。

见她准备好了,哪吒用枪身抽打在被挑选出来的人其中两个道:“就你们先上,拿起武器!”

阿萍看先战的两人踉跄而出,低眉垂首,不敢动弹,干脆对他们抛下一枚假饵:

“谁能从我家孩子手下活命,我们就放掉谁。”

这饵落下,盗匪们便躁动起来,先前还庆幸自己没被这群怪人挑选出来的人,现在听了阿萍这话,心里都有些后悔下来。

首先要和淙淙交手的两贼心里一热,齐声道:“你这话果真?”

阿萍点头:“果真。”

答完,她趁着两人去捡拿趁手兵器时,走到淙淙身边悄声道:“淙淙可听了我这话,你是知道萍姨说话算话的。待会儿你要是输了,这些杀人放火的恶徒可就要跑掉了。”

刚才圣婴和哪吒做的事情是给孩子甜嘴的信任大枣,阿萍这会儿给淙淙的就是压力大棒。

要的就是淙淙心里有些压力,好在累极时再榨出些惊喜。

淙淙听完阿萍说什么,脸上表情更加严肃,目射寒星狠狠地注视着自己的敌人。

盗匪二人咬咬牙便向小姑娘杀去。

一人出手快,为了活命使出了看家本领,双手各拿一镰刀,朝着淙淙飞舞。一人出手重,拿着乌色的大木棒朝着淙淙击打,破空声都挥击而出。

两方,一个求活一个取命,是寸步不让。

拼命打,狠命击,是各自汗如雨下,淙淙在应对两人杀招时,渐渐悟出合适的打法。

对灵巧者,她就消耗,对重击者,她就多躲闪。

斗狠四十个回合,淙淙率先解决体力不够的快者,后来与重者周旋二十回合用着放血招数磨死了出手重者。

喜在场三个长辈在心中夸她聪明。

等淙淙喘够了气,牛圣婴才将最后两个盗贼驱赶上前。

这两个手上拿的兵器是铁锤,舞起来虎虎生风,是极狠极重的招数,眼见着受了一击就会碎骨头的狠招。

淙淙还没见过用锤子的人,避起来便次次心惊。

她不想让长辈失望,咬牙坚持。

心想力气她是比不上,她只能比耐心消耗,在狠吃了几锤的亏,磨了八九十回合,拼着骨痛之苦,淙淙又取下二人性命。

战完四匪,淙淙已脱离倒在地上喘息,看她无力再战的模样,绑缚剩下匪盗的活计就落在了牛圣婴身上。

他可不是被破烂天规束缚的神将,在绑人时遇见还在垂死挣扎不从者,他干脆利落就捏断其手臂或是卸掉其胳膊。

这一副不听话立马就给好果子吃的做派,很快就将盗匪串串串成了。

这时阿萍早就将淙淙抱起揽在怀中,她边安抚怀里脱力的孩子,边和被捆缚的盗匪众道:“好了,看结果是给你们逃命的机会也没有了,现在我们就来谈谈你们是想痛快还是不痛快了。”

“这、这话什么意思?”众匪忐忑。

阿萍对着他们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当然是你们识相带我们去你们老巢,我们就让你们痛痛快快去死,若是不招那就上大刑折磨,你们选吧?”

她话音刚落在场群匪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这几次三番的折磨,他们就是傻子也看出来,他们是找错猎物,反被能人折磨了!

且这群人还是个软硬不吃的狠人!

他们可想早了,软的话在下一瞬就来了。

阿萍看盗匪们沉默后又道:“你们打劫时这熟练的做派,想必你们住处里既有钱又有女人。你们要是趁早带我们回去,你们的女人孩子我不动,我会带她们回到城镇里生活,分田分地让孩子读书识字,父辈做畜生干恶事就算了,孩子总要给个机会重新做人。”

她在试图勾起他们的舐犊之心,同一个文化衍生出来的世界,她不会小瞧人们对传承对光宗耀祖的执念。

阿萍负责放狠话说好话,动手的人却是牛圣婴。

前面这个男人下手的果决已被人体验,见这人走过来群匪又骚动起来。

在牛圣婴从人群里抓出一人想要尽情施为时,群匪中有一人发出颤抖的声音:

“你们若是对天发誓愿意善待我老母,我就答应给你们带路!”

出声的是个瘦猴模样的男人,他哆嗦着和阿萍对事,他已看出这群人中做主之人,是面前这个绿眼睛行事不留情面的女人。

阿萍瞧着他,不咸不淡地发誓:“我阿萍对天发誓,若你家老人没干过十恶不赦的坏事,从今以后也不再干坏事我们就不对她动手,安置她在一个安全的城镇让她能挣钱养活自己。”

说完,她长叹一声看着男人道:“若是附近不太平你们劫道我就不说了,毕竟人为了活下去挣命走岔路情有可原。可在附近是有太平国家收人的,你们还……这世上不只有你们会担心家中妻儿老小的。”

也就叹一句,叹完阿萍就让他们领路朝着贼窝前进。

深夜赶路不影响阿萍一行人,疲惫的淙淙被阿萍换着背到背上,一路睡到了贼窝。

山林中光线昏暗也不怕,牛圣婴掌变拳高举着手引动体内真火,照明强度可比凡火强多了。

他这简单露一手更让盗匪众人会断了肠子,觉得自己惹到了妖人、异人之流。

众人沉默着来到贼窝,这是一个落在半山腰的山洞,位置极妙,藏在两道小瀑布之内,小瀑布落下形成溪流落在山下蜿蜒而下,倒是个隔绝人气的好地方,唯二的缺点就是路滑和湿气较重。

开口说要给他们带路的男人打头见面就一拳打晕的留守的一人,回头朝阿萍弯腰点头后,才领着他们进去。

山洞的洞壁,可以看出人为开凿的痕迹。进去前看空间还算大,里面或站或躺有五个女人,八个小孩,但等着阿萍他们牵着俘虏进去后,就显得拥挤了。

阿萍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些女人,尽可能平静地对她们说出自己这行来此的目的。最后才退开一步走到牛圣婴身边和他一同将众盗匪们踢倒在地上跪下。

做好这事后,阿萍亮出自己的不周,拿出一把剑放在贼窝里的女人面前:“你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今夜过后一切就结束,出去后在新地方生活,只要你们不说出来,谁也不知道你们的过去。”

“再有就是孩子,如果你们不想带仇人的孩子,我会安排他们被收养,以后也不会和你们见面。”

女人们一个个头发乱糟糟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因为很少洗澡,身上皮垢堆积,都顶着一身黄皮,眼神迷蒙,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孩子们躲在女人们的身边,大些的一脸忐忑,小些的更是懵懂。

阿萍知道如何对待这样的女人,她耐心地不催促她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挺着肚子的人颤抖着拿起阿萍丢在地上的剑,牙齿打着颤却用力朝着匪首的脑袋胡乱劈砍。

是任谁都看出她的脆弱,看出她的狠。

哪怕像是她孩子的人上来阻止,也被这个女人甩开。她一直砍一直劈,最后发现自己这样做并不能杀人,立刻就握住剑身朝着匪首的脖子压去。

在阿萍手中风光无限的法宝,被这女人像是锯子般使着,直到匪首头身分离,她才停止。

有了这个人开始后,其余女人一个个像是疯了般扑向盗匪们。

没有兵器她们就用牙去撕咬,要是想要武器他们就砸碎碗用瓷片或是直接用筷子。

哪吒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眼睛都瞪大了几分,形容不出心里的滋味。

到底是没吃饱过的女人,她们很努力也没在短时间内杀完伤害他们的恶鬼。

就在阿萍认为她们还需要半个时辰时,山洞外传来了人的脚步声和拐杖的敲击声。

女人们仇恨的眼神看向洞外,这眼神比她们看群盗们狠多了。

是谁来了?

阿萍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进来的是一个身形佝偻面容和善的老妇人。

她才走到洞口朝内一探觉得见势不妙想逃,就被靠着洞口站着的哪吒抓住,一把丢在地上。

“她骗我们!”

“该死的老太婆!摔倒!上门讨水喝!迷路!她花招最多!”

“可怜我哥哥背她回家,却被杀了!”

“她最该死!我恨她!恨她!”

“她那个儿子也不是好东西!狼狈为奸!”

阿萍用力闭了闭眼睛,忍下了心里暴戾的情绪。

刚才给他们带路的男人因为走在前面这会儿已经死了,也亏得他死了不然阿萍真的会问候他的祖先。

你的老母亲是个老伥鬼这事要早说呀!

幸好她发誓时加了不少甲,不然她还真会给伥鬼养老。

阿萍无视掉其余还在苟延残喘的盗匪们哀求的眼神,无视掉女人对老妇人疯狂报复,低声说:“血债血偿,报完仇就做回人吧。”

贼窝中女人们疯狂的报复,惊醒了在阿萍背上安睡的淙淙,年轻的姑娘第一次直面了人性的疯狂。

她看呆了,接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靠在阿萍后劲处。

阿萍察觉到孩子醒来后,轻声问她:“害怕了?”

淙淙先摇头后点头道:“我觉得这里死了的活了的都不像是人。”

阿萍叹息道:“可这就是人。”

叹完阿萍又道:“人性就是如此,有的高洁闪耀如日月星辰,有的龌龊如粪土泥垢。淙淙要学会相信人性时也要对人性保持警惕。”

“我记住这话。”答完淙淙又说道:“吃饱饭读书认字法律法规健全军队强大,才能养出好人,学成后我会努力的。”

她像是发誓般说出这句话。

阿萍嗯了一声作为答应,不由想起自己另一个孩子,淙淙这性格够坚毅像她母亲。

也只有这样的性子才能做出大事。

贼窝里的疯狂持续了快一个时辰,孱弱的女人们几乎将所有盗匪碎尸。阿萍他们就像旁观者们看完了这一切,到最后帮忙的时候,他们都无法找出那老妇人大些的尸块。

对于这世上诸多迫害,来自同性的伤害才是最不让人原谅的。

一切结束,女人们找出油灯、火把点亮,阿萍将安抚她们记录她们名字、愿望的事情交给淙淙。

自己收回不周和哪吒、圣婴他们站在旁边观望。

阿萍看淙淙虽然有些生疏害怕却依旧坚持完成了事情,心里很满意。就是这样一代代燃起的火种让阿萍在繁琐的工作中坚持下去,找回初心。

她轻声向旁边站着的哪吒说:“这样的事情,你没见过吧?”

哪吒不语,阿萍却继续说道:“这是在小老百姓中发生的事情,很多很惨却很少被掌权者看入眼中。我想尽可能杜绝这样的事,所以才会努力。为了百姓尽可能少死一些,我们再加把劲儿。”

阿萍脸上还带着笑容,哪吒却不知道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弱者的悲鸣,他习以为常,但是这次的却不一样。哪吒心里有些难受,晃神间他想起瑶池仙女们,很难想象都是女人,这样的女人和天生的女人,甚至是他的母亲生活在同一个世界?

哪吒因为母亲的关系总是对女性抱有一定的退让与同情。

今晚这番遭遇让哪吒明白阿萍为什么做事为什么有时候很急又有时候很慢了。

因为要想斩断这样的恶事,光是暴力是不行的,需要实际的米粮房地兵来支持。

哪吒眼神复杂地看向阿萍,他好像明白师父为什么把他塞入这次行程中了。

师父想让他别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去看众生皆苦,再去寻找相同痛苦中解脱的办法。

哪吒朝着贼窝里的孩子们看去,虽然彼此根本不一样,但他还是在这群小孩身上看出了些相同的影子。

或许一直以来他都沉浸在一个虚伪的梦中,他的敌人除了李靖还有他的生身母亲。

无法彻底的清醒,就是彻底的不清晰。

不仅是他们,他这个神将也需要从头再来的机会。

哪吒想明白后道:“我会看清楚路上发生的一切的,所有我都会思考。”

这世间所有人都在痛苦,那神佛怎么能永远极乐。

阿萍和哪吒的谈话点到为止,等淙淙处理完事情,一行便在原是贼窝的山洞里休息了一夜。

等到第二日天明,众人启程前先将女人们和孩子们送回了根据地,因为根据地的距离离他们最近,等这群人养好身体后,今后的路怎么走再让她们自己决定。

昨晚一夜过得很心累,到了白天一行赶路时精神便有些萎靡不振,直到他们赶到最近的一个小镇,重新见到人烟时,一众人吃着午膳,面对着热茶热菜气氛才回暖不少。

就在他们吃饭的时候,一行人又听到了一则奇闻异事。

好笑的这事还和阿萍有关。

原来是这个小镇在很久以前她和牛圣婴来传过学说,指导过农人种地,所以在此间,阿萍拥有一座神庙。

这些年香火都未断绝,但最近两年稀奇的是‘她’在庙中显灵了,还是特别灵验那种。

阿萍偷听着饭馆中人们的谈话,心里觉得好笑,面上也笑开了花,她笑着摇头道:“我们在这住上几日,也好看看我是如何显灵?”

牛圣婴也挺好奇阿萍显灵的事情,笑说道:“显灵有意思,人倒是好装,可去哪里找一头会说话的牛来呢?”

是了,原本时间就对不上,再加上阿萍当初可是骑着牛圣婴的真身在人前行走。

一些假装她的存在,到底是怎么假装呢?

淙淙也想不明白,但她认真地猜测:“是妖怪吧?”

哪吒跟了一句:“凡人有时候装神弄鬼的本事也不差!”

正说话间饭馆内有进来一个人,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书生?

看气质像是书生却穿得像个乞丐,偏偏饭馆中其他人见了他却非常尊敬他,如同看到一个有本事的人。

掌柜笑着迎接这位书生:“仇书生今天来吃点什么啊?”

被称作仇书生的男人垂着眼很没精神地懒洋洋说:“一碗阳春面。”

“好嘞,小二上阳春面!”掌柜连忙招呼,又亲自伸手接了仇书生递来的饭钱。

众目睽睽下,所有人亲眼看见仇书生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粮食结账!

这有点匪夷所思啊?!

阿萍不解却知道招小二过来问话:“小二哥,你这还能收粮食结账?不然我也……”

阿萍话没说完如愿地被小二打断:“我们这只有仇书生能用粮食抵饭钱!”

拒绝完阿萍想占便宜的想法的小二像是很得意于自己拒绝的果断。但他又瞧着阿萍面露失望,因为着阿萍漂亮的脸蛋,小二不忍看她难过,连忙对她解释道:

“那稻米可不是普通的稻米,是稻禾祝福过的神米,能驱邪安神保佑家里丰饶度日的好东西!”

阿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淙淙看情况跟着插话过来想和阿萍一起向店小二套话:“这样的好东西该怎么获得呢?是不是要供香油钱?”

小二不屑道:“嗤,这好东西岂是花钱能买到的,这讲究心诚则灵才能拜到的好东西,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能得到!”

阿萍听了感觉不好,觉得自己仿佛代言了什么不良宗教。

她个社会主义接班人可不兴贴上这标签。

阿萍又问小二:“小二哥,这稻禾娘娘该去哪里拜呢?我们也想试试。”

淙淙跟着求问着,两人磨了店小二一会儿才知道这稻禾娘娘庙在镇子东边。

好奇心催促下,一行快速吃完饭菜就直朝镇东奔去,然后大家就到了一处破庙。

阿萍:“?”

真正灵验的庙宇会是这样子?

她不相信却也没办法地踏入像是个废弃野庙的庙宇中去。

进了大门过了前院,阿萍还未入正殿就看到了里面躺着的一地乞丐。

她愣了一下看向身边的一妖一神:“有妖气吗?”

牛圣婴摇头,哪吒也摇头,他们没感觉什么不对。

大人们没发现不对,淙淙奇道:“他们大白天睡觉真的没问题吗?”

“是呀乞丐白天入眠,晚上乞讨,谁又会乞讨给他呢?”阿萍皱起眉头仔细看了地上沉睡的乞丐们,之后才去打量正殿的陈设。

看来看去,她发现这神殿正常得很,唯一不对的是来自这里的传说和明明不是冬春,却已经缩在正殿睡觉的乞丐。

总不能一群人都是懒乞丐吧?

大家的好奇心正不同程度飙升时,一行背后传来让人有些耳熟的声音:“是来给稻禾娘娘上香的信徒们吗?”

大家转身看见了刚才在面馆吃面的仇书生。

这回可能是距离近了些的原因,阿萍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像是谷物做熟后的香气,又感觉不确定是什么谷物的气味。

阿萍对上仇书生的笑容,问道:“这里上香有什么讲究吗?”

第136章

眼前说话的书生有着一副好皮相,生得细皮嫩**红齿白。就算穿着一身破鞋烂衫,任谁看他也得出他并不是贫家出身。

众人打量这位仇书生时,他也在看众人。

他认得出眼前这群人,毕竟不久前他外出吃面时,曾经与他们有一面之缘。

单只有一面之缘的缘分,仇书生却忘不掉眼前的美人们。

尤其是现在和他说话的这位碧眸美人。

其余众人虽说也生得一副好皮相,可也抵不得她眼含春水,波似暖阳灿灿。最主要是这个女人她身上有着一股灵气,他见了她只会想到春生夏阳,任何一切明媚可爱的风物。

仿佛,仿佛在众人中只有她是彩色的,也只有她身上笼罩着熹熹融光。

也不怪仇书生被阿萍的形貌吸引,毕竟她可是在脏兮兮的幼年时,也能凭借样貌从妖口逃生的美人。

仇书生静静地多看了阿萍几息,才回话道:“无甚规矩,稻禾娘娘是大慈大悲的神仙。诸位小姐相公上香时,切记心诚则灵便是。”

大慈大悲……

阿萍听见这形容词后,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几下。

她想这是形容观世音菩萨的词语吧?她一个红尘人,哪里来的多余慈悲呢?

这世间是众生的世间,永远能无条件救赎自己的人,只有自己。

阿萍抬头望向庙中的泥塑神像,看着她模糊不清的面容被从烂瓦缝隙打下来的天光轻抚,显得格外陌生。

这不是她,现在未来也不是。

“听你这说法,娘娘她倒是法力无边,合该我们摆摆。”

她脸上挂着仇书生看不懂的神秘笑容,他正想发问,便又听见跟在这美人身后的俊俏后生搭话:

“你是此处庙祝?”

仇书生看过去,遂点头道:“我家老人幼时曾见娘娘下降的仙事,有点缘分,待我长成便接了管理庙中事的职务。”

牛圣婴听了这话,右眉上挑,表情带着些古怪的神色。

顿了顿,他说道:“那你家人很有福气嘛,我们也不和你闲话了,我们今日前来就是想瞧瞧你家稻禾娘娘是怎样显灵?”

他这话说得冒犯,别人听了不如何,淙淙却蹙起眉来,面带犹豫。

她觉着牛叔这话说出来像砸场子似的,让人听着耳热。

到底是年纪小,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还不成熟,一时之间既没有看见另一个叔脸上的跃跃欲试,也没有看见仇书生脸上的浑不在乎。

淙淙还在纠结着自己这个小辈到底该不该开口打圆场时,仇书生已经先一步动作。

他往庙内走了进去,在角落的木柜中找出一把香分给眼前众人,道:“诸位先上香吧,等香燃毕我请诸位吃一餐斋饭,饭后你们自会看见娘娘显灵。”

方才一直沉默不言的哪吒道:“既然待会儿有神仙显灵赐福,那这些闲杂人等就请出去吧。”

他的眼神在庙内睡得香甜的乞丐身上一点。

仇书生燃了香烛分给众人,道:“信徒们无分贵贱,娘娘面前人人平等。”

话说完,手中的香已经分完。

又见阿萍一行人有序地在排队上香,不需他多言,就走去角落推出泥炉、铁锅等做饭器具来摆弄。

阿萍他们上香时都保持着警惕,眼角余光都瞟见了仇书生的动作。

看见他一系列的举动,心内都为稀奇,心想庙祝在庙中埋锅造饭,这举动真罕见!

如此反常的举动,让他们都暗自警惕准备看这书生要玩什么把戏。

眨眼间供桌上的香炉里,已经密密麻麻燃起香来,另一头的泥炉内也燃起木头、石炭。

庙内一众安静等待着,渐渐水沸的咕噜声响起,在场者的眼睛都看见仇书生往锅里丢下一把黄米?

是黄米吗?

伴随着锅内粮食煮熟,阿萍心中又起疑惑。

因为空气中逐渐浓郁的米香不像是大米的香味。闻着味儿倒像是小米的香气,可是小米绝对没有锅中这么大一颗。

这是什么还未被人发觉新粮种吗?

阿萍想到禾国内进展缓慢的杂交粮种实验,忍不住站上前了些。

她朝仇书生问:“仇书生,这米是你从哪里买来的?可有能做种的卖给我些?”

仇书生道:“不是我买的,是我家种的米,祖祖辈辈都种这米。”

阿萍:“哦,这样啊。那你能带我们去你家田里看看吗?”

仇书生听了这话,想他们果然是那地方出来的人,都关注着这些。

可是拿了这米又有什么用呢?他瞥了一眼在地上睡得香甜的乞丐,手上搅动米粥的勺子速度加快,让米香在空气中更加浓郁:

“去看看也行,等你们用了斋饭醒来后就可以。”

阿萍疑惑道:“醒来是什么意思?”

他们一行都不是能随时随地放松警惕的人,怎么可能在瞧着就知道有古怪的庙宇中歇息。

仇书生手上搅粥的动作不变,却快速抬头对着阿萍笑了笑,这笑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怪意。

这表情就像是长者对幼童纯粹的宽容与喜爱,她心想。

“没什么意思,只是我的耳朵很灵能听见人肚饿的声响。”

仇书生说完又去瞧了一眼庙中安睡的乞丐们,笑道:“你们也饿了,就像这些人一样。别害怕,我会让你们安定下来的,睡吧小姐,睡着了你们就不饿了。”

说完,他低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样,低声呢喃了一句话。

若不是阿萍离他离得近,也听不清他说的话。

他说:“娘娘保佑,我能喂饱你们所有人。”

眼前说话的书生语气里带着一种平淡的疯感,听得阿萍脊背过电般窜起一串鸡皮疙瘩。

空气内的米香味,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侵占了整个大堂。白色的水蒸气飘荡在四周,让庙中神像的身影逐渐模糊,带着些诡异的神秘。

这会儿阿萍想屏住呼吸也来不及了,困意如附骨之疽般难以摆脱,头脑渐渐昏沉。

从阿萍问话到她反应过来中招后这么长时间,身后却一点动静都无,安静得吓人。

这次怕是轻敌太过,要阴沟里翻船了……

她昏迷前这个念头在脑内一直反复,直至五感彻底迷蒙。

“砰!”

庙内最后一声响亮的动静,便是人昏迷倒地后所发出的声音。这声巨响后庙里就只剩下众人熟睡的呼吸声伴随着粥水噗噜噜发出的水声。

仇书生很谨慎,继续坐在炉前熬粥。

待粥水煮到粘稠复又添了两道水后,他才缓步走到阿萍一行人面前细细打量。

说要细看众人,他却略过离他最近又是最好看的姑娘,反而去看后面两个熟睡的后生。

另一个小姑娘,他却不在意,这是因为他在观察这伙结伴同行的人时,一眼就看出了小姑娘满脸的青涩。

心内藏不住事的小孩不需要他警惕,真正需要他注意的是在入睡前最后一刻反应过来的两个小子。

他们两个眼瞧着就不好惹,皆是一脸凶相。一个睡前面露挣扎,显出副狰狞模样,另一个在闭眼前亮出一个金环欲要伤人。

都不是善茬啊,仇书生边摇头晃脑边弯腰掰开后者手心,从其手中抢出金环。

“嚯!好重的兵器!”

仇书生惊呼,他下蹲着身子使力都无法将这金环拿起,心内不由猜测这家伙什莫非是金子做的?

在他的见识中,只有金子打造的物件才会这般闪亮又沉重。

有心拿起金环,可惜仇书生试了又试接连失败。好在这武器是个环,落地后及时扶起,他倒把这金环推到墙边的柴火堆中藏起。

柴火堆处俨然是仇书生藏财的密处,除了乾坤圈,这里还堆放着各色粮袋、荷包、包袱卷等物。

等放好金环这个在仇书生眼中最贵重的物件时,他又挨个将地上酣睡的人身搜遍,把他们的武器分别隐藏在庙中各处。

一番好忙活,尽显其心思细腻谨慎至极。

照以往的经验,仇书生做到这里时已经可以休息了,但他站在原地想了想转身回去了煮粥的泥炉处。

他从炉内用未烧尽柴枝扫出些灶灰草末在地上,待灰烬散去余热后将其放在掌心搓揉。等手掌黢黑一片后,仇书生站起身来,挨个往地上躺着新来的人们俏脸上抹去。

不用多时,几息间地上睡着的美人们就污了面容。

仇书生看见自己亲手塑造的小黑脸们,满意地笑了:“哈哈这就好些了。谁叫你们长得这样好看,我又不能时刻守在庙中护卫大家,只能出此下策啦!”

笑完他又将几人堆在一处,占据了乞丐堆旁的空地,才重新坐回泥炉前等待。

他在等待什么呢?

他在等待这奇妙的米粥第二次加水后的奇妙。

仇书生耐心地等到这个时刻,重新拨柴添火,让米粥翻滚的平面安静下来。粥面因为火候的变化凝结出一层粘稠的米油,光滑如浆糊,半透明状似鱼胶。

到了这个时候,他就可以窥看入睡者的美梦。

这些仇书生家祖辈相传种植的黄米,其熬煮出的粥水能让人酣睡如梦,沉入自己执着的欲念中无法自拔。

或执着或痴迷在梦中重活一生,而梦外做梦的人将不再饥饿不再困苦,一直美眠到寿元尽头。

因为这神奇的黄米,仇书生的祖辈们多是一生经历非凡,险险将这米一直传到了他这一辈,才被其琢磨出这样的用法。

假借曾经传道于此的稻禾娘娘之名,仇书生以梦度人。

苦恼者、贫穷者、痴愚者、仇书生都一视同仁地‘养育’他们,做他们的新生父母。

在引领他们这类求不得者入梦后,作为报酬仇书生将会观赏他们痛苦的根源。

今日来的四人,他先看谁好呢?

仇书生没纠结多久,就选择先看四人中年纪小的那位姑娘的入梦前径。

他想小姑娘嘛,年纪小经历不多,她的梦应该是轻松愉悦的。衣食无忧?锦衣玉食?满足这两个前提后应该就是嫁个如意郎君然后相夫教子最后含饴弄孙。

这样美好又顺利的人生,仇书生还没见过,他期待地望向锅中的粥面之上。

———

淙淙睡着了,奇怪的是睡觉时她人应该是没意识的,不知道自己是在睡觉才对……

但为什么今日她却能清晰地感觉自己是在睡觉?

不对啊,淙淙在心里重复着。

她这会儿不应该是在睡觉啊,她和、和……在一起?

啊,记不清了。

年轻的少女面露挣扎,好似要从梦中醒来,正在似醒非醒的缝隙间,她耳边突兀地响起断断续续却练成一串的喘息声。

粗喘。

闷哼。

唾骂。

尖叫。

还有令人恶心的嘤笑。

淙淙听见这笑声后眼睛猛地睁开!

大抵是因为用力过度,她眼眶泛起血色,眼白中遍布血丝,这是一双隐忍着暴怒的眼睛!

她想起来了!!!

这是她学成后第一次外出历练,她在山林中遇到了两波山匪。第一波她打退了,却被第二波暗算了,她记得她被逼到绝境滚落下了瀑布,最后阴差阳错被水流冲击到匪巢。

淙淙记起来,她当时脑袋磕在了山壁上昏迷过去了。

所以,她现在为什么在床底?

还是谁把她藏在了床底?

在发现自己醒来后心中的疑问换了个遍数量却没有减少,淙淙摸索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匕首窝在手中。她想现在应该有个可以偷袭的机会!

她要杀穿这个地方!

这样想着的淙淙曲起腿向外蹭出去,小心向外挪出半个脑袋,可她脑袋刚露出就被人按了回去。

那是只细瘦而满是污垢的女人的手,在把淙淙推回床底时却爆发出了与外表不同的力量。

淙淙被按了回去,眼前重新出现了简陋的床地板。

或许是因为眼前所见颜色暗淡,淙淙的触觉格外敏感。发顶处沾染的湿热汗液变凉的速度被她寸寸感受。

虽然不清楚外面推她的人是谁,但她隐约感觉这是好意,淙淙便抱紧匕首再度忍耐了下来。

就在她握着匕首强忍时,没过多久她又听到了外面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兽血的腥臊味袭来。

味道越飘越近,淙淙闻之欲呕。

要知道在禾国,她吃的肉都是香的,哪怕遇见活的牲畜,它们的体温也没有那么重!

要、忍、耐!

淙淙抬起左手,狠狠地咬住自己的手掌,以痛感抵御呕吐的反应。

她现在一个人打不过这么多人,要等他们累了或者是睡觉了,再偷袭。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她头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肮脏污秽的欲望原本无形,这一刻淙淙却觉得它凝结出了形体在空气中挤压着她的身躯。更甚于,她觉得它甚至随着自己的呼吸钻进了自己的体内,蹂躏着自己的肠胃。

为什么禾国外少了妖怪作乱,却多了人为的恶?

明明他们只要到达禾国,不、不到的话他们向禾国求救,也能得到帮助。

现在禾国的粮种不能说让百姓顿顿吃饱,但只要勤快种地,一年四季是不会挨饿的。

为什么啊?

他们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赶走妖怪后,人就替代了妖怪的作用吗?

淙淙心中混乱一片,眼中所见和从小所学产生极大误差,在她内心碰撞时研磨着她的灵魂。

混乱是混乱了,她只能选择去完成自己在此刻心中迫切想做的事情——杀了那些以同族痛苦取乐的男人!

因为这个清晰浮现在心头的打算,淙淙等到了晚上。

守夜的两个男人站到了洞口,她看见了他们的影子印在地上,动着打着哈欠,之后便渐渐不动了。

淙淙觉着要到动手的时候了,下一瞬却看见地上又出现两道女人的影子,扭动着朝守夜的两个男人靠近。

她呆了一瞬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到底年纪小对于一些龌龊的画面,下意识想要躲避。

但这会儿淙淙不能躲避,她又看见先前那只推她的手了。

现在这只手勾着食指与中指,轻轻弯曲活动,在告诉她这会儿可以出来了。

那就出来试试吧!

淙淙像是只灵活的山猫蹭地一下从床底窜出,趁着守夜的两人分神,手用力的划下,力气大得使匕首与血肉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先解决掉两个,然后便是快速对就近处的男人下手。

要抹脖子不能捅胸,怕骨头卡着刃。

后来空气中蔓延出的浓郁血腥味惊醒其余的山匪,洞穴里杀成一团,血肉横飞。

———

“嘶!——”

梦境外观看的仇书生倒抽一口冷气。

平滑的米油似乎因为画面的腥红,自身也发出了铁锈气息。

他看到了和自己预料之外的画面。

腼腆清秀的小姑娘,在梦中世界活得与众不同。她没有幻想敌人变得脆弱任她蹂躏,也没有想象敌人忏悔求饶。她只是冷酷而又坚定地诛尽罪恶,血洗污浊。

仇书生又倒抽了一口气,伸手捂住胸口,他感受到自己的心在狂跳,刺激得他指尖颤抖不停。

还是看看其他人吧……

他想着去瞧瞧别人好了,这个小姑娘应该是意外,总不能还有人和她一样。

仇书生拿起勺子搅碎米油,等待一会儿后粥面米油重新凝结,其上又映出了新的画面。

这次上面映着的场景却更加刺激,惊得他失了神,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米油上一片更深的血色!

有海浪声!有男女老少的哭喊声!还有男人的斥骂声!

百丈的海浪掀起,水墙般朝着岸上推进,一路碾碎着经过的事物,这场景对于从未见过大海的仇书生来说非常的骇人。

这景色是毁天灭地的绝望天灾,而景中人却有着和天灾不相上下的残酷。

那是一个年纪稍小的少年,他手持利剑,上衣敞开,衣摆烈烈随风。同少年敞开的衣襟一样敞开的还有他的胸膛。

这个人、这个人活生生地将自己开膛破肚!

更可怕的是,在他的左手还攥着一根血糊糊的骨头!

做出这样残忍到惊骇人世举动的少年,他还能是人吗?他应该是个疯子!他绝对是个疯子!

仇书生再也忍不住了,他扭头朝着身侧的空地干呕不止。

先是杀人不眨眼的小姑娘,再是这个生刨自己不眨眼的少年,这群人到底什么来历?!

一个个是什么天魔星降世吗?

他干呕完不敢再看下去,抖着手想再次转换米油上的画面,下一刻一声嘲讽意味十足的男声,止住了他的举动。

仇书生坐在原地猛地打了个哆嗦,他害怕地四下张望,紧张地问“谁?!”

“真是令人怀念的记忆啊,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当年的事每次回想起来我总是记得特别清晰。”

声音入耳,自带着一丝寒凉至极的阴郁冻得仇书生汗毛倒竖。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在转头过去的刹那间,他眼前出现了一点刺人的寒星!

这寒星一点不是仇书生的想象,而是切实存在的锋锐枪尖。

最细最利的一点,与他的眉心相距只有纸薄。

一切来得突然,快得仇书生连惊恐的尖叫都来不及发出,像只呆傻的蔫鸡定在了原地。

仇书生记不清在这逼命的时刻,自己呆傻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时,嘴却快脑子一步,唇肉蠕动间,他声音嘶哑地吐出一个名字:

“哪吒!”

哪吒垂眼盯着自己枪下的凡人,道:“是我。”

回应了一声后,他眼神冷冷地上下扫了这人一圈又道:“偷窥别人隐私的小人,用你的命来给我赔罪吧。”

他语气平静,将神明杀人的恶事,说得像是戳死只虫子那么简单。

言谈间,他手中长枪已经往前送去,骇得仇书生仰翻倒地,生死瞬间为了活命,他尖叫着说:

“你不能杀我!神仙不能伤害凡人,你会受到惩罚的!”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我向你道歉,你可是神仙啊!”

他第一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外面明明是无风无雨的和熙天气,却忽地在天际炸出一道暴烈天雷!

这像是应约而来的雷,似乎给仇书生添加了不少底气。起码在这会儿,他敢放开呼吸了。

有了依仗后,他哆嗦着向哪吒反复道歉,心内惊怖反复。

总觉得就算有了依仗,他也没、没有多安全……

天上响雷时,哪吒确是停手了。

他看着是止住了杀机,可但凡仇书生敢抬头去看哪吒,凭借着哪吒此刻面上的神情,他就会知道自己的直觉是准确的。

哪吒被挑起杀心时,脸上的表情从不会像他人一样变得狰狞,或是兴奋。

他自从死去一次后,脸上表情总是冷淡且阴郁的,渴血时也不过是变现得比平时更加阴鸷些。这都是因为他早在年少时就经历过太多让他暴怒狂啸的恨事,他也确认了在那些事之后再没有任何事能激起他的真怒。

这会儿面对自己枪下不知死活的凡人,哪吒心里不过是冒出些被冒犯的不悦。

他微侧着脸,像是猫科类的野兽在盯着自己爪下的猎物,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纯然的野性与杀意。

哪吒语气平静地对仇书生又说了一句话,说话的语调轻飘飘的,给人一种虚浮的温柔错觉。

他说:“猜猜看,在天雷劈下来前,我能捅你多少次?”

仇书生急促的呼吸声戛然而止,他屏住了气,不敢动弹,像是已经半死过去了,在彷徨的情绪下彻底放弃思考,变成了待宰的猪羊。

“噗嗤!”

鲜红的血液溅出,撒在了他的面上。

原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有人出手夺住了取命的枪尖。

淙淙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将过来,双手死死地抓住了枪头,阻止住哪吒杀人的举动。

她面色惨白,带着些恍惚,似乎在她反应过来前身体先脑子一步,在她意志的催动下做出了这样的举措。

淙淙面对起了杀心的哪吒时,她当然是害怕的,但在害怕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叔,就算你气急攻心了也不能动用私刑。这人的性命处置,活罪死罪的评判都要等受害的所有人来评判。”

第137章

淙淙的一番慷慨陈词, 没有对哪吒造成太大的心绪波动。他手一动,长枪后移,看向她, 道:

“别抖了,蠢兮兮的。”

也是他说了,淙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在颤抖。

她想她大抵在心里一直是害怕眼前这位的。

尽管他是三界赫赫有名的神仙, 尽管他形容俊美,淙淙始终是害怕祂们的。

这些因为萍姨的关系, 纵容她亲近的神仙与妖怪们。

以前经历太少,就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心中有着一丝掩藏得极深的恐惧。这恐惧是天然的, 就像羊对着虎, 虫对着鸟,因为物种不同,天生的本能一般藏在她的身体里。

此番特殊经历, 让淙淙平白多了一世历练,也让她的眼界开阔,轻松地看清了自己,也明确地认识到自己和萍姨的差距。

她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变得和萍姨一样勇敢, 但她要做到自己能做到的!

想到这里,一股充沛的感情盈满淙淙的胸膛。她瞥了一眼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被骇得瘫在地上的仇书生,心想这人对禾国与萍姨都有大用。

不说这能培育出特殊粮种的能力, 光是他这会儿坑了他们一把的特殊粮食,用处可大着呢!

没看眼前不知活了多久的神仙不也中招了吗?若是以后其他的非人之物也能迷失片刻,他们未尝不可趁机下手得利!

此番入梦, 淙淙切实地在梦中过了一生。她猜测着应该是为了模糊入梦者的认知, 她梦的起点与现实混合,让她熟悉地陷了进去。

从匪窝救人开始的一生, 淙淙自己从零开始救人、养活人,到千辛万苦的建立了一支势力,其中万般辛酸伴随了她梦中六十载。

期间她遇到过背叛,也遇到过想要与之携手一生的良人,这些那些林林总总。身边聚集了很多人,也离开了很多人,一些人来了倒下了,一些人走了在时光的摩挲中面目全非。也是感谢这些梦中人,让淙淙的稚嫩的灵魂变得成熟,在梦中寿尽的最后她得以看穿梦境。

她那艰难的一生都是梦。

说白了梦境的建立是围绕着入梦者的认知建立,更多梦中人不知道或是一知半解的事物是无法建设起来的。

一般人入梦所求不多且常见,所以入了迷障便不好脱身,而淙淙不一样。她受到的教育和生长环境优于这世间的多数人,她的人生是旷野,可看到的角度太多,可以选择前进的方向太多。

阿萍致力于在禾国播种的新思想种子,在淙淙这样的下一代心中成长传递。于梦中淙淙一生没停止学习,她致力的研究到最后止步不前。

研究结果诡异得既没有成功也没有失败,让她察觉了不对,也让她在最后的最后回忆起了教导她的老师们。

淙淙从小就混在禾国的管理层和书院里,因为父母身上政务繁忙,她能说是吃另类的百家饭长大的。

她有很多师姐师兄,也看过他们从实验室中闹出各种的‘花样’。

可以说在梦中不管她做什么研究往哪个方向使劲都没出什么奇葩的事情,这让淙淙心中的怀疑逐渐扩大。

勇于探究专心求证的思想,让淙淙得以从梦中清醒。

醒来的一瞬,她来不及感慨,就看见不远处哪吒欲要伤人的可怕画面。

这种情况下管不了太多,她下意识飞扑过去阻止。

好在她醒得及时抱住了这书生一命。

方才听见哪吒一句语调平常的话,又见他收势的步调,淙淙心下一松。

还好,自己凭借萍姨的关系,在他这里还有点面子。

危机缓解了,淙淙这才感受到手上的伤痛。她轻嘶了一声,低头看见自己手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忙问地上瘫倒的书生:“你这有药吗?”

这话重复了几遍入耳,仇书生才反应过来,连忙从地上爬起,从他藏宝的柴火堆里翻找出几个纸包瓷瓶递给淙淙。

这人倒也识时务,见淙淙上药不便,自己去洗干净了手小心翼翼地给她上药,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

手上的药粉火辣辣地疼,疼得淙淙啪嗒啪嗒掉眼泪。

好在她现在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而是加上梦外年岁足有七十好几的小姑娘了,她能忍得。

于是能忍的老小姑娘边掉眼泪边问在一边还阴着脸的哪吒,道:“叔,现在该怎么办?”

哪吒收起长枪,右手向前一抬,忽地从草垛里飞出一物,金光闪闪,嗡鸣不止。

他召回乾坤圈,缩小其体型,让它变成手中金环挂在右腕,这才不急不缓地回答淙淙的话:

“不急,这粥水的危害很轻,反倒能增加入梦者的阅历。你我先瞧着阿萍和那小牛的梦中游戏,等她醒来。”

言罢,他走到煮粥的泥炉前一脚踢飞碍事的矮凳,盘膝坐在了炉前。

都不用仇书生开口,他心念一动,伸手隔空在粥面一抹,瞬间米油上又起变化。

一旁的淙淙见哪吒完全不想询问自己的意见,无奈之下将罪魁祸首的书生赶到哪吒身边蹲下,又自己用脚勾回他踢飞矮凳坐在书生旁边。

待将人夹在自己与哪吒之间的位置后,淙淙叹了口气明白自己的处境无能为力,便也探头跟着哪吒看起粥面幻境。

其实撇开担忧之情,她还挺想知道牛叔和萍姨会做什么美梦?

牛叔的梦淙淙不知晓,淙淙倒是挺想看看萍姨她会不会梦到她语言中存在的大同世界。

哪吒和淙淙倒是准备好了,被他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仇书生就心内惨了了咯。

往日好用的把戏渡不了今日常见的太岁爷,他也只能哆嗦着告诉自己识时务者为俊杰。

宛如淋雨后的缩脖鹌鹑,仇书生坐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小心地和着身边两位看起了热闹。

说到哪吒弄法的瞬间,他心念一动选择先去看牛圣婴的梦境。

无他,就是一点他的私心,他想在牛圣婴的梦中他或许能看到其与阿萍的曾经,他不知道的曾经。

不先去看阿萍的是哪吒他不想,因为他在又回忆起过去的不堪记忆后,再去看阿萍…他怕自己会对阿萍心生恨意。

多可怕的心思,哪吒光是察觉到了自己这个想法就觉得匪夷所思。

他明明是对阿萍心怀倾慕之情,为何又会对她有恨呢?

眼下想不通,他也没心情再去思考,不如去瞧些能让自己心情好起来的事情。

———

米油上起了变化,一神二人探头向锅内望去。

先看绿油油柏森森,松柏奇木,鲜花异草,又见仙鹤衔灵芝,白鹿踏彩云,好一个神仙洞府,自在逍遥地。

索索索一阵抖动林叶摩擦声,于山林中走出一个俊美冶丽的红衣少年。他扛着长枪,枪尖挑着几只色彩斑斓的野鸡,腰间别着几只端起的野兔,兔耳夹在他的腰带间,使得兔子随着他的走动而摇晃,带着点他步伐活泼的义气。

除开这些收获,又见他的左手捻着支带露的仙草在鼻尖轻嗅,面上自得尽显少年风流。

“圣婴~”

幻境中穿出一声女子娇呼,怯怯娇娇地含着情谊,搔着情热少年妖怪神魂。

“阿萍!”狩猎回来的妖怪开心地向前奔去,迫不及待的架势风驰电掣般朝碧眸乌发的丽人而去。

阿萍乌黑亮丽的长发编成长长松松的辫子垂在脑后,肌肤莹润白皙,双眼清亮柔和含着蜜一般的情义。

应着情郎的呼唤,她朝着他的方向走去,一身独特的民族服饰随着她的走动凸显利落轻松。

这身衣服与汉人的不同,没有太多的层层叠叠,丝缕缠绕,吝啬地藏起女体的美好曲线。上衣短小,衣摆垂着彩色草珠,随着人的走动而摇晃。

一抹楚腰瘦而有力,肌理光滑,青春活力,随着珠串摇晃出惹人遐想的光景。

这样的打扮对人冲击极大。境外的仇书生心里念着非礼勿视,垂下头躲避。淙淙小脸通红,边看边抖为着自己窥到长辈少女时的青涩风情而羞涩。

但她羞归羞,却默默找出纸笔,研墨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哪吒倒是没有身边两个小家伙般没见过世面,他看得目不转睛,眼中又不带任何冒犯之意。

他单纯地欣赏着喜欢的人的美丽,轻轻在心里赞美了一句甚美。

但没等他多欣赏几眼,面上长眉急促拧紧皱起。

原是梦境中画面不从境外者的心愿,随着梦中妖的心意变化。

梦境中,牛圣婴奔到阿萍近前将手中长枪丢下,长臂一揽将那美丽柔韧的少女腰抱紧。

直接地覆上去,紧紧环绕,如此理所当然,无声的表明自己对其的所属权。

牛圣婴低头埋首于阿萍的鬓边,深吸她的发香:“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嗯?”梦境中阿萍疑惑轻哼。

伴随着她微微抬首的好奇神态,牛圣婴轻笑一声,抬头将手中仙草塞入口中细细咀嚼。

咬动嚼碎的行为停止后,他的另一只手穿过少女的发丝,将少女的脸按向自己。

探向香唇问路,扣门深入,吞咽缠绕。

明明两厢情愿,却因为妖怪的贪婪而现出一种强迫的形式。不容拒绝的喂养挤压,多么殷切,多么渴望。

来不及吞咽的草汁在摩擦间从缝隙漏出,顺着玉颈蜿蜒而下,绮丽非常。

他缠绕着她,喂养着她,相拥着便是极乐。

少女呜咽地接受了心上妖的好意,却还不够,对于少年妖怪来说他还不满足。

妖怪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外出狩猎辛苦,滴水未进,干渴到这个地步他该多饮些。

艰难地脱离香软的红肉,牛圣婴眼带怜惜学着话本上的多情郎君,在少女唇上轻轻一碾。

但很快,他就装不下去了,妖性尽显,顺着浅色草汁流通的方向探寻,如幼兽饮水贪婪啜饮。

从上而下溪水断流,岸边留下青紫痕迹点缀。

稍稍解渴,舌尖满足在唇间咂弄,牛圣婴自己不觉,旁人却能看见他面上似憨醉的痴态。

阿萍如此美丽,这样温顺的让他予取予求,让牛圣婴满足地发出声舒爽的轻叹。

他抱着阿萍,满足地说:“阿萍我为你寻来百年仙草,以后再给你找千年万年的,我们两个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梦境中这让梦外观梦者瞧得面色有异,未等谁忍无可忍换了对象观看时,粥面环境又再变化。

眨眼间又换了一番天地,只见红绸红花红烛,花生莲子百果,红衣一双佳偶。

妖怪少年挑起凡人少女的盖头,四目相对,两情缱绻。

是了这回的画面变了,不再让观者面红耳赤,转而让神看得脸色发青。

不谈梦外仇书生紧闭双眼,淙淙笔走龙蛇,哪吒是面露冷笑,掌变拳握。

这梦…

呵,都给他看笑了。

哪是什么梦中走一生啊,分明是那小妖的艳色春/梦!

哪吒瞧着梦里洞房花烛,都不用猜谁都知道后面会出现什么场景,抬起手欲要换了画面。

就在他转换前的一息,梦境中的洞房花烛夜却添了血色。

哪吒的手放回膝上,他惊讶地哦了一声看向画中牛妖洞穿新娘前胸的手。

这是食欲压过了情/欲?

画中妖着新郎服饰,一派风流倜傥,他眉目含情地望着自己的新娘,说:“阿萍,你这样穿真美,且只给我看真好。”

“可惜你不是我的阿萍,你是我的幻想。”言谈间他抽手而出,双手紧握少女倒下的身躯,紧接着他竟然埋首于这具躯体的伤口中饮血食肉。

啖肉声滋滋,吮骨声咂咂,听得人毛骨悚然。

妖怪吃得认真仔细,珍惜万分,到最后连散落血液都贪婪舔舐,既凶又艳。

看得人目瞪口呆,看得神哈哈大笑。

仇书生算是服气了,他这回遇到的这一行没个善茬,他是明白了!

杀人的杀人,自杀的自杀,吃人的吃人,真真个一群罗刹恶鬼!

干呕的他已经吐不出来东西了,眼角余光一扫却瞧见身旁坐着的少女脸色铁青,却依旧在奋笔勤书?!

仇书生看见她的举动,期期艾艾地用衣袖擦拭自己眼角溢出的泪花。

他明白了,这庙里除了昏睡的乞丐们,就只有他一个是普通凡人了。

呜呼哀哉,他今日是犯太岁了,稻禾娘娘不保佑!

转到还在变化的粥面,其上映出单单一个妖怪,牛圣婴餍足地舔着手指闭上眼睛,随着他的闭目画面渐消。

神人们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不远处安睡的妖,几息间牛圣婴睁开了双眼回到了画外现实中。

果不其然,他在吞噬完假的意中人后从梦中清醒。

他醒来明明是好事却无人接近,淙淙见他醒来了,不由自主地握紧手中毛笔,眼中带着不自知的惊恐。

亲近的长辈突然露出狰狞的本态,让心存侥幸的她心内瑟瑟。

淙淙忽然想到萍姨她知道牛叔对她的欲望吗?

哪怕是假的,他亲时温柔缱绻下口时毫不留情,这真的对吗?

若是萍姨她不知,何其可怕,若是萍姨她知晓,何其可怕。

淙淙冷不丁打了个寒战,悄悄将身躯朝着哪吒的方向依偎而去。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无形间将依赖,投向了另一个更恐怖的存在。

不过这话也不对,无拘无束的野兽和暂时忍耐的野兽,二者谁更可怕,是真不好说!

淙淙的举动表现得很轻微,却瞒不过庙内两个非人之物的眼睛,但幸运的是他们都不在意。

哪吒是完全不在意旁人对他的期望,牛圣婴则是不在意除了阿萍之外的人对他的排斥。

他的阿萍啊,是万中无一的美丽的人。

永远鲜活永不屈服,一双眼睛荡漾着春水像是美丽的湖泊。

初看时只觉湖面光滑磷光璨璨,引着人探寻,靠近了才知道这湖面幽深广阔,若是被它纳入其中便会将踏入者紧紧缠绕,水纳万物又吞万物,看着柔弱却是知其雄守其雌的气势。

都说爱若逆风执炬有烧手之嫌,牛圣婴自己涉如其中却觉得爱若善泳者溺水。

牛圣婴躺在地上咂咂嘴,表情意犹未尽似乎在品味着嘴中不存在的腥甜,鼻尖动了几下寻到自己心爱的人。

翻身就看到阿萍的睡容,软了心肝般甜蜜涌现。他坐起身将阿萍从地上抱起,温柔地拿开她脸上的碎发后抱着她走到众人围坐的锅前。

等坐下后,牛圣婴才笑着出声调侃淙淙,道:“小姑娘你不孝顺啊。我就算了,你怎么能让阿萍躺在地上呢,瞧瞧她沾了一身的灰啊。”

淙淙:“额,是淙淙的错。”

她能说自己不动萍姨,是看到哪吒不动,以为昏睡的人身体不能动吗?

这话说出来有推卸责任的嫌疑,淙淙蠕动几下嘴唇后就垂头虚心受训。

好在牛圣婴说这话只是个活跃气氛的作用,他虽不在意外人看法,却在意阿萍的感受。

给个台阶让紧绷的气氛放松,阿萍醒来后也少些心烦。

牛圣婴盘膝而坐将阿萍抱在腿上,放松身体让阿萍的脑袋枕在他柔软的胸怀上,将下巴贴在她的前额。

心上人被他藏入了怀中,他才有心对众人道:“接着看啊,我也想看看阿萍的梦境。”

是啊,梦境……

仇书生在心里应道,面上一片的麻木。

谁知道他这宝贝米煮出的神粥会让梦中人经历一生呀!谁还记得?

唉,除了面前这个小姑娘,他就没看到谁过了一生……

这个那个破梦的速度一个比一个快,一个也比一个凶残。

谁知道目前还在睡的美人,她的梦里会经历些什么?这个能在这群非凡人中作主事者的人,仇书生肯定她绝不是善类。

就这般在一众期待间,不用作法粥面渐渐显露出最新入睡的这群人中最后一个人的梦境。

不出所料,这最后一个梦中的场景和仇书生看过的所有都不一样。

这内容稀奇得也是庙中还清醒的所有人第一次见的奇景。

———

阿萍做梦了。

是的,她知道自己在做梦,还记得入睡前的场景。

只身一人走在梦境中,四周目之所及全是白雾茫茫,她就在原地打圈。

她不明白仇书生所作所为求的是什么,她只想快快醒来后拿住他,然后讨要精神损失费。

原本还想客客气气和仇书生说说话,一起研究研究种地的,可谁知对方压根就不想和她谈呢?

梦再幸福也是梦,怎么能算是人真实的一生呢?

这作用奇妙的黄米,阿萍现在在脑子里盘算出了无数有关于使用它的妙法。最后却觉得它最佳的用法是拿来治疗心理疾病。

多好的无副作用的药物啊,只要合理使用能治愈多少人呀!

现实压力巨大导致多少人夜不能寐,一个好梦能让人燃起面对明天的希望这多好。

再有就是,这米粥有可能重现人的美好回忆唤回人的神智吗?

多年前,差点走错了害死无辜者生命的经历,阿萍是忘不掉的。那是要有这米,说不定就能唤醒被那恶莽毁了神智的人们。

未来的良药救不了过去的苦痛,阿萍摇摇头就将如果两字开头的念想全部抛于脑后。

后又在原地打转了许久,阿萍望着找不见出路的白雾叹了口气,下一瞬手中亮出一把不周,是丝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腹部捅去。

先试试看梦中的自身受伤能否醒来吧……

她下手果决,当即就利器入肉,血流不止。很可惜她估算错误了,或者是没错?

手握着剑柄的阿萍眨眨眼,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条小路,如摩西分海般破开白雾,专门为她留出的前路。

嗯,这很像是请君入瓮的把戏,但她现在也没办法,那就去探探路。

阿萍可不觉得自己会梦见什么挽留她的美梦。

不管腰上插着的长剑,阿萍松手甩甩手上的鲜血,就那么一路淌着血走了过去。

只一步,眼前场景就转换了,再接着阿萍她看见了让她目瞪口呆的绝世美景,也闻见了让她魂牵梦萦万般痴迷的香气!

与此同时,梦外的观梦者们也看见了这一幕。

“咦?这是什么?”

淙淙不解地看着梦境中的萍姨哈哈大笑着奔向一堆红色长条纸片堆积的大山。

其余人也摸不着头脑,看不懂阿萍的疯狂,暂时沉默着伸长脖子看着梦境中阿萍的表演。

————

“呼!!!—————”

这不是喊声,是阿萍全力深呼吸的声音!

瞧瞧她梦见了什么?

是成山的红票票啊!

这都多少年不见了?她的欲望她的执迷,她为之痴狂的红票票啊!!!

阿萍狂笑地扑了上去,抱着红票票狂笑,状若疯癫,好多钱啊好多钱好多好多!

这世上除了黄金能震撼她,就只有红票票能与它有一争之力!

好智能啊这梦,阿萍低头闻着钱香,评鉴出了这些红票票估计是刚印出来的还带着温度的香喷喷,她不由在脑海中想到这会儿要是天上下钱雨就更有意思了!

梦中随她所想而动,片刻间天上就下起了红雨。

阿萍:“!”

“天上下钱雨了!”

转瞬之间阿萍抛下满怀的红票票,撩起裙摆开始接钱雨。在接了七八兜钱后她才满足地放下裙摆,任自己兜了满怀的钱飘洒在地。

她施施然走到钱山边缘,转身倒在其上,手脚划拉,坐着大字变阿拉伯数字一的变化,享受着红票票里仰泳的欢乐。

美了好一会儿,她又心生一念,手中出现了个打火机,阿萍开始模仿着港剧中的有钱人用打火机点钞票的做派。

要知道这可是她童年时的伟大幻想,对有钱这个概念产生的第一次直观的震撼。

很可惜直到她长大后都没有机会去这样做,因为种花家有法律规定恶意损坏钱币会被惩罚。

没想到穿越了,却有了机会体验。阿萍望着红票票上燃烧的火焰露出了一抹痴笑。

傻傻的,又带着些欲望被满足酝酿出的迷醉。

连烧了几张后,阿萍便又觉得没了意思站起身选定一个方向走着,忽视着前进路上不断闪现的钱山。

她可是穿越了还立志起义再开天地的阿萍,早不是前世的吴下阿蒙,她才不稀罕这些臭钱!

她可是在海外有可供开采几百年的铜矿银矿金山的女人!

阿萍哼着歌继续做着她的清醒梦。走着走着红票票们却渐渐消失了,转而从头顶掉下一物,冲着她的脑袋咂来。

阿萍抬手顺着风声的方向一抓,一包小巧柔软的东西被她抓到眼前。

定睛一看,阿萍瞪大了眼睛,表情惊讶比刚才看见红票票山还惊讶的模样:

“这是?!这是姨妈巾啊?!————”

“嗯???”

这合理吗?

天降姨妈巾都给阿萍干懵了,心里脑子里空荡荡了好几刻。

良久她回过神攥紧了手中的卫生巾,表情哭笑不得。

这让她说什么好啊?

除了红票票,她的确很想姨妈巾,特别是还没有踏入修炼时,不、或者说在入道后她还会时不时想起姨妈巾的存在。

因为它对于女性来说是必需品,代表着卫生感觉的保护。

前世卖得贵,穿越买不着的稀罕物。

感叹着梦境的智能,阿萍打开手中的包装袋抽出卫生巾打开翻看,接着她就拔出腰上插着不周收起,将拆开的卫生巾当做止血绷带使用了。

用了卫生巾止血后,阿萍不再磨蹭,嘴上念着我看看我还有什么想要的你还能给我变出来,脚下继续往前走去。

当然,行进途中她也身法灵活地躲避着从头顶掉落突然袭击的卫生巾……

第138章

在经历了红票票山和姨妈巾空投后, 阿萍还挺期待接下来自己会遇到什么的。

回想起‘入睡’前仇书生的话语,现在这个梦境中的产物隐射的其实是梦境主人的欲望吗?

红票票是,姨妈家是, 按照程度来说是由浅入深的引诱人在梦中沉沦了吗?

阿萍很好奇,她想起了在庙中酣睡的乞丐们。他们虽然看着眉目舒展面色红润,其实个个骨瘦如柴。人如果长梦不醒不能吃东西没过几天就会死吧。

诱惑?心甘情愿?两种路径都不能否定梦中物的诱惑力之巨大。

这会儿阿萍反倒是不着急醒了, 她也好奇自己内心深处深藏的欲望是什么?

她继续在梦中步行,下一瞬她整个人出现在了一家现代精装风格的餐厅之中。

往里走着瞧着就餐环境真不错, 菜品也多种多样。阿萍看到这些现代特有调味料丰富油水足的菜,停步了。

她知道是假的, 但就是想尝尝味道。

前世吐槽烦了的菜品, 现今尝尽嘴里,她竟然吃出了家的味道。都说记忆里有独属的味觉库,味道能打开人的记忆大门, 此番再尝家乡菜,阿萍从心中不间断生出的酸涩感让她有些想家了。

想现代生活的忙忙碌碌,都市中的车水马龙,过去的记忆在味觉的牵引下在阿萍脑中飞速穿梭模糊晕开的记忆画面说不出的光怪陆离。

坐下用完了一餐饭, 阿萍深呼吸一口气走出了这座现代化的餐厅。

若阿萍没有两次三番经历顿悟,她或许会被困在这家虚假的餐厅里,仍由过去旧梦的污垢将她层层包裹。

可惜她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她真切活着的世界做菜没有家乡味。

调味料难凑是其一,油水不足是其二,最重要的是很多现代人习以为常的蔬菜水果都没有被培育出来。

她活着的世界很糟糕, 她要在这样的世界中挣脱, 在这样的世界中谋求改变。

她活得痛苦,却因为自己是在清醒的痛苦而感到快乐。

阿萍走出餐厅继续在梦中徘徊, 继续探究自己更深层次内心中潜藏的秘密。

“哞~”

这次她没走多远,或者是梦境考验她的速度加快了。

伴随着一声牛叫,阿萍面前出现了一头普通的小牛。

很普通的牛,温顺又亲人。

阿萍凝视着它,内心一片平静,她顿了很久才伸手探过去抚摸牛头,再掰开牛嘴看牙齿,很好上牙是退化了的,这头牛应该是她的论文。

她的手渐渐移开去抚摸牛背,慢慢跟着牛走到了熟悉的校园环境当中。

久违的林荫大道和鸡飞狗跳。

没办法他们这个专业就是如此的。种地的,养牲口的,各有各的疯狂,毕竟他们要想平安毕业,得书本成绩加上实操成绩。

阿萍走在现代化的校园里,心中的陌生感野草般疯长,有着乡音无改鬓毛衰的惆怅。

这是她真正的回不去的青春时光。

牛她现在还是养的,不过牛牛不类牛牛啊。

她现在养的这头牛可怕得很,不仅会变人,并且和人还没有生殖隔离。若是把他带到现代,阿萍确定自己能掀起生物界的巨浪,让她的导师彻底疯狂,更重要的是凭借此牛在手,阿萍能厚脸皮蹭上各种论文的署名。

这样想想,是真的很哇塞了……

阿萍摸着自己真正论文牛牛的脑袋,张口安慰它道:“就算没有这么多便宜可占,你也是头好牛牛。”

没成想她前脚刚安慰完自己的论文牛牛,后脚直接丝滑陷入梦中梦里。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手机闹铃的狂想中惊醒了阿萍的美梦,她昨夜是干什么了来着?困得拌饲料途中都睡过去了…

阿萍痛苦地揉揉自己被铲子把手怼得通红的手掌,觉得自己脑袋一胀一缩得难受得不得了。

牛棚里的牛,它安静地眨动着黑葡萄似的眼睛缓慢地进行反刍,宽容地放纵了阿萍的偷懒。

站着也能打瞌睡的阿萍,她现在是觉得头痛脚也麻,整个人的状态糟糕透了,偏偏她还记得自己要帮助照顾师姐的实验对照组,还要写论文,一堆待办事项让她困意在脑中忽沉忽轻。

可再难受,她也会先把眼前的事情忙完了再去休息。

将饲料拌完带去看着师姐的实验对象吃完了,又等了等看它没有出现身体不舒服的举动,阿萍才穿着水桶摇摇摆摆地离开了。

回到宿舍先把发条消息给师姐,阿萍才去洗澡准备休息。

躺在宿舍的床上,阿萍在被子里蛄蛹了几下,才发出舒服的喟叹后闭眼睡去。

等她再次睡醒后,就拿起手机点外卖,变吃边写论文。

她的论文就差一个收尾,就能发给导师检阅。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阿萍写得很顺利,如有神助般在今夜写完了论文。

提前完成任务的阿萍伸了一个懒腰,她把论文发给导师后下床换了套衣服,又去看自己的牛和师姐的实验对象。

两只动物都乖乖的,她摸摸牛脑袋陪她的宝贝小牛待了会儿,才从牲口棚外的储物柜翻出运动鞋,换掉自己脚上的水桶鞋,准备在学校里走走。

傍晚的校园也很热闹,操场上随处可见大一新生在跑步打卡,老生在三三两两地聚在操场上晃悠。

篮球场上欢呼声和篮球击打在地上的砰砰砰声交织在一起,充分地展现着同学们充沛的活力。

阿萍停步在篮球场外看了一会儿才溜达去水果店,让老板给她切了份西瓜,带回去吃。

等她重新回到宿舍时,这时候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到人该洗漱休息的时候了。

阿萍倒在床上准备睡前玩玩手机。

摁亮屏幕,她看见消息栏蹦出一连串的消息,都来自她的导师。

她点着消息屏幕跳回聊天软件,手指上滑爬楼去读老师发的消息,从尾看到头。

阿萍的神情随着手机里的内容逐渐变得严肃。

滑动屏幕的手指,来回拨动两次后僵停在屏幕之上。

…不对劲啊!

阿萍忽地从床上做起,她想老师怎么会吹她的彩虹屁呢?!

难不成老师终于被他们几个学生搞得神经错乱了吗?

阿萍颤颤巍巍地点开对话框,给导师发去一个问号。

然后她再度得到了老师的肯定。

好了,阿萍这回真的确定了,不是手机那头的老师有问题,就是她疯了!

阿萍从床上爬下来,坐到桌前打开电脑去看自己今天发给老师的论文。

有着成功考入大学,又相对顺利被老师收为学生的经历,这证明她的智商没问题,情商也可以。

但她的论文提交得太过顺利了。

不仅如此,老师能快速且及时地回复学生的消息,这根本就不正常。还有现在是什么年代啊……自从天临事变后,大学生论文通关的难度直接就升到了地狱级别。

阿萍的老师什么性格,她还不清楚?

平时老师看着很是和蔼可亲好相处,可一到看他们这群学生的实验数据和论文写作时,老师立刻就会变得阴阳怪气。

两方相互折磨,彼此痛苦且插翅难逃。

阿萍手指在电脑上滑动,瞧着论文笑出了声。

她确定自己是在做梦了,只有梦里才会发生这样的好事。

伴随着阿萍的笑声,她耳边响起玻璃碎裂的清脆响声。宿舍外的自然声和人声全部消失,整个世界变得安静,仿佛世界上就只剩下阿萍所在的宿舍是最后一块净土。

梦的破碎代表着阿萍的清醒,她没再管桌上的电脑和叮叮作响的手机,站起来去拿宿舍墙上悬挂的双剑。

阿萍手上重新拿回不周,有了可以保护自己的武器,她才觉得安全感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想到自己失忆前,把不周当做是舍友练太极剑时使用的道具,阿萍就觉得好笑。

农学除了一些特殊的专业,需要长时间待在室内,其他专业基本需要在外面到处跑。日常有这样的运动量,他们怎么还会需要多余的运动量来补充?又不是有力气没处使的高中生。

身上的睡衣重新变回了原来的衣裳,阿萍收起不周推门而出,却被困在宿舍楼中游荡。

她漫无目的地在梦中游荡,梦外观梦者们才有闲心讨论。

淙淙等了一会儿,发现长辈们都没有开口的打算,她才做了第一个说话打破平静的人:

“萍姨的梦真奇怪,她梦里有好多东西我见都没见过。”

她说完见没人接话又道:“萍姨在的地方好像是她曾经说过的大学,看着好热闹……”

话讲一半淙淙又愣住了。

她未说完的后半截话只有三个字,就是真好啊。

阿萍梦中出现的和淙淙一样的同龄人,个个高大异常,他们面色红润快活无比。

在淙淙已经忙着学习如何独自一人生活时,梦里的那些人还在玩耍小脑,一副不知道愁为何物的幸福模样。

淙淙想若是自己在萍姨的梦中世界,她怕是会沉浸其中无法醒来。

毕竟那里除了学习,再没有什么东西会让她烦心的了。

这时,牛圣婴说话了,他的开口再次打破平静的氛围。

“书生,你真的没有插手阿萍的梦境,在里面捣乱呢?”

被突然点名的仇书生慌忙解释:“没有没有,入梦后出现的场景都是梦中人自己决定的!”

牛圣婴不解道:“那为什么她梦里没有我呢?”

这话他说得极清,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提问求解。

他确定阿萍喜欢自己,他们两情相悦,但为什么自己不会作为欲望出现在阿萍的梦中诱惑她呢?

哪吒面色不变,依旧维持着旁观者的冷静。他斜眼看向牛圣婴道:“或许是她对你的渴求没有那么深切?”

直白过度的话,让牛圣婴和淙淙脸色齐变。

淙淙脸色通红,手上的笔却又动个不停,继续将自己经历的一切如实记载。

牛圣婴不爽地瞪了哪吒一眼,为他瞎说大实话的行为表示不喜:“说不定在后面我就出现了?你不知道就别瞎说!”

“天真!”哪吒发出一声嗤笑,又道:“你果然太小了,见识不足。在这里看半天了你就没发现阿萍的梦和我们不一样?”

牛圣婴脸色忽地一变,接着又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人在梦中经历了什么,牛圣婴不知道,但他梦到什么自己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牛圣婴转头询问淙淙,在知道她梦中的经历后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阿萍她莫不是在经历考验,这书生使用的法宝要被她所收服了?”

“什么?!”

没得牛圣婴从哪吒这得到确切答复,仇书生一声破音的尖叫吵疼了他的耳朵。

牛圣婴朝着他瞪去一眼:“你大惊小怪什么?!”

仇书生怒气压住不满道:“这可是我的东西!怎么就要变成这姑娘的了?!我家祖祖辈辈培育的奇珍怎么就被她白白拿去?!”

这讲不讲理了?仇书生在牛圣婴冷漠的注视下把嘴里这和抢劫有什么区别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

讲究实力至上的哪吒和牛圣婴都不觉得阿萍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这世上本就是弱肉强食,对于宝贝的归属更是能者得之。

只有从小生活在阿萍改造的环境中的淙淙,她能理解仇书生的不平。

弱小者也需要公平公正的存在啊。

淙淙出声安慰仇书生:“你家研究这奇米祖祖辈辈一定是耗尽了心血,现在被人平白无故空手拿了去,对你是不公平。但若不是你无故出手对付我们,萍姨也没有驯化此物的机会。”

仇书生:“你的意思是我活该?!”

淙淙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有因就有果。你在同族身上滥用此物,是真的不知道它有很大的缺陷吗?”

仇书生沉默了,他当然知道黄米的缺点呀。

它是能让人在梦中度过富足美满的一生,那一生里没有病痛没有饥饿。

可梦再美好也不能影响现实,人在外面不吃饭不喝水很快就会死掉。在他发现黄米这个缺点时,仇书生也害怕过。他尝试着去唤醒沉睡的人,在用尽办法且全部失败后,他就改成每日给这些人喂洗米汤糖水,并每隔几日为他们擦洗身体。

他只是个凡人,却因为手中神奇的黄米捧上了神坛,渐渐成了附近十里八乡的话事人之一。

多好啊,在眼前这群人没到来之前的生活。

仇书生让入梦者所求皆得,而作为报酬他在梦外过得轻松些是应该的报酬。

他这长年累月自我安慰的行为,如果说出来便会被阿萍或是淙淙这样的人点破。因为他这不是安慰,而是蒙骗自己的洗脑行为。

淙淙见仇书生不再开口,脸上表情越来越阴沉,又道:“我和你说这些话,不是想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你,也不是为我们白拿你的宝贝找理由。我想让你冷静些来思考,这世间所有的事物都具有两面性,你现在只看到了一面,就以为自己看到了全部这是不对的。”

仇书生喃喃自语道:“所有事物都有两面性吗?”

这句话朴实,像是个没有读过书的农民说出来的话。但没有智慧的人也说不出这样能点醒人的大道理。

最开始他们家拿黄米做什么呢?

仇书生回忆过去,他慢慢想起这粮食在他们家都是熬了粥水,喂给家里临终前老人吃的最后一餐。

让将死的老人在梦中幸福的死去,是善。他让在世间活得艰难的人在梦中得偿所愿是恶吗?

仇书生拒绝承认自己是在作恶,他怎么会是恶人?

淙淙见仇书生陷入沉思,她也不打扰。仇书生这样的人从小的生活环境和受到的教育都与她不一样,他这会儿因为思考陷入迷茫纠结,恰恰说明他还有救。

淙淙想他认为自己会像地主官僚强抢霸占他的宝贝是正常的,因为在禾国之外这些事情经常发生在老百姓身上。

但萍姨是不一样的,她很强却不会从弱者身上劫掠。

这回她得了别人家的机缘,淙淙相信她一定会给予仇书生应得的补偿。

淙淙不再说话了,周围的气氛又回归平静。

哪吒没回答牛圣婴的话只是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他没有和在场其他人说,他想起来自己曾经见过和黄米同样作用的粮食。

黄粱一梦中凡人蒸煮的黄粱,也有和这黄米同样的作用。

哪吒依稀记起这回事,是因为他听过天上的小仙议论过此事。说那经历黄粱一梦的凡人运气不错,说不得有些仙缘呢。小仙们对凡人的事情不感兴趣,说到这里话题又转到了某某神仙下凡去找那作用相同的黄粱,却找不到败兴而归的事情。

那神仙,他记得她和母亲有所交情,因为他对其留有印象,这时哪吒才顺利回忆起一切。

不能量产偶然出现让神仙都摸不准它出现规律的黄粱,和看仇书生大手大脚使用的黄米,都不用猜就能知道这物被他掌握了量产的秘诀。

也是这人好运气,遇上他们,才没有被谁用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夺宝霸占。

同处一室,哪吒再不在意仇书生的存在,他说的话也飘进了他的耳中。

在哪吒看来仇书生就是个有些其余的普通人。他的生活和多数凡人一样平凡,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侥幸读了些书识得些道理,便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了,摆出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

读书人特有的穷清高,穷清高却不是真清高,半梦半醒地活在人世间,做不到彻底沉睡又找不到绝对的清醒,便活得含糊。

他的眼界被周遭人的吹捧局限住了,用阿萍的话来解释,就是仇书生这人不好不坏,思想僵化了而已。

哪吒不擅长教人,更不会开解人,对于仇书生他抱着的想法和淙淙一样,等阿萍醒来再说。

他选择和死死盯着他的牛圣婴说话:“我们经历的梦境都没有像阿萍一样齐全。直接的诱惑这点我们没有经历过。”

“再者我猜测那黄米中有有灵,得是活的能自己思考的灵才能如此自如地操控阿萍的梦境。”

淙淙的梦境哪吒没看过,但料想也是和牛圣婴的梦境一样,无法是得偿所愿后幸福美满的一世。

不同的是淙淙应该是把梦做完了才清醒过来,而牛圣婴是在梦的途中挣扎地清醒过来。

而哪吒自己,他就没有堕入美梦中的机会。

他漫长的神生中,就没能拥有过能彻底将他麻痹的快乐。

而那让他无法忘怀的痛苦记忆,因为过程太过惨烈,让他不能被梦境所催眠。

按道理来说他们三个早已清醒清醒了的人妖神这三属,应当有资格获得法宝的承认。

但它却没有选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而是还在考验阿萍。

这证明它和阿萍有缘。

这样天生的法宝已经很久没有再从天地间生出了,哪吒认为阿萍这次最好能降服住它!

将此宝收服后也有利于之后他们的谋划。

要知道天上没有多少神仙能拥有先天法宝,而先天的法宝又能压住后天法宝许多。而能拥有一件先天法宝也是证明身份的象征,代表其本就不是俗物,地位远在众生之上。

梦外的观梦者各有所思,梦中的阿萍却在cos宿舍阿姨,在楼层中乱窜着查寝。

似乎发现无论如何都不能蒙骗阿萍后,这梦仿佛是卡壳般不能再继续运转了。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便是阿萍心中最大的欲望已经被它描绘而出,而她挣脱了自身的欲望,梦境却不愿意放人了。

阿萍在连续逛了几个楼层后,就陷入了一种无聊的情绪中。

因为她大概可能也许发现困在自己的梦它没招了,所以便只能让她在原地兜圈子。

瞧见整个宿舍楼空荡荡的阿萍,她无聊之下拿起不周从宿舍阿姨专职成了拆迁工人,开始原地拆楼。

等她站在废墟上了,眼前的空气中突然浮现出一群黄色的光点。它们如蒲公英籽般晃晃悠悠飘到阿萍身边,围着她的身边叽叽咕咕地说话。

阿萍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只觉得自己身边仿佛围着一群温柔的小黄人在说话。

如果不是错觉,她还听见这群小光点子再叫她妈妈?

这……

大抵是有些不恰当的,但此刻阿萍脑中除了浮现出小蝌蚪找妈妈的动画片外,她还莫名其妙造出了一句话。

找到我,你们以后就是有额娘的野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