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昏迷 我喜欢周庭知,他说他也喜欢我。……
“如果你死了, 你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会伤心的,人不可以轻易死去。”
许半闲哭,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隐入发丝中。
如果你死了, 你的爸爸妈妈妹妹会伤心的,还有我, 我也会伤心的。
周庭知, 你听见了吗?
你不可以死。
你说过的,人不可以轻易死去。
你也不能死, 你听到了吗?
“周庭知”
“周庭知!”
他猛然睁眼, 纯白的屋顶,朴素的冷白灯光,输液瓶吊在支架上。
许半闲迟钝了两三秒, 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医院。
“小闲,小闲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疼啊?”
视线里露出许芸昭的脸,那张脸明显哭过,眼妆都花了。许半闲却无暇顾及, 挣扎着要坐起来。
“姐, 周庭知呢?”
他四下张望,看不到周庭知。
“周庭知呢?周庭知呢!姐!”
他蹒跚着下床, 输液管被扯掉,带出一股血, 留在雪白的床单上。
“小闲, 小闲,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许芸昭冲归来抱住他,这时病房门开了。
许满川听到动静冲进来, 和护工一起按住他。
许半闲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哭求着,“哥哥,周庭知呢?你告诉我周庭知在哪里!他是不是”
“他是不是死了?”
“他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
许半闲再也撑不住了,这个字太沉重,他承受不了。
许芸昭从未见过弟弟这个样子,她看了一眼许满川,对着许半闲安抚道,“他没死,周庭知没死。你冷静一点儿,听我说好吗?”
许半闲抬头,看着哥哥姐姐,乖乖地点头。
“我冷静,我现在冷静了,姐姐,你带我去看他好吗?”
许芸昭抱着他,就像小时候一样,轻抚着他的后背。
“对不起,小闲对不起。”
许满川推来轮椅,他才发现自己的脚上缠着绷带。
“警察先找的大姐,我和大姐瞒着爸妈出的门。”许满川看了一眼腕表,“不过这么大的事瞒不住的,等会儿爸妈起床就会知道。”
窗外黑漆漆的,许半闲同样也看了一眼表,从凌晨出事到现在,他昏迷了三小时。
周庭知还在手术室内,许半闲拒绝了坐轮椅,被许芸昭和许满川扶着往手术室外面去。
远远的,他看到了手术室门上红闪闪的“手术中”。
手术室门口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许半闲认识,是许满川的助理。
他不敢再往前走了。
“对方用副驾撞了主驾,应该是收到指示,要活绑在副驾的你。庭知在被撞前向右打了方向,避免正面碰撞,才捡回了一条命。”许满川讲了一遍警察的推断。
捡回一条命?
许半闲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周庭知本该在江南,跟家人一起过年,这个时间也许他在熟睡,等着新春的炮竹。
而现在,他遍体鳞伤,在手术室里。
从耳朵里流出的血,被钢条刺穿的小腿,身上的白衬衫完全变了红色,那些画面历历在目。
如果没有自己,周庭知根本不用遭受这无妄之灾。
捡回一条命的是我许半闲。
如果没有自己,周庭知本能向左打方向,根本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我这条命是周庭知捡回来的。
“那他怎么还不出来呢?”许半闲看向哥哥姐姐。
这边的声音惊动了手术室外的人,一直面向手术室的人回了头。
那人出示了警察证,手里拿着证物袋。
“三辆车,七个嫌疑人,我们已经抓住了,现在在突审。这是周先生的手机。”
警察将周庭知的手机交给许半闲,“请你代为保管,等他的家人赶到后转交给他的家人。”
许半闲接过手机,径直走到手术室外,不言不语,就那么站着。
警察和许满川聊了几句就走了。
最近的航班是上午九点的,庭知的父母还没过来。许半闲就在门外站着,不肯回病房。
许芸昭和许满川劝也劝不动,索性陪着。
医生进出了好几波儿,许半闲有些恍惚,在里面的该是自己啊。
当初,姐姐在手术室里,自己在手术室外,也是这样无助。就在那时,遇到了周庭知,他不爱说话,但是会细心的安抚自己的情绪,那一个月,有他的陪伴,日子才不那么难熬。
现在,周庭知在手术室里,自己依然在手术室外,虽然哥哥姐姐陪着,但他还是觉得孤单,无助。
“我喜欢周庭知,他说他也喜欢我。”许半闲毫无征兆地开口,“等他出来,我就会跟他求婚,我要带他去国外结婚。”
许芸昭和许满川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许芸昭不意外,是许半闲的感情早有端倪。
许满川不意外,是周庭知很早之前就对他说过。
两个人都在为未来努力着。
你总说要我给一个名分,从前我太小气了,总是瞻前顾后,一直让你等,一直在错过。
现在,我不会再让你等了,我也不想再等了。男朋友、丈夫、情人、老公,你想要的名分我都能给你,只要你出来,只要你醒过来。
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了,比起那些,我更在意你。
刚才医生问我是你什么人,我说我是你男朋友。
可是她说男朋友不能签字,问我要意定监护公证书。
等你好了,我们就去做公证,行吗。
“患者外伤并不严重,严重的是头部有弥漫性轴索损伤,送来医院时已经重度昏迷,手术过后陷入昏迷状态,好的情况是两周到一个月内苏醒,也有可能不苏醒,就是我们常说的植物人状态。”
周庭知在上午九点转入重症监护室,医生说家人的陪伴对恢复有助益,所以上午下午可以各开放一小时探望时间。
周庭知的衣服在抢救时都被剪坏了,上面都是血迹。
许半闲给他换了干净的背心和内裤。帮他清理干净身上的血迹,再把病号服给他穿好。
许志程欣慰地在病房外看着,“小闲懂事了。照顾救命恩人是应该的,这是我们许家欠庭知的。”
许满川和许芸昭攥着手心看着。
许芸昭突然说,“爸,也许不只是救命之恩。”
许志程不说话了。他阅尽千帆,何曾不知许芸昭的意思。
病房里,许半闲将人收拾妥帖,在周庭知的额头落下浅浅一吻,他先是笑,说了一句什么,眼泪就落下来。
他愣愣地在病床边坐着,眼泪不似波涛翻涌,却像永不干涸的泉,默默的,饮泣吞声,不止不休。
许志程抹了把脸,转身走了。
“别跟小闲说我来过,那些话也别告诉你妈。”
警方调查需要实质性证据,而许芸昭不需要,她断定这次事故是王信奇策划的。
狗急跳墙,想要绑架许半闲进行勒索。
这是她惹来的,这是她欠小闲和庭知的。
周庭知的父母和妹妹来了。
文文静静的小姑娘,直接就冲上来对许半闲拳打脚踢。
他该受着,没有怨言,也不要人拦着。
只是小姑娘的粉拳能有多疼?
比不过他心里的疼。
特别是小姑娘的话,句句扎在许半闲的心上。
“要不是你,我哥也不会提前回来!”
“你害他跟家里出柜,害他跟爸妈闹翻,现在又要害他的命!”
“呜呜呜呜好不容易和爸妈关系缓和了,你这个扫把精!狐狸精!”
“你就想让他为你去死你才高兴是不是!”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面色好看的。
小姑娘的哭嚎回荡在走廊里,重症监护室外的楼层被许家的保安清了场。
“够了!不嫌丢人吗?”周父怒吼一声。
小姑娘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周母也跟着哭,但教养不允许她说什么出格的话,她缩头缩脚地大打量许半闲,起身把周晓梦扶走了。
“叔叔,对不起。”许半闲真诚地像周父道歉。
“你就是许半闲吧?”周父抽出一根烟,想到这是医院,又塞回烟盒里,“小知给我们看过你的照片,你看着比照片上还精神。”
许半闲一怔,不知该说什么。
“小知的医药费,你们许家承担。”周父说。
“好,应该的。”许半闲答应。
“后续康复的护理还有费用,也要你们许家负责。”
“好。”许半闲答应。
“小知的以后托付给你,你可以负责吗?”
“好。”许半闲下意识回答。
随即茫然问道,“什么?叔叔,我不懂你的意思。”
“研二那年的寒假,小知回家和我们说,他是同性恋,他喜欢男人。我们当他是小孩子一时新鲜,可他却说他是认真的,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们不能接受他的取向,所以三年他都没有回家。他妈妈找到他,想看看他是不是想通了,求他回家。他还是那句话,他喜欢男人,不会改变。”
“他说自己不孝,不能给周家传宗接代,忤逆父母就为私情。但他一直没有动摇。后来我们拗不过他,同意他把人带回家,让我们先看看。他才承认,是一厢情愿的暗恋。”
“我揍了他一顿,那是我第一次打他。棍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我至今都记得,可他一声不吭,皮开肉绽,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
“后来我们就随他去了,只要他遵纪守法不祸害别人。没想到他还是找上了你,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找上的你,我代他跟你道歉。”
说着,周父看向许半闲,一双眼睛布满红血丝,眼角的皱纹里带着湿润。
“自己的儿子什么样我最清楚,你哥哥刚才说,他是为了护着你才这样的,我就知道他决定一条路走到黑,是我们怎么求也求不会来的了。”
“我原本担心,他没有孩子老了怎么办。等我们都死了,没人照顾他怎么办。又担心两个男人在一起,被别人戳脊梁骨怎么办。”
“他愿意为你去死,我不能怨你,那是小知的选择,要怨只能怨我自己,是我没管好自己的儿子。刚才晓梦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也是着急。”
许半闲久久不能清醒,仿佛在梦里。
周庭知,你真傻。
“叔叔,能得到你的理解和信任我很开心,我我”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他哽咽着,想说自己也很喜欢周庭知。又觉得对长辈说这样的话,既轻浮又虚飘。
他认真地看着周父,像看着神父般郑重承诺:“我准备等他醒过来就和他去国外结婚,我永远都不会辜负他。哦,不,就算他醒不过来,我也会一直守着。他如果您不放心的话,可以现在以监护人的名义出一个授权书,我现在就可以去安排。”
周父将脸埋在掌中,脱力地说,“好孩子,我相信小知的眼光,所以我相信你。我老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就自己做主吧。”
“万一万一他醒不过来,我们也不拖累你。小知一定希望是下半辈子过得好。”
第42章 出柜 等周庭知醒过来,就来当做他们的……
许半闲在下午才拿到自己的电话, 来电和消息很多。都是看到新闻来问候的。
他没有理会那些礼节性地问候。将手机向下翻啊翻,终于找到了周庭知的界面。
周庭知飞机降落时就给他发了消息,可是他故意没带手机, 所以没看见。
【看你的定位还在家, 还好你没来,雪很大, 路上滑, 晚上也不安全。】
【明天我去你家给老许董拜年,明天见。】
【如果你没睡的话, 出来见一见?我直接打车去你家。】
哈, 这个反复无常的男人。
“周庭知,你从前挺直爽的,怎么现在这么别扭呢。”他把手机举起来给周庭知看, “这些都可以用三个字概括,就是你想我。”
周庭知阖目躺着,脸上的伤口已经变成深褐色。空旷的病房,除了机器嘀嘀发声, 没有人回应许半闲的话。
“我也想你了, 你听着有没有很开心?如果开心的话,你起来抱抱我好不好?”
“是不是我没给你名分, 你不高兴了?那你想要什么名分?男朋友?老公?还是喜欢听我叫你庭知哥?”
“周哥你好!”
听筒里传来热络又亲切的声调,许半闲看着周庭知手机上备注的“小房”, 皱着眉想, 这又是周庭知的哪个弟弟。
“你好,我是周庭知的男朋友,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许半闲不客气地说,心想着记下这笔账, 等人醒了再算。
“哦哦,不好意思。哥,你好。请问周哥方便接电话吗?”小房愣了一下,依旧笑着热情地说话。
哥哥哥,谁是你哥,干嘛那么亲热,到处认哥哥。
“我姓许,你跟我说也是一样的。”许半闲生硬道。
像是跟彩旗争风吃醋宣誓主权的醋包。
“好的,许先生。”那人改口。
“是这样的,许先生,周先生、”
大概是察觉道电话这边的敌意,那人把“哥”字硬生生咽了回去,许半闲很满意。
“我是安家买房的置业顾问,您叫我小张就行。周先生之前委托我在东边找房,现在我找到了一套符合他要求的房源,想问你们有没有时间来看一下。”
许半闲愣了。
隔着病房玻璃窗看向里面静静睡着的周庭知。
原来小房是这么个小房,你可真是取名鬼才。
“这么快就找到了吗?”许半闲自言自语。
置业顾问的反应非常迅速,“是的,许先生,因为周先生说要抓紧,装修还要大半年时间,所以想在正月里定下来。您二位什么时候有时间来看一下呢?”
一个星期前说要买房,正月就要定下来。
这一点儿不像蛰伏六七年暗恋一个人的沉稳性子。
小房听到电话里没有回应,继续游说,“这套房子私密性高,安保严格,套内面积980平,还有一个小型的室内游泳池。”
“980平?这个面积要很贵吧?”许半闲失神。
“许先生,这个面积是周先生要求的,越大越好。他说他爱人喜欢自由,所以房子要大,可以做很多功能分区,还要带游泳池,最好有露台。”
“这套房子真的非常符合周先生的要求,在许氏大厦东边,开车20分钟,交房五年,燃气开通三年,附赠一个将近200平的露台。”
“这是套新房,业主买下之后没有住过,您二位购买后可以依照自己的喜好装修。但是因为业主要移民,所以要求全款。”
许半闲看着小张发过来的照片,泳池室内有光幕,白天拉开后,水波与阳光粼粼,L形露台很大,可以养花也可以养小动物。江景一览无余,通过照片都能感受到潮湿的江风,与扑面而来的贵气。
这套房子确实合他的胃口,许半闲笑了,这确实是按照他的喜好来的。周庭知这个混蛋,总是闷声做一些让人想哭的事情。
他决定买下这套房子,等周庭知醒过来,就来当做他们的婚房。
周庭知脸上的血痂脱落,露出粉红的嫩肉,许半闲小心翼翼地上药,“你忍着点,上了药才不会留疤。”
涂抹完后轻轻吹吹,抚摸着他短硬的头发茬儿,“你没有头发的样子有点好笑,不过你放心。”
许半闲将脑袋凑近,抬起周庭知的手扣在上面,“你看,我也陪你剃了寸头。咱俩谁也别嫌弃谁。”
“周庭知,我今天去面试了,有两家公司愿意要我,但他们只愿意给我6k的实习工资。我毕业两年多,真没做过什么实事,也就你能惯着我,让我在星诺为所欲为。”
“我选了离医院近的那家公司,下班就可以来看你。以后白天我就不能来了,你如果想我,就给我发消息。”
“那套房子好贵,我全部的钱加上星诺的分红。还跟我哥借了些钱。你快点醒过来帮我还债吧。而且,面积大物业费也好贵,我的工资都不够交物业费的。”
“周庭知,我等着你养我呢,你要快点醒来啊,春天快来了,到时候西北风我都喝不到了。”
白天,周家的人在医院照顾,晚上许半闲来陪护,有时他会偷偷爬上病床,钻进周庭知的被子里,说一点儿自己从前死也不会说的话。
他觉得周庭知能听到,因为有时会看到他的睫毛在颤动,有时眼球也会滑动,医生说,这是好事情。
所以他就变本加厉地在周庭知耳边叨叨叨,有时叨叨地自己都觉得烦了。
“你不会是嫌我话多所以不肯醒过来吧?周庭知,我白天在公司说说说说,晚上回来就不想说话了,你起来说话我来听,好不好?”
周庭知一直沉默着。
就像他这些年做的那些事一样,默默地喜欢,不言不语,在暗地里守候着。
默默地出柜,甚至另一个当事人在满世界疯玩,连周庭知是谁都不知道。
默默地买房,在许半闲还钓着他,不肯答应他追求的时候。
从前许半闲觉得周庭知嘴上花言巧语好烦。现在他才知道,他多想念这个人不知道害臊的甜言蜜语。
那不是烦,是羞怯,是逃避自己无法回应的恼火。
“周庭知,我告诉你,我的心主管长得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最主要他还有钱单身。听说我要装修房子,他还主动给我介绍设计师,你说他是不是想追我?”
许半闲突然有点生气了,周庭知一点儿也不在乎他,这个时候就应该从病床上弹起来,冲到主管面前宣誓主权。
可是你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许半闲不舍得周庭知着急,他主动坦白,“我跟主管说,我在装修我和男朋友的婚房。你猜他说什么?他祝我们新婚快乐,我很开心收到这样的祝福。”
“周庭知,现在医院的医生护士们,我单位的同事们,还有你的家人我的家人,都知道你是我男朋友了。只有你自己不知道,你好亏啊。”
他笑笑,又哭了。
“你的名分我给你了,我的名分你什么时候给我呢?”
王信奇在半个月后,被跨省抓捕归案,暂时关押在市公安局。
涉及的案件众多,案情复杂,一年半载判决下不来。
许志程和谷晓青隐身一般,从不出现在医院。许半闲知道他们是在逃避,看不见就是不知道,不知道就还有余地。
可许半闲不想要这个余地,他只要死心塌地。
所以他踏上了许久未回的家门,说是许久未归,其实也才不到一个月而已。
这一个月物是人非,除夕时的喜乐历历在目,如今只觉冷清。
许志程瘦了,谷晓青也憔悴了。
他不忍心再给父母打击,但当断不断,以后的伤害更大。
“儿子不孝。”他跪下。
“爸、妈,我的命是周庭知救的,他的命是我害的,我们两个这辈子注定纠缠不清了。”他没有哭,眼神坚定,“我只要他,不是来征得你们同意,是作为儿子要给你们一个交代。”
谷晓青流着泪不说话,许志程眉头紧蹙。
“听说你从满川那里借了两千万?”
许半闲点头默认,“买房子钱不够,我会还的。”
“拿什么还?你一个月六千块的工资?还是等着庭知醒了帮你还?”许志程追问。
许半闲顿住了。
他后悔毕业的时候没有好好学会赚钱,想变强不是一朝一夕的。可是好像自己进步的速度太慢了,永远都赶不上。
他梗着脖子说,“我不会一直赚六千块的,我还可以去跳伞赚奖金。而且,房子是我和周庭知两个人住的,日子是我们两个人过的,为什么不能他帮我还?”
许志程恨铁不成钢,看着不争气的儿子,话问得很难听,“你能花周庭知的钱,为什么不能花家里的钱?你就那么爱吃软饭?你哥拿出几千万给弟弟买个房怎么了?用得着你还?”
许半闲不太明白父亲的意思了。
他在许家,一直像一个外人,从不乱花钱,也从不会理直气壮地要钱。
因为他是意外来的孩子,因为他一直以为父亲母亲更爱哥哥姐姐。而哥哥姐姐的爱有限,不能随意浪费挥霍。
“你想过没有,许家这么多人,王信奇他为什么选择绑你?”
“因为我好绑吧!”
许志程瞪了一眼他,“王信奇是报复,他绑架勒索能拿到多少钱?山穷水尽他拿上钱有什么用!”
“他要报复,他不想让我们好过。他绑你是因为他知道,你是我们的软肋!”许志程气得直敲桌子。
“我一直都很忙,很少陪伴孩子,芸昭和满川的妈妈过世后,就更忙了。是你的到来,让我找到了父亲的责任感,也是从你到来后,咱们家才逐渐充满了人情味。”
“咱们家如果没有你妈,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由衷感谢她,也喜欢她。我从来不跟你们说这些,因为我觉得有些话说出来太肉麻,也怕孩子怨我恨我,但是话不说就永远憋在心里,一家子人越走越远。”
谷晓青从许志程说喜欢她的时候,就一直在一旁抹眼泪。
“妈知道自己错了,我亏欠许夫人,我抢了她的丈夫和孩子,所以总告诉你不要争不要抢。可你是我的孩子啊,你怎么会是外人呢。”
她哭得声音更大了,“这两天我总是在想,是不是我对你不好,所以你才走上歪路了。那男人怎么过日子啊,他能知冷知热跟你过一辈子吗。”
“妈,过去的事情我们再后悔再埋怨都没用了。日子要过了才知道能不能一辈子,反正我现在认准了他。”
谷晓青不说话了,只一味地哭。
许志程站起身来去了书房,回来后将一张纸丢在他身上。
他展开看,是那天打给许满川的借条。
“以后别拿这玩意儿丢人现眼,让人家以为我们老许家兄弟阋墙。”许志程用拐棍敲了他大腿一下,“腿跪坏了没人替你去照顾庭知。为了个男人就下跪,真不嫌丢人。”
许志程一幅嫌弃厌恶的样子,可许半闲却看到了他眼里的泪花。
“爸,你这是同意了?”
许志程噘嘴,白了他一眼,“我说不同意有用吗?你再给我来一出不栓绳就跳,我这条老命还要不要了?”说着扔过去一张卡。
“拿上卡快滚,你名下所有股份的分红按月打进这张卡,庭知治疗的费用从芸昭那里出,你卡里的钱就留着自己用。”
许半闲刚想道谢,就听见许志程说,
“不用谢我,我只给你们三个月。三个月醒不过来,他家、她妹妹我来管,我死了许满川来管,许满川死了雨晴管。总之,我不会看着你把自己一辈子搭在他身上。”
三个月,昏迷三个月不醒就是植物人状态了。
许半闲知道,这是许志程自己担恶名也要给儿子留的未来。
没有周庭知的未来,许半闲不会接受。
而且他相信,周庭知会醒过来,他答应过的,这辈子,一直喜欢许半闲,一直等许半闲。
再说,就算三个月过去,许半闲也有办法。
许志程可以妥协第一次,就能妥协第二次。
他的车几乎报废,最近出门一直是打车,非常不方便。
他站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没有一辆价格低调的车,连王叔开着买菜的车都顶他四五年的工资。
他掏出手机,还是决定叫一辆车,不是家里的车不能开,而是开出去磕了碰了没油了,他月薪6k养不起。
正输入着医院的地址,手机突然有来电接进来,是周庭知的妈妈。
周庭知的妈妈很少主动联系他,一定是周庭知的事情!
他接通电话向最近的一辆车林肯车跑去,油门发动疾驰而去。
“许半闲,你快来医院,小知好像醒了!”
第43章 苏醒 医生!你快来看看!周庭知他硬了……
“刚刚动了, 真的!医生!我不会看错的呜呜我看到了,他的手指动了。”
周庭知的妈妈哭着大喊,“小知, 妈知道你醒了, 你睁开眼睛说话啊”
许半闲满心期待地飞驰而来,爬了楼梯上来就看见这样的场景。
周庭知的母亲在病床前哭, 一群医生护士围着周庭知的病床, 有人量血压,有人测体温, 有人快递地写着病例, 并和周围人交谈。
他在病房门口站着,门内匆匆忙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床上的人安然睡着, 世间纷扰与他无关。
周庭知没有醒,是空欢喜一场。
他定定心神,上前扶住周庭知的母亲,“阿姨, 您先冷静一下, 我们听一下医生的诊断。”
医生看了一眼周母,解释道, “医学上的昏迷是指患者没有意识,目前周先生处于浅昏迷状态, 家属看到的手指活动, 应该是无意识的自发动作。”
周庭知的手指,搭在身侧,并没有动作。
许半闲看着,难掩失望, 他又问,“有苏醒的迹象吗?”
“有的。”医生从口袋中拿出医用手电,抬起周庭知的眼皮让二人来看,“患者是存在瞳孔对光反射的。”
手电一开,周庭知的瞳孔有反应。
“这是好现象,家属可以多和他说说话,增加一些强刺激。这只是初步推测,我们一会儿再做一下仪器检查,家属去签个字。”
周母被许半闲支走,他攥着周庭知的手,平静地说,“医生,你跟我说实话吧。”
医生怕刺激到老人,刚才说话有所保留。
“患者自发动作很少,昏迷一个月来只有一次,瞳孔对光反射迟钝,对疼痛刺激基本没有反应,短时间内苏醒的可能性不大。”
他拍拍许半闲的肩膀鼓励说,“家属不要灰心,有无意识自发动作是好事,多说话,多一些肢体接触,最好是强刺激,观察他的反应。长此以往,会恢复有帮助的。”
许半闲请了一天的假,什么都没做,只呆呆地坐在病床旁,从早到晚,从天亮到天黑,直到护士换班,他才起身。
周庭知确实没有醒,一整个白天,他一动不动,连周母看到的手指活动都没有。
许半闲甚至怀疑,周母是思念儿子心切,恍惚间产生了幻觉。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像沙滩,任凭海水涨退,海沙被带走,又会被冲回来,沙滩上的一切痕迹都会被冲刷干净。
即便这样,许半闲的心依然不能宁静。潮来时,他满心欢喜地等待,潮去时,水中捞月一场空。
“周庭知,我只给你一次骗我的机会,下次我就生气了。”
许半闲抚着他的手心,嗔怪,“我心里着急,又不敢开快车,煎熬了一路,结果是你逗我玩。”
说着温柔地拍了他一巴掌,周庭知的手一动不动,许半闲突然就落下泪来。
“你怎么没有疼痛反射呢?我打你你要躲啊。躲不过就握住拳头,你傻啊,打你就受着。”
“多疼算疼啊?多疼你才能有反应呢?”眼泪一滴一滴大颗地落在周庭知的手心,“你也没有那么喜欢我吧,我哭了你都不心疼。”
周庭知安安稳稳地躺着,甚至心电监护仪都没有波动。
许半闲又生气又委屈,这个大骗子,自己说情话他的心里就会小鹿乱撞都是骗人的。
苦楚、哀怨、心疼、内疚,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凶巴巴地一口咬住周庭知小指下端的手掌,牙齿深陷,周庭知你应该疼啊,疼你就睁开眼睛,你就起来推开我。
眼泪吧嗒吧嗒地滴在周庭知的手上,最后与口中的津液混合在一起,沾湿了整个手掌。
终究是舍不得周庭知疼,尖牙利齿没有刺破皮肤,只在掌侧留下一圈齿痕。
“我敬你是条汉子,眉头都不皱一下。”他接了盆热水,将周庭知的脸、脖子、胳膊、手掌擦洗干净,又敷敷自己的眼睛。
他反复摩挲着周庭知手上的咬痕,起身将窗帘拉上。
冬天的夜来得早,才六点而已,天就黑透了。
许半闲不想吃饭,直接洗漱准备睡觉。
“来,翻个身,免得生褥疮。”
这一个月的照顾,许半闲早已熟练地掌握给一个成年男人翻身的技巧,倒也没有很费力气,只是手腕上的手串挂住了周庭知的手指。
许半闲小心地把手串从他的手指上拿掉,重新在自己手腕上戴好,小气地说,“给我了就是我的,怎么还往回抢。”
他低头看着手串笑,“说你傻子,你是真傻,郁金香和郁金香兰都分不清,害我误会了那么久。”
手搭在周庭知的手上,他有些害羞,“你爸爸看到这手串在我手里,一点儿都不惊讶,他说这是南美独有的安古兰,长得像郁金香,所以也叫郁金香兰,哪有你这样的人,听话只听一半。”
“好在我们没错过太久。”他亲亲周庭知的嘴角,“这手串本来就是一对的。你爸爸让我好好戴着,你听到了没?咱俩本来就是一对的,你爸已经接受我了。”
周庭知的外伤基本痊愈,除了左腿的穿透伤。虽然没有伤到肌腱,但手术后也裹了厚厚的纱布和固定板。
周庭知的胳膊被摆成拥抱的姿势,许半闲从右侧上了床,又将周庭知的右臂收回放在自己腰上。
“我想把病床换成双人的,医生不同意,所以你将就将就,我不占地方的。”被子裹在周庭知身上,许半闲将自己也裹了进去。
“等你醒了我们就能回家了。”他的头在周庭知的肩窝蹭了蹭,“医生说,要给你一点儿强刺激,你就会醒过来。”
他又蹭了蹭,不太好意思开口,明明屋里只有两个人,却耳热地像是在游街示众,“爸爸把你托付给我了,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男朋友。”
他顿了一下,“不对,是未婚夫。我爸妈也同意我们在一起了。确实是未婚夫,我都满世界宣布等你醒了就带你去国外结婚了,你可别让我食言啊。”
他微微抬起头,吻了吻周庭知的脖颈。“我们现在是一个被窝的两口子,我做点什么不过分吧?”
周庭知没有反应。
许半闲也侧过身来,抬头看他的脸,眼睫毛都一动不动。
“你可真是柳下惠,我这个刺激不够强吗?”他掐掐周庭知的脸,亲亲他的嘴唇,决心再下一点猛料,“老公。”他唤。
许半闲无力地垂下头,怕伤到病人,他虚枕在周庭知的肩膀上,这样离得近一些,能感受到周庭知的体温。
“老公,你喜欢听我这样叫你吗?”
床边的心电监护仪曲线上扬了一点,又迅速恢复正常。
他的脸伏在周庭知肩上,实在是太难为情了,他埋着头自顾自说着。
“其实我知道那天,就是我们第一次做的时候,大概我是下边那个。”他把手环在周庭知的腰上,两人现在是亲密相拥的姿势。
“我不是当时嘴硬,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就是你亲我那几次,我腿软来着。而且”喉结滚动,他微微抬起头,对着周庭知的耳朵小声说,“而且你在我哥办公室走廊里,挠我手心那次,我都硬了。”
说完他心虚地向下瞄了一眼,“最近没有心情,它可能不太健康,你醒了之后我再试试。”
宁静的病房中,拉着窗帘,只有许半闲的耳边厮磨的细语,“那次在我家卫生间里,你亲我,我不自觉地下滑,想让你再紧密些,再用力些再深入些。”
“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我不是1。”他向前凑凑,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你醒过来好好给我讲讲我们的第一次吧,很可惜我忘记了。”
隔着房门,医院的晚餐餐车在走廊里叫卖,他压低声音,说悄悄话。
“或许我们也可以情景重现一下。”他红着脸对周庭知发出了邀请,“我都豁出脸皮说了这么多骚话了,够刺激吗?”
寂若无人。
他不气馁,继续唤道,“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周庭知?”
没有回应。
“老公,要不我给你摸摸,这样够刺激吗?”他问。
“不行啊,你还没给我名分呢,单方面摸摸算猥|亵吧?”他想了想,摸摸算是强刺激吗?
嘴上虽然这么说,许半闲脸皮毕竟比周庭知薄,从前都是周庭知耍流氓的,现在轮到许半闲,他是说什么也做不出来这种事情的。
如果真做了,算是趁人之危耍流氓吧?
“周庭知。”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下来,透过周庭知的病号服,打在他的锁骨上,“威逼利诱,我都用过了,你怎么还不醒啊。”
“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没那么坚强的。”说话的鼻音越发沉重感,从默默滴泪变成了啜泣。
他又向前钻了钻,将怀中人抱紧。
蓦地!感觉到异样。
他猛地抬头看向周庭知,睡颜十分沉静。
轻轻一推,便惯性地仰躺过去。
许半闲倏地跳下床,忘记了按铃,直奔医生办公室而去。
这个时间,走廊中都是打水洗漱的病人的家属。
他没顾上穿鞋,穿过人来人往的走廊,顾不得墙上“禁止大声喧哗”的标语。边跑边喊,“医生!医生!你快来看看!周庭知他硬了!”
人群突然喧闹了起来,不明所以的护士慌忙探出头来,“什么硬了?不要大声喧哗,家属冷静一下。”
说着按了紧急铃,专业素质非常硬,冷静呼叫,“夜班医生谁在,2202病房需要抢救。”
医生闻声从另一个病房跑出来,收起病案本就往周庭知的病房跑,实习生、规培生、护士都跟着往病房跑。
保安在向相反的方向跑,一左一右牵制住许半闲。
许半闲没顾及上周围的异样,只是一味地嘟囔,“他是不是要醒了?他硬了!是不是快醒了?硬了是不是就是有自我意识了?是不是要醒了?”
一群人只顾向前冲,没人听见许半闲在队伍末尾的嘟囔。
走廊两边都是抻着脖子围观看热闹的家属,要知道Q市最好的医院里,病人死亡、尸体僵硬,这是多大的医疗事故。
周庭知的主治医生跑在最面前,止不住地发抖,下班查房时还好好的,怎么可能就硬了呢,职业生涯就此终止,还可能因为医疗事故罪有牢狱之灾,见鬼了。
所有人蜂拥而入,整套抢救设备迅速就位。
却看见心电监护仪指数正常,周庭知面色红润地躺在病床上。
所有人愣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许半闲光着脚在人群的最后,跟着跑进了病房,周庭知没有睁眼。
他心又凉了。
难道又是虚晃一枪?可他确实摸到了异样。
这时,主治医生转过身来,因奔跑下滑的眼镜已掉落在鼻梁上,他向上推推,长舒一口气,尴尬地嘱咐,“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护士长在糟乱中遣散人群,许半闲茫然制止,非常无助地哀求,“别走啊,他真的硬了,快帮我看看,为什么他还不醒啊?”
每个人走时都依依不舍地回头张望,一脸同情地看着他,病房外的人们探头探脑,房门被护士长关紧关严,还有人透着门上的玻璃窗观望。
病房里只剩下护士长和主治医生,许半闲更加无助了,“医生,他为什么还不醒?我真的摸到他硬了。”
护士长在床头给周庭知量体温,头也不抬地观察指征,她的身体恰好遮住了周庭知的脸。
医生长叹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许半闲,同样是满脸的同情。
“许先生有没有考虑过,他因为没脸见人不愿意醒来?”
第44章 刺激 许半闲颤抖着、承受着周庭知带来……
许半闲愣愣地看向病床, 护士还在忙碌。
医生转身在床脚将病床调整升起,随着医生的动作,许半闲慢慢看到了他的腹部, 他的胸部, 他的脖颈,他的下巴, 他的鼻子。
他的眼睛!
他睁开的眼睛!
他睁开的闪动的眼睛!
病床停在了45度角半躺姿势的位置, 周庭知安静地靠在上面,眸子里含着笑看他。
许半闲刚才跑动剧烈, 现在还带着喘, 他就楞呼呼地站着,看着床上的人。
期待他醒过来,又不敢相信他已经醒了过来。
这回是真的醒过来了吗?
他一步步上前, 脚步放轻,生怕惊了这一场美梦。
“你要不要先穿上鞋?”
许半闲脚下一顿,他听到周庭知说话了。
这是周庭知醒来的第一句话,周庭知真的醒了!
鼻子好酸, 委屈和苦楚一下子涌上来, 夺眶而出。
他扑在病床上,抱紧了床上的人。
当周庭知的体温传透过衣服相贴, 当周庭知的呼吸掠过耳畔,当周庭知温热的手掌轻抚在他的头上。
这一刻, 许半闲终于确定, 周庭知醒过来了。
是活的、会动、会说话的周庭知。
“一醒来就投怀送抱,我有点受宠若惊啊。”温柔但虚弱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在许半闲的脑袋里炸开,犹如天籁。
“你终于醒了”许半闲呜咽着, 一句话都不能说完整。
周庭知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浸湿了他颈侧的衣服。他想看看怀中人的脸,许半闲却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死死地抱住他。
他抬起手,轻抚怀中人的头发与肩背,一下、一下。
温柔地安抚着,“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护士和医生还在病房里,许半闲旁若无人地哭着,仿佛要把这一个月的痛苦和委屈都随着泪水流淌个干净。
一场昏迷犹如久别重逢,护士是见惯了这场景的,却还是免不了由衷感慨道,“你和你男朋友感情真好。”
“男朋友?”周庭知迷茫地转头。
护士会心一笑,“哦哦,是未婚夫,瞧我这记性,喜糖我们都吃过了。”
周庭知抱着怀里的人,听着他啜泣的声音,也笑了。
“抱歉,我男朋友有些黏人,能不能给我们一点儿私人空间?”
护士善解人意地出去,临走还叮嘱,“家属,你情绪不要太激动,患者刚苏醒,身体还很虚弱,你们早点休息,明早还要做几个检查。”
许半闲双耳不闻,只一味地埋在周庭知肩上流眼泪。
走廊中的喧嚣落尽,病房里只剩下两人浅淡的呼吸。
“哭够了,男朋友?”周庭知问。
许半闲不说话,又把头往深处钻了钻。
“你这头发怎么回事?”短小的头发茬扎得周庭知又痒又疼,他摸摸许半闲的头。
经历了刚才的“硬了”事件,想起刚才自己还趴在周庭知耳边说了那么多骚话,还有护士透露了自己单方面出柜结婚给周庭知。
许半闲羞臊地不想抬头,也不想说话。
偏偏周庭知一直在撩拨,笑着打趣,“准备等我死了出家当和尚啊?”
他实在没忍住,揶揄道,“笑话我的时候,先瞧瞧自己什么德行。”
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嗡里嗡气的,像是在撒娇,挠得周庭知心痒痒。
“所以你是为了陪我?”
许半闲的头发稍短一些,应该是后面才剃的。周庭知摸摸许半闲的头发,还想伸手摸摸自己的头。
“嘶~”长时间被许半闲压着的身体,麻了半边,他一抬手便浅抽一口气。
几乎是霎那间,怀里人从床上跳了下来,关切焦急地检查着,“怎么了?哪里疼?我是不是压到你伤口了?医生刚才给开了检查的,都怪我,浪费时间耽误了检查。”
许半闲的眼球上都是红血丝,眼眶也染了红,原本白皙的面庞哭得通红,还有一道衣服褶皱压出的痕迹。
周庭住抓着他的手,迫使他冷静下来,“没事,我没事,只是被你压得半边身子发麻。”
许半闲松了一口气,他低头找到了自己的拖鞋穿好,像鹌鹑般垂着头,自顾自安排着,“那我去给你倒水,再给伯父伯母打个电话,他们都很担心你。”
他拿起了水杯,走到饮水机前。几步路走得拖拖拉拉,一想到身后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就觉得局促和尴尬。
明明每天都会见面,周庭知也会觉得不自在吗?
可周庭知明明看上去挺自然的。
许半闲心里想,牛郎和织女一年不见面,七夕那天相逢也会不自在吗?
好像不会。
哦!他知道了!是他心里有鬼。
牛郎织女分别前是夫妻,七夕对于他们来说是小别重逢。
周庭知和自己分别前是同事,再说近点,最多算是暧昧对象。重逢时就成了恋人。
在周庭知昏迷期间,自己单方面转换了关系。但是,周庭知的认知停留在一个月前,在两个人的认知里,二人关系是不同的。
许半闲的羞耻心后知后觉地反应迟钝。
现在该怎么办?假装退回到一个月前的关系?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的手机呢?”周庭知问。
许半闲从抽屉中拿出一个新的手机,和他的手机一模一样,“摔坏了,我给你买了个新的。”
周庭知接过新手机,日期显示自己昏迷了一个月。
手机卡装进去了,电量显示98%,应该是每天都有充电。
滑动屏幕,需要输入锁屏密码。
他下意识输入旧手机的密码,解锁成功,桌面壁纸是许半闲的单人照片。
周庭知一边敲手机给父母发消息,一边口出狂言,“给我买的新手机,却用你的生日当密码,你的照片当壁纸,这是宣誓主权啊。”
本以为会得到一个面红耳赤的许半闲。
没想到这一个月许半闲进步神速,不容易害羞了,还学会了主动,他脖子一梗,“怎么了?不让吗?”
说完转过身去,摆弄桌上的水杯。
虽然振振有词,但是许半闲白皙的皮肤出卖了他。
从脖子到耳垂到脸颊,迅速地染上了一层红,周庭知都能看到红色血液蔓延的轨迹。
他可太可爱了。
周庭知想,这场车祸真划算,他得到了许半闲。
再来十场他也愿意,哦不,一百场粉身碎骨换一个许半闲,他愿意。
杯中的热水温度正好,许半闲习惯性地从床头柜里拿出医用棉签。转过身来,对上周庭知清醒的双眸。
周庭知的眼睛闪着光,渴慕、眷念的眼神灼灼地盯着他。
一个多月没有反应的小兄弟,突然有些蠢蠢欲动。
他避开周庭知的视线,将杯中的水倒进一个吸管杯,递过去,“你要喝点水吗?”
周庭知的喉结滚了滚,将被子掀开,挪动着双腿准备下床,“我要刷个牙。”
“嗯?”许半闲不解。
“我想吻你。”周庭知没有受伤的右脚先着了地。
许半闲笑了,原来不止是自己在忍。
周庭知没有接着动了,因为许半闲单膝跪在地上,将他落在地上的脚小心翼翼地捧起来,挪回床上。
“你的腿还没康复,躺了一个月不能直接下床。”
“我每天都给你擦洗,也会用漱口水帮你刷牙。”
“袜子是晚上睡前刚换的,牙是刚刷的。”
许半闲站起来,周庭知的视线随着他移动,仰起了头。
“这个角度很适合接吻。”许半闲捏住他的下巴,弯身吻了下来。
他感觉到了周庭知用双手向后,撑在了病床上,这个姿势有点辛苦。
许半闲一只膝盖跪在床上,另一只手扶着周庭知的后颈,护着他的头,让他慢慢靠在床上。
周庭知乖乖地任他摆布,大概是刚刚醒来,太虚弱了,连唇舌都是无力的。
来日方长,让周庭知好好养伤,不急于一时。他有些担心,恋恋不舍地退出来,还用舌尖不舍地在周庭知的唇上捻了一下。
唇舌即将分离之际,周庭知忽的发力,按着他的后脑将人箍了回来。
“唔”周庭知吻得很凶,撕咬着他的唇,吮吸着他的口腔,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肚。
“周庭知”许半闲不敢用力推他,软声软气地提醒,“你爸妈唔一会儿就来了”
周庭知放开他,眯着眼睛看他红肿的嘴唇,诱人采撷,“别担心,我发了消息了。”说着便要再亲上来。
这时周庭知的手机两声震动,许半闲救命稻草似的拿起手机,“你快看看。”
周庭知禁锢着他,不让他离开,就着拥抱的姿势偏头看了下手机。
然后他笑了,伏在许半闲的耳边吓唬他,“这回没人来救你了。”
许半闲也转过头去,就看到周庭知的家庭群里消息乱飞。
【周庭知:我醒了,爸妈小妹别担心,我和我男朋友要过二人世界,今天勿扰。】
【周晓梦:我们知道了,刚才爸妈就在医院。翻白眼.jpg】
【妈妈:儿子醒了就好,妈妈这两天就不去打扰你们了,你好好休息,出院让小闲送你回家。】
【爸爸:你求我我也不会去,丢不起那人。】
【周晓梦:整个医院都在传22楼有个植物人,硬了把自己憋醒的,堪称医学奇迹,我哥赛高。牛逼.jpg】
许半闲瞪圆了眼睛,脸涨得通红。
周庭知一把将手机扔在床上,对着自己垂涎已久的嘴唇吻了下去。
“你惹的你总要负责。”周庭知咬着他的嘴唇,将口腔中的空气一扫而光,许半闲颤抖着、承受着周庭知带来的窒息感。
他头皮阵阵发麻,神思恍惚。这哪里是虚弱的小白兔,明明是强悍的大野狼。
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周庭知的异常。
情欲疯涨,可理智还在。
这里是医院,而且周庭知刚刚苏醒的身体,那禁得住这种刺激?
借着换气的功夫,他手疾眼快地推开了周庭知。双手撑在床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视线沿着身体向下,许半闲又想起了刚才的情景。“你是什么时候醒的?”他问。
周庭知面色潮红,同样在喘着粗气,看来刚刚苏醒的身体也没那么强悍,强撑而已。
他同样向下看了一眼,狡黠一笑,“在你跑出去喊我硬了的时候。”
众人面前的社死现场不必再提,许半闲只关心自己还能不能在周庭知面前保有一丝尊严。
他试探着确认,“那前面呢?前面的事情你记得吗?”
周庭知摇摇头,嘴角的弧度令人感到不安,许半闲直觉那是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不出所料,周庭知摇摇头说,“我眼睛睁不开,不知道是幻觉梦境还是现实,一直听见你哭唧唧地叫老公。”
他翘起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终于哈哈笑了出来,“还说要给我刺激地摸摸。”
许半闲彻底绝望了。
现在杀人灭口自己还不算鳏夫吧?
第45章 我愿意 周庭知,用力些。让我感受到你……
深夜11点, 许半闲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板板正正地坐在床边。
周庭知看着害怕, 好像他不是在看护病人, 而是在对着遗体悼念。
“你不睡觉吗?”周庭知往旁边挪了挪,留出一块空位, 他拍拍床示意, “快上来,地上凉。”
昏迷的病人很老实, 许半闲可以毫无顾忌地挤在床上。现在人醒了, 还能睡一张病床吗?
许半闲别扭地指指旁边的陪护床,“我睡那边。”
“哦。”周庭知掀开被子,垂着眼艰难地坐起来, 将一条腿挪到床边。
“你想干什么?”许半闲紧张地起身,搀扶着他,“想去卫生间吗?医生说你还不能下床。”
说着他有些局促地从床下拿出一个一个浇水壶?
周庭知看着像家里妈妈浇花的浇水壶,但又有些不同, 白色的壶身, 壶嘴比浇水壶宽阔很多,向上翘起还带着壶嘴盖子。
许半闲偏过脸去, 将东西递给他,“新的, 你将就一下。”
哦, 原来是男用尿壶。
周庭知抱着尿壶哭笑不得,“我水都没喝哪来的尿?”
许半闲转回头来,把那个令人尴尬的东西迅速丢回床下,“那你想干什么?”
“我去那张床上, 陪我的未~婚~夫。”未婚夫三个字被拉得很长,周庭知牵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唇上,低低浅浅地笑,仿佛两人真是一对新婚燕尔。
陪护床上没有被子,没有枕头,只铺着一张白色床单,展展的,除了折痕没有一点儿被躺过的痕迹。
事实上,从周庭知转入普通病房,许半闲一直都挤在他的床上,陪护床就是一个摆设。
许半闲红着脸,没有说话。
周庭知将另一只腿也挪下来,“陪护床看上去窄一点,我抱着你睡行吗?”
陪护床不能调节高度,而且比病床还窄,两人之前睡的时候,就必须紧紧挨在一起。如果换了陪护床,怕是得叠在一起才能睡了。
“别折腾了,就在这里吧。”许半闲把周庭知按在床上,自己也上了床。
周庭知得逞地笑了,“就该这样,两口子不能分床睡。”
许半闲背对着周庭知侧躺,把下巴埋在被子里,反驳道,“谁跟你两口子。”
“你啊。未婚夫不是两口子吗?”
许半闲没有反驳,准备装睡,不给这个流氓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周庭知睡了一个月,现在精神饱满,心情起飞,他也侧过身,把胳膊搭在许半闲的腰上。
见许半闲没有躲闪,变本加厉地箍紧他的腰,贴在他的脑后,轻声问,“这一个月都是你在照顾我吗?”
许半闲不能居功,他解释,“白天是伯父伯母,晚上是我,还有护工。”
“这一个月,你都是用床下那东西照顾我的?”
许半闲太了解周庭知了,这句话一出口,就知道周庭知正经不过三秒,他向前挪了一点,与周庭知稍微分开一条缝隙,反问,“你知道什么是导尿管吗?”
刚醒来时,周庭知很懵,只顾着看许半闲,根本没感觉到护士在给他撤尿管,怪不得自己一直觉得小兄弟不对劲,半硬不软,抬头不全。
还以为是躺了一个月功能退化,原来是导尿管的锅。
“你刚才自己说的,每天给我擦身的总是你吧?”逗弄许半闲也太有意思了,周庭知最喜欢看他无路可退、羞红的脸。
许半闲转过身来,看着天花板,仰躺着,周庭知的手就变成了搭在自己肚子上。
他抚摸着周庭知的手背,变相承认道,“伯父年纪大了,总不能让伯母和小妹帮你擦身吧?”
“还有护工啊。”
温热的气息从耳侧传来,两人贴得太紧了,许半闲能感受到周庭知的体温,他想挪动,又不敢乱动。
只能轻轻转动脑袋,对上周庭知的眼睛,皱着眉瓮声瓮气说,“护工不是男的,就是女的。”
周庭知一愣,不解问道,“那不然呢?”
除了男女,还有其他性别吗?
许半闲轻手轻脚地翻身,与他面对面,一只手慢悠悠地抬起,抚摩着周庭知的脸,轻淡地宣告,“你是我的。”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在周庭知的脑中产生了摧枯拉朽的力量。
这是他醒来后,许半闲第一次正面地承认两人的关系。
平时花言巧语糖舌蜜口的人,竟半天说不出话来。
许半闲向前蹭蹭,将头埋在周庭知肩上。
“你不用再试探了,周庭知。”他一语道破周庭知的心思。
“我一直担心暴露自己的性向,担心我爸妈不接受,担心爱情不能长久。我顾虑的因素很多,可这些都是在没有你之前。”
“车祸那天,我说要带你私奔不是随便说说的。我承认有一半是冲动,但也有一半是深思熟虑。我不是因为害你受伤,出于愧疚才愿意跟你在一起,而是在我想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恰巧受了伤。”
“很抱歉,周庭知。”许半闲吸了一下鼻子,“抱歉在没有通知你的情况下,单方面确认了我们的关系,并公布了出去。”
他将头抬起来,让自己能够看着周庭知的眼睛。
对面的人眼睛紧闭,嘴唇和睫毛都颤抖着,面庞上反射着斑驳的光亮,周庭知哭了。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许半闲扬起下巴,亲吻他的面颊,“我不想再看到你闭着眼睛不理人的样子了。”
周庭知倏地睁开眼睛,眼睛里灌满了怜惜,他哽咽地保证,“以后不会了,对不起,这个月,你辛苦了。”
许半闲跟着流泪,鼻酸心痛,“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没有我你就不会遭遇这无妄之灾。”两行泪珠滑落,视线描摹着周庭知脸的轮廓,他感到庆幸,“好在你醒过来了。”
周庭知还想说话,许半闲轻轻地摇头,将食指竖在他的嘴唇上,不让他出声,“周庭知,我也喜欢你,你愿意当我的男朋友吗?”
这句话迟到了一个月,也正是因为这一个月,这句话变得更加深刻、更加镂心刻骨。
周庭知笑,眼泪划过上扬地嘴角,“这句话该我问你的。”
“嗯。”许半闲应他,“你问过了,我的答案是,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