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嗯。”
陈勋庭看看沈晚月仍是困倦的眼底,温声道:“你休息,我守着,放心交给我。”
之前话是那么说,可真的坐上火车后,尤其还是早班的火车,车上比平时更加安静。
眼瞧着两个崽崽都被哄睡了,沈晚月干脆也不为难自己,跟陈勋庭换了位置让他看着两个孩子,自己靠着窗户睡了过去。
沈立民看着这一幕,跟着打了个哈欠,“陈厂长,幸亏了有你在,不然我这可能就又要睡着了,要不……”
“不行。”
陈勋庭目光温柔的看了眼身侧的沈晚月,随后才看向沈立民,刚才的温和立刻褪去,“你不能睡。”
“……”
“晚月说让你守着长记性,你就守着吧。”
沈立民苦哈哈的叹了口气,“我守着也行,主要是这车里太安静了些,无聊的我干坐着都能睡着。”
“两个小时很快就到了,你要是实在无聊……”
沈立民眼睛一亮,“陈厂长会打牌吗?”
在沈立民期待的目光中,陈勋庭从背包里抽出来了一本——《钢铁材料手册》。
沈立民:“……”
他的期待还真是大可不必。
“看看这个,也能拓展些知识,你学汽修,将来或许对你有用处的。”
“……”
大可不必啊!
他一个修车的,知道器械材料就够了,学什么炼钢啊!
“陈厂长,你出门还随身带这个资料,真是……真是勤勉啊!”
“这包是以前用过的,来时没注意里面夹层还有本之前上学时候的小册子。”
“原来是这样。”
沈立民硬着头皮接了过来,在陈勋庭的注视下,翻开了第一页,然后……
更困了!
唉。
这一瞬间,沈立民忽然间竟然想起来了沈建国。
好歹,大哥不让自己看书不是?
一路无话,陈勋庭安静的跟个雕塑一样,眼瞧快到站了,沈立民晕晕乎乎合上了那本小册子,还给了陈勋庭。
“没看完,需要了你拿着。”
“……不了不了。”
陈勋庭眼神里带了几分调侃,这才收下了册子。
“等会儿下了车,我跟晚月去登记办结婚证,你要来吗?”
忽然的问话,让沈立民愣了一下,但很快,便精神起来。
“领证?”
“嗯。”
沈立民诧异着先是看了看沈晚月,“提前跟我姐说了吗?”
“自然,她知道。”
“那就行。”
沈立民咽了口水,缓过来,“恭喜恭喜,你们俩领证我就不跟着去了,我带两个孩子回家休息。”
陈勋庭:“他俩睡了一路,回家恐怕也不困,一准要闹腾,不如我先送你去我奶奶那边,咱们中午聚在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我……我也去吗?其实我可以自己单独回家,直把天凯琪琪送过去就行了。”
毕竟他只是娘家弟弟而已,人家一家人热闹聚会,自己跟去……
“一起去吧,往后就是一家人了,而且你往后既然要定居沪市,来往自然得多一些。”
陈勋庭这话里满是将来要帮着照顾妻子这个弟弟的意思。
寻常人家的男人,遇到心眼小一些的,难免是会容易防着娘家这种一直跟在妻子身边的弟弟的。
可陈勋庭明显是很接纳沈立民的。
虽然……
虽然陈厂长比大哥还要严格,但沈立民忽然间心里那点小怨念一下子就跟着消失了。
其实沈家人一直都很有分寸。
沈立民更是如此,一般情况下从不找陈勋庭这层关系帮忙,这也让陈勋庭觉得沈立民虽然现在有些浮躁了,但是个性格还算坚毅的年轻人。
“怎么样?”陈勋庭又问。
“那,那好。”沈立民答应下来,“咱们家里吃吗?我去了也能帮忙打打下手。”
“嗯,你去带着孩子们就行。”
说话间沈晚月也醒了过来,把两个孩子摇醒以后,火车也终于到站了。
小王早就在车站外面等着了,他们先是去了工人新村把东西放好后,这才又送了沈立民跟两个孩子去陈家老洋房里。
陈老太太本来高兴着喊沈晚月进屋里去,一听陈勋庭说明了来意是要去领证,胳膊一挥反而催他们赶紧去。
“陈奶奶,这是我妈在家里腌的芥菜疙瘩跟晒得萝卜干,咱们这边吃芥菜疙瘩不多,怕吃不惯,您尝个新鲜,要不合口儿了随便扔了也没事儿,还有萝卜干比着沪市这边卖的要大也新鲜些。”
沈立民刚一进门,就从包里掏出来了两个包好的罐子。
陈老太太招呼着周阿姨照顾两个孩子先进去玩,这才赶紧接了过来,“替我给你妈道谢,这也太客气了,下次来别带东西了。”
沈立民挠挠头笑
起来,“家里也没给带太多也没啥好玩意儿,就弄了些吃的,不算什么的。”
“对了,瞧你这么年轻,几岁了?还上学吗?”
“不上了,过完年就十九岁了。”
“以后要来沪市发展吧?现在有工作没有?”
沈立民点头,“在汽配厂里给修车师傅当学徒呢。”
“学徒?”
陈奶奶皱皱眉,“这没工资可不成,回头叫勋庭给你在厂里找个活儿吧,比着学徒日子好过,不然有你熬的,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别跟勋庭客气,有啥话就直说。”
“不用不用。”沈立民受宠若惊,连忙说:“倒不是说别的,而是我自己想着跟着师傅多学学,将来靠自己的手艺吃饭才是最稳定的。”
“你这孩子可真是独立,跟晚月挺像的,姐弟俩都是有打算的。”
“毕竟决定了以后来沪市,所以也不想拖累我姐,不过我走之前,师傅已经说帮我安排活儿练手了。”
陈奶奶赞许的点点头,“这样也好,往后晚月跟勋庭结了婚,你自己没事了也多来家里吃饭,别怕打扰了人,这样人多还热闹呢。”
“我知道的,谢谢陈奶奶。”
“太奶奶!”
沈天凯跟沈琪琪喝了热水,坐了一会儿无聊,“文星呢?我想去找他玩了,他在不在呀。”
“在呢,立民,你别去厨房了,有周阿姨他们忙就行,等会儿你二叔二婶儿也过来,去带着他俩上院子里玩去。”
“诶。”
沈立民顺着楼梯后面的门找到了洋房的后院,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但忍不住的笑了。
陈家真是跟他想的不一样,之前应该跟妈说别担心的,陈奶奶也太慈祥了,就连沈立民都忍不住的想亲近。
“天凯琪琪!”
院子里,陈文星一眼便看见了他们,手里抱着个篮球小跑着就过来了。
“我刚才在练习投篮,你们过来我都没听见,快来快来,我们一起,太爷爷也在哦,他让我练习这个长个子的。”
沈天凯跟沈琪琪也不怯生,跟着过去以后,便看见陈铁军手里也拿着个篮球站在一个还没他高的少儿篮球架子旁边。
“太爷爷好!”
“太爷爷好。”
双胞胎礼貌的跟陈铁军问好,刚才神情还严肃的陈铁军立刻笑了出来,“你们还记得我吗?”
“记得。”
“当然记得啦!您是星星的太爷爷,以后也是我们的太爷爷,妈妈说您是一名很伟大的军人,妈妈还教我敬礼了哦!”
沈天凯有模有样的伸出胳膊,手指并拢后在耳朵边比划了个不是很标准的敬礼。
陈铁军被他这样逗笑了,伸手帮沈天凯掰了掰胳膊的角度。
“这样才对,要手心向下,微向外张二十度左右。”
“哦哦哦。”
沈天凯照着又比划了一下,“二十度是多少度,贴着耳朵就算吗?”
陈铁军笑了,“你很聪明,就是这样。”
“真的吗?!”
沈天凯完全忘了自己在干什么,笑起来,“沈琪琪你听见了吗?太爷爷说我聪明哦,没有说你!”
沈琪琪耸耸肩,“你在动手方面,确实比我强一些。”
俩人争辩着,沈天凯又盯上了篮球架子。
“这个这个!”
沈天凯眼馋的盯着陈铁军手里另一个篮球,“……太爷爷,我可以玩吗?”
“当然。”
陈铁军让出位置来,给陈文星跟沈天凯指挥着,“文星已经学会拍球了,现在在练习投篮,他个子比着同龄孩子小一些,连这个对身体也好,天凯你也从拍球开始。”
“之前在学校,我见大年纪的哥哥玩过。”
沈天凯根本不需要教,拿起篮球自己拍了两下,竟然真的给他拍起来了,篮球是孩子玩的那种,气并不太足,可也被他有模有样的拍了好几下。
陈文星在旁边看得都愣住了,一个劲儿的拍手叫好。
陈铁军也赞许的点头,干脆拉着两个孩子一起学投篮。
沈琪琪左右看看,墙边还有个练飞镖的陈文杰,正觉得无聊,转头看见角落的棚子里放着个已经废弃的书桌,自顾自跑过去摸了一本书坐在草坪上翻着。
沈天凯的运动能力好像是天生的一样,拍球投球的姿势明明不算标准,可就是能够拍起来投进去。
“且,小屁孩。”
陈文杰摸着手里的飞镖,有一下没一下的往旁边看着。
“这个难吗,我也想试试?”沈立民走到了陈文杰身边了,“我来陪你玩会儿。”
“哼,装什么大人呢,你也就比我大几岁而已,我才不需要你陪我玩。”
“陈文杰!”
陈铁军在不远处听见,厉斥道:“礼貌呢?”
“……”
“喊人。”
“……小舅。”
沈立民笑着摆手,“没事儿没事儿,我跟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脾气大的很,除了我姐,谁的话都不听。”
“我也想试试看!”沈天凯三分钟热度,瞧见这边的飞镖,扔了篮球就跑过来,“文杰哥哥,我要试试这个。”
“不行。”
陈文杰冷眼瞪过去,“这个可不是你们几个小萝卜头能玩的,弄不好是有危险的,玩你们自己的篮球去。”
“可是这个……”
沈天凯打量了一下,“这个不就是把东西扔过去吗?我也可以的,我会玩弹弓呢,弹弓比这个还难,但是我去年就能用弹弓打到鸟蛋了。”
“吹什么牛啊。”陈文杰显然不相信,“要是你能打中那么高的东西,我还能打着飞机呢。”
“真的。”
沈天凯有些着急的拉了拉沈立民,“小舅你告诉他们是不是真的。”
沈立民点头,“确实是真的,这小子是我们那一片的小孩儿头,还收了一帮子小弟,不过天凯年纪小力气也不大,能打中树上的东西,但是力度不够也打不下来。”
“后面那句就不用说了小舅!”
陈铁军笑起来,但也有些不敢相信,“天凯有运动天赋,不过飞镖还是别玩了,小心扎着手。”
“可我想玩嘛……”
沈天凯哼哼唧唧的想要撒娇。
沈立民看其他人都不相信,自己反而来了兴致,想让自己的小外甥证明一下。
“要不……让他试试?反正有大人看着呢,不至于受伤。”
“行吧。”
陈铁军想了想,走过去帮着把飞镖靶子换了个低一些的位置,但距离没有变。
“……给你。”陈文杰不情不愿的递过去一个飞镖。
沈天凯接过来先是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又摸了半天。
“前面重诶。”
“嗯。”
沈天凯摸了好一会儿,这才又说:“照着那个红心打对不对?”
陈文杰:“不照着红心难道照着墙啊?”
“哦。”
沈天凯做好了准备,但没有学陈文杰的姿势,而是自己想着以前扔石子的姿势,挥了挥胳膊扔了出去。
‘啪嗒’
飞镖直接砸到了墙边的地上。
陈文杰笑了起来,“看吧,我都说了这不是小孩儿玩的,可难了。”
“……”
天凯没有说话,嘴巴抿了抿以后,小跑着过去捡起飞镖,跑回来,重新按照刚才的姿势,只不过这次他比划了一下前面的距离,这才第二次扔了过去。
‘啪嗒’
仍旧是掉在了地上。
不过这次,却是掉在了飞镖靶子的下面,而且是扔中了靶子中间的黄心位置。
“!”
沈立民揉了揉眼睛,“要是没看错,刚才差一点就扔到红心了吧。”
陈文杰也傻了,“这,这不可能,是运气吧!”
陈铁军冷静一些,“没有到靶心,但第一次拿飞镖能砸到这个位置已经很不错了,要是力度再够就好了。”
“那我再试试。”沈天凯又跑了过去。
陈铁军:“天凯,你力气小,再往前面站一些!”
“好。”
沈天凯比划了一下,“红心对吧?”
陈铁军这次认了真,“最高分其实不在红心,而是黄心外圈区,那个位置最小而且也最难扎到,你可以试试朝三倍分区仍一下试试。”
“好。”
沈天凯做好了准备,这次距离够近,飞镖扔过去,稳稳的扎在了上面。
虽然没有精准的扎到三倍分区那个狭小的位置上,但也差不了太多。
“老天爷,天凯,你小子以前的鸟蛋真是没白砸啊!”
陈文杰在旁边看着,心里不太舒服,“这是运气吧,怎么可能刚开始练习就砸到了呢?”
“运气?”
陈铁军仔细看着靶子,“你练了这么久,能够两次都扎这么好位置的次数有几回?哪怕是运气。”
陈文杰不说话了。
沈天凯挠挠头,有些茫然,“太爷爷,那就是说我会玩这个了吗?”
“不光是会玩。”陈铁军走过去把飞镖拔出来,打量着沈天凯,好像在打量自己从
前的士兵,“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天凯,你以后有没有兴趣去当兵?你一准是个好苗子。”
“没兴趣诶。”
陈铁军:“……”
陈文杰皱了皱眉,跟着低声嘀咕了一句,“太爷爷又开始招兵买马了……”
陈铁军横了一眼过去,又低头郁闷的问,“为什么?你有天赋,以后说不定是个很优秀的狙击手。”
沈天凯摸着手里的飞镖,不以为意。
“狙击手是什么?当兵又是什么?妈妈说您是军人,是打敌人的,但是妈妈说现在没有那么多敌人了,以后国家更加强大了就更少了。”
陈铁军笑起来,“你想知道我可以详细给你讲,至于敌人嘛现在也有,虽然是不多,但绝对有需要军人的地方。”
“这样吗?”
沈天凯好奇起来,拉着陈铁军问起了他以前当兵打仗的故事。
陈文星本来是没有兴趣的,但是看沈天凯喜欢听,两个人一起跟着陈铁军身边开始催着进屋里听故事。
院子里转眼剩下了陈文杰跟沈立民。
沈立民拍了拍陈文杰的肩膀,“别失落,天赋这玩意强求不来,你瞧我们家那个数学家才厉害呢,这会儿工夫居然在看书,院子里这么闹都影响不了她。”
陈文杰一把拍掉了沈立民的手,“什么天赋,我看就是瞎蒙的。”
沈立民也不跟他争,笑了笑便又问,“这院子收拾的这么整洁,怎么棚子里有个这么破旧的书柜啊?”
“那个啊。”
陈文杰看了过去,“那棚子是平时放东西的,柜子嘛……那个柜子不是太爷爷家的,不对,也是太爷爷家的,但不是太爷爷在用,之前听二爷爷说,那是以前我爸的爸用过的,也就是我爷。”
“你爷爷啊……”
关于陈勋庭父亲的事情,陈家讲的并不多,似乎只是从姐姐那边知道,陈勋庭父母都已经不再跟陈家这边来往了,以后也不会影响到他们生活。
“对,是不是很好奇?”陈文杰撇撇嘴,“我也很好奇,但是就是问不到什么,不过大概知道是我爷爷跟太爷爷有矛盾,所以当年这书桌就被太爷爷给扔出来了,太奶奶不舍得扔掉,也一直没有往里面放。”
“原来是这样啊。”
“对,而且……”陈文杰不屑的看了看沈立民,“小舅,那些书可不是数学,那个叫做物理。”
“……”
沈立民清了清嗓子,“管他什么,反正我也看不懂。”
“哦,我也看不懂。”
俩人说完,沈立民忽然好奇的走过去,“琪琪,这些书你能看懂吗?”
沈琪琪仰起头,“看不懂的,不过看着很有意思,里面有图画,跟看画报一样有趣。”
“……”
“……”
沈立民跟陈文杰同时沉默了一下,然后装作没事儿一样,一个去拍球一个去继续玩飞镖了。
有趣,神特么的有趣。
这玩意儿换个人看估计都得看睡着了-
去民政局之前,陈勋庭让小王先把车开到了炼钢厂。
“小王,今天下午你有工作吗?”
陈勋庭打开车门,示意小王下车。
“厂长,我下午倒是没事儿,可是您不是还得回厂里吗?”
“今天不回了,你去替我给冯秘书说一声,要是有什么紧急的,下午再打电话去老太太那边。”
“……啊?厂长,您真不回啊?您不是都几天没回来了吗?”
“事有轻重缓急,照我说的去吧。”
陈勋庭说完便坐上了驾驶座。
车上。
注意到了沈晚月的神色,解释道:“离开沪市前,我已经把厂里事情安排好了,这半天不耽误什么。”
沈晚月点点头,
“你户籍证明带着呢?”
“嗯。”
“好,咱们去民政局。”
入了秋,难得今天没有刮大风,反而天朗气清水阔云高。
沈晚月注视着外面经过的平淞河,心里比自己预想的要平静许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火车上睡得有些多了,她这会儿甚至想下车去河边溜溜圈。
车里安静下来。
沈晚月不说话,陈勋庭几次侧目看过去,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
“你说中午会吃什么?”
“……”
她冒出来这么一句,让陈勋庭自己都没有想到。
他一顿,眼梢浮出笑意,“中午二叔二婶儿也过去,因为三叔中秋节要值班经常不放假,所以每年会提前吃个团圆饭,好吃的自然很多。”
“饿了吗?”他问道。
“倒也没有,就是想到天凯琪琪起来的太早了,他俩闹觉都没吃早饭。”
“奶奶在家里看着呢,桌子上也有糕点,放心,领完证就回去。”
“嗯。”
“沈晚月。”
“……嗯?”
陈勋庭眼神里带着笑意,看了眼后视镜里的沈晚月,“要去领证了,我以为你要问些别的,结果是问吃的。”
“……咳咳,我这不是想着天凯琪琪吗。”
陈勋庭只是笑了笑,他自然可以理解,只是心里总想着沈晚月这个时间可以多想想他们两个之间……
“对了。”沈晚月也觉得自己好像突然问吃饭有些不好意思,搜肠刮肚想出来个事儿,“上次听你说你父母的事情,你结婚他们也不来吗?”
“我父亲……”
陈勋庭皱了皱眉,“我父亲的事情,其实我也自己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他失踪了许多年,家里也找过各种办法去寻人,我三叔当年就是为了这个才加入的警察局,但一直以来,来个音信都没有,情况到底如何,家里都是做的最坏打算。”
建国初期,就算是沪市这样经济稍微好一些的地区,也同样能经常碰到劫道,如果碰到有枪的,几乎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再加上陈勋庭的父亲是个文弱的读书人,他突然间失踪,不少人一开始都以为是已经丧命了,也就陈家这边还有些希望的去找人,可惜这么多年并没有音讯。
“那伯母呢?”
“我母亲的娘家在苏市,因为我父亲失踪,她的身体跟精神状态都不好,尤其是见到我父亲这边的亲戚,精神更容易不好,所以她一直由我小姨那边照顾着,咱们结婚办仪式,我小姨回过来,我母亲……”
陈勋庭眼神平静,“一开始也没有打算跟她说这件事,所以大概率是不来的。”
“原来是这样。”
听完陈勋庭父母的情况,沈晚月其实还是很诧异的。
她一直以为,像陈勋庭这样的家庭,父母就算有矛盾,也应该都是高知分子,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况。
那这么说来,书中写他不愿意结婚也有了些道理,还有相亲时他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这一刻她也知道了缘故。
“抱歉,我没想到是这种情况,影响到你心情了。”
陈勋庭笑了笑,“并没有影响,这件事对我来说早已经习惯了,更何况我小学开始就跟着爷爷奶奶来了沪市,他们两个照顾我照顾的很好,我并不会因为这个难过。”
习惯了。
不管是对于父亲的无故失踪,还是母亲长久以来的对自己视而不见,他早便不在乎了。
从前他的确没想过要结婚,甚至于一开始答应去相亲,也是因为被爷爷奶奶逼的太狠,出于无奈想着应付一下的妥协。
他的确是想应付一下的,又逢上意外在车站见到了外地来的遇到难处的沈晚月,当时觉得有趣,也觉得或许两个人可以互相帮个忙,就见了面。
却没想到见面后到了现在,他竟是越来越……
看着前面通往民政局的路,陈勋庭微微提了速度。
很快到了民政局。
陈勋庭带了证明信,户籍往工作人员那边提交后,只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
沈晚月看着那个红戳戳盖下去,方才没有什么感觉的她竟然有了一丝紧张。
等结婚证递过来时,沈晚月幌神了片
刻。
“怎么了?”
窗户外,正午的阳光落在沈晚月的纤长卷翘的睫毛上,投落下了一小片蝴蝶似的影子。
她眨眼,便如蝴蝶扇动着羽翅,一下下的拍在她眼角那颗小巧的泪痣上。
沈晚月:“没事,就是……”
她紧张了。
接过结婚证,沈晚月看了一眼。
“我还以为结婚证是个小本子呢。”
这是一张比寻常稿纸要硬一些的类似奖状的证件,上面写着两个人的名字跟日期,最上面,是一个大大的红花,却也看着喜庆热闹。
“很多人会把这个裱在墙上。”陈勋庭打趣道。
“啊?”
沈晚月眨眨眼,“那多不好意思啊,还不如裱个结婚照片呢。”
“说的是。”
陈勋庭笑着看着眼前的她,“那咱们下午就去照结婚照怎么样?”
第72章 第72章不会是不行吧?
就是在现代,很多夫妻也都是在举办婚礼前就拍了结婚照的。
只是沈晚月下意识的没去想这个时代的结婚照要怎么拍。
“可以呀,我们去拍。”
见她答应,陈勋庭笑意更深,“本来这会儿就能去,但你是女同志,应该想要收拾一下,这会儿正好也该回去吃饭了。”
“同志,你爱人可真贴心。”
“是啊,你俩郎才女貌站一起拍照肯定好看,现在市里有一家听说能拍彩色的照片了,你们可以去看看。”
陈勋庭:“沪市照相馆,这家可以拍彩色的。”
“对,就是这家,一看同志你就是提前打听过吧。”
陈勋庭没说话算是默认了,随后反问道:“同志,拍彩色结婚照,一般情况下新人都穿什么衣服?”
“夏天基本都是布拉吉,这季节你们要是不嫌冷想拍好看点就在裙子外面套一个厚点的外套,男同志嘛,中山装白衬衣打个领带看着就很郑重了。”
沈晚月:“有婚纱吗?”
“婚纱?”
工作人员互相看了看,“你是说从前租界那些教堂穿的白纱布?”
沈晚月点点头。
“这玩意也有,不过穿的人少,其实听说,香江那边流行穿旗袍了。”
闻言,沈晚月眼睛一亮。
离开时,民政局前面的有台阶,沈晚月还没往前走,就感觉到手上被人牵了一下。
“我这算是持证上岗了吧。”
陈勋庭说着,轻轻晃了晃另一边手里的结婚证。
她脸热着点了点头,任由他牵了一下。
陈勋庭:“你想要白纱的话咱们可以去百货大楼看看,这会儿还有时间。”
“也不是就一定要穿婚纱,只是想着既然是彩色照片,就穿点跟平时不一样的,陈勋庭,有地方可以做旗袍吗?”
仔细想想,这还是她来这里后第一次正式拍照片呢。
从前倒是有一张,不过那还是穿着病号服在医院拍的。
“有。”
陈勋庭想也没想的直接调转了方向。
“现在就去时间来得及吗,今天做得好几天才能拿到吧。”
“先去做旗袍,等做好了再去拍,怎么样?”
沈晚月想了想,点头,“你觉得就好,不过相比较下,我也很想穿漂亮衣服再去拍。”
“好。”
很快,陈勋庭在东区的门市口停下。
跟着陈勋庭,两个人往里面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一家代销点。
“陈厂长?”
代销点里面的工作人员是个上了些年纪的大娘,但是大娘穿着衬衣头发盘的一丝不苟,再加上胸口别着的主任工牌,一看就是体面的老领导了。
“崔婶儿,来找您做两套衣服。”
陈勋庭礼貌的打招呼,“这位是我爱人沈晚月,晚月,这是我奶奶家从前的邻居,算下来,也是文杰文星的堂表嫂。”
“崔婶儿好。”沈晚月跟在旁边连忙问好。
崔婶儿明显不是很相信,愣了一下,从抽屉里掏出来一个近视眼镜架上后,瞬间感觉眼前一亮。
“好小子,你这是给你奶奶找个美人孙媳妇儿回家啊!这么漂亮标志的闺女……勋庭,你比人家得大十来岁吧。”
沈晚月被看得有些脸热,“也,也没有,我二十四。”
崔婶儿看沈晚月害羞,连忙收敛了些,笑盈盈拍着沈晚月的手,“好闺女,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是不是要做衣裳,要啥样的你尽管说,我跟你奶奶可是老熟人了,算作你们新婚礼物,不收钱不收料。”
陈勋庭则已经掏了布票跟零钱出来,直接塞到了账上,“崔婶儿,过些天办婚礼时候您来就行了,别的你也得走私账,您家里也有老有小,不能让您垫钱,就别这么客气了。”
虽然是代销点的主任,但就算是私人用什么,也不能走公账占便宜,现在查的很严格,被发现了处置下来可是大事儿。
崔婶儿想了想,干脆道:“你们这是来照顾我工作,这样吧,回头看看布料多了我送闺女个披肩,走,咱们进屋里量量尺寸。”
说完沈晚月就被崔婶儿直接拉着进了里屋。
“来,闺女,脱衣服。”
“……”
里屋跟外面就隔着一个布帘子,别说声音了,呼吸稍微大点外面都能听见。
沈晚月一想陈勋庭还在外面,脸瞬间更热了。
崔婶儿笑起来,“外套脱了就行,里面不用。”
“哦哦。”
片刻后……
“刚才你穿着外套我就想着闺女你这身材好,这么一看,该有的地方还真是丰……”
“崔婶儿!”
沈晚月握着手里的衣裳,声音有些压抑,“那什么,布料咱们这儿有吗?”
“有,比着外面的都要好,婶儿给你用花罗的,虽比不了香云纱,但也是做旗袍一等一的好料子,花色等会儿你来选,你皮肤白,穿什么都好看,诶哟你瞧瞧这腰杆细但这屁股可不……”
“咳咳咳!”
沈晚月一个没留神,崔婶儿下一句就不知道要冒出来什么虎狼之词。
“哈哈哈……”
崔婶儿量好了尺寸,笑着直起腰,“跟婶儿还害羞什么?”
“不是,是外面还有人,婶儿你小声些。”
“害,这些个没什么,况且眼瞅着都要结婚了,到时候洞房夜里,都得摸个遍才……”
“……”
老天奶啊。
沈晚月彻底不想抢救了,任由崔婶儿说了两句什么,她已经神游天外在想等会儿出去该怎么面对陈勋庭了。
片刻后,换好衣服,掀开帘子。
一眼,沈晚月便看到了陈勋庭带着笑意的眸子。
“……”
“笑,笑什么?”
“挑好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
沈晚月还是先点了头,“一件水色的印花的。”
“嗯。”
陈勋庭点头,这才又说道:“崔婶儿,我的还按照从前的尺寸就行,要做件跟晚月衣裳颜色相搭的中山装。”
“没问题,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
“这个月农历十六。”
“成,保准不耽误时间,让你们结婚前就能拍上结婚照。”
“谢谢崔婶儿,那我们走了。”
“崔婶儿再见。”
从代销点出来后,凉风一吹,沈晚月脸上的热意才褪去。
“刚才……”
沈晚月小心翼翼的抬眸看过去,“你没有听见吧?”
“什么?”
“就刚才崔婶儿的话。”
陈勋庭眼神笑敛起,多出来的一份热意却弥漫在眼角。
他尽管刚才已经克制了,但听着大婶儿那些毫不掩饰的描述,心中仍是被一阵暖意席卷着。
“说实话吗?”陈勋庭低头看过去,眼神认真。
“……”
“不,不必了。”
这么说还用问吗……她自欺欺人什么呢,就一层帘子,鬼才听不到!
因着这个,回去一路上,沈晚月都没了话,靠着窗户有一下没一下的吹着凉风散散心里的热气。
一直等进了屋里,沈晚月灌了一杯凉茶后,心里才算清净一些。
“还要吗?”陈勋庭拎着茶壶,站在沈晚月身侧,闻声问。
沈晚月抬头看了一眼,默默将茶杯挪过去。
“……再来点。”
他眼梢笑意更深,依言给她添了茶水。
“你没事儿吗?”沈晚月喝了一口,眨眨眼,“你去忙。”
“不是在厂里,自然没别的事情。”
陈勋庭说话时,看她看得很紧,直到沈晚月自己挪开了目光。
“妈妈回来啦!”
沈天凯跟陈文星一前一后从楼梯上下来,陈铁军跟在后面。
沈天凯猴子一样直接跳到了沈晚月的腿边抱住,“妈妈,你跟陈爸爸领完结婚证了吗?”
“领了,天凯,喊爸爸就可以了。”
“嗷嗷,那我可以看看你跟爸爸的结婚证吗?”
“在包里你去拿。”
陈文星跟在沈天凯的后面,犹犹豫豫紧张的绞着手指。
沈晚月温柔凝视着眼前的小西瓜头,招招手,“怎么啦,才一天不见就不记得我了吗?”
“不,不是的!”
小西瓜头手足无措的迟疑了一下,“我,我……妈妈,你回来啦?”
“噗嗤”
沈晚月无奈的笑了出来,“过来。”
陈文星乖乖走了过去。
沈晚月没有像对沈天凯一样直接抱在怀里,而是用胳膊揽了一下,不让他那么紧张。
“跟我讲你在想什么,不用害怕,说不说都可以,实在不想说,去旁边玩也行。”
“唔。”
陈文星仰起脑袋,听着她温温柔柔的声音,紧紧抓住衣角的手不知觉间松了松。
“我……我下次,可以也跟天凯一样吗?”
“什么?抱大腿吗?”
沈晚月想想自己每天一左一右两个挂件,笑道:“天凯琪琪总是抢跑过来,你要是跑不过他俩,抱抱手可以吗?”
陈文星眼神立刻生动起来,“那还可以被妈妈抱一抱吗?”
“像这样?”
沈晚月像抱着沈天凯一样,一手勒着胳膊一手揽着后背,这是个强势些的动作,一般是为了制止沈天凯瞎闹。
结果陈文星立刻小鸡啄米的点头,高兴的咧着嘴笑出来,“就是这样!”
沈晚月无奈的也‘嘞’了一下陈文星,陈文星果然立刻心满意足。
“妈妈,你们的结婚证为什么没有我的名字呀,我也要写我的名字!”
沈天凯放下结婚证,转头开始找笔。
结果刚一转身,就被陈勋庭拎小鸡似的拎起来,“这个是很重要的证件,上面不可以写字。”
“啊?”
沈天凯在半空中弹腿:“不要不要不要,我要跟妈妈的名字写在一起。”
陈勋庭眉头拧起,有些无奈。
“你要是名字跟我写在一起,就是也要跟爸爸结婚的意思,天凯,你确定吗?”
听沈晚月这么一说,沈天凯瞬间老实下来。
“……”
“不、不是很确定。”
陈勋庭含笑放他下来,“怎么,这么怕我?”
“不是不是,我以后是要跟漂亮女孩子结婚的!”
“哈哈哈……”
陈铁军大笑起来,陈文星听了也都害羞的不得了,从院子里回来的沈琪琪陈文杰几个也都没忍住笑出声。
沈琪琪扑过来,看见了被妈妈抱着的陈文星只是停顿了一秒,随后很快便蹭了上去。
陈文杰走过来,带着戾气的眼神也看到了这一幕,冷哼了一声,跑到了旁边自己一个人坐了下来。
“结婚就是一直在一起的意思,要结婚,我也是跟妈妈结婚。”沈琪琪撒娇的道。
沈晚月想了想,说:“我们将来会有一张全家名字都写在一起的户籍证明,有那个在,就证明我们一直都是一家人。”
沈天凯欢呼了一声,“哇,那这样也好诶,这样我可以跟妈妈名字写在一起,还可以跟漂亮姐姐结婚!”
屋里热热闹闹的笑声不断。
陈老太太端了水果出来,“瞧瞧吧,我就说晚月来了家里才热闹好玩,陈勋庭把俩孩子吓唬的,整日里也不说个笑,晚月以后可得好好治治他。”
沈晚月啃了口脆甜的苹果,眼神狡黠,“可以吗?陈厂长?”
陈勋庭温和的看过去。
“随你惩治。”
明明长辈都在,也是很正经的一句话,结果从陈勋庭嘴里说出来,还有他双带着热意的眼神,总是让沈晚月心跳加快。
“咳咳咳……对了,你们两个上午在这儿玩什么了,天凯有没有听话?”
沈立民在旁边替两个孩子作证,“琪琪在看物理书,天凯学会了飞镖,说是要去当兵了。”
“……”
沈晚月咽下嘴里的苹果,“我这是穿越时空了?怎么才走了一上午,一个两个连未来职业都选好了,下午不会一个去高考一个去参军吧。”
陈铁军笑起来,“是我鼓励天凯去的,这孩子活泼好动胆子大,而且飞镖跟弹弓都玩的好,体格子也好,将来确实是个当兵的料子,晚月,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沈晚月看看天凯,“我倒是没意见,但也得看天凯的意见。”
“他同意了。”
“他三分钟热度,要是以后也能一直有这方面志向,当然要送他去当兵,我尊重孩子的想法。”
陈铁军神色蓦地一怔,只是片刻,便又笑了一下,可满是褶皱的眉宇间却添了几分遗憾。
陈铁军看看低头又玩起来积木的沈天凯,“说得好,只是孩子毕竟是孩子,家长也需要替孩子操心。”
沈晚月察觉到了什么,同样看着天凯,温柔的笑道:“爷爷,日常生活当然要操心,不过孩子总是会长大的,所以我才说等他长大了,十八岁了再自己做决定,如果他的人生决定都由我来做,那不是在重复过我的人生嘛?”
陈铁军眼神有些恍惚,很快,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
陈老太太左右打量了一眼,跟着笑道:“行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老头子就别再替下下辈儿操心了,该吃饭了。”
话音落地没一会儿,门外又到了不少的人。
陈宏伟两口带着陈胜利跟陈松柏,还有一男一女是沈晚月没见过的。
“晚月,这是三叔三婶儿,从前跟你提过。”
陈永丰是个面阔脸黑的中年汉子,身上的警服还没来得及换,除了同样高挺的鼻梁,倒是跟陈家几个男人长得不太像,个头也不算高,可看起来十分壮实。
江碧玉跟在陈永丰身后,细长白净的脸看起来有些纤弱,眉眼带着几分愁绪似的没什么精神。
“三叔三婶儿,这是晚月。”
陈永丰爽朗的笑起来,“早前本来在公安局就能见着,结果轮到我出任务错过了,勋庭,以后好好对人家知道吗?”
“自然的。”
“三叔三婶儿好。”
江碧玉柔柔的笑了,一双柳叶眉弯起来,颇有几分病西施的模样,“真是个标志的美人,勋庭眼光真好,什么时候结婚?”
沈晚月:“这个月十六号。”
“好,那快了,要是你们俩进度赶的再快些,说不定年底你就能怀上孩子了。”江碧玉说着自己也跟着笑。
可沈晚月却有些脸热,有些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碧玉仍没察觉,继续说:“我这身子你瞧见的,不太好,你瞧着比我结实,到时候生一个不够,得多生几个才行。”
沈晚月皱了皱眉,脸色淡了些。
别说俩人还没办酒席,就是办了,第一次见面就催生孩子,实在是感觉管的有些多。
陈勋庭那边跟陈永丰寒暄完,听到这些话,不悦地皱眉,侧身跨步过来。
“三婶儿想的也太远了,这也是我们夫妻两个的私事儿,别人实在是没必要闲着没事儿帮着出馊主意。”
江碧玉脸色微微一变,竟是咳嗽了起来。
“三婶儿自便吧,我去带晚月洗洗手准备吃饭。”
陈勋庭说着,拉起沈晚月的手转身便离开。
陈永丰听见了媳妇儿咳嗽,连忙过来帮着锤后背,江碧玉低声说了两句什么,陈陈永丰却只是叹气。
“唉,来前咱不是说好了的,不许提孩子,也不许多说话,你快喝点水,等会儿咱吃完饭就回来。”
陈家人好似对这一幕并不意外,都十分默契的没有去管。
就连席巧云这样的热心肠都坐在旁边嗑瓜子,跟沈琪琪说笑话,也不回头看一眼。
走到了院子里,沈晚月这才好奇的看向陈勋庭。
“怎么好像大家跟三婶儿都不熟悉似的。”
陈勋庭将她带到水龙头旁边,“我三叔年轻,比我大不了多少,三年前才跟三婶儿结婚,刚结婚第一年俩人就有了孩子,当时我三叔忙着出任务,三婶儿独自在家时,不小心摔倒小产,之后三婶儿身体就一直不好,孩子也没再怀上。”
听完这些,沈晚月没了刚才的厌恶,反而有些心疼起来这个江碧玉。
“难怪了总是在提孩子,应该是心里一直有心结。”
沈晚月说完叹了口气,“不过她实在不该管别人。”
陈勋庭看着沈晚月,“洗手。”
“……哦哦。”
沈晚月打着肥皂,七彩的泡沫在水葱似的手指上冒出来又炸开,好看的跟幅画似的。
“三婶儿的心结跟别人并没有关系,但这些年,她虽然没有当面说,可没少跟三叔说怨恨陈家的人,三叔也心疼她,只说都怪自己,所以平日里待三婶儿很好,所有的钱都拿给了三婶儿花销,为着看病也没少花钱,而且怕矛盾,三叔也很少跟我们聚会。”
“可三婶儿还是一直有心结,近年来,还闹着要跟三叔分居。”
沈晚月擦了擦手,“分居?怎么分?住两间屋子?”
“……不是,她不让我三叔回家,让三叔住单位。”
“啊?”
沈晚月骤然顿住,“奇了怪了,想要孩子难道不应该让男人天天回家吗?咋还往外面赶?俩人不睡觉,更没孩子了。”
陈勋庭含笑看过去。
沈晚月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解释,“那,那什么……咳咳,顺口就出来了,不过我这话也有道理不是吗?”
“是有道理。”
但陈勋庭却摇了摇头,“不过各种缘故外人说不好的。”
沈晚月低着头看着地面,走了两步,忽然惊呼,“要真是这样,不会是三叔不行吧?”
“……”
陈勋庭好笑的拉着沈晚月左右看看,见院子里确实也没人,她声音又小,这才道:“你这话说的也当心点。”
沈晚月脸热着,“你话说到一半,我当然好奇了,不过我都注意了,没人的。”
“嗯。”陈勋庭闷声笑了笑。
沈晚月眨眨眼,压低声音,“真是啊?我说对了?”
“……不是这个意思,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依照着三叔的性格,应该不至于……不行,就算有问题,他肯定会主动去看病的,而不是遮掩着。”
“那这可难说了,男人在这方面不是都很有自尊心吗?要是被人知道了不是会没面子,肯定藏着掖着。”
“晚月,你很懂男人?”
“……咳咳咳!!”
沈晚月呛了一下。
她不懂男人,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多少社会新闻,多少小说故事,多少娱乐八卦……
“我就是这么一猜呗,你,你可别多想!”
陈勋庭含笑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好,不多想,不过……”
“什么?”
“不过你说,我们两个结婚后要孩子吗?”
沈晚月深吸一口气,“陈勋庭,这话题是不是转的太快了?”
陈勋庭神态自若,“我不觉得,刚才不是一直在提吗?你如果不想要直接说就是了,我并不在意……”
“在意什么?”
看着沈晚月清澈的眼神,他微微低头,凑到了耳边。
热气涌来。
“不在意被外人说不行,真的。”
沈晚月脸骤然升温,“你你你你!你说什么呢?”
陈勋庭抬起头,眼梢眉角除了笑意,还带着几分幽沉。
“沈晚月,我说的是真心话。”
沈晚月登时被看得心虚起来。
“……不要,不要不要,家里四个孩子不嫌多啊?不要!”
陈勋庭果然立刻点头,“听你的,咱们可以做措施不要。”
措施?
措施?!
他什么意思?
中午,秋日正盛的阳光照在陈勋庭身上,沈晚月看得一时间甚至有些眩晕。
什么叫做措施不要?
当她没看过绿晋江是吧?
他这话的意思,重点根本不在‘措施’,而在‘做’好不好?!
俩人是领了证。
可从前不是说好了各取所需表面夫妻吗?
表面夫妻需要什么做措施才能有的深入交流吗?
这不对,这很不对。
“谁,谁跟你做措施啊,陈勋庭,你,你,现在是白天,你说话注意点!”
沈晚月说完垂眸就跑,生怕慢一步又被他抓着一样。
陈勋庭站在原地,没有如她预想的走过去。
看着沈晚月身影进了门,他这才无奈的闷声笑了笑。
吃饭的时候,本来沈晚月跟陈勋庭坐一起的,可她愣是喊了双胞胎一左一右的在自己身边坐好。
一顿饭吃完,沈晚月道了别就拉着沈立民回了家。
结果出了门,陈勋庭就站在车前。
“……”
“……”
沈立民左右看看,有些疑惑。
不像是吵架啊,这俩是咋了?
陈勋庭含笑开了车门,“走吧,送你们回去,沈晚月,你请假到几号,也可以跟我一块儿去厂里。”
“我请到明天的。”
沈晚月连忙说,然后拉着俩孩子就坐到了后面。
在诡异的氛围里,一路无话到了工人新村。
一直等到了家里,沈立民终于是忍不住了。
“姐,跟陈厂长吵架了?”
“没。”
“那你俩这是咋了,刚才下车天凯挥了挥手你就跟逃命一样的往家里跑。”
沈晚月瞪过去,“我想我这家了不行吗?”
“……好吧。”
沈晚月吸了口气,一脑袋靠在了沙发上。
“行了,我歇会儿,德华,你去带孩子吧。”
“……”
沈立民摇摇头,“好好好,我去带他俩到公园玩,不然晚上一准都睡不着。”
“嗯快去。”
屋里很快安静下来。
沈晚月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的,脸热起来。
陈勋庭白天明摆着就是,就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好不好!
他俩不是说好了表面夫妻,表面夫妻需要搞这么暧昧吗?
想着想着,沈晚月也想不通了,干脆脑袋一歪,直接睡了过去。
往后几天,生活照常。
服装厂恰好有个新项目,沈晚月被定为了这次项目的主设计师,渐渐忙碌起来。
炼钢厂那边也有不少事情堆积着等着处理,陈勋庭忙的脚不沾地,经常沈晚月都下班了,路过炼钢厂时,还能看到办公楼上亮着的灯。
几天过去,俩人那次谈话慢慢被沈晚月抛到了脑后去。
眼瞧着距离结婚还有两天了,沈晚月早上刚联系娘家提前一天来人。
结果中午吃饭时,就在单位食堂碰到了几天没见的小王。
第73章 第73章里面有水吗
“沈同志!”
小王看见沈晚月,跟身边的两个人低声说了什么后,便跑着过来了。
沈晚月跟身边的楚玉兰和毛婷婷说了声,让她们先去吃饭,这才问。
“好久不见呀小王同志,是……陈勋庭找我?”
自打那次在陈家老洋房里吃过饭后,俩人就没见过面了。
小王点头,“厂长帮您跟欧阳厂长请了假,说是下午一起去拍
照片,让我来喊您。”
“衣服做好了?”沈晚月明白过来。
“您是说裁缝铺那边?上午我去了一趟拿了衣服。”
“那走吧。”
跟着小王出了服装厂,往前走一段路后,仍是没瞧见陈勋庭人影。
“沈同志,这些天厂长一直忙着,前些日子积攒下来的文件跟后面几天的任务,厂长每天都加班在处理,所以这几天没时间跟您见面,不过,过了这段日子,应该就没问题了。
在小王角度来看,厂长刚跟人家女同志领了证,就几天不见人影儿,实在有些让人女同志寒心,所以来前就跟想着怎么也得替自家厂长解释一下。
谁成想,沈同志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
“他忙他的呗,我这几天也有个新任务。”
正说着,陈勋庭从停车牌后面走了过来,正巧听见了沈晚月这话。
小王抠抠脑壳,“沈同志不生厂长气就好。”
沈晚月疑惑地蹙眉,“还不至于为这个就生气,他忙他的,我忙我的,两个人都有美好的未来。”
小王噗嗤乐了,“沈同志的话总是这么有意思。”
“美好的未来?”
陈勋庭迈步走过来,沉沉看了一眼沈晚月,这才又打量着小王,“让你去喊人,聊的倒是比走的路都多。”
小王手上颤了颤,连忙跑了过去,“那,那什么,厂长您忙您的吧,我去上饭了……不是我去上班了。”
眼瞧小王手足无措,沈晚月笑起来,“他在替你解释说话,而且这个点也该吃饭了,你可别压榨员工啊。”
陈勋庭眼神又幽深了几分。
小王已经跑出去了三米远,“对对对,我不是上班,我是上饭,呸!是吃饭去!沈同志下次见!”
远远看着这一幕,沈晚月笑着摇头,“我都感觉没那么怕你了,怎么小王跟在你身边这么久还是这么慌?”
陈勋庭走近了两步,“你以前怕我?”
“……”
玩辣!
自己好像在陈勋庭面前越来越松弛了,这嘴里总是瞎说大实话。
“咳咳咳,你可是厂长好不好,我一个小小外地来的员工,当然会怕啦。”
陈勋庭看着她漂亮的弯月眉故作严肃,“我倒是没看出来过。”
“那是你之前没不认真看。”沈晚月遮掩着连忙换了话题,“那什么,走吧,咱们去拍照。”
陈勋庭看着已经朝着小轿车走去的沈晚月,眼神幽深。
不认真的,应该是她才对。
亏了这几天他惦记着尽快把工作忙完来见她,结果她这边倒是没半点惦记着自己的意思。
真是……
没什么良心。
上了车。
陈勋庭看了眼后视镜里在后排坐着看衣服的沈晚月。
“我看过了,尺寸都很合适。”
沈晚月将他的中山装拿到旁边,“我的还没试呢,怎么没喊着一起过去拿,这样要是有不合适的还能改改,不过也没事儿,要是有针线了,我自己也能改一下。”
“沈晚月。”
“……怎么了?”
“你的也很合适,我也看过了。”
车后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我的你怎么看过了?尺寸你都不知道。”
许久,陈勋庭语气低沉,“我知道。”
“啊?是婶儿告诉你的?”
“……”
陈勋庭缓缓呼出来一口气,气笑了,“之前有一次去买衣服,还记得吗?你穿过一个裙子,当时我打量过的,尺寸,合适。”
沈晚月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她手上一紧,抓着旗袍放到了一边,一双杏眸水汪汪瞪着前面的人。
“陈勋庭,你耍流氓啊!”
“没有耍,沈晚月,我们现在是合法的。”
“……”
很有道理,她没办法反驳。
片刻后,前面传来一阵闷笑。
她脸更热了。
怎么最近几次跟陈勋庭见面,她都一直热来热去的啊?
沈晚月破罐破摔的想,这眼瞅着都到冬天了,这样下去都需要穿棉袄了……
很快到了照相馆。
“两位同志需要换衣服吗?”工作人员问。
沈晚月看看陈勋庭身上的灰色工装,气呼呼的,“他穿工装就行了,反正整日里也都在厂里上班,回头拍一张他跟文件的结婚证,裱在他们厂的大门口。”
这明显撒气的话,工作人员听了想笑又不敢笑。
陈勋庭朝着工作人员摇了摇头,转身扣住了沈晚月的手腕。
张牙舞爪的沈晚月跟个小猫似的,这会儿立刻安静下来,像是收起了爪子。
“干、干嘛,我说错了吗?”
陈勋庭勾起嘴角,“比起文件,我更想跟你沈晚月拍结婚照,而且过些日子,我就没有这么忙了。”
沈晚月色厉内敛,侧身不去看他,“谁管你,反正你天天在办公室也就没时间耍流氓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了。”
陈勋庭无奈的笑了笑,想了想,俯身凑到了小猫儿的耳边。
“别气了,那些话,我这辈子拢共也就跟你说过那么一回。”
“……”
热气席卷而来。
沈晚月脑子嗡的的炸了。
她屏住呼吸,一直等陈勋庭抬起身子,这才慌里慌张抓住衣服。
“咳咳,同志在哪里换衣服?”
“后面有个单独的小房间,进去后反锁就可以了。”
“好,谢谢。”
沈晚月落荒而逃,陈勋庭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又是想笑又是有些无奈。
身侧的工作人员,一副很理解的样子。
“同志,哄老婆这种事情任重道远啊,不过嘛,要是找到了门路,倒是也能乐在其中。”
陈勋庭闻言只是笑了笑,默默走了过去,替老婆看门。
屋里并没有单独的镜子。
沈晚月换好衣服后就走了出来。
“还真挺合身的,陈勋庭,你觉得怎么样?”
陈勋庭目光落了过去,呼吸瞬间窒住。
她款款走出来,乌黑浓密的长发被她随意的挽了发髻在后面,点点碎发落在她精致漂亮的下巴尖一侧。
那身天水色的旗袍裁剪的很好,尤其是……
尤其是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束的恰到好处,曼妙典雅。
出门前,沈晚月恰好穿了白色的珍珠马丽高跟鞋,腿侧莹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她整个人站在那里,若不是胸脯随着呼吸起伏,就跟画报上的电影明星似的,漂亮的像是一幅画面。
“陈勋庭?”
从沈晚月走出来后,他的眼神便没有再挪动过一下,仿佛订在了眼前人的身上。
陈勋庭喉结微微动了动,压抑着沉重的呼吸,侧身走了过去。
恰好将身后其他人的眼神,挡了个严严实实。
“怎么不说话了?”
沈晚月侧身抬眸,有些好奇,“这里有没有镜子呀,我要自己看看。”
“好看。”
陈勋庭开了口。
他下意识的松了松衣领出最上面的扣子,摆脱了束缚感后,声音有些喑哑。
“沈晚月,你穿这个很好看。”
“真的吗?我还是头一次穿旗袍呢,以前虽然自己会做衣服,但一直没敢尝试国风,走的都是潮流路线。”
沈晚月开心的笑起来,眼波潋滟,胸襟随着呼吸说话起伏,那本就随身的布料,将这一幕完美勾画出来。
尤其是脖颈相接处,盘扣间那一抹莹白。
陈勋庭垂下眼睫,攥紧的骨结有些发白。
“嗯,以后喜欢的话再去多做些。”
克制后,他语气平缓了许多,可若是沈晚月抬头看看,就能发现陈勋庭眼神中的炙热已经将要藏不住了。
“同志,有镜子吗?”
沈晚月还是想要自己看看才行。
“……哦,哦哦,有有有。”
工作人员也是将才回神,连忙将人引到了拍照的房间里。
陈勋庭跟着走去,路上反复平复着呼吸,见沈晚月自己在镜子前也看着很满意,这才目光带着几分寒意看了看跟着过来的工作人员。
陈勋庭:“同志,我去换衣服。”
工作人员骤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下意识的将刚才的目光收了回来。
“诶,我去准备胶片。”
“沈晚月,我去换衣服。”陈勋庭又对着里面说。
“好。”
“我很快回来。”
“知道了,你快去。”
“嗯,在这儿等着我。”
沈晚月噗嗤笑了,“我当然在这儿等你,不然还能去哪儿?总不能跟着你去。”
她本是一句打趣的话,以为陈勋庭不会在意。
可陈勋庭站在原地,注视着她,方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滚烫再次袭来。
“沈晚月,你要是想跟来,也不是不可以。”
“……”
“?”
愣了两秒,沈晚月眼神立刻有羞又恼,“你刚还说不耍……”
“我去了。”
不等沈晚月说话,他含着笑意已经转了身。
速度很快。
他怕再多待一会儿,再看看她那小猫似的闹脾气的表情,会控制不住。
陈勋庭走后,气恼的沈晚月好奇的看了眼他的背影。
真奇怪了,换衣服就换呗,磨磨蹭蹭了这么一回儿,就为了气自己一下?
这可不像陈厂长一贯稳重的作风。
如陈勋庭所说,他很快回来了,一身中山装穿的板板正正。
不得不说,陈厂长长相上实在是很过关。
沈晚月打量了一眼,暗自感慨着陈勋庭长得好。
“来,拍照。”
“来了来了。”工作人员拿着装胶卷的盒子冲进来。
‘呼啦’一声,工作人员扯动了一下背景墙后面的绳子,一副大红色的背景画将刚才的蓝布绒背景给挡住。
亮到刺眼的灯泡也被打开,很快屋里热了起来。
“咱们要怎么拍,提前有过设想吗?”工作人员问道。
沈晚月看看屋里十分简单的环境,好奇地问,“有没有布景什么的?”
“有,还有欧式背景呢。”
“真的啊,拿出来我们看看。”
在沈晚月期待的目光中,工作人员扒拉出来了一束大红色的塑料假花,仔细一看,还是玫瑰呢。
随后,又找出来了一个白色的泡沫涂油漆的欧洲石柱,放到了他们身后。
“……”
果然是,欧式。
沈晚月无奈笑了笑,“还是忠中式传统的好,也配我们俩的衣裳。”
“中式的也有。”
工作人员拖拖拽拽,从旁边杂货里拉出来一把座椅。
“这椅子用的不多,女同志坐着,男同志站在旁边的形式虽然有人喜欢,但大部分还是选择简单的半身照,两个人都站着,也挨的近看着亲密。”
“但这个也有好处,是全身照不说,我们还给再安排个台灯布景,瞧着富贵些。”
沈晚月想了想,有些犹豫。
“都喜欢?”
“嗯,有点纠结。”
“都拍就行了。”
陈勋庭直接道:“我们两样都拍,到时候都帮忙装裱一下。”
工作人员大喜,“可以的同志,不过彩色照片一张一块五呢,加上装裱,给你们算便宜一点都得五块钱,确定吗?”
“确定。”
“明白!保准让二位满意!”
先拍坐着带椅子的,意外的很顺利,调整了两三次后就成了。
再拍的半身照,可是摆了半天姿势,愣是怎么都不对。
“两位同志再挨的进一些,女同志侧身一些,男同志也侧身一些,贴近点。”
两人同时对视一眼。
沈晚月挪开目光,往他身边站了站。
陈勋庭侧了侧身子,尽量让自己的姿势看起来跟沈晚月更加贴合。
“保持姿势——好,笑一笑!”
沈晚月咧了咧嘴角。
陈勋庭神情紧张。
“……”
“这样不行啊。”
摄像师摇了摇头,“你们俩表情看起来还没刚才自然呢,而且才几秒钟而已,你们俩距离又拉开了。”
这下好,沈晚月别扭的怎么都摆不好姿势了,就连笑都越来越僵硬。
“这样吧。”
摄影师从黑布里钻出来,“女同志干脆挽着男同志的胳膊吧,这样至少更近,不然你们两个虽然挨着,但总觉得又隔着点距离一样。”
“已经都要结婚了,别害羞,男同志也主动一些。”
陈勋庭比沈晚月好不到哪里去。
他这辈子拍过的照片屈指可数,还都是工作照。
现在,感受着身边人浅浅的呼吸,还有隔着布料那点温热的触感,他抑着心里那丝热意,动作也跟着有些僵硬。
“等一等!”
沈晚月忽然喊道。
“怎么了?”
沈晚月很吸一口气,走到旁边打开窗户,感受着外面的凉风,缓了好一分钟,这才走回来。
静静看着她桃粉的脸颊,陈勋庭反而沉静下来。
“来吧,这次我准备好了。”
沈晚月重新站了回去,陈勋庭已经端起了自己的右臂。
她顿了顿,挽了上去。
这本是个简单的动作,且两个人并没有什么更多接触。
但沈晚月下一刻,就感受到了指尖上传来了熟悉的温热。
他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放轻松,我们以后还有一辈子要相处,放轻松。”
轻轻浅浅的两三下,不知怎么,两个人似是都放松了一些。
“来,笑一下!”
随着摄像师的声音落下,闪光灯刺眼的亮了起来。
白光过后,摄像师从黑布里笑着探出脑袋,“非常完美,这张两位都笑的很自然,去记一下名字跟过来领照片的日期就可以了。”
沈晚月沉沉松了口气,整个胳膊的力量瞬间全压到了身边人手腕上。
陈勋庭稳稳当当接住了她。
“休息一会儿,再去换衣服。”
“嗯。”
她如释重负,声音婉转慵懒,身子也不由自主借着陈勋庭的力量倚了一下。
陈勋庭喉结轻动,眼睫下,汹涌的热意压不住了。
“我先去换衣服了。”
陈勋庭右手扯了一下领口的扣子,深吸一口气迈步直接出了门。
“好。”
沈晚月没看到他急促的脚步,靠着床边吹了会儿风,再加上大灯也关了,身上的热气这才散了些。
没等陈勋庭回来,为了换衣服方便,沈晚月随手将刚才夹头发的夹子放到了窗台上,跟着去门外等着。
陈勋庭出来时候,身上的外套被拿在了手里,白色衬衣上方两颗扣子松垮垮的开着。
他是个严谨一丝不苟的人,平日就连穿衣服的扣子都要系全才合适。
可现在这幅样子……
他发丝也有几分散落,微微张开的领口,露出一截脖颈,甚至因为还有几滴没来得及擦干净可疑的水珠。
陈厂长从前那副老干部的作风,此刻,好似在沈晚月面前全部被瓦解了。
“你……”
陈勋庭也没想到开门就看到了沈晚月。
“怎么了?”
“没事。”
沈晚月连忙挪开了眼神,心里暗道男色面前自己也有些招架不住,连忙换了话题,“那啥,里面有水吗?”
“有。”
陈勋庭顿了一下,缓缓走近后伸出手,迟疑了片刻,还是朝着沈晚月脸上探了过去。
沈晚月下意识要躲开。
“别动,刚才塑料花的纸屑。”
“……”
沈晚月不敢动了。
陈勋庭手指轻轻捏起什么,有意无意的,顺着她的发丝落下来,“可以了。”
“……嗯。”
沈晚月低下头,眨了眨眼睛,“那我进去换衣服了。”
“好。”
旗袍在她身上束出一个曼妙的弧度,从陈勋庭身边经过后,陈勋庭甚至还能嗅到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角皂味道。
门被关上,陈勋庭却没离开。
他守在门外,一直等里面有了朝外走的脚步声,这才转身去了柜台上交钱记名字日期。
从照相馆出来后,沈晚月早已经换上了来时候的毛衫。
“上次……”
陈勋庭凝神看着后视镜里的她,“是我想的不周到,上次做衣服,应该再做一套红色的旗袍,结婚时候穿。”
沈晚月垂眸,手指在衣角上转来转去,“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还没想好结婚那天穿什么,一点经验也没有。”
陈勋庭眼神突然变得锐利。
她低着头,后视镜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可以听出来那语气里的生涩与茫然。
两个人提前说过,从前的事情过眼烟云,并不重要。
可……
陈勋庭不是介意什么。
他只是突然想到,这样的沈晚月,从前竟然大着胆子从一个偏远山村里冒险来沪市,这是经历了多大的苦痛与纠结,又是多大的勇气,才促使她来到了这里的。
沈晚月从前,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
“现买新的就好了。”
陈勋庭直接提议道。
“啊?可是旗袍不是需要量尺寸吗?”
陈勋庭笑了,语气更温和些,“百货大楼那么多家店,总能找到合适的,而且,其实也不拘着一定就是旗袍,仔细想想,那天还有酒席跟仪式,旗袍反而不方便,去多看看,还有连衣裙跟套装。”
他话说完,不给沈晚月反驳的机会,直接转了方向,朝着百货大楼开去。
跟着上次一样的几家店,转来转去,沈晚月想想陈勋庭的话说的也对,没有选旗袍,而是看中了一套红色的呢绒套装。
上面是平领系蝴蝶结的外套,下面是半身裙,行动方便而且也更加保暖。
“我送你回家。”
眼瞧时间也不差多了,沈晚月点点头。
“我娘家人结婚前一天过来,陈勋庭,我妈电话里叮嘱,咱俩前面几天不能见面的。”
奇奇怪怪的规矩,记忆里原身上一次结婚也这样,沈晚月搞不懂为什么,可张桂霞特意叮嘱了,她也就照着说了。
“我知道。”
陈勋庭点了头,“所以才今天喊你出来的。”
“那……咱们十六号再见?”
“好。”
下车,陈勋庭目送沈晚月离开后,这才也转了身-
平平静静过了两天。
这天,沈晚月在厂里发了喜糖跟结婚请帖后,这才下班回了家。
路过炼钢厂,沈晚月侧目看了一眼,并没有熟悉的小轿车,她摇了摇头很快离开了。
提前请假的沈立民已经提前下午去车站接了沈家人过来。
除了父母,沈家的人都到齐了。
沈晚月进门后,还没来得及寒暄呢,张桂霞就拉着沈晚月进了里屋。
“没见面吧?”
“……没有啊妈,您交代了,我当然不会见。”
“真的?”
“陈勋庭那样的人,我既然说了,他比我还要守规矩。”
张桂霞这才一脸紧张化作笑意,“这才好这才好。”
“妈,为啥有这么个规矩啊?”
张桂霞抿着嘴笑了起来,“还能为什么,怕男的耐不住寂寞偷偷吃嘴呗……”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沈晚月脸一下子热起来。
搞半天原是为了这个。
张桂霞继续说:“你我倒是不担心,我想着陈厂长不是头婚嘛,怕他把持不住,这要是没有克制好,新人尝了滋味儿是小事儿,万一提前肚里揣了孩子咋办?婚后这都是说不清楚的事儿。”
第74章 第74章
“不差几天嘛……”沈晚月低声嘟囔道。
张桂霞眼刀子立刻飞了过来,“你妈我虽然没见过世面,但也知道就算是城里人人也都要说句闲话,况且你娘家人结婚前又不在这儿,你们俩没什么,怕的还是别人乱说,咱村里又不是没有过这种事情,过了门被婆家瞧不起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
“别不当回事儿,往后过日子,可跟你之前不一样了,做事做人还是得注意。”
“妈,沪市跟咱们村里不一样,没那么多人盯着我。”
“谁说的,我瞧着不也是差不多嘛,刚才上楼的时候,左邻右舍也都打招呼了,不熟悉的还趴窗户口看呢。”
沈晚月无奈的点点头,“好好好,我会注意的。”
“明儿衣服选好了吗?俩孩子到时候怎么安排?”
沈晚月:“天凯跟琪琪他俩跟陈勋庭的养子玩的很熟悉了,明天人多太乱了怕看护不好,等会儿打算叫沈立民给送到陈老太太身边去,明天跟在长辈们身边。”
“这样也好。”
张桂霞隐晦的笑了笑,“晚上上/床睡觉的时候,你俩也方便,上次你说你是不跟长辈住的,我这心里就松快了些,没长辈了,小夫妻俩人干啥都……”
“……妈!”
沈晚月无奈又好笑的打断了张桂霞后面越说越露骨的话,“您找我就说这些啊。”
“不说这些说什么?”
张桂霞看着闺女,抿嘴笑起来,“跟妈有什么可害羞的,男女之间这档子事儿,说出来了才好呢,我瞧陈勋庭待你挺真心的,估摸着晚上了……”
“咳咳咳!!”
沈晚月清了清嗓子,急忙拉着张桂霞走出去,照顾沈立民先去送两个孩子去陈老太太那边。
已经跟天凯琪琪说过了,他们两个只当是去找陈文星玩,嚷嚷着第二天见新娘子妈妈后,乖乖跟着去了。
沈家大房二房三个孩子,张桂霞发了话,只带了二房的沈果果来,大房两个孩子暂时被送到了姥姥家住两天。
郭兰正带着沈果果一起在屋里看来看去。
“小姑,原来真的有房子是可以叠起来盖这么多层的。”
“小姑小姑,刚才三叔说这个茶几是大理石的,什么是大理石?梨怎么又成石头了?”
看见沈晚月闲下来,沈果果拉着沈晚月一顿猛问。
沈晚月挨个解释着,跟郭兰聊得也很热络,又过了会儿沈立民也回来了,拉着沈建勇去修里屋一处坏了好几天的柜子门,几个人热热闹闹,越发称的大房两口子跟个外人似的。
沈建国倒是习惯了沉默,邹丽华却心里泛酸。
“有什么了不起的。”邹丽华嘟嘟囔囔的翻了个白眼,“说是攀了个高枝儿,结果就住这种地方啊,小的还没老家院子大。”
沈立民眉眼竖起,“大嫂这话别把人笑死了,老家那院子说白了就是围了点砖头,这房子那可是政府出资建设的,周围临着学校跟工厂,还有两个供销社,日常生活可方便了,老家能跟这里比?”
“那又怎么样?住的还不是憋屈。”
郭兰抿嘴笑了笑,“可咱家是这么多人一起住呢,这边也就晚月跟立民带着孩子,等晚月结了婚就不一样了,晚月,上次你说不跟公婆住,是不是要跟陈厂长住楼房去。”
沈立民来了精神,“不是不是,我跟你们说,陈家奶奶住的是洋房,陈厂长住的是正经的四室两厅带院子的干部房!比咱老家那院子都大!”
邹丽华脸色有些僵硬,“我还以为晚月以后就住这里呢,是我理解错了。”
沈晚月跟沈果果贴完一个双喜字,转头笑道:“也是我原来没跟大嫂说清楚,大嫂没来过所以不懂也正常,不过大嫂说的也对,老家其实也有老家的好处,一家人多热闹。”
热闹?
热闹就是他们大房四口人常年挤在一张床上!
这话听在邹丽华耳朵里,比针扎了她还难受。
邹丽华左右眼珠子转了转,促狭的看向了沈立民,“立民啊,既然晚月结了婚,这房子恐怕就是你来住了吧,我看啊,晚月有婆家那些房子,这里也不需要了,干脆以后都给你住了,你有能力了,娶个沪市的媳妇儿,你俩婚房都有了。”
再亲的关系,触及到了利益,难免会有摩擦。
邹丽华想要挑拨关系。
“晚月,你说呢?你总不舍得咱三弟去大街上住吧。”
沈晚月挑眉,“立民本来也没去大街上住吧。”
“我是说以后。”
“大嫂你这话我听了可不同意。”沈立民直接站了起来,脸上写着严肃,“这房子我早就想好了,姐不让我住我也可以去厂里的宿舍,要是姐让我住,我就每个月给姐交房租。”
“哟,还房租呢?”邹丽华笑了出来,打趣道:“亲姐弟算得这么清楚干什么?”
“亲姐弟又怎么样?交房租本来就是应该的,至于以后结婚的事情,我也有本事自己挣出来自己的房子,大嫂,可不是每个人都一心只想着占便宜的!”
邹丽华脸色白了几分,“你最好是说到做到,你现在连工资都没有,你行嘛你!”
沈晚月噗嗤笑了,“说起来,还有一件喜事儿没跟家里说,大嫂,你一定想听。”
“……啥?”
“就是你刚关心的啊。”沈晚月狡黠笑了笑,“立民已经开始正式接触厂里的活儿了,师傅答应他每次帮忙都能有报酬,虽然不算正式员工,可前天已经领了第一份工资了,虽然不多吧,但……房租是够的。”
“是,是吗?那还真是恭喜立民了。”
看着邹丽华吃瘪的表情,沈晚月跟沈立民相视一笑,过了会儿,沈立
民去厨房洗水果时,沈晚月跟了过来。
“刚才是气她呢,立民,你那一两块钱自己留着,可千万别惦记着交房租。”
沈立民摇摇头,“姐,我说的可是真心话,你能让我继续住,我已经很高兴了,你放心,我攒攒每个月都给你。”
“别。”
可沈晚月也知道沈立民是个倔脾气,干脆道:“这样吧,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帮我做点别的事情好抵消好了。”
“啥事儿?”
“帮我接孩子放学,除了平时,放假你没事了也去给我带孩子,琪琪还行,天凯闹起来那是要上天入海的,我要是忙了,喊你,你可必须得过来。”
沈立民知道姐这是在给自己台阶。
“不许拒绝啊,要不然你就去住你那宿舍去。”
沈立民噗嗤笑了,“行,包在我身上!”
这一晚上,沈家人一块儿帮着把房子里外收拾了一遍,贴了大红的喜字,准备了明天要分发给邻居的喜糖,忙完了以后,才凑合浅浅睡了一会儿。
天刚擦亮的时候,沈晚月被张桂霞薅了起来。
“妈,我昨天睡得太晚了,再睡五分钟,就五分钟!”
“老大媳妇儿,去把热着的水拎过来,郭兰,赶紧拿梳子红头绳擦脸油,对了把我准备那点口脂粉拿过来,晚月这边连个口红没有,快快快!”
沈晚月迷迷糊糊被拽到了椅子上,坐着任由张桂霞给自己捯饬了半天。
“我有口红,还有眉笔来着,就是没咋用过,前几天刚买的。”
“在哪儿我去拿。”
沈晚月闭着眼睛洗了脸后,可算是清醒了一些,这才指了指里屋的柜子。
等捯饬的差不多了,天光已经大亮。
“我给你准备的镜子带着呢吧,这是辟邪的,还有零钱也带点,喜糖也抓一把,包呢?老三,给你姐带着包,里头装喜糖花生……”
屋里忙忙碌碌,终于是到了最后一步。
沈晚月穿上前些天买的套装,头发被盘起在后面,粉黛微施却已经眉目如画一般好看了。
“我闺女真漂亮。”
“是啊晚月,你今天太美了!”
“小姑真好看!!”
说话间,楼下也传来了一阵吆喝声,还有接连几声巨大的响声。
“有人放鞭炮?”邹丽华好奇的问。
沈立民连忙解释,“大嫂别瞎说,现在破四旧谁还放鞭炮,那是为了辟邪喜庆请了老师傅甩的鞭子。”
张桂霞默默招呼了一下郭兰,让郭兰去邹丽华身边,今天得看着她别让她乱说话,随后又喊了沈建国沈建勇两个去开门。
跟陈勋庭一起来的,是沈家宗亲里的几个兄弟嫂子。
从楼梯口转向后,他便一眼看见了准备好了的沈晚月。
初秋晨间的阳光落在沈晚月发间,似是给她周身渡了温润的光,眉眼里含着笑意,清丽动人。
“弟妹可真漂亮!”
陈勋庭身边,一个中年女同志主动开口,笑着道:“我是胜利的大姐陈胜楠,你该喊我堂姐,咱们没见过,但我可听过你好几次了,难怪勋庭一心想早点娶你回家,原来是个大美人!”
陈勋庭也大步走到了沈晚月跟前。
她两遍站着沈家父母,陈勋庭郑重其事的伸出手,“爸妈,我来娶晚月回家。”
刚才还有些困倦的沈晚月这会儿早清醒了,耳根通红,垂眸将手递了过去,很快,便被陈勋庭反手紧紧握住。
陈勋庭是开了小轿车来的。
今天换了冯秘书开车,后面坐着小夫妻两个。
“咱们不直接回去吗?”
上了车,沈晚月好奇的看着外面换了方向。
现在婚礼不允许大操大办,流程一般都很简单。
“我们这边会带着媳妇儿沿着市区转两圈。”
陈勋庭话里的媳妇儿,指的自然是沈晚月。
她脸上更加热,嗯了一声后便不再说话。
小轿车后面,还跟着一辆拉娘家亲戚的板车,板车直接送到金桥办那边,小轿车则是认认真真绕着市区走了两圈。
这样的仪式已经算是大阵仗了,不少路人纷纷驻足,一听是炼钢厂陈厂长结婚,都忍不住朝着车里看。
要不是车速快一些,沈晚月脸都要熟透了。
眼瞧终于走完了,沈晚月松了口气,忍不住,侧目偷偷看了一眼陈勋庭。
陈勋庭今日穿着一身纯黑色绣了暗红线的中山装,眉宇间,带着几分从前没人见过的喜气与掩饰不住的高兴。
“怎么样?”
陈勋庭忽然开口,眉宇间写着温柔。
“什、什么?”
“我今天的打扮。”
沈晚月很诧异他会问这个,因为紧张,胡乱说道,“好看,仪表堂堂,气度不凡,一看就是……精英人士。”
陈勋庭笑了出来,笑完了,认真说,“沈晚月,你今天也很漂亮。”
两个人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一路就这样到了金桥街道。
“虽然现在不兴办的太招摇,可我家里客多,除了国营饭店那边包场以外,金桥办那边也会请国营饭店的大厨过去摆十桌流水席,你娘家人跟我爷爷奶奶他们在街道办这边。”
下了车,陈勋庭沉声跟沈晚月说着今天的流程。
到了时间点后,两人去给陈家沈家长辈敬茶改口。
跟在长辈身边的三个小萝卜头围着沈晚月转来转去。
“瞧见了吧,我妈妈今天真好看!”
陈文星小心的看看沈晚月,见沈晚月对自己笑了笑,立刻士气大涨,“也是我妈妈,我妈妈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沈天凯皱皱眉,不服气起来,“那我妈妈就是以前现在未来都是最好看的,是地球第一好看。”
“那……那我妈妈就是宇宙最好看,比仙女还好看!”
沈天凯绞尽脑汁,“我妈妈……我妈妈比外星人还好看!”
周围几个大人都笑了出来,沈琪琪也都跟着乐了好一会儿。
“喂,那个就是陈哥说的恶毒后妈啊?”
陈文杰的同学里,不乏陈家亲近些的朋友,跟着父母一块来参加了宴席。
几个人陪着陈文杰坐在了单独一桌上。
“对,就是她。”郑铁柱见陈文杰没说话,帮着开口。
那同学也是陈文杰的小弟之一,见陈文杰也不说话,只当是陈文杰跟这个后妈不合,想了想,讨好道:“这女人,瞧着背影就知道是个丑八怪,以后陈哥要是有事儿了就招呼,咱们让她知道陈哥家里谁说了算!”
没等郑铁柱开口呢,陈文杰已经眼神凌厉的瞪了过去。
“你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脑子?”
“……啊?”
陈文杰冷笑一声,“别的不说,沈晚月可不丑,你说她丑,是说我爸审美不好吗?”
“不不不,陈哥你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
“管你有没有,我家的事儿轮不到你多嘴,后天我请客你别去了,看见你就烦,没脑子的东西!”
“……”
那同学失落的撇撇嘴,见陈文杰在气头上,就扯了扯旁边的郑铁柱。
“铁柱哥,这陈哥是吃炮仗了?”
郑铁柱神秘的笑了笑,“等会儿见了沈阿姨你就知道了,你要是还能说出来那话,我看真是该去补脑子了,那位……跟天仙似的,可以点不像恶毒后妈。”
说话间,前面的新人转了身。
刚才还翻白眼的同学,这会儿刚抬头就看直了眼。
“这、这姐……”
“叫阿姨!”
“哦哦哦,这阿姨不是咱们之间公园见到的那个大美女吗?咋成陈哥后妈了?”
“所以啊,你说这世界上的事儿是不是缘分。”
“不。”
那同学狠狠摇了摇头,“我看不是缘分,是福分啊!这也太漂亮了,陈哥的厂长爸爸能招架得住吗?陈叔叔不是都三十多了……”
“滚蛋!”
陈文杰恶狠狠的骂了一声,一筷子敲到了同学头上,“你要是再多话就别跟我坐一起了,找你爸妈去。”
“我闭嘴我闭嘴!”
同学连忙捂住嘴,但眼睛还是忍不住的往前面瞟着。
金桥社区这边挨桌敬了茶水跟酒后,沈晚月跟着陈勋庭又去了国营饭店。
本以为跟刚才差不多的流程,很快就结束了,没成想的是,沈晚月在宴席间看了个熟悉的身影。
“表……陈厂长沈同志,恭喜你们了!”
孟婉跟着父亲孟国富一起站了起来。
沈晚月点点头,笑着跟孟婉碰了茶杯。
陈勋庭跟孟国富寒暄了两句后,有意无意的打量了一眼他身后的位置。
“最近常听说孟厂长举贤不避亲,跟领导工会那边推举了自己的女婿当副厂长,前些天给您送请帖,您不是还说要引荐我们认识,今儿怎么没瞧见人来?”
沈晚月听见这话,紧张的看了过去。
孟国富笑了笑,脸色有些尴尬,“我那女婿平时是个大方爽阔的性子,本想引荐你们认识,可今儿他身体不舒服,怕是感冒,过来了再传染给别人就不好了。”
孟婉也跟着附和的点点头。
不过她眼神却从刚才就一直没有离开过陈勋庭。
这个陈厂长……倒是比她想象中要英俊太多了。
本以为是个带孩子的老男人,谁知道竟然看着这样年轻……
“这倒是不巧。”
陈勋庭只多问了一句,便不再提孟厂长这个女婿。
沈晚月悄悄瞄了一眼陈勋庭的脸色,见他一切如常,暗暗松了口气。
“瞧便大胆的瞧,我还能不让你瞧?”
出了包间,陈勋庭忽然低声道。
沈晚月脸一热,“没,我就是……看你醉了没有。”
陈勋庭目光落下去,幽沉的看了她几秒,随后轻轻叹了口气,“早些年爷爷就拉着我喝酒,这点量还不足让我喝醉,倒是你……刚才让你喝茶就行了,爷爷喊你怎么还真喝上酒了。”
“我看爷爷高兴嘛,况且只有那么一小点而已。”
“那酒有后劲儿,等会儿千万不能再喝了,知道吗?后面有我在,没人敢推你去喝酒。”
“好。”
后面本就没多少人了,等走完了流程,宴席差不多也就结束了,两个人在国营饭店这边送了大部分客人离开,正要回街道那边,转过头,门口却又碰见了孟家父女两个。
“陈厂长,好福气啊。”外面人少,孟国富打量着沈晚月,感叹道:“没想到我退休之前还能见到你结婚,将来要是有了孩子,一定再请我来喝满月酒。”
陈勋庭客套的笑了笑,“有机会一定,倒是孟厂长,将来家里的满月酒可也一定要发帖过来。”
身后的孟婉脸色一僵。
他跟顾清树说起来,已经结婚快两年了,可却一直没有动静。
也许是想起什么,孟婉忽然又看了眼沈晚月。
可孟厂长已经跟陈勋庭客套完了,再说下去也没了话,他走了,孟婉只好跟着过去。
“爸,我听说沈同志带了两个孩子,陈厂长那边也有两个是吗?”
孟国富点点头,“从前不清楚,也是这一段陈家那边才有消息,原来陈勋庭那小子的两个孩子是养子。”
孟婉瞪大眼睛,“什么?也就是说陈厂长是头婚啊?这怎么能看上沈晚月呢?”
孟国富疑惑的扭过头,“陈勋庭那年纪,就算是头婚也有俩养子了,小的就算了,大的可是个脾气差的,小沈模样还不错,听说是服装厂新晋最好的设计师,陈家又不缺钱养孩子,我看找个能在工作上有助力的女人挺好般配的,你这么吃惊做什么?”
“没、没有。”
孟婉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我只是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陈厂长,印象中是个凶狠的人,今天一瞧他……”
他看向沈晚月时候分明温柔又体贴,而且长得也仪表堂堂。
她倒不是觉得陈勋庭一定比自家男人好,只是觉得……觉得沈晚月好福气。
“瞧他什么?”
“瞧他觉得是个厉害人物,沈晚月真是找了个好男人。”孟婉笑了笑说道。
孟国富叹了口气,眼神凌厉起来,“陈勋庭是厉害,所以我才想着介绍顾清树跟他认识,结果顾清树关键时候掉链子,本来说好了过来,怎么临时病了?他不是怕了这种场合吧。”
“不是不是。”孟婉连忙替丈夫解释,“今天刚出门前,他本来都收拾好了的,可忽然肚子疼的厉害,差点送医院去了。”
孟国富又叹了口气,摇摇头,“要不是为了你,我真想换个人培养了。”
孟婉连忙讨好起孟国富,又是撒娇又是保证,这才把孟国富哄高兴了-
回到街道办。
因为上菜敬酒时间岔开了,这边的宴席才刚刚结束。
沈晚月跟陈勋庭先把家朋好友送走后,这才轮到送沈家娘家人。
沈母跟陈老太太还有席巧云很说得来,吃完饭聊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陈勋庭喝了酒不能开车,沈家人又多,最后还是让冯秘书开了板车一块儿给送到了火车站。
临走前。
知道沈晚月跟娘家人说些贴己话,陈勋庭并没有跟着进大厅,礼貌道别后,在外面等着沈晚月。
“晚月,这一趟又是坐车又是吃宴席的,爸妈算是跟着你长见识了,晚月,家里事儿别操心,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叫别人都羡慕咱家才好。”
“夫妻两口子过日子可不比从前你一个人在娘家带孩子,两个人再甜蜜,也难免有摩擦的地方,你脾气上来了倔的很,但有话说开了就行了,可千万别吵架。”
“没事了就去看望陈老太太,别瞧你妈我没学历,但人可没少见,陈老太太是个眼明心亮的,要是陈勋庭那边有什么了,你就去找老太太说去。”
“不过有老三跟着你,我心里也稍微安心些,你们姐弟俩有事儿了还能商量商量。”
“……”
叮嘱了一路,说再多的话,也总是要分别的。
沈晚月听得竟是有些哽咽。
“好孩子,大好日子可不能流眼泪,不吉利。”
沈晚月连忙点头,侧了侧身子,将眼泪憋了回去。
沈满仓在旁边看着,这会儿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声,上前拍了拍沈晚月的肩膀,“好好过你的日子吧。”
张桂霞横了一眼过去,随后低声对闺女说:“现在家里经济大权在我手里呢,你爸可老实听话了,还有你大哥大嫂,现在都指着我年底分账,要是他们再闹腾,我就提分家,他俩都怕分家,你别担心我。”
沈晚月眉眼涌出笑意,“知道了妈,你可得好好掌家,将来给我也传授传授经验。”
“放心吧。”
目送父母兄弟上了火车后,沈晚月揉了揉酸涩的眼角,这才缓缓回身。
车站外面,陈勋庭一直站在路边等着。
看着沈晚月出来时有些泛红的眼角,他走上去握住了沈晚月的手,“家里人离开难过了?”
任由陈勋庭领自己上了车,沈晚月温柔的笑了笑,“没有,只是想有家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从前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从前你家里人……”
沈晚月忽然一怔,随后解释,“只是从前没有分别过这么久。”
“以后要是想家,咱们随时回去。”
“好。”
坐在后座,沈晚月感受着指尖的温度,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影响,她神情却无比的温柔。
结婚前不久,她还只当陈勋庭是领导。
可想想如今两个人的户籍都安在了一起,那他也算是自己的家人之一了。
有家人的感觉比她从前想象中要不一样很多,但感觉却不差。
这种感情难免要面临些极品,可总体来说,大部分都是互相关心的。
陈勋庭也一样。
这些天再迟钝,她也感受到了陈勋庭是关心自己的。
作为亲人,他足够合格。
“累了吗?”陈勋庭看着沈晚月靠在椅背上不说话便问。
“嗯。”
沈晚月声音带着几分慵懒。
陈勋庭注视着她落了碎发的脖颈处,轻轻颌眼,”
已经快四点半了,这一天下来确实辛苦,晚上回去简单喝点粥就休息吧。”
“陈厂长来安排好了,我确实有些累,还有些晕乎乎的,你说的没错,那酒的后劲还真是有些大。”
前面开车的冯秘书听了这话都有些想笑。
“夫人是真没喝过酒,这都过去好些时候了,有点酒劲儿也过去了。”
“是吗?”沈晚月好奇的转头,小鹿似的眼睛眨了眨,看着身边男人,“可是我真的有些头晕。”
陈勋庭嘴角勾起,“嗯,那就是酒劲儿的缘故。”
冯秘书刚要笑,却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自家厂长那盛满了温柔的眼神。
算了,他还是少说话为好。
“是吧。”沈晚月煞有其事点点头,“我跟你说,我从前都没有喝过酒,刚才你看我没事儿人一样吧,其实心里辣的不行了。”
“没事儿人吗?”
陈勋庭回忆起刚才沈晚月刚喝酒时的样子,精致的眉眼都挤到了一起去,还真是‘没事儿人’。
“怎么我没掩饰好吗?”
陈勋庭笑着摇摇头,看着沈晚月的姿势,示意冯秘书再开稳当一些,这才说:“没有,当时我还觉得你酒量很好呢。”
“啊?”她不自觉眼睛瞪大了一些,“那我这戏好像演过了些,幸亏了你没真让我继续喝。”
陈勋庭闷声笑了起来。
冯秘书嘴角也都跟着忍不住翘了又翘。
沈晚月这才意识到这是他在逗自己。
“……不管了,我累了我先睡一会儿。”
她说着就要闭眼睛。
但下一秒,却被陈勋庭拉了拉手指,“乖,再等一会儿,回家再睡。”
第75章 第75章听话点,沈晚月
老洋房。
沈立民并没有跟着一起去车站。
天凯琪琪一天都没怎么在妈妈身边,沈立民留下来陪着安抚他俩。
好在琪琪一向懂事儿,宴席结束后回了陈家,找到了书房便一头钻了进去。
沈天凯本来跟陈文星玩的很好,可这孩子被陈老爷子看中了,没一会儿就拎着沈天凯进了后院练习这个练习那个,陈文星觉得不好玩,便转头去书房找了沈琪琪看画报。
陈老太太喜欢琪琪的性子,没一会儿送进去一碟子水果,直言这孩子跟她的大儿子性格相似。
她的大儿子,也就是陈勋庭的父亲了。
沈立民那会儿十分想问问怎么没见这位叔叔,可一想陈家人似乎都不爱提,也就没问出口。
“立民啊,我看今天你就留在我们家里住好了。”陈老太太送水果出来后,笑眯眯的拉着沈立民说家常话。
沈立民连忙说:“这也太不好意思了,老太太,我等姐跟姐夫回来了就要走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陈老太太笑眯眯的:“都这会儿了,他俩还不一定回来呢,我看你就留下吧,晚上天凯琪琪也在我这边睡觉,你留下来他俩也安心啊。”
“在您这儿吗?”沈立民有些意外,“往后呢?”
“往后自然是跟爸爸妈妈住一起,只是这不是晚月他俩新婚吗,我想着给他俩创造一点私人空间,就这一两天,天凯琪琪要是不乐意想妈妈了,肯定送过去的。”
沈立民愣了一下,苦笑道:“您这番好意我能理解,只是恐怕行不通。”
沈天凯跟沈琪琪这俩看似一个比一个独立,但却是一天都没有离开过妈妈的。
尤其是晚上睡觉,沈天凯这孩子还胆子大一些,沈琪琪是一定要跟在妈妈身边才能睡好的。
前一段时间,沈晚月住院的时候迫不得已让大哥带了几天孩子,这俩晚上几乎没睡好过,都是白天去医院见了沈晚月之后再补觉。
如今有条件了,双胞胎恐怕更不愿意离开妈妈了-
另一边。
小轿车上安静极了。
沈晚月眼睫落下后,便觉察到了手指尖上那一点点微微的力度。
陈勋庭的手指比她许多,还总是热热的。
她这样想着,意识模糊间,也便没有听清那声低沉的话语。
昨天晚上忙到很晚,早上又一大早被母亲拽起来,一整天下来拢共就早上吃了两口包子,实在是不怪她困成这样。
朦胧中她又听见了一声‘等会儿再睡’。
沈晚月有些不舒服的哼咛了一声,眼睛却没有睁开。
“我没睡,闭目养神呢……”
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一个字时,已经几乎微不可闻。
她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眉目间微微蹙起,嫣红的唇瓣莹润娇嫩,这画面,让人瞧了怎么都回不忍心打断。
陈勋庭的探出去的手指微微划动了一下,最终,还是落了下去,不知觉得,就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冯秘书,开稳点吧。”
“是,厂长。”
“厂长……那咱们是去?”
本来是再回一趟老洋房里,沈晚月他俩一天都没工夫吃什么东西,陈勋庭便想着先让沈晚月吃了饭再回家休息睡觉。
可现在,沈晚月已经先睡着了。
“先回家里去吧。”
“那要不要我去老太太那边一趟,喊周阿姨过来做饭。”
“不用了。”
“可是厂长……”
“开车吧,她睡熟了。”
“……是。”
车里彻底安静下来,连带着冯秘书呼吸声都放轻小心了许多。
一路到了兰富巷子,车稳稳停在了巷子里头庭院门墙最高的那处。
“沈晚月。”
陈勋庭试着喊了一声,发觉她仍旧熟睡着,侧身下了车。
“把车停到后面去就行了,明天上午我自己去厂里。”
“知道了厂长。”
交代完,陈勋庭去开了门,这才把沈晚月这边的车门打开,他个子高胳膊长,很容易就能将人直接打横抱起来。
冯秘书眼瞧着这一幕,眼神震惊之余,又万分感慨,仔细看看,还有几分欣慰的姨母笑。
陈勋庭自然没有注意后面什么样。
他整个心思,全在沈晚月的身上。
她比他想象中要轻的太多。
光看玲珑有致的身材,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人抱起来竟是这般轻盈。
他甚至原本有力的胳膊都渐渐变得僵硬,他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将身前这人给弄伤了。
因为,她不只是轻盈,但是掌心相触便已经能够感受到柔软了。
跟云朵似的。
陈勋庭就这样横抱着人进了屋,似是捧着云朵,走在云端上,小心翼翼却又满心悸动。
等终于将人安安稳稳的放到枕头上,陈勋庭盯着沈晚月身上那套裙子,看了半天。
她皮肤凝如脂唇瓣嫣如花,一头青丝早已经散开,轻轻铺满了半个枕头,漂亮的小脸被包裹其中,呼吸均匀,丝毫没有被影响到,睡得好似猫儿般。
陈勋庭微微俯身,蜷曲的手指落在了她胸口金属纽扣上。
他呼吸无法克制的沉重了起来,再三犹豫,手指还是从半空中收了回来。
这样穿着外
衣睡肯定不舒服,可让他去帮忙着给换下来,实在是……
倒并非觉得难为情,只是他的克制已经有些到了极限。
最终,陈勋庭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片刻后,还是转了身去,走到了衣柜旁边。
屋里的陈设都是换了一整套新的东西。
衣柜打开时,陈勋庭动作小心,并没有发出什么动静来。
他很快脱了那身沾了酒气的衣裳,赤着上半身去了卫生间洗漱。
他平时应酬需要喝酒,但坐到了厂长这个位置上,要喝多少已经是他来决定的了,所以平日喝酒也并不多,对这身酒气,不免有些厌弃。
洗漱回来后,床上沈晚月还在安稳睡着,姿势都不曾变化一下。
冷水洗了脸,陈勋庭的气息已经稳了几分,他眼神滑落过去,但很快便又重新走到了衣柜旁边找衣服。
只是这次,也许是新柜子的门上螺丝没有完全固定好,关门时,竟是有一颗滑落了下来,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啪嗒声,柜门没了支撑,同样落地,声音更大。
沈晚月皱了皱眉,猛地醒来,睁眼时,便看到了陈勋庭打着赤膊,连裤子都只穿了一半的场面。
“……”
“……”
“耍,耍流氓啊!!”
沈晚月反应过来时,陈勋庭已经皱着眉走到了她身前,眼神里带着无奈的笑意。
“沈晚月,现在是在自己家里,这更是算得不得耍流氓了。”
“……”
沈晚月受惊的猫儿似的,谨慎警惕的超后面挪了一些,这才猛地发现,自己已经是躺在床上了。
陈勋庭眼神里满是无奈,唇角却落了几分笑意。
再往下看去……
他刚才拿出来的衬衣还没来得及穿上。
沈晚月咽了口唾沫,漂亮的眼睛看向了旁边去,“哦哦哦,我刚才没反映过来,怎么一下醒来就到家里了。”
“我本想喊你晚点吃了饭再睡的,结果看你睡熟干脆将你抱了回来。”
沈晚月脸上发热,“不,不好意思,实在是太困了……谢谢你。”
“谢?”
陈勋庭闷笑道:“谢就是睡醒了看见我就……”
他方才的姿势本就很近了,这会儿沈晚月后挪,他便跟着更凑近了些,胳膊撑着半个身子几乎都挪了过去。
“就喊我是耍流氓?”
他声音带着沉绵的呼吸,比平时重了许多,眼神锁着眼前惊魂初定的漂亮女人。
沈晚月甚至感觉,自己只要转过头,两个人的鼻尖都能碰上了。
“沈晚月,你说我在自己的房间里换衣服,被自己老婆看到了,算是刷流氓?”
“不,不是!”
沈晚月慌忙解释,下意识转头。
四目相对。
果然,他的脸近在咫尺,稍稍靠近一些,便要贴上去了。
“我刚才是下意识的……”
“觉得什么?觉得我不应该在自己屋里脱衣服?”
“……”
陈勋庭说的不错。
这里是自己的房间,他换个衣服而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沈晚月心一横,试图转移话题,“不是,都说了我是没睡醒嘛,这会儿反应过来了,你去继续换衣服,我看你刚才裤……咳咳咳,裤子都没穿好呢,这天多冷啊,别冻着了。”
她说着,动手推在了陈勋庭的肩膀上。
陈勋庭上衣还没有来得及穿便走了过来,沈晚月手刚探上去,他便觉身子僵硬了几分,也热了几分。
可眼前的人似乎根本不管这些,已经推开了他,自顾自的要下去。
沈晚月:“那什么,我也想去洗漱一下了,幸亏你这动静把我喊醒了,不然带着酒气睡觉太难受了。”
看着沈晚月一步步走到了门口,陈勋庭闷笑了一声,穿过身将衬衣套上。
“陈勋庭,卫生间在这里是吗?”
“对。”
“上面是我的毛巾吗?”
陈勋庭走了出去,正想跟她说东西的位置,结果走了两步,看到了房门紧闭的卫生间。
“……”
“陈勋庭?”
里面穿来一声问话。
陈勋庭挑挑眉,微不可闻叹了口气,这才继续道:“右边是你的,镜子旁边的柜子里有日常用品,牙刷牙膏,毛巾香皂,你看找到没有。”
很快,惊喜的声音传来,“找到了!”
“嗯,看还缺什么吗?我去……给你拿。”
“都不缺,那我先洗澡了。”
很快,里面便自顾自的传来了水流声。
一门之隔。
陈勋庭听着里面逐渐紧促的水流声,喉结微微动了一下后,又迅速将眼神别开了。
白色的水雾从门缝里溢出来,他这样冷静自持的人,竟是有些慌乱的后退了半步,反应过来后,竟觉得自己样子无措的像是个毛头小子。
好一会儿,陈勋庭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放轻。
“我去厨房煮点粥。”
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里面的人说,总之说完,便快步的去了厨房。
转身时,微红的耳根这才掩饰不住的露出来-
酒气难闻,沈晚月洗的细致,差不多将近半个小时,屋里的水声才停了下来。
卫生间里,水汽弥漫,沈晚月伸手在镜子上擦拭了两下,这才露出镜中她那因为热气泛红的脸颊。
一想到等会儿要出去,又一想到刚才自己看见了什么,她仍是觉得有些紧张。
不过……
陈勋庭的身材果真好,她是真没看错……
再紧张也还是要出去。
沈晚月伸手去拿衣服,可等抬手后,她才忽然想到,刚才只顾着赶紧溜出来,结果衣服刚才刚才的那身。
中午宴席上觥筹交错,那衣裳里外都带着浓重的酒气。
她才刚洗干净,实在是不想再去穿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又做了好一会儿思想斗争,沈晚月最终还是看着衣服叹了口气。
“陈勋庭——”
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晚月的声音很容易传到了院子的厨房里去。
陈勋庭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案板上,本来蒸蛋要放的青葱滚落了几颗在地上。
“陈勋庭——我差点忘了,我那衣服都没带过来呢,你,你能不能先找一件你的借我穿一穿?”
她声音越发清晰。
陈勋庭手上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菜刀被他放到了一旁。
擦拭手后,他声音明显有些沙哑,“我去给你拿,等我。”
卧室里,刚才掉落的衣柜门已经被陈勋庭装好了,他从拿了一件黑色的确良衬衣出来,顿了顿,眉头皱了一下,转手想再找别的颜色,可唯一的一件蓝色衬衣已经在自己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