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朋友是朋友,对象是对象,这可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一句话,说的孟婉脸都有些红,没忍住,下意识喊住沈晚月,又劝了句:“再如何说,也还没有结婚呢,表……沈同志你多少收敛一些。”
“我自己都没觉得不好意思,也不需要你替我不好意思哈。”沈晚月背对着孟婉摆摆手就要走。
“等一下。”
孟婉一愣,追了两步过去:“听你这话似乎你们关系不错,是不是快要结婚了?”
“嗯,有问题吗?”
“不是,如果你们快要结婚了,到时候办婚宴的话,我也会过去祝贺的,表……”
孟婉脸色苍白,但还是扔着心里的不痛快,“沈同志,虽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但就算咱们两家没有亲戚关系,可我父亲跟陈厂长也是认识多年了,不管从前我们之间有什么成见,我希望咱们以后都可以摒弃前嫌,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
沈晚月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过让她摒弃前嫌……
可如果孟婉知道了真相,她真的能跟自己摒弃前嫌吗?
“我跟你做不了朋友,但点头之交倒是也没什么问题,如果结婚你愿意作为陈勋庭的朋友去也随便你。”
其实就算是顾清树去,沈晚月也并不在乎,他顾及着孟婉,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出自己从前干过的那些事儿,根本不用怕这个。
不过,依着顾清树那个骄傲又自卑的性格,肯定不会去就是了。
沈晚月话里带刺,但孟婉还是笑了出来。
“这样就很好了,沈同志,你是没有了解我,你如果了解我了就知道我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你也会喜欢我的,希望咱们以后真的可以成为朋友。”
沈晚月看着孟婉伸过来的手,秀气的月梢眉挑了一下。
“希望吧,我走了。”
“那再见。”
回去的路上,孟大勇有些不理解的看着孟婉。
“堂姐,干什么非要交朋友啊?”
热恋去贴冷屁股,他从小虽然知道堂姐很善良温柔,但有些时候,跟这个堂姐在一起却又觉得不舒服。
堂姐好像带了成面具似的,瞧不见清楚她到底什么脾气。
孟婉叹了口气,温柔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别人就算了,这个沈晚月以后是要跟陈厂长结婚的,那可是陈厂长啊,普通人想要认识都没有途径,以后清树也是要往上爬的,可不能得罪她。”
“那如果是别人呢?”
“别人?”
别人也不配她这一次次的贴上去。
虽然她的确不喜欢与人交恶,但那可是以后陈勋庭的老婆……
“呵。”
孟婉抿着嘴,发出一声略带嘲讽的嗤笑。
很轻一声,如果不是离得近,可能根本听不见,可在黑夜里,却格外刺耳。
越是刺耳,越是衬的刚才孟婉那些话无比虚伪。
孟大勇揉揉脑袋,理解了堂姐,但在这一瞬间,他也理解了沈晚月。
“堂姐,我好像知道沈晚月为什么不怎么乐意跟你交朋友了。”
“……你说什么?”
孟大勇认真看过去:“因为我感觉,她可能跟我想的一样,朋友是需要真诚的。”
可堂姐,却纯粹是为了人情世故的利益罢了。
孟婉温柔的面孔有一丝松动,“大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真诚?说我虚伪?”
孟大勇憨厚,很老实的点了点头,“姐,我以为你俩是亲戚朋友呢,要是知道是这关系,我就不让你帮我问了。”
孟婉一口气没上来,脸忽然涨红,“孟大勇!你……”
“对不起堂姐,我没有说你的不对,只是咱们观念不太一样而已……”
孟大勇使劲儿扣扣头发,他心知自己又因为口快说错了话,只能赔了一路的不是,到了孟厂长家门口后,道了别这才离开。
等到了家里,孟婉意外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顾清树。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不想来这里吗?”
为了给孙燕相亲,孟婉就着机会就在娘家多住了几天,她是家里独女,回娘家住也是正常的事儿。
她本来想喊顾清树也一起过来曾几顿饭,可顾清树并不愿意来工人新村,她也没有强求。
顾清树点点头,小声说:“爸妈已经休息了,咱们小声些。”
“嗯,你怎么忽然就……”
“也没别的事儿,就是看你几天没回家了,有些想你。”顾清树认真的看着孟婉。
孟婉脸一下红了,“你一天天就知道哄我高兴。”
“我说的真心话,婉婉,我没有说催你回家的意思,只不过来看看你,今儿有些晚了,明儿就走。”
顾清树一边说,一边‘深情’的打量着孟婉。
他实在是不乐意过来的。
一来这里,他就不可避免的想起沈晚月。
想起沈晚月,他就心里堵得慌。
今天过来,也是这几天家里没人做饭,他心里有些窝火。
如果娶的是普通人家女人,怎么都不可能三天两头的回娘家住。
被顾清树哄了两句,孟婉心里便感动起来,答应了明天就跟顾清树一起回家。
“你刚才去哪儿了,我怎么进来的时候没碰见你?”顾清树看了眼外面的黑夜问。
“我堂弟不是跟你姐的小姑子相亲成功了吗,他想买一辆二手自行车,昨天我们刚好碰见了沈晚月推着一辆,就想去问问她有什么渠道,她家住在东边的那栋楼,难怪你进来没碰见我们。”
自从上次顾清树在工人新村碰见过沈晚月,他每次过来,都改成了走西门。
顾清树神色一僵。
“哦,这样啊,咳咳……以后还是少跟沈晚月来往,毕竟都说了断绝关系了。”
孟婉皱起眉:“你怎么跟沈晚月一样幼稚,眼瞅着她都要跟陈厂长结婚了,以后还是得多跟她搞好关系,那可是陈厂长,连我爸都得礼让他三分。”
“等等。”
顾清树打断了孟婉:“你说……沈晚月要结婚了?”
“对啊,之前咱们不是知道她在跟陈厂长处对象吗?”
“……”
知道归知道,可这是结婚啊。
顾清树心里忽然间有种莫名的酸胀,“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因为刚才听沈晚月说的,到时候结婚,我爸肯定会收到陈家的请柬,咱们到时候也跟着一起去吧,清树,为了以后,这人际关系一定要搞好……”
孟婉絮絮叨叨说着什么,可顾清树已经渐渐听不清楚了。
顾清树脑海里,只剩下了刚才那句沈晚月要结婚了。
她要结婚了……
好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当初在乡下,自己跟沈晚月连个结婚证都没有扯,自己可以继续自由婚姻,她自然也能。
自己能找到厂长的女儿,那她为什么不能找个厂长呢?
但……
但她凭什么啊?
是,沈晚月是漂亮,不管是脸蛋还是身材,足可以称之为绝美。
但是顾清树还是想不通。
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没学历没教养,还带着两个拖油瓶。
沈晚月到底凭什么啊?
“什么凭什么?”孟婉问道。
顾清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将心里的抱怨说出口了。
“我……我是说沈晚月凭什么能嫁给陈厂长,她一个没文化的乡下丫头,也不知道哪儿好。”
孟婉噗嗤笑了:“你心里眼里都是我,只觉得我好,自然看不到也不觉得沈晚月好,可她也是别人的对象啊,她的对象自然能看到她的优点。”
“这样吗?”
顾清树喃喃自语。
那陈厂长一定能看到沈晚月的优点,陈厂长那样的大人物,眼光一定比自己好。
沈晚月……说不定真是有什么自己没看出来的优点呢?
沈晚月、沈晚月。
一整个晚上,顾清树梦里都是这个名字,连觉都没有睡好,早上醒后,神情萎靡的去上班了-
二里沟。
眼瞧着就要十一月份了,再等等冬小麦就该往下种了。
沈家一大家子吃完了晚上,坐在堂屋里各自忙着。
准确说,忙的只有二房跟张桂霞。
张桂霞在跟老二媳妇儿郭兰忙活,张桂霞针线活不如郭兰精细,她负
责缝制一些简单的针脚,枕面被单上的龙凤纹是郭兰来弄。
老二沈建勇借着院子里还有点亮光,拿着锤子在敲打白天已经钉好的一组樟木箱子。
沈满仓蹲在院子里抽着旱烟,一点点的抽到最后一口,还是舍不得那最后一点烟沫子,只是敲了敲灰,最后收了起来。
“建国啊,我记得订婚日子快到了吧。”
沈建国刷碗回来,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在下周三。”
“哦。”
沈满仓站了起来,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憧憬,“晚月也该回来了吧?最近也没跟你联系联系?实在不行了,咱们主动跟她联系一下,别是在外面待久了,心野了,也不惦记着自己爸妈了,诶哟……”
沈建勇敲打的动作停了下了,皱了皱眉“爸,你腰不是好了吗?有啥事跟我们哥俩说也是一样的。”
沈建国则是笑了笑:“哪儿能啊爸,晚月之前跟我说了会提前回来的。”
沈满仓放了心,“这还差不多,闺女没出嫁前,就还是娘家的人,娘家养她这么大,她什么不是娘家给的啊?也该知道孝顺孝顺父母了。”
张桂霞舔了一下手里的线,照着针眼穿进去,冷笑了一声。
“你给闺女啥了?闺女从小到大不都是我在养?你是喂过一口饭还是喂过一口水?沈满仓,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要是从前,张桂霞是万万不敢这么直接了当的怼沈满仓这个一家之主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自打她发了次‘疯’病,沈满仓也怕这个膀大腰圆的女人真闹大,不跟着自己过了。
“什么叫贴金啊,我没往家里拿钱?”
张桂霞:“轮起来,早些年你拿的工分还没我多呢,你要是记不起来了,咱找大队里看看往年的记录去?”
“……谁有功夫跟你看这个去,反正没有我,也不能有晚月,咋了,你自己一个人就能生孩子了?”
男人这话是故意沾了荤腔,女人一听一准要低头。
可现在,张桂霞干脆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我一个人生不了,但没了你,我换个人照样能生,反正十月怀胎是我,生产也是我,喂奶更是我,说不定换个人,比你那玩意儿时间长还好使唤!”
一句话,把沈满仓都给呛得脸红起来。
“你真是神经病了!这话都能说出来!”
张桂霞看看满院子都脸红的家人,笑了起来,笑的声音还特别大,“是啊,我就是神经病,你最好别惹我,不然我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她不光能说,她也不怕了。
沈满仓自己没说过,反而惹得自己没了脸,只能看向了家里最听话的老大。
“建国,你来评评理。”
沈建国刚要说话,却被旁边的媳妇儿拉了拉衣袖。
邹丽华使了个眼色,让男人别掺和进去,沈建国皱了皱眉,但最终也还是没有再开口。
沈满仓落了个没趣儿,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
“行了,我懒得跟你计较,我进屋了,你自己慢慢干吧。”
临走前,沈满仓又转过头:“建国,晚月跟你最亲,她马上要嫁人结婚了,等她回来了,你待她跟俩孩子亲热些,高高兴兴的把订婚礼给办了,知道吗?”
“我都明白,爸你去休息吧。”
沈满仓离开后,张桂霞抬眼剜着沈建国,“你可真是你爸的好儿子。”
“妈,我也是你的好儿子啊。”沈建国苦笑不已。
他也是回家了才从二弟那边听说了妈现在脾气变大的事情,甚至还发疯那头顶了父亲一下,狠得像是要杀人似的。
一开始沈建国还不信,可这些天,他越来越感觉到母亲的变化。
张桂霞啐了一口,语气冷飕飕的:“你是谁的好儿子都行,你最好是有点良心。”
“妈,您这啥话啊,我能没有良心啊?我下学以后,家里什么活儿不是我干的?我不就是前两天替我爸说了两句话,这一个是我亲爸一个是我亲妈,您现在脾气这么大,我替我爸说两句也正常啊。”
沈建国觉得自己说的没一点错,可沈建勇跟郭兰都脸色有些奇怪。
张桂霞也冷哼了一声,“是吗?那你爸脾气差了几十年了,也没见你替我说句话啊,咋了,这良心只能用在你爸身上是吧?”
沈建国一愣,心里不是很舒服。
他觉得眼前的母亲好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蛮不讲理起来。
“我没有啊妈,我也很孝顺您的,而且我爸是男人,脾气大点是难免的事情,您干嘛跟我爸计较啊,您也是,年纪大了怎么还越来越小心眼起来。”
“呵呵。”
张桂霞笑的更加冷,“王八羔子,你这心里话可算是说出来,你就是跟你爸一事儿。”
“……我没有跟谁一事儿,我就是觉得您没必要这么大火气,眼瞧晚月也快回来了,别叫晚月觉得家里乱糟糟的行不行啊妈,也让她能放心结婚。”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盼着晚月回来,可是你以前,你们一个个是巴不得晚月赶紧走人,别指望着不说我就不明白!”
张桂霞说完,气冲冲的扔下手里的东西进了屋。
沈满仓不提,大房不提,老二也不提。
但是张桂霞知道,他们嘴上不说,可心里全都惦记着闺女那笔彩礼钱。
自打沈建国回来说了闺女彩礼足有几千块后,一家子人虽然都没再提过这事儿,可每次念到晚月,眼神都跟狐狸似的,泛着精光。
老二老实就不说了,沈满仓跟沈建国那意思,明摆着就是冲着闺女的钱去的。
沈满仓平日里多嫌弃这个闺女,张桂霞一天天的全看在眼里。
如今呢,提起闺女,亲热的跟瞧见地主一样。
堂屋。
眼瞧婆婆进了屋,邹丽华打了个哈欠,率先站了起来,“也没别的事儿了,弟妹啊,你们俩也早点睡觉吧,我困了,进屋哄孩子睡觉我也休息了。”
沈建国在旁边脸色并不好。
他从前很少跟母亲吵过架,可最近母亲总是莫名其妙得跟他发火。
“走了,想什么呢?”邹丽华拉着男人进了屋。
刚进屋,邹丽华就关了门,低声说:
“你傻不傻,掺和爸妈吵架干什么?他俩吵他俩的,你听着就行了,你看老二多聪明。”
沈建国皱皱眉:“我是大哥,跟他肯定不一样啊,爸妈吵架我不劝咋能行呢?”
“你不劝还好,劝了里外不是人。”
“……”
媳妇儿说的其实有些道理,沈建国听了听,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
这些天下来,他的确没少拉架,但是到最后,爸说自己是个和稀泥的,妈说自己不孝顺,他怎么做怎么说都好像是错的。
“不过爸倒是有一句话说对了。”
“什么?”
邹丽华笑了笑:“咱们确实得对晚月好一些才行,你瞧瞧这丫头,从前也没看出来你家能出来这么出息的人,一下子傍了个厂长,还能拿回家三千块钱的彩礼,就为了这个,你瞧我这些天,都没少帮着咱妈给晚月收拾陪嫁的那些个茶瓶陶瓷碗这些个的。”
跟三千块钱比起来,这些算个屁啊!
自打得知了这个消息,邹丽华走路都是飘忽的。
沈建国皱皱眉:“对晚月好是应该的,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能说为了利益才对妹子好,至于彩礼,我不知道爸妈的意思,反正我的意思是咱们不能全拿。”
邹丽华翻了个白眼,“你真是蠢,让你跟老二学,不是让你学他的老实啊,沈建国,这可是三千块钱,不是三千块石头子,你不眼红?”
沈建国摇摇头:“我不眼红,我只是觉得按照规矩,这钱的确应该留给娘家,但晚月是远嫁,又带着两个孩子,留下来一半就行了,也算咱们互相都对得起对方。”
邹丽华听着听着,却笑了出来。
“虚伪!”
“……我真不是虚伪,我心里真的这么想。”
“放屁,你要是不虚伪,就不会说只留一半了,沈建国,你自己睁眼看看自己吧,还说什么互相对得起对方,这乡下养个孩子,能花几块钱啊?”
纵然是贪图彩礼的邹丽华,都能算得出来这个钱。
更何况沈晚月这些年给沈家也做了不少的贡献,要是真说互相对得起,那早就两清了。
沈建国却摇了摇头,“养育之恩还是很重要的,你不懂别乱说了。”
“我比你这个什么都拎不清的懂。”邹丽华盘算着,继续说:“要么,跟爸一样好好算计,要么,就跟老二一样老实,你瞧瞧你,什么都沾一点,什么都算不好。”
“……”
“反正我到时候肯定是赞同咱爸的,这可是一笔巨款了,放在乡下,咱们一百年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去,谁不要,谁是傻子!”
沈建国垂眸想了想,仍旧坚持自己的想法,“随你,反正我肯定护着晚月。”
邹丽华也不跟他吵。
她是靠着男人在这个家里生存的,很清楚不能真把男人给惹恼了。
而且就算她闹有什么用,最后还是公公跟沈建国说的算。
公公要是成了,拿三千,沈建国成了,也能分一千五。
左右都是赚的,她等着到时候窜窜火,拿钱就行了。
不过,就是不知道婆婆怎么想的了。
婆婆就算再啥,这明晃晃的钱拿到家里来,不至于一分钱不要吧?
老二也是,再老实的人,也不是傻子。
闺女到底是外嫁的,他们这一大家子,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利益面前,平时怎么吵闹到最后都会统一战线。
而此刻,二房的沈建勇也敲的差不多了,揉了揉酸疼的脖子,站了起来。
“兰兰,咋样了?”
郭兰脖子也有些酸疼,“还差一些,得两天才能全部绣完。”
沈建勇看了看昏暗满是油垢的灯泡,“现在光线暗容易眼疼,你等白天再绣吧,咱们也休息去。”
“嗯。”
郭兰放下手里的针线,“也行,你咋样了?”
“还差一个床头柜就齐了,我做的细一些,以后晚月也能用的更久,这自家做的,都是好工好料,不能等回头这些东西抬到婆家去,叫婆家看了笑话。”
“就是这个理儿啊,我手上这被面也是下了心,晚月那婆家厉害,咱就陪送这点东西,太难看了晚月更得叫人家说了。”
沈建勇眼神温柔了许多:“咱俩想一起去了,兰兰,这些天辛苦你了。”
俩人虽然夫妻快十年了,可感情一直很好,跟大房偶尔争吵不同,他们之间因为性格都闷闷的,连拌嘴都没有。
郭兰笑了出来:“你说啥呢,我怀孕时候,晚月心疼我,都是她来做饭,后来生了果果我身体不好,又是晚月替我看得孩子,我咋也不能忘了晚月的好不是,这都是应该做的。”
说到这里,沈建勇也有些愧疚,“早年为了我结婚,晚月还戳了学,她之前成绩可好了,要是能坚持上完学,说不定能被大队里给推举上大学呢。”
“不说这些了,咱俩把能做的都给做了行。”郭兰安慰道。
“嗯。”
夫妻俩说话间也进了屋里,沈建勇却依旧看起来心事重重。
“咋了,有话说呗,咱俩还有啥好瞒着的。”
沈建勇看了眼睡着的女儿,叹了口气。
“你瞧见没有,这几天家里看着风平浪静,除了爸妈拌嘴,但爸最后都会服软,就连大嫂就没少帮忙。”
“我不说话,但我看得清楚。”郭兰冷笑了一声,“咱爸跟嫂子虽说是怕了咱妈,依照我看啊,咱妈说的没错,就是冲着晚月彩礼去的。”
“对。”
沈建勇犹豫了一下,看向郭兰,“兰兰,妹子彩礼那事儿……我是这么想的,不管爸怎么说,我觉得咱们家不能收这笔钱。”
“他们都说我傻,可我觉得,为人还是要老实本分一些的好,晚月不欠咱家的,这钱来的太容易了,早晚出去的也容易,远不如自己一笔笔攒下来的踏实。”
“说得对。”
在沈建勇担忧的目光中,郭兰点了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真的?”沈建勇有些意外,“我以为你这次怎么也得提一嘴,毕竟……”
毕竟沈晚月是外嫁的闺女,寻常人家,这彩礼都是留娘家的。
可沈建勇是真心觉得亏欠晚月,而且,晚月远嫁不容易,他真怕晚月在外面被怕婆家欺负了。
郭兰皱起眉:“当然了,你看我跟你说过假话吗?是,那钱是叫人眼热,可不该自己的,拿了也心里不踏实,晚月当初给我伺候月子,还给我带孩子,我连她的钱都惦记,我还是不是人了?”
“嘘……”
沈建勇捂了捂媳妇儿的嘴,然后悄声指了指外面。
“媳妇儿,别叫那真不是人的听见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心知说的是谁,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笑完了,沈建勇感受着手心里媳妇儿呼吸间的热气,笑着将手就势探了过去。
郭兰衣衫被拉开,脸上热起来。
“你正经点,别叫果果听见了。”
“果果已经睡了,媳妇儿,咱俩都好几天没了……”
郭兰轻笑着拍了下男人的手,但下一刻,又被男人抓了过去。
屋里灯暗了下去,只偶尔有木板咯吱咯吱的声音-
很快到了回家的日子。
沈晚月提前在单位跟学校都请了一周的假,沈立民也提前一天买好了火车票,一大清早便下了楼。
两个孩子揉着困倦的眼睛,跟在妈妈身后。
沈琪琪打了个哈欠,拉住了妈妈的手。
沈天凯同样打了个哈欠,但却伸手摸了摸大门,“妈妈,咱们还回来吧。”
“当然回。”
“那就好。”
沈天凯嘴上没说,但自从知道要回姥姥姥爷家以后,便一直闷闷的。
虽然跟着妈妈哪里都好,可如果真的要选,他……其实更喜欢这里的生活。
尤其是了解了那个新爸爸并没有很凶后,沈天凯便更加留恋这里了。
姥姥家也好,可他不想生病就被搓葱,也不想总是被大伯家的孩子欺负,更不想天天被姥爷骂……
“姐,这钥匙你拿着。”
门反锁好后,沈立民将大门要是递给了沈晚月。
家里钥匙一直是沈立民拿着,他是学徒,上班时间不长,回家又早,为了省一把钥匙钱,就没有再去配新的。
眼下要回二里沟老家了,沈立民把钥匙交了出来,这是真不打算回来了,还是他没想好?
沈晚月不知道答案,她看着钥匙,顿了一下,好生的收到了包里。
“怎么,想好了?”沈晚月故作轻松的看过去,“自行车还没学会呢,不打算学了?”
沈立民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姐,等会儿路上我再跟你说吧。”
沈晚月打量着沈立民的架势,有些不明所以。
“咋了,这会儿怎么还学卖关子了?”
沈立民苦笑:“你不是说陈厂长还在等着吗?”
“……对啊!”
刚才一分神,
她差点给忘了。
第62章 第62章
等在外面的陈勋庭第一时间看到了沈晚月。
她低头似是在跟身边两个乖巧的小孩子说着什么,小女孩子瞧着还是平时那样安静,但小男孩却垂着眼睫,拽着妈妈的手拽的很紧。
“妈妈,我也不是不想见到姥姥,就是……”
沈琪琪语气平静,但眼神看着也有些发愁,主动替不好意思说的哥哥开口。
“就是怕一见面,大山小山又要来找事,小时候他俩加一块儿,就闹不过天凯跟我们俩的小伙伴,现在虽然也闹不过,但是他俩会找姥爷告状。”
姥爷肯定是向着大山小山的,到时候虽然一起罚站,可他俩总会受到偏袒提前回去休息。
妈妈心疼天凯,可妈妈也硬不过姥爷去,毕竟姥爷才是一家之主。
这些话以前是不会跟妈妈说的,可现在……
沈琪琪觉得妈妈跟以前不一样了,她们也会跟以前不一样。
沈晚月自然明白这些,她揉揉沈天凯的小脑瓜,语气比刚才认真起来,“放心,这次回去,你不但不用怕他们,也不用怕姥爷。”
“真的吗?”天凯仰着小脸。
“真的。”
沈晚月顿了顿,又说:“就算偏袒也不怕,妈妈给你们撑腰到底。”
原身从前处处忍让,不过是为了两个孩子能在家里安稳住着。
可她的忍让跟付出,换来的确是沈满仓要把孩子给‘送出去’。
更何况细算下来,沈晚月可不欠着沈家。
原身没算清的账,她来替她算!
“还有我呢。”
一直没说话的沈立民笑嘻嘻的举手表决,“我可是坚决站在这边的,你们俩怕什么呢,从前我可没少给天凯打掩护。”
天凯挠挠头,“好像也是。”
“对吧,有我在,就算是你们姥爷发话了,我也不怕。”
天凯眼睛一亮,小脑瓜里那些不好的回忆一下子甩干净了。
“小舅,那要不……”
“什么?”
“要不咱们提前准备好‘炮弹’,等进了门,咱们就打大山小山一个措手不及!我还带着弹弓呢!我对付小山,你对付大山,咱俩一人一个,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哈哈哈……”
沈立民:“……”
沈琪琪在旁边习以为常,“看吧妈妈,其实有时候,天凯也没少主动去教训他俩。”
“沈琪琪,你不要过河拆桥好不好!小山撕了你的作业本,还是我去抱着大鹅把他屁股给咬了好不好,我就是看不惯他一天天仗着大伯跟姥爷,就天天冲着果果姐姐跟咱们翻白眼的样子。”
五岁的小朋友说着,摸出来弹弓,他手里没有子弹,只是一下下的薅着弹簧皮筋,嘴里还发出‘嗖嗖’的拟声。
沈晚月在旁边看得抿嘴直笑,却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天凯不是不讲理的小孩,更不会欺凌弱小,反而这样有仇就报的性子很适合在乡下生活。
最多就是被沈满仓看不惯而已……
“陈厂长等久了吧。”
眼瞧到了门口,沈立民先一步迎了过去打招呼,说完,便忍不住的回过头去看小轿车里面。
“陈叔叔好。”沈琪琪礼貌的开口。
“陈叔叔!!”
沈天凯猴子一样蹦到了陈勋庭面前。
自打上次生了病,他是一点都不怕这个看起来总是很严肃的后爸爸了,相反他觉得这个后爸爸其实还挺有安全感的。
以后自己再生病的话,就不用辛苦妈妈抱自己了,是个很适合给妈妈当劳动力的后爸爸!
陈勋庭冲着两个小萝卜头点点头,转过头就势接了沈晚月手里的背包。
背包稍微有些重量,从沈晚月手里滑落时,陈勋庭扶了一下。
指尖相触,她肌肤上的凉意让陈勋庭皱了皱眉。
“晚月,天越来越冷了,回家路上时候记得注意保暖。”
沈立民朝着车里看看发现没人,又回过头说,“我出来前也提醒我姐了,她身体不怎么好,从家里出来前又生了一场大病,这回去路上风一吹,就怕又病倒了。”
沈晚月蜷缩了一下刚才被陈勋庭肌肤温度烫到的手指,笑着打马虎眼,“也没有立民说的那么脆弱啦,而且我还带了围巾呢,到时候不怕风吹的。”
那几条劳保手套被沈晚月拆了拆,织成了简单的八股线围巾,这些衣服上面的东西她动手很快,一大两小很快便织成了,只不过嘛……也就没有多余的线另外再织了。
陈勋庭听完,却没有松口气,等他们都上了车,自己想了一会儿才说,“我记得二里沟还没有通客车,你们下了火车是要坐老乡的架子车吧。”
“对。”沈天凯抢着答:“我可喜欢坐架子车了,小毛驴脖子上带着铃铛可好玩了。”
沈天凯很少出村,仅有的一次坐驴车出来,还是在一个多月前的夏天,那会儿吹着风,确实舒服。
后视镜里,陈勋庭看了一眼沈晚月巴掌大的小脸。
其实沈晚月已经比来沪市的时候稍微长了些肉,可仍是看着柔弱小巧。
陈勋庭心中有了打算,手指默默点了点方向盘。
“陈厂长,小王哥今天没来吗?”沈立民忽然问道。
“车坐不下,我给他放假了。”
“嗷嗷。”
“找他有事儿?”
“嗯。”
沈立民语气有些激动:“这两天,师傅准备推荐我去车间练练手,虽然就是简单的活儿,但对我这样的学徒已经是很难得的机会了,我想着再谢谢小王哥呢,不过我跟师傅请假了,今天见不得小王哥,只能等回来再说。”
沈晚月有些意外,“真想好要来沪市稳定发展了?”
“对!”
沈立民兴奋的点头:“没办法,我就是喜欢干这个,就是喜欢闻汽油跟尾气的味道!”
沈晚月:“……”
好好好,这个癖好还真是符合大时代的发展了。
陈勋庭也听笑了,眼瞧到了火车站,陈勋庭停在了售票处外面,下车后将自己提前买好了东西递给了沈立民。
“这些你们拿着。”
那是一个果篮跟一盒看起来很名贵的糕点。
沈立民看了看沈晚月,“姐……”
沈晚月也意外,“过几天就要登门了,真不用这样客气。”
“要的,这是一点心意,替我传达给伯父伯母。”
沈晚月想了想,点了头,“我会的。”
微风卷起沈晚月耳边的碎发,她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看着这一幕,陈勋庭笑了笑,很自然的帮她将碎发挽到了后面。
跟那天在油站的不太一样,这个动作更加利索,没有丝毫冒犯的意味。
可沈晚月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脸热,尤其眼下还有孩子看着。
沈琪琪眨眨眼,眼神干净澄澈。
沈天凯也眨眨眼,蹦了起来,“我也要玩我也要玩,我试试我试试!”
“……”
沈晚月一头黑线按住了要蹦起来给自己挽碎发的好大儿,“那,那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进站了。”
“好。”
陈勋庭看着她,“三天后等我。”
“嗯,我知道的。”
转身后,陈勋庭看着沈晚月进了站,却没有急着离开。
他就近找了个电话亭,拨了个号叮嘱了好些,这才离开回了炼钢厂工作。
沪市距离江北省里坝镇的火车要走一个多小时左右,算不得远,主要是回二里沟还得先坐拖拉机,运气不好只能坐驴车,在吃吃中午饭,摇摇晃晃的一路下来,怎么也得天擦黑才能到家。
怕后面路上颠簸孩子容易闹,沈晚月哄着天凯琪琪在旁边玩沙包,让他们等下了火车再睡。
“姐,我还有话跟你说呢,等我回家了,我准备搞个反间计!”
“鸡?”
天凯眨眨眼,“小舅要去后山抓野鸡吗?我跟你一起。”
“玩你的沙包去。”
沈立民说着,认真看着笑起来的沈晚月,“我说真的,姐,咱爸一准惦记着你那东西呢,回去了我假装跟他们一事儿,然后看看他们到底咋想的,如果情况不妙了,你也好先准备对策。”
“可以啊,那我等着你的消息。”
“等着吧,我给你当一回狗头军师。”
沈立民兴致冲冲谋划了一路,沈晚月打着哈欠陪着两个孩子玩了一路。
终于,火车到站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沈晚月跟沈立民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护着他俩不被冲散。
“能不能快一点啊,真是烦死人了。”
后面一个男人皱着眉,朝着前面的沈立民挤过来。
沈立民怕撞到孩子,着急的往旁边躲了一下,沈晚月也同样。
男人侧身,正好挤到了沈晚月前面去,他身后跟着一个女同志,两人似乎是夫妻关系。
沈晚月皱了皱眉,看着插队的两个,想了想,直接说,“你们两个想插队就算了,还往孩子身上撞,别是人贩子吧?”
她声音清亮,又刻意放大,一句‘人贩子’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什么时代,人贩子都是人人喊打的存在。
她这么一喊,路边值班的安保都直接瞪着眼睛冲了过来。
“你们两个,站住!”
一男一女脚下顿住,女人紧张的慌忙摆手,“不不不,我们不是人贩子,我们就是正常的乘客啊,你们别听他们乱说。”
男人也回头瞪了一眼沈立民:“你们俩瞎说呢,我这样的像人贩子吗?”
沈立民冷笑:“那谁知道去,人贩子脸上还贴着字啊,谁让你们专门冲着孩子撞过来,身边人可都看见了。”
“对对对,我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真是冲着人家孩子撞过去了。”
男人急了:“我就是想插个队,真不是人贩子,我就是想着……想着他俩抱着孩子毕竟容易被我挤过去而已啊。”
“……”
“呸!不是人贩子,那也太不是人。”
“就是,看见人家抱着孩子还不知道礼让,真是太没素质了!”
“呸!”
女人狠狠推了一把男人,然后陪着笑解释:“抱歉,我们也是着急回家,我给这两位同志道歉,我……”
女人回过头,刚说了一句对不起,猛地又抬起头。
“等等,你是沈晚月?”
沈晚月:“……你谁?”
女人又看看沈立民:“你是她弟弟吧,诶哟,我是周莉莉啊!”
“周莉莉?”沈晚月看了眼沈立民:“我不认识,你认识?”
沈立民一愣,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自己大姐。
他好像还真有点印象。
值班的安保也皱了皱眉,左右看了看,干脆道:“你们四个,都跟我过来!”
沈晚月:“……”
很快四个人外带两个孩子一块儿被带到了值班室。
安保在前面问那个周莉莉夫妻俩话,沈晚月在后面跟沈立民嘀咕,“这到底谁啊?”
“姐,你忘了,这是你以前的同学啊,那是他丈夫,好像也是同学?我也不太记得了,平时虽然都在二里沟,但咱们是沟东的,他们在沟西。”
沈晚月还真不记得了,搜了一遍记忆也没什么印象,看来应该是不重要的路人同学吧。
可路人同学似乎在认出沈晚月后,便一直很在乎她。
沈晚月将他们的介绍信递过去以后,周莉莉走了过来。
“沈晚月,你不记得我了?你不是辍学回家带孩子了,咋还出来瞎跑啊,都说你去上海找男人去了,瞧你意思,孩子爹没找到吧。”
周莉莉话里话外带着几分刻薄讥讽。
沈晚月看了眼在不远处椅子上坐着的两个孩子,才放心道:“孩子爹早死了,你不知道?”
“死了?”
“死了。”
周莉莉身边的男人也走了过来,打量了一眼沈晚月,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艳。
“你也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刘鹏啊,当时也是一个学校的,没想到这么久不见,你现在比之前好看了……”
“咳咳咳!”
周莉莉清了清嗓子,瞪了一眼男人,男人不以为意,冲着沈晚月笑了笑,带着几分友好,好像刚才插队没素质的另有其人。
不过就算周莉莉不承认,但刚才认出来这是沈晚月后,她也有些惊讶。
从前沈晚月确实五官生的漂亮,可惜面黄肌瘦头发枯草似的,整个人像是逃荒出来一样,可现在看,竟然唇红齿白气色很好。
如果不是五官没差,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
“也是可怜人,孤儿寡母的,今天我就跟你计较了。”周莉莉叹了口气,善解人意道。
沈晚月挑眉:“你不计较,可是我得计较。”
“什么?”
沈晚月转头看向了安保,“同志,这两个人在公共场合插队,破坏公共秩序,还差点把我孩子碰到,这幸亏是孩子没摔,要是摔了,今天火车站出站口可更热闹了。”
“喂,沈晚月,咱俩还是同学呢,你怎么做人这样啊。”
刘鹏也愣了愣,随后自认为理智的拉住了周莉莉。
刘鹏:“沈晚月,我替周莉莉跟你道歉,这事儿就过去了,往后回了村还是邻里乡亲的,别闹的大家都不好看,以后回村了……”
沈立民冷哼一声,站在旁边,“邻里乡亲要是这么素质,还不如不做,真是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蒜呢,不就是你大伯是村长,谁怕谁啊。”
“你!”
沈晚月再次看向了安保:“同志,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还有很多群众都是证人,可不是我无理取闹。”
安保左右看看,点了点头,走过来沈晚月的介绍信递过来,“放心,我们会对他们进行相应处罚的,这种不守规矩破坏公共秩序的人,不得到教训,以后难保不会更过分。”
“就是。”
安保走过去,在周莉莉刘鹏冒着火气的目光中,利落的开了个罚单。
“拿着吧,一毛五分钱的罚款,去交了才能走。”
“……”
“奶奶的。”刘鹏咒骂了一句。
工作人员皱皱眉,“骂人?公共场合辱骂安保人员,你们还想进派出所?”
“……”
这下刘鹏夫妻两个怂了,“不敢不敢,我们错了,我不是说您的。”
“谁也不行。”
“是,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我去交罚款。”
沈晚月在旁边看着他不情不愿掏了钱,这才招呼了沈立民准备离开。
“等会儿。”
周莉莉忽然追了过来,她打量着沈晚月:“你们准备怎么回村里,要是你愿意的话,刘鹏大伯帮忙找了驴车就在火车站外面,可以带你们一路,不过嘛……”
沈晚月闻言,犹豫了一下。
想要找回村的驴车,还真得再走一段路才行。
自己倒是没问题,但是还得顾着天凯跟琪琪。
沈晚月才犹豫了一瞬,周莉莉便看出来了她这是心动了,笑了起来,“钱我们就不收了,但也不能白白带你们,我看你们手上拎着个盒子不错,你要是想省力气……”
沈立民哼了一声,“你想什么美事儿呢?这一盒子糕点可是我姐夫陈厂长买的,估摸着价格都能买你一
头驴了!”
“姐夫?厂长?”
周莉莉跟刘鹏对视了一眼,大笑了起来,“你不会是脑子掉水里摔坏了吧,做什么美梦呢,诶哟,这梦我都不敢做。”
沈立民冷笑了一声,“你当然不敢做,就你这模样,最多也就配个刘鹏了,能跟我姐比吗?我姐还是正经的工厂设计……”
“立民。”
沈晚月喊住了嚣张起来有些嘴上没把门的沈立民。
周莉莉笑的更厉害了,“怎么,你也觉得你弟弟是疯了啊?笑死我了。”
沈晚月安静看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眼周莉莉。
“你错了,我只是觉得,跟一只以嘲笑别人为乐的井底之蛙没什么可说的。”
这下轮到沈立民笑了,“哈哈哈,对对对,说你是青蛙都便宜你了,两只大癞蛤蟆!”
“你!”
刘鹏也有些生气,骂一个就算了,扯自己干什么?
周莉莉气的发抖,“好啊,好啊,你们有本事,你们自己想办法回去吧,就算是求我,我也不会带你们的。”
沈立民也恍然起来还有两个孩子,皱了皱眉,下意识有些愧疚的看向沈晚月。
自己是不是,又冲动了?
“你好,是沈晚月同志吗?”
忽然,外面来了个铁路的工作人员。
“是我。”
沈晚月脆生生应了,但满眼疑惑。
“可以出示一下介绍信吗?”
“可以的。”
周莉莉在旁边看着,笑起来:“同志,不会是这俩人的火车票有问题吧,他们家在村里可穷了,谁知道……”
“穷怎么了?”工作人员看了介绍信以后,瞪了过去,“谁家祖上不是贫农,咋了,你家以前是地主?”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打地主的活动早些年轰轰烈烈,周莉莉吓得连忙摆手。
工作人员翻了个白眼,这才回头将介绍信还给沈晚月。
“沈同志,不好意思,您没有任何问题,是我们在出站口大喇叭没喊到人,这才知道您刚才被带过来了。”
“我?你们找我?”
“对,您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出站口有专门的人在提前等着你们,快过去吧。”
工作人员很礼貌,但话里话外,也让沈晚月有些摸不清楚头脑。
沈立民小心的问:“冒昧问一下,等我过去是……”
工作人员礼貌的笑笑,“你们不是要回里坝镇二里沟,我们有辆客车刚好途径里坝镇,虽然二里沟没有站点,但因为沈晚月同志比较特殊,所以可以专门送她过去,也不差那点路了。”
“真的?”
“是真的同志。”
沈晚月眼睛一亮,连忙道谢,拉着沈立民正要走,又回头看了眼周莉莉。
“周莉莉,就不麻烦你用驴车带我们了哈。”
周莉莉跟刘鹏都傻眼了。
沈晚月。
就那个包子一样被人骂了都不吭声的沈晚月现在学会反击了,而且还不知道怎么能出动铁路工作人员帮忙送她回家了。
这简直……
周莉莉愣神的转过头:“刘鹏,你打我一下,不会是我在做梦吧。”
刘鹏一巴掌达到了周莉莉的后背上。
“嘶……你轻点啊!疼死我了。”
刘鹏若有所思:“那看来不是做梦,这沈晚月……不会真傍上高枝儿了吧?”
周莉莉疼的眼圈都红了,看着远去的沈晚月,一丝丝妒忌从心里滋生出来。
“走,我们跟过去,看她搞什么猫腻。”
出站口。
周莉莉追过去的时候,只瞧见了沈晚月一行人上了一辆中型客车。
客车本就是冲着沈晚月来的,根本没有等别人的意思,等他们上了车,直击调转方向离开了。
只留下了周莉莉夫妻俩在后面闻着黑色的尾气发愣。
“艹,沈晚月到底傍了个什么厂长,连小汽车都能喊的来。”
刘鹏看着这一幕,心里也不舒服。
都是一个学校的,他以前是觉沈晚月漂亮,可漂亮也没用,还得是家庭条件好点,结果现在沈晚月竟然混到了这一步。
“走,咱回村里打听打听,要是真傍尖儿,让她在村里没办法做人!”
不过跟他们想不同,这事儿,还真跟沈立民口中的厂长姐夫没关系。
客车上。
“司机师傅,这一趟多少钱,我给您付钱。”沈晚月坐在前面认真的问。
司机师傅抽空连忙摇头,“可千万别,你的事儿啊,沪市那边已经跟咱们村镇沟通过了,同志你也太低调了些,在沪市都上报纸了,家里也没说一句。”
售票员大姨也点头:“是啊,你这是替咱们村镇大城市露脸,这点路费还能收你的吗?”
沈晚月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其实也没你们说的那么好。”
“这我懂,真正有本事的人啊,一般都低调。”
“不不,我只是……”
“你就安心带着孩子去坐着,咱一准儿给你送到地方,放心吧!”
“妈妈,你就是很厉害嘛,你都受伤了。”沈天凯凑过来,认真说。
“就是,妈妈很勇敢的。”
售货员笑了,看着两个孩子很温柔,“看,孩子都知道你勇敢了,快去坐着吧。”
沈天凯说话间打了个哈欠,两个孩子一路没睡,沈晚月再次道了谢以后,带着沈立民去后排哄天凯琪琪睡觉。
“对了同志。”
沈晚月有些好奇,“劳驾问一句,咱们客车站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也是听领导通知才知道的,害,接你不是顺带手的事儿嘛,而且也是应该的。”
“谢谢。”
沈晚月道了谢,跟沈立民对视了一眼。
坐下后,沈立民悄声说:“这沪市到底是大城市啊,咱俩这忽然回家人家宣传部都知道啊,还通知了咱们这边的人来帮忙。”
沈晚月皱皱眉。
“我咋觉得这事儿玄乎呢,宣传部许久都没联系我了。”
“那他们怎么知道的?”
“……感觉可能跟陈勋庭有关吧。”
沈立民眼睛一亮,“对啊,路上陈厂长还提过怕姐你冷呢,啧,姐夫真是细心。”
沈晚月拍了一下弟弟的手,“你嘴上没个把门的,还没结婚的,刚才在周莉莉面前乱说。”
“这不是八九不离十的事儿了吗?”
沈立民嘿嘿笑了,“我就是看不惯那个周莉莉,她总是提男人,真把姐夫拉出来,她又不敢相信了。”
“嘘——”
沈晚月看看已经睡着的天凯,压低了声音,“不过碰到他们也不算坏事儿,最好让他们把消息传出去,村里都知道才好。”
“啊?可他们一准说不出来什么好话。”
“只要让村里都知道顾清树死了就行了。”
沈立民立刻点头:“也对,而且大哥之前通电话也说了,家里也跟村里人说顾知青死了,这周莉莉再传一传就更真了。”
沈晚月嗯了一声。
沈立民想了想,又说:“其实姐你也别想太多了,我感觉陈厂长也不一定就在意这事儿,实在不行,大不了摊牌呗,咱们跟顾家签了合同不假,可如果结婚了,你跟陈厂长不就是一家人了,那也不算往外说啊。”
沈晚月脑海中的铃铛忽然响了一下。
“对啊。”沈晚月转头看看大聪明弟弟。
她虽然嘴上不说,可一想到回家,心里还是惦记着这事儿。
总归是自己跟顾家签合同在先的,但如果结婚成了一家人,理论起来,可不算往外说吧。
至于结婚前……
沈晚月想起陈勋庭当时相亲的态度,微微抿抿唇,将心里冒出来一丝忧虑暂时藏了起来。
“立民,你这话说的没错,等回去了我再好好想想。”
“那是,姐我厉害吧,你也不看我是被谁带大的!”
“我!”
闭着眼睛的沈天凯忽然冒了句梦话出来。
“大鸡腿我自己吃!”
姐弟俩一愣,对视一眼笑了出来-
二里沟。
因为这里位置并不在县城主干道,所以客车为了省劲儿,是不往二里沟来的。
通车的消息传了一年又一年,传着传着,越来越没信儿。
渐渐地,村里大队也不好再去问,村里人也只当这事儿没戏了。
可今天,中午日头当空,一辆中型客车稳稳的停在了村口。
“是……是县城的客车?”
“好像真是!”
“县城客车来咱村儿了?”
“不可吧,村大队都没消息呢……卧槽!还真是县城客车啊!”
“真是客车!”
口口相传吆喝着,二里沟村大队的人也闻讯赶来。
只是他们到的时候,沈晚月已经下了车,正在车后面拿自己带的东西。
“那是……老沈家闺女?”
“好像是沈晚月。”
“真是沈晚月啊!!”
“肯定是啊,那不是她俩孩子也在嘛,我听沈家人说啊,沈晚月去沪市发现之前村里那个顾知青已经死了,她托亲戚找了个新的对象,听说厉害着呢,前一阵还找到村委帮沈家干活儿了!”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是个老男人。”
“啊?别是磅尖儿吧?”
“不会,我听沈家大哥说了,人家过几天还来咱村提亲呢。”
“啥?可沈晚月不是二婚吗?这二婚能找到这么好的对象?我咋这么不信,我一婚都没碰见这么好的啊!”
“你能跟沈晚月比?你瞧瞧她那张脸蛋,比着走时候更漂亮了,狐媚子似的……”
“行了行了,都别议论了!”
村大队的人挤过人群,招呼着人都散了。
但下一刻,二里沟村长、书记、生产队队长都围到了客车前面去。
“沈同志,欢迎你回来!”
田书记笑着迎过去,主动帮沈晚月拎着东西。
沈晚月左右看看,沈立民也左右看看。
这阵
势……
村里有头有脸的领导都来了,以前沈家全家都没这待遇啊!
“晚月丫头,这客车是……”
田书记眼馋的看着这辆中型客车。
售货员除了沈晚月都不爱搭理,但眼瞧村大队的都来,淡淡的解释了一下自己过来的原因。
这客车售货员是铁饭碗,对谁也没个好脸,田书记也不计较,听完以后,望向沈晚月的眼神从刚才带着几分轻浮,到现在终于彻底重视了起来。
沈晚月感受着周围投来的注目礼,跟售货员道了别,一转头,便又装上了田书记泛着精光的眼神。
“晚月丫头,你跟客车站的同志看起来还挺熟的。”
沈晚月疑惑的摇头,“也没有特别熟悉吧,才刚认识。”
“但是刚才那位同志对你很热情啊!”
沈立民乐了,“那肯定啊,我姐的事迹是上了报纸的,说起来,也算是给咱们二里沟争光了。”
“什么叫说起来啊,就是争光了!”
田书记跟身边的两个领导对视一眼,到旁边聊了两句,便又跟了过来。
“晚月丫头,走,我送你们回家,这一阵子地里不忙,估计你家的人都没出来,这个点儿大概刚吃过饭在睡午觉呢。”
“田书记,您太客气了。”
“连客车站都专门为你发了这趟车,我送送你不是应该的嘛。”
沈晚月眼瞧着田书记的架势,冲着沈立民使了个眼色。
沈立民心领神会,一把接过了田书记手里的东西,“田书记,您忙您的去吧,我姐我俩就够了,而且这次我姐回来是准备过些日子订婚的,家里一堆事儿等着呢,就不耽误您时间了。”
沈晚月也点头,“田书记,咱回头再说话吧,我也许久不见我妈,赶紧回家看看她去。”
田书记笑了起来,“好好好,真是个好丫头,那你要是家里有事儿就招呼我,我随时都有时间哈。”
沈晚月心里一动,也笑了,“成,有事儿一准找您。”
他们姐弟两个还没走多久呢,一辆毛驴车摇摇晃晃的响着铃铛也到了。
周莉莉眼瞧着沈晚月走远,着急跳了下来,还没开口,下一秒大张着嘴巴吐了出来。
“呕——”
她身后跳下来的刘鹏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弯腰,也蹲在路边吐了。
赶车的大爷看着这一幕笑的露牙花。
“让你们俩后生催,我真赶快了,你们也遭不住啊。”
周莉莉想说什么,可——“呕!”
等夫妻俩吐完,路边只剩下被赶车大爷扔下来的行李了。
“大伯!”
周莉莉看见田书记跟刘村长还没走,三两步走过来。
“大伯,你瞧见没有,那个沈家的沈晚月刚才就是从客车上下来的,我可听说了,她在城市里头找了个新对象,瞧她这嚣张样子,肯定是傍尖儿搞破……”
“闭嘴!”
刘村长皱着眉,呵斥了一声,“你一个女同志,这话是随便乱说的?!”
周莉莉一愣,以为是他们不信,转头指向刘鹏。
“大伯,真的,刘鹏也在火车站看见了,还是沈立民自己亲口说的!”
“够了周莉莉!”
田书记皱着眉,“晚月丫头那是正常的处对象,这种话以后再让我听见,就罚你家的工分!”
刘村长也不高兴,真算起来,领导层里,他得听田书记的。
“刘鹏,赶紧带周莉莉滚蛋!别一天天的想着造谣别的优秀同志。”
刘鹏傻了,周莉莉也傻了。
“优秀同志?大伯,你说谁?”刘鹏还不死心的问。
“沈晚月啊,不然还能是你们两个蠢货?!”
第63章 第63章
“妈妈,后面好像在吵架诶。”
沈琪琪朝着后面看了一眼,“妈妈,是车站那两只青蛙。”
“……”
沈立民也瞅了一眼,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活该,真是活该!”
瞧村大队这架势,摆明了是想要讨好大姐的,这时候他俩撞上去,不被骂才怪了。
村里的土路坑坑洼洼,走了约摸十几分钟,才终于看到了沈家那扇瞧了便知道很有年头的糟木门。
别看沈家还有个沈满仓是在大队里安保队里工作的,其实这活儿一年四季也发不出来多少钱。
乡下,尤其是二里沟这样偏僻靠山洼的地界儿,要是进不了城,满村的家庭条件都是一个样。
左右看看,沈立民才要去敲门,门就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沈建勇低着头,手里拎着个锤子。
知道过些天妹子订婚家里要来人,虽然沈满仓有些不乐意花钱,但毕竟眼瞧着沈立民也该结婚了,他最终还是同意了至少把家里拾掇一下,地面重新铺一遍,这扇几十年的木头门也另外找了新木头给换上。
“二哥!”
“二舅舅!”
沈建勇一愣,抬起头便瞧见沈立民跟两个孩子竟然近在眼前。
“……我没做梦吧?!”
沈建勇先是一愣,随后惊喜的迎了上去。
沈立民笑起来,“没做梦没做梦,二哥,大哥没告诉家里我们要回来吗?”
“说了,说是这几天提前回来,也没个具体的时间,诶哟,天凯琪琪好像比走的时候重了不少!”
沈建勇亲切的将两个孩子都搂在了怀里拎了拎,手动称了重。
“啊啊啊二舅我摇下来了我头晕了啊啊啊。”
沈琪琪笑着,拉着沈立民就要进屋里找姥姥。
“晚月!”
沈建勇松开两个孩子,眼瞧着沈晚月过来,不知道怎么了,鼻头竟然一酸。
“晚月,这一趟吃苦了吧,唉,当时我就该也跟着你过去。”
沈晚月对沈建勇的印象一开始并不深。
这个二哥并不爱说话,二嫂也一样,在沈家的存在感一向很低。
再加上从前沈晚月就是为了沈建勇能有钱娶媳妇儿,才被沈满仓逼着退了学,所以沈晚月并不怎么在意这个二哥。
直到沈晚月提出来要去沪市时,平时话少的沈建勇竟然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了她。
甚至还说要陪沈晚月一起,不过后来家里还是决定由稳重一些的大哥沈建国陪她去了。
“二哥,我其实也没吃什么苦,在外面还好。”
沈立民也点头:“是啊,姐现在有工作有对象,我觉得比在家里好多了。”
沈建勇却仍是摇了摇头:“晚月受伤的事情我又不是不知道,立民你也是,出去毛毛躁躁的,不知道看着点你姐,瞧瞧你姐,这都瘦成……”
沈建勇顺着自己的话往下面说,可说到最后,抬头看看沈晚月白白净净,脸颊明显比之前干瘦的样子圆润不少,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沈立民笑了出来,“哥,你自己都能看出来吧,而且姐现在可是一个服装厂里的正式员工了,在外面天天都能吃上猪肉哩。”
沈建勇破涕而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两个人,“害,我也是担心过了头,行了快进去吧,回头咱们再聊,先去看看妈。”
里屋,听见外面动静的沈家人已经纷纷走了出来。
沈晚月进院子
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掉着眼泪的张桂霞。
“晚月!”
“妈,我回来了。”
张桂霞擦擦眼泪,上前一把用力拉住了沈晚月的手腕。
她这个闺女,虽说从小有哥哥有弟弟,但自己却没叫闺女吃过外面的苦,长这么大了,还是头一次出门,而且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
“别动妈瞧瞧你。”
张桂霞略显的枯槁的手依旧紧紧的拉着闺女,一双眼睛不住的上下打量。
“好好好,瞧着比之前还要白净,手腕上的骨头也不膈人了,吃胖了好,吃胖了好,我闺女有本事,在外面能把日子过得更好……”
张桂霞说着说着眼泪又要往下面掉,但神色却是笑着的,眼神里也透着高兴跟欣慰。
沈晚月心里却有些酸涩,她伸手帮着张桂霞擦了擦眼泪,“妈,你看我挺好的,哭什么不哭了。”
“没哭没哭,就是高兴,高兴你这孩子苦尽甘来,熬过去了,以后都是好日子!”
老二媳妇儿郭兰在旁边看得也是心里激动不已,“对,晚月,咱妈这是替你高兴的,这外面有风,咱还是都进屋说话。”
“诶。”
沈晚月点点头,笑着冲郭兰打招呼:“二嫂在家还好吗?果果还没回来吧。”
“放学才回来,家里都好,我听说你也挺好,家里这才都放心下来,说起来,别人出去一趟眼瞧着都憔悴些,晚月,我看你气色比之前更好了,还得是大城市的水土养人。”
郭兰平日话不多,可许久没见沈晚月了,心里高兴着拉着她说了好几句。
旁边的老大媳妇儿邹丽华看了看,笑盈盈的也要上前拉着沈晚月胳膊说话。
“晚月啊,这一趟你可是真的出息了,你那对象我都听你大哥说了,给咱们沈家挣大脸面了!听说顾家的钱也要回来了吧,瞧你这趟回来拎的东西,我就知道你在外面日子一准过得好,这大包小包的,真是太知道想着家里,爸妈没白养活你这个闺女。”
同样是恭维的话,从邹丽华嘴里说出来,偏生有股子怪味儿。
沈晚月抬头看去,心里明白了。
那邹丽华的眼睛都已经快长到沈立民放到桌子上的果篮糕点上了。
“也就这点出息了。”张桂霞压着胳膊低声在沈晚月耳边说了一句。
沈晚月眼里浮出笑意来,这才说:“大嫂,这里面是我对象临走前让我带回来的一点心意,因着我们要坐火车不好带也没买太多。”
邹丽华已经笑出花来了:“诶哟,什么多不多的,能有个心意有很好了,你对象是厂长吧,厂长出手肯定不一般,就算是少那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啧啧,这是沪市那边出了名的糕点吧,我给打开来咱……”
“大嫂。”
沈晚月笑着走过去,再看邹丽华伸手时,将果篮跟糕点就势拿到了张桂霞旁边。
“大嫂你说的没错,这是沪市国营糕点铺子最出名的桂花板栗酥,另外还有些相配的茶点,东西不多但是精,我对象说就当他对我妈的一点心意了,妈,这东西不好放,所以也没买多,你趁着两天就给吃完吧。”
邹丽华眼睁睁看着那个包装都看起来十分精致的点心被拿走,最后,咽了口唾沫。
张桂霞意会到了闺女的意思。
能理解,但很震惊。
她这个闺女出去了一趟,看起来是真的开了窍了。
要是放在以前,晚月一准只能看着邹丽华把她的东西三言两语给哄走,心里明白,却不愿意争抢。
开窍好啊,开窍了才能活得更好!
张桂霞:“太破费了,不过闺女,你这对象能有这份心意,我就很高兴了。”
邹丽华砸吧了一下嘴,“是是是,心意最重要,爸,你说对吧。”
一直没开口的沈满仓点了点头,赞许的看看邹丽华。
自打沈晚月到家,这眼里嘴里都是她/妈,要真说起来,人家送的东西,本来也有他的一份。
沈满仓:“说的是,我看这些点心不是放不住吗,要不就别让你妈留着了,今儿都在,大家都分了的好。”
张桂霞才要开口,沈晚月却先一步抢答:“爸说的对,家里还有孩子,这里头的糕点拢共没几块,不如等孩子们回来了,分给几个孩子后,剩下的再给我妈先留着。”
“那,那还能剩几块啊?”邹丽华下意识的急了。
沈晚月挑眉,“我之前也买过,一份是八块,爸一块妈两块,正好。”
“可……”
邹丽华眼馋的看看糕点,可她不就分不到了?
总不能到时候跟自己两个孩子抢着吃吧。
不容邹丽华再说什么,张桂霞直接拍板,“晚月说的不错,就这样分了,也省的怕放坏了,至于这果篮,这几天吃饭的时候也切了分一分,主要是让几个孩子尝尝滋味儿。”
她就乐意听自己闺女的,谁让闺女对她最贴心!
“晚月,你回来的也正巧了,我跟你二嫂一块儿给你绣了新的枕面被套,走咱进去看看,你瞅着要是还要添置点啥,让你二嫂再帮着看看能不能绣。”
沈晚月点点头,使了个眼色给沈立民,沈立民笑着将桌子上的糕点拎了起来去了厨房。
“谢谢二嫂谢谢妈,我手里还余点布票,明儿要不咱们进城一趟瞅瞅,我想给自己买一件新衣裳订婚穿,多出来的给你俩也添点什么。”
郭兰瞪大眼睛,受宠若惊,“布票?老天爷,这乡下肉票城里布,布票在县城都是稀罕玩意儿,晚月,你可真厉害。”
“也是头前我对象给我买衣服后,用剩下来的。”
张桂霞也咂舌,“这位陈厂长也够真心的了,手笔也大方。”
邹丽华也想跟着进屋,一听这话,酸溜溜的说:“晚月就是跟咱们不同,找了个男人,什么都有了。”
沈晚月笑了,“大嫂,也不能说什么都有吧,但衣食住行是不缺的,而且不光是他,我自己也有能力挣钱的,只是这个月请假回来着急,还没赶上发工资,我这工资里也含着布票呢。”
况且他们服装厂最不缺的就是布了,她听玉兰姐说,哪个车间能剩下来一些,都会在内部里偷偷交易出去,这算是不成文的规矩了。
邹丽华一听,更酸了,眼珠子转了转。
“晚月啊,你这么有本事,以后得多接济接济娘家啊,别只顾着自己一个人风光去。”
沈晚月重重点头,“大嫂说的没错,所以我打算努力的攒钱积累自己,等将来有能力了,就把妈给接去享享福,不过这日子还长,我还带着两个孩子,往后日子也得一点点精打细算着过,大嫂,你说是吧?”
她得攒钱,所以钱上面谁也不能借。
她有孩子,钱也不好积攒。
总而言之,她是真的有孝心,只是这孝心只针对张桂霞,且目前,也还只是口头孝心。
可这张桂霞都不说什么,邹丽华她一个在家里活都不正经干的嫂子就更没有立场说话了。
张桂霞不是很喜欢邹丽华跟过来,想了想,干脆转头说:“老大媳妇儿,院子里坐着水,你去看看要是水开了给水壶拎过来,再沏点红糖姜片,给他们几个都去去寒气。”
邹丽华皱了皱眉,“我去?平时不都郭兰去干厨房的活儿吗。”
“老二媳妇儿跟我进屋里看背面,你又没什么用,也没事儿,赶紧去吧,等会儿建国摘菜回来了,你俩顺便也把饭做了。”
邹丽华:“……”
她再想说什么,婆婆已经带着俩人跟俩孩子进了里屋。
邹丽华站了一会儿,回头翻了个白眼。
“爸,你可看见了,这小姑子回来,就跟没把您放在眼里一样。”
沈满仓自然也看得出来。
他这个闺女,现在是真的出息了,进门连个爸都不提前喊了,对他没有一点敬畏!
邹丽华眼瞧沈满仓脸色不对,继续道:“我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就是觉得这个家里,到底还是爸当掌柜的,这小姑子跟婆婆亲,但也不能不管爸吧,你瞧瞧,刚才分糕点,都给婆婆多分了,虽然这是小东西,但也侧面说明了小姑子这是跟您不亲啊。”
沈满仓皱了皱眉,看了眼里屋:“你这话在理,等会儿我去找晚月谈谈,这糕点不算什么,可家里要是遇到了大事儿,那必须我说的算才行。”
沈建勇一直听着,忽然站了起来,“爸,大嫂说说就算了,您怎么还信了呢?”
“什么叫我说说就算了,老二你什么意思?”
沈建勇横一眼过去,“大嫂心里没数?这些年大嫂什么为人,我就不用多说了吧。”
“老二,你是看你大哥不在家,想要欺负人是吧?”
“哼。”沈建勇不屑的说:“欺负谁?大嫂,你天天在家一点活儿不干,都是大哥帮
你干的,这说出去,谁家都不会有这样的大嫂,我看是大嫂你在欺负我跟郭兰吧。”
“行了!”
沈满仓拍拍桌子,“建勇,你大嫂的话我也不会全听,我也有眼睛,我会自己看,不过我肯定还是得找你妹子说道说道,这将来……这马上就该订婚了,眼瞅着人家男方家里要来人,到时候送的东西物件,还是得由我来做主的。”
“什么东西物件,我们二房先表态,绝对不会贪图一点!”
邹丽华一愣,差点笑出来。
知道老二憨厚,不知道老二跟老二媳妇儿都跟傻子一样。
“行,老二,这话可是你说的!”邹丽华激他道。
“我说的,怎么了?”
“你说的就得算数。”
沈建勇也恼了,“一口唾沫一个钉儿,我沈建勇要是不信守承诺,我就天打雷……”
一直坐着听戏的沈立民慌忙上前捂住了自家二哥的嘴。
沈立民可没忘了自己的任务,他是要打入敌人内部的,可他没想到刚回家,就听见这一通话。
纵然中间沈立民想插话进去,可几次都被气的开不了口。
眼瞧二哥是要赌咒发誓,沈立民这才上前拉着二哥进了院子。
“不吉利啊二哥,这眼瞅着我姐就要结婚了,别说那些难听的话。”
沈建勇气不打一处来,“你小子,晚月白对你好了!你就不知道说个话儿吗?”
沈立民干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是来卧底的。
“哈哈哈……”邹丽华走了出来,看着沈建勇,“老二,老三可不跟你一样是傻子,他马上要结婚了,他还得指望着家里给娶媳妇儿呢,你别忘了,咱妈虽然现在瞧这厉害,账本可还在爸手里呢,眼瞧到了年关,你家果果要是上学,也得找爸拿钱!”
外面吵嚷声这么大,张桂霞皱着眉带着人也出来了。
沈晚月让两个孩子在屋里玩,自己跟着到了院子里。
“大嫂你这是明摆着盯上晚月的彩礼了?”沈建勇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道。
邹丽华哼了一声,也懒得再装好人,“什么叫盯?这小姑子结婚,彩礼本来就该全给娘家,爸你说呢?”
沈满仓眼瞧着张桂霞气势汹汹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如今有大本事的闺女,一时间竟没了刚才的气势。
沈满仓清了清嗓子,这才说:“理应如此,这话也没错。”
张桂霞气势冲冲走过来,盯着邹丽华,“我早想到你们有这心思,好啊,晚月刚到家就提这个是吧,那行,那咱们就先来说道说道晚月的嫁妆。”
邹丽华一愣,“这,这有什么好说的,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吗?”
张桂霞拿细长的眼睛扫了一圈,“二房一个出柜子一个出功夫,大房呢?大房拿什么了?拿了两个搪瓷缸?我看干脆就公平一点,二房出的折算成钱,大房直接拿同等数目的钱就行!”
“咋吵起来了呢?”
沈建国从菜地回来,推门进来,皱着眉看了看,“路上就听说晚月回来了,还是做得客车,多高兴一个事儿,家里咋回事儿?”
邹丽华气的眼泪掉出来了,“建国,妈要让咱们拿钱给晚月当嫁妆,咱们哪儿有钱啊!”
张桂霞笑了:“这简单,你屋子里去年刚打的棉花被拿去卖了,今年过年你们大房该分的过年钱也折算进去,总该是够的。”
沈建国明白了过来,问道:“我以为你们早就说明白了呢,丽华,你不是也跟我说家里谈好了吗?”
沈建勇笑了,“大哥,大嫂在这钱方面能跟你说实话?”
沈建国一下懂了,然后看向张桂霞,“妈,你看要拿多少?我之前不在,我们要拿,就跟建勇他们拿一样的。”
张桂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建勇那边木料加起来得有个五块钱,但是贵的是他跟郭兰的人工费,要是寻常村里找人帮忙,几个柜子都得花出去五块钱,另外还有个单独的红漆木箱,这也得五块钱,郭兰那绣花好看,她又把自己私房留着的单子拿了一张出来,她那活儿干的精细……”
“零零总总算下来,建国,大房怎么也得拿出来三十块钱。”
邹丽华气的直跺脚,“三十?!妈,你看把我卖了能不能值三十块钱呗,小姑子这些年一直都是家里帮忙养着的,至于结个婚把咱家底儿都给她掏空吗?”
“丽华,你别说话。”沈建国挡在了媳妇儿面前,“这钱妈算的没错,该出。”
沈建勇也点头:“我当初能结婚,就是靠着晚月不上学才拿出来的钱,大嫂,你家大山小山,以前也是晚月在家带孩子吧。”
沈满仓走出来,瞪了一眼二儿子:“都是一家人,晚月帮着带孩子不是应该的吗?”
沈立民忍不住了。
装什么卧底,他卧不动了!
沈立民:“爸,那如果照你这么说,咱们家养着我姐不是也应该的吗?”
“……”
沈满仓琢磨了一下,“这不一样,你还小懂什么,你姐是要结婚外嫁的,不算本家人,以后生的孩子也是外姓的。”
“哦,我明白了。”沈立民笑起来,“姐帮咱们,就算是一家人,咱们给姐付出点什么,姐就是外人,那要是照这么算,嫂子也是外人,妈也是外人。”
“沈立民!”
沈满仓气的头发蒙,“你出去逛了一圈,长胆子了是不是,别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
“胆子还是那大,就是心比以前清楚了,爸,仔细算算,小时候我也拢共没吃多少饭,还都是姐跟妈给我做的,你拿回家钱是不错,可我十六就开始上工了,算下来,这些年我的工分也帮着给你养了俩孙子呢!”
沈立民细算完,喝了口水,眼神带着几分调笑。
爸还当他是傻子呢?
“沈立民!你这个王八羔子,跟我顶嘴,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沈满仓说着抄起了院子里的锄头,沈建国跟沈建勇连忙都去拦着。
沈立民笑呵呵就站着不动,“你来打,爸,你打我一顿不行,最好直接打死拉倒,这样也省的你看了心烦,
还得花钱给我结婚。”
沈家这四个孩子,就数沈立民挨打最多。
大哥是头一个孩子又懂事,二哥平日里老实憨厚话不多。
姐有妈护着,就只有沈立民。
沈立民几乎是被沈满仓的棍子从小打到大的,他清楚记得,十岁那年,沈满仓差点把自己的腿给打断了,后来还是姐拼命拦着,这才没打到底。
至于挨打的原因……
有时候是沈立民自己调皮捣蛋,有时候是学习不好,但很多时候,是沈满仓在外面安保队喝了酒,回家发酒疯。
现在好了,爸不喝酒,不发酒疯,还是要打自己。
他就欠打呗,往死里打才好!
“王八蛋,好,你说的,我今儿非得打死你不可!”
“我是王八蛋我认了,爸,我站着不动了,你来打,我绝对不带躲得!”
沈立民犟脾气上来了,气的沈建国也回头骂人,“草了,你少说两句吧立民!”
“别拦着我!”
沈满仓前一阵子刚扭了腰,这下猛地拿起锄头,胳膊不受力,再加上两个儿子在前面拦着,这么一来二去的,他腰间忽然听见一声脆响,疼的手里的锄头也掉在了地上。
他疼的根本站不住,头一歪,前面两个儿子没顾上扶,直直摔到了墙面上。
“爸,你没事儿吧!”
沈立民远远看着,“爸,你不是要打我吗?咋还给大哥跪下了……”
“立民!你不说话能死啊!”
眼瞧着沈满仓疼脸色发白,张桂霞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张桂霞匆忙过去,结果瞧见沈满仓后脑勺上的血迹,差点也两眼一黑栽倒在地上。
第64章 第64章(1500营养液加更二……
沈建国也吓傻了,正要招呼人一块送沈满仓去大队卫生室,沈满仓自己扶着脑袋招手说没事儿。
“碰破了一点头皮,家里碘伏擦擦就行了。”
沈建国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确定真的只是头皮擦破了点血迹,又看沈满仓意识清醒,只是腰疼后,这才放下心。
沈立民远远看着,虽然怨恨,但心里也稍微松了口气。
沈满仓被人扶着终于站了起来,他瞪了一眼院子里的所有人,“别忘了,老子才是一家之主,沈立民,等老子好了,老子非把你腿给你打断!小时候还是给你脸了!”
沈立民心里有些酸涩。
他还想说什么,可胸口有些堵得慌,生怕自己说了容易哭,就忍了忍没有开口。
“行了,少说两句!你都这样了,就老实躺着去,晚月订婚的事情,我来管!”张桂霞气的喊道。
沈满仓气急,眼瞧张桂霞就站在自己身边,扬起胳膊,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张桂霞硬是接了这一巴掌。
“爸!”
沈建勇头一个松手,连忙站过去护着张桂霞。
沈满仓左边一松,整个人全靠在了大儿子身上,眼瞧要摔到。
沈建国着急了,“建勇,你赶紧过来扶着爸啊,再摔了咋办?”
沈建勇:“你没看见妈被打了!大哥,你到底是爸生的还是妈生的?!”
“可是……”
沈建国想说事情要分个轻重缓急,但他瞧见张桂霞捂着脸眼圈红了后,也一时间说不出来话了。
张桂霞只是眼圈红了,眼泪却没掉。
“沈满仓!你真是个畜生!”
沈满仓哼了一声,“你当初嫁给了畜生,你又是什么?老子真是这些年看你生了孩子对你客气了,早些年刚结婚的时候,打你还不是随便的事情,结果你们一个两个都给脸不要脸!”
沈建国也听不下去了,“爸!你别说了!”
“王八蛋!!老娘真是白跟你结了婚生了孩子!”
张桂霞气的甩开了沈建勇,握紧了拳头,一拳朝着沈满仓脸上打过去。
沈满仓本来就没支撑点,一拳头过来,他直感觉自己鼻梁都要断了,沈建国一个人扶不住他,沈满仓这次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疼的直叫唤。
“日子还过个狗屁!老娘跟你拼了!沈满仓,你他娘的……”
眼瞧着爹娘扭打在了一起,沈建国头疼的上去拉架。
沈建勇怕张桂霞吃亏,也赶紧上前。
好不容易将两个人拉开了,仔细一看,张桂霞头发乱了,反而还是沈满仓脸上被指甲划开了好几个印子。
沈家院子里吵嚷的热闹极了。
但角落处,一直有个安静的地方。
沈晚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窗台上抓了把晒好的南瓜子,一直边嗑瓜子,一边看戏。
直到刚才看到张桂霞被打了,她手里的瓜子这才被抓紧在了掌心。
“你们吵来吵去,说白了,不就是为了钱吗?”
沈晚月看爹娘被拉开后,拍了拍手心,站了起来。
“我很好奇,如果大哥回来之后,没有提过我的彩礼有多少,咱们这一大家子,还能吵到这个地步吗?”
大房夫妻刚才吵起来了。
沈建国跟沈满仓明显也要跟妈吵起来。
沈立民又看不过去沈满仓……
闹到最后,挨打的挨打,挨骂的挨骂,还有个沈满仓扭了腰留了血。
沈建国在旁边直叹气,“晚月,你就别说风凉话了,那笔钱金额多大咱们心里都有数,乡下人家一辈子都见不了这些钱,可虽说爸惦记着,但娘家难道嫁闺女不该得彩礼吗?还有,谁让你一直没有表态的,你要是懂事了,就赶紧表态,爸也安心。”
沈晚月再次笑了。
她打量着沈建国,一瞬间,她明白了沈建国这个大哥到底是什么人。
大哥是她的大哥,但大哥首先也是沈满仓的儿子,是沈家的长子。
他深得沈满仓的教育,口口声声是在说着照顾沈晚月。
可沈建国打心底里,还是把这个妹妹当成是早晚要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
利益面前,沈建国只会站在沈满仓这边,站在沈家这边。
“大哥的意思,是让我怎么表态?”
沈建国皱眉,“你不明白?你这彩礼到底是全留还是留一半,今儿必须给个话!”
顿了顿,沈建国安抚道:“爸虽说要全留,可都到这一步了,我是支持你留一半的,晚月,家里养大你不容易……”
“行了,别道德绑架我了,就算养大我,也是妈养大的。”
张桂霞站在闺女这边,看着沈建国也一阵心寒,“说的不错,建国,你太让我伤心了!”
沈建国也恼了:“妈,你就别掺和了,男人做主的事儿……”
“男人,那我算男人吧,我是不要姐的彩礼,我做主了。”沈立民在旁边插嘴。
沈建勇也挡在母亲面前,神色严肃,“那我也做主,我不要晚月的钱,晚月这些年本来就不容易,说白了,晚月不欠家里什么!”
“两个蠢货!”沈满仓咒骂完,看向沈晚月:“既然话说开了,你赶紧给个话,看家里因为你闹成什么样子了!”
“因为我还是因为爸你的贪欲吗?”
沈晚月笑意更深,不等沈满仓说话,继续道:“不过我也确实有个想法。”
“你说,晚月,你大胆说。”
张桂霞走过去,她脸上的印子还在,但她已经不在乎了,反而蔑视了一眼沈满仓,“现在你爸老了还不服老,今天只要你说不留,妈支持你,还有老二老三也都支持你,建国一个人管不了什么用!”
沈晚月心疼的看了看张桂霞脸上的印子,顿了顿,才道:“吵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嫁妆跟彩礼没错吧。”
沈满仓哼了一声,“没错,你到底怎么想的?”
“简单,家里既然大部分不想出嫁妆,那彩礼也没必要跟陈家人提了,干脆双方都不出钱,两全其美。”
“……”
“……”
沈晚月话音落地,沈家彻底安静了下来。
沈立民在后面,默默竖了个大拇指,“好办法,姐牛/逼。”
“滚一边去!”
沈满仓恼了骂完沈立民又喊:“谁家姑娘结婚没彩礼的?这不是白白便宜了人家,也白养你这么大了!”
“首先,我不是物品,不存在便宜谁,其次别忘了我是二婚带孩子的人,只想找个人好好过日子。”
邹丽华也急了,“晚月,那可是,可是……”
三千块钱啊!
她这辈子把自己卖了都弄不到这么多钱,沈晚月真的舍得?
“晚月,你真舍得?我不信你舍得!”
“大嫂,家里眼瞧着都要闹出来人命了,你觉得我舍不舍得?”
沈晚月神色放松,但语气严肃认真。
这话一出,就连沈满仓都后背发凉。
拿别的威胁不了他,可是要是说这么大笔钱不要了,沈满仓真的害怕沈晚月犯傻。
张桂霞也愣了,她犹豫
了一下,劝道:“也不是一点嫁妆没有,晚月,这钱将来也是你的底气啊,你不能……”
“妈,不管准备了多少嫁妆,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胡闹什么!”沈建国脸色也不太好。
“好啊,你想好好过日子是吧,沈晚月,老子把你养大的,想让你怎么样你就必须怎么样,没有彩礼,你也别想结婚了!”
“爸。”
沈立民挑挑眉毛,好心的弯了弯腰,看着地上坐着的沈满仓,“姐现在户籍不在家里,而且在沪市有工作有住处,就算不结婚,姐也可以一走了之,哦对了……”
沈立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刚到村里时,姐说有事儿一定去找田书记了。
“爸,现在村里的田书记都想讨好我姐,就算你现在通天的本事把姐关在家里,大队里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向着你。”
沈满仓傻眼了。
邹丽华突然站出来,“可是陈家呢?我们可是在村里宣扬了好一段时间顾知青死了的消息,要是陈家知道了沈晚月是骗人的。”
沈晚月看过去,眼神冷的能结冰,“你没听沈立民的话?我可以不结婚,你觉得我没有这个能力是吗?大哥大嫂,你们还以为,我是以前没有出过二里沟谁都能欺负的沈晚月吗?”
她早便说了,结婚是她当时无路可走之选。
但她的能力,只要有机会,便不会只让自己把所有依靠放在一个人身上。
陈勋庭很好,她也会越来越好才行。
回家前,她做到了。
满院子的沈家人好像是在这句话以后,才梦然醒悟,忽然开始用一种新的眼光来打量这个从小没什么存在感的女儿。
包括了张桂霞。
张桂霞心疼闺女,怕闺女吃苦,但等看到闺女靠着自己立起来后,第一时间,满是浓厚的骄傲。
沈满仓也傻了。
他该闹的闹了,骂了人打了人。
浑身上下,解数使尽。
他自以为能让沈晚月服软。
可他的全部招数,落在沈晚月身上时,却不过只留了下沈晚月带着嘲讽的笑意。
就好像他这边已经拼尽力气挥了拳头过去,结果打在的是一团空气上。
无力,又憋闷。
沈晚月从上方睥着还瘫坐在地上的沈满仓。
她的记忆里,原身被这个父亲虐打的次数,并不低于弟弟沈立民。
以及,当年若不是沈满仓贪图顾清树提出来的根本不存在的彩礼,沈晚月也不至于草草成婚。
可如今再去追问源头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现在要让沈家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可以随便被拿捏的沈晚月了。
沈满仓眼神浑浊,望着站着闺女,竟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也可能不是老了,是沈晚月比从前强大许多。
邹丽华也同样,她早躲在了沈建国身后,咬牙切齿,但却不敢真的再说什么。
“晚月……”
最后,还是张桂霞先开了口。
“晚月,这男人是个不错的,彩礼就不说了,但结婚……晚月,你考虑好啊。”
沈晚月安抚的看了眼母亲,“我考虑好了妈,如果他们跟我闹到底,我大不了走人。”
沈建国也急了,“晚月,你还得先考虑终身大事啊,找到陈厂长这样的男人是咱们运气,好歹不能不结婚,彩礼,彩礼……彩礼我不跟你计较还不行。”
“建国!”
邹丽华拉了拉丈夫的衣袖,可下一秒,却被男人甩开了。
“闭嘴!你懂个什么,晚月结婚才是最重要的!”
邹丽华一愣,似乎明白了,她记得丈夫说过,彩礼还有三转一响来着。
可跟三千块钱比起来……
邹丽华恨得牙痒痒,恨不得自己去找陈家结婚,顿了顿,还是压着火气,点头,“我听你大哥的了,晚月,彩礼你自己决定。”
“爸呢?”沈晚月挑眉看看沈满仓。
沈满仓咬咬牙,吐了口血沫子,扭头看想了张桂霞,“你养的好闺女!”
“……”
张桂霞瞪了一眼沈满仓,继续看向闺女:“你爸老了,这事儿我来做主,闺女,你可千万不能真放手啊,终身大事才最重要,你要是愿意,嫁妆还是要给你陪送,彩礼你自己做决定,好不好?”
张桂霞端着小心,沈晚月有些心软。
“妈,你来做主,那家里的账本还在爸那呢。”
沈建勇站了出来,“我知道在哪儿,我给妈拿,晚月,你放心结婚成家,以后妈有我护着呢,就算大哥掺和,我也护着妈!”
家里总账都在沈满仓那边,这要是给了妈,往后过年的时候大房一准得不到便宜了。
沈满仓偏心大房大家心里都有数。
邹丽华最为紧张,“老二,就算爸不管,你大哥还在呢,家里还轮不到你说话吧?”
平时不爱说话的郭兰听了也站了出来,“大嫂,你是一点也不把妈放在眼里是吗?妈都亲口说了她来管,你这话的意思是大哥比妈还要重要,还是说,你就不想让妈管?”
沈建国皱了皱眉,想要向往常那样训斥老二没规矩,但想想晚月那一副破罐破摔的架势,真怕她这婚不结了,话到了嘴边,转而叹了口气,“丽华,听妈的吧。”
“听妈的?”
邹丽华更急了:“你前一阵不在家都不知道,咱妈一直准备着给晚月备嫁妆,她当我瞧不见,其实我心里清楚,前些日子,妈没少去后山上鼓捣东西,不知道托人卖了什么,这家里钱总不能是一笔糊涂账吧。”
张桂霞哼了一声,“我不说,却也没打算瞒着你们,你放心,这笔账不糊涂,除了家里公中拿钱,其他多的是我个人掏腰包,你要仔细问,就是我当年从娘家带的嫁妆,我的嫁妆给我闺女,没有任何问题。”
邹丽华仍是不愿意。
“行了。”沈建国拉住了邹丽华:“就听妈的!”
沈满仓也低着头不说话,院子里安静下来。
张桂霞讥讽的看了一眼大房,最后拍板,让沈建勇将家里账本跟存款都拿过来。
沈满仓挣扎着让沈建国把自己扶起来,吃痛的摸着后脑勺,却没有再说什么。
沈晚月左右看看,心里明白这事儿算是暂且过去,顿时感觉压在心里好一段时间的石头终于搬开了。
“开门开门!”
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是田书记。
“都别围着了,人家家里吵个架,看热闹的都排出去三里地,赶紧都回家去!”
田书记在外面吆喝着,沈晚月这才注意,隔着院墙,村里不少人都听见沈家吵架的动静围了过来。
沈满仓皱皱眉,挣扎着站起来,“丢人,太丢人了!你们陪着你们妈发疯吧,建国,扶我回屋里去!”
“……诶。”
张桂霞也许是真心,也许是为了宽慰沈晚月,反而笑了笑,“丢人才好呢,就是要让村里都知道咱们吵起来了,吵得越大越好,省的他们到时候想走我这关系找晚月帮忙。”
郭兰也松了口气,找了个清凉膏过来,“晚月,妈说的没错,这些天知道你有个厂长对象,村里人没少过来打听,还有的说要去沪市投奔你呢。”
“嘶……”
张桂霞揉着脸上,涂着清凉膏:“放心,都被我赶回去了,这么一闹啊,估计更没人来了。”
“开门!沈同志,晚月丫头!找你有事儿。”
外面人散了一些,田书记再次拍门。
沈晚月扔下南瓜子这才去开门。
南瓜子离手后,沈晚月这才注意到,外面冷风吹着,她手里却早就出了一层的汗。
“丫头啊,你有时间去趟大队里,有电话找你哩,是县城的。”
“好,我这就去。”
“二嫂。”沈晚月脚下顿了顿,“还有立民,天凯跟琪琪还在屋里呢,我刚才叮嘱他俩别出来,这会儿没啥事了,领着他
俩在家里玩会儿,我待会儿就回。”
“你放心去吧姐。”
沈晚月转身离开,田书记在后面,打量了一眼沈家的状态,再加上刚才门外听人念叨,多少明白了什么。
沈家穷,也没出个有本事的来,一直没有分家,如今一个闺女有了通天的本事,家里一准得闹起来。
田书记:“我就知道沈满仓这个眼皮子浅的要闹事儿,他人呢?”
“……我爸扭着腰了,在屋里躺着。”
田书记气不打一处来,“你们是真不懂你们这闺女现在多金贵,都别给我惹他,尤其是沈满仓,他那工作要是不要了,就给我再闹大一点!”
沈建国有些莫名,“田书记,这是我们家务事,我爸也不容易。”
“家务事?晚月要是在,那就也是我田书记,是咱们村大队的事儿!”
邹丽华听了心里跟不舒服了:“田书记,怎么连你也给沈晚月撑腰啊。”
“你们懂什么,沈晚月要是能联系上客车站的领导,咱们村说不定有机会通客车!这才是天大的事儿,你们一家子,都把心思给我收一收,要是沈晚月因为你们走了,沈满仓别想好过!”
田书记话一出,外面还没走的邻里乡亲都愣了。
通车啊这可是!
二里沟因为地理位置,至今都没有通车,上头提过几次,结果一直拖着。
可刚才,他们好多人都亲眼看见沈晚月是从客车上走下来的,说不定……
真的有戏!
通车的意义重大,不只是出去进来方便了,村里平时孩子老人有个急病,还得到处借驴车。
驴车快了又颠簸,颠簸到了县城,人也快不行了。
除了这个,还有更多便利的事情。
比如县城农贸市场,别的村自己种种菜挖挖野菜野鸡什么的,都能通过客车运输过去。
要是找驴车,还得单独约好几个人的时间,远没有客车方便。
一旦通了那种带时间点运营的客车,对于整个村都是天大的好事!
甚至比天都大!
“田书记说真的?沈晚月有这本事?”
田书记苦笑:“你刚才没看见她从客车上下来?还有,她有没有这个本事,现在咱们也只能想出来这么个主意了。”
“说的是,不管咋样都得试试。”
“晚月可真厉害,沈家出了个人才啊!”
“什么人才,都快被沈满仓那个老登给逼走了!”
“沈满仓要是再这样,我头一次站出来护着晚月丫头,这丫头小时候就跟着我玩过蚂蚱……”
“我也是……”
一时间,沈家虽然还是沈家,可却好像分成了两个部分。
一部分是沈家其他人,一部分就只是沈晚月。
田书记叮嘱了几句后,又得了张桂霞的保证,这才脚步匆匆的追了过去。
沈晚月走的并不快,但还是抢先一步到了村大队。
“沈同志吧,快来接电话。”刘村长笑的能甜出蜜来,给沈晚月看得手心一抖。
“喂——”
她手心抖了一下,声音也跟着有些微颤。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后,那边男人的声音里满是担心。
“晚月,是我。”
是陈勋庭。
听到陈勋庭声音的一刹那,沈晚月刚才拧着的眉心,忽然间松弛了下来。
他像是一场闷热夏日的雷阵雨,根本没给沈晚月反应的时间,噼里啪啦的就拍到了沈晚月头上。
并不令人讨厌,反而还叫她放松了许多。
“陈……勋庭。”
“嗯,我在,我算着时间,看差不多就是这个点,所以打电话过来问问你到家了没有。”
他声音低沉,通过话筒传入沈晚月的耳朵。
大队里还有其他人,听了这话,也都有些脸热。
沈晚月脸就跟热了,微微抿了抿唇角后,语气比方才柔和许多。
“放心,已经到了。”
“路上呢?还顺利吧?”
“顺利的,一切都好。”
陈勋庭能听出来沈晚月的声线似是比刚才放松许多,他也安心了不少。
“嗯,晚月,在家里等我。”
他很快就过去。
第65章 第65章
沈家。
沈满仓蔫声躺在床上,沈建国拿着之前剩的红花油给他涂抹着。
邹丽华干坐在堂屋里生气,只不过她也只能自己生闷气了。
眼瞧着就连田书记都站出来替自己这个小姑子说话,就连公公都不说什么了,她还能怎么办?
“建国,那彩礼沈晚月晚月不会是想一分不给家里留吧。”邹丽华不死心的问。
沈建国合上红花油盖子,塞给了邹丽华:“好不容易安静一会儿,你就别再提了。”
郭兰跟张桂霞进了里屋,沈立民跟沈建勇在院子里敲敲打打。
邹丽华不乐意的推了一把沈建国:“这不是就跟你说吗,之前你回来的时候,沈晚月有没有跟你说过这方面的想法?”
“哪有说什么,最多……我猜着可能最多就是给咱妈留一点钱吧,唉,晚月这丫头真是长大了,我原想着留一半呢,谁知道她连这个要求都不愿意。”
“那你刚才咋不坚持?”
“爸妈都闹成这样了,我还能怎么说?丽华,要是再这么闹下去,我是真怕妈直接说要分家,要是走到分家这一步,那彩礼还不如就算了。”
“……是不能分家。”
整个沈家,从前沈满仓就偏心大房。
再者大房又有两个孩子,邹丽华又是个不干活儿的,如果没有爸妈帮衬着,日子只靠着沈建国只会更难过。
“你说的不错,不拿钱也不能分家,可是那毕竟是几千块啊,建国,你说晚月会给妈留多少钱?你可别忘了,她从顾知青那边也拿了钱的。”
“我回来的时候,晚月塞给我了一百,说是给妈的,我估摸着,晚月最多就是从顾知青哪儿拿的钱里拿一半给妈。”
“唉……”
邹丽华心里仍旧是难受。
“那可是三千啊……”
沈建国安慰着媳妇儿,“丽华,别想了,晚月在沪市跟咱们在这里不一样,她还得照顾两个孩子,这钱就当为了孩子别计较了。”
邹丽华听了这话,也有些怕了,摇了摇头,又说:“好,钱就不提了,那你不是还说有三转一响吗?”
这也算是彩礼,寻常人家,能拿出三转一响已经是不易。
邹丽华说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为可瞧见了,沈晚月手腕上带着个手表,你说,我要是找沈晚月借着戴戴能成吗?”
“你觉得呢?你没发现吗?晚月跟以前不一样了,她现在一心都是自己,咱们沈家,你这个大嫂,她会看在眼里?”
沈建国说着,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她连我这个大哥都不怎么放在眼里了,唉……这孩子,也不知道这兄妹之间怎么走到这一步了。”
“还不是妈惯得!”
“……你小声点,一会儿再叫妈听见了。”
邹丽华翻了个白眼,“那别的呢?缝纫机总有吧,自行车总能有吧,陈家要是带不过来,我就自己坐车去沪市骑回来。”
“你要有能耐你就去。”
沈建勇恰好进屋听见这话,平日老实的他刚才的气还没消,怼了一句后,直接说:“大嫂,我看你话这么多还是太闲了,郭兰在里屋跟妈忙着绣被面,今天你去接孩子吧。”
邹丽华一口气噎着,瞪了一眼沈建国,“好好好,人家说长嫂如母,现在就连老二也都不把大哥大嫂放在眼里了。”
沈立民也跟了进来,抱着胳膊直笑:“大嫂,捧自己的时候也不让我大哥撒泡尿给你照照镜子,头些年你俩孩子还是我姐帮忙照看的呢,哦还有,这不是说的是妈不在的情况吗,你是在诅咒我妈死?”
沈建国皱皱眉,瞪了一眼沈立民,又看向媳妇儿,“去吧,反正你
也没事儿,待在家里生闷气干什么?”
“去就去。”
邹丽华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屋里转眼剩下了三兄弟。
沈立民摸摸脑袋,沈建勇眼睛撇着地面,俩人都不是很愿意跟大哥说话。
沈建国叹了口气,“你们别跟我怄气,我也是为了咱们沈家好。”
沈建勇吐了口唾沫,“大哥,妈不是咱家的还是晚月不是咱家的?你所谓沈家,是不是只有爸跟你?刚才妈被打,你就真没想过爸这些年是真的有问题吗?”
“不能这么说爸,建勇,你如果是大哥你就明白了。”
“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
沈建勇深吸一口气,“大哥,往后大队里再有农活儿,大嫂那片地别再喊我帮忙了,你要么自己都干了,要么就别要工分,我不管了。”
沈立民也跟在后面,“我也不管,我反正过几天……”
他过几天也要跟着姐走。
“你什么?”
“反正我不管。”
沈建国看着兄弟两个都进了屋,自己回头望了望沈满仓屋里,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也心疼晚月,可晚月有那么好一个婆家跟男人了,留点钱给娘家不是应该的吗?
可看着两个兄弟跟母亲的反应,难道……真是自己想错了?-
“姑姑!”
沈晚月到家的时候,就看见院子站了一圈孩子。
大哥家两个孩子,二哥家的果果,还有自己家的双胞胎。
头一个扑到自己怀里的,是院子里唯一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沈果果。
“姑姑我好想你啊,我好几次都想跟姑姑打电话,不过妈妈说姑姑有大本事,有重要事情要做,让我不要打扰姑姑,姑姑,我还想去找你玩呢,可以吗?”
沈晚月揉了揉沈果果的脑袋,“当然可以了,如果你爸妈闲了,欢迎你们一起去找我。”
“我也想去!”
“我也要去。”
沈大山沈小山一大一小也举起手。
只是他们两个跟自家的双胞胎一样,满脸的泥水,手上也全脏兮兮的,活像站着几个泥猴子,就连沈琪琪也不例外。
沈晚月看乐了,“你们这是怎么?”
沈果果笑着解释:“大山小山听说天凯琪琪回家了,就一心想着回家偷袭他俩,谁知道到家的时候,天凯跟琪琪反而先躲在了门后面,所以他们四个一块儿抓泥巴打了起来。”
大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九岁了年纪最大,注意是他出的,结果反而还被两个五岁弟弟妹妹给反打了。
“姑姑,我跟小山就是跟他们俩玩呢。”
天凯哼了一声,“要是我们俩没准备,就不是跟我们玩,而是被你们俩玩了。”
小山不服气:“那咋了,你们不也最后还是打回来了。”
“……”
几个孩子平日里就没少吵闹斗嘴。
尤其是跟大山小山,从前天凯就没少跟他们打架,小的时候,打不过天凯也要去打,一见面就跟斗鸡一样。
沈晚月无奈的喊了沈立民过来带几个孩子一块儿去收拾干净。
等吃过了晚饭,郭兰刚要去刷碗,沈晚月就喊住了她。
“二嫂,走进屋里,我有话跟你还有妈说。”
邹丽华剔着牙,“咋了,有话就当着人面说呗,还能有别人不能听的?”
沈晚月招呼沈立民把自己背的包递过来,看向邹丽华,“好啊,那大嫂一块儿呗,我从沪市带了点东西回来,只是拿进去分一分。”
邹丽华来了精神,笑起来,“哟,我就说晚月是个有心的孩子,建国,你去刷碗吧,我跟晚月进屋了。”
“她拿东西的时候最积极。”郭兰在小姑子耳边嘀咕,两个人相视一笑。
进了屋,沈晚月从包里先是拿出来了几件大小不一致的布衫。
“衣裳?”
邹丽华十分惊喜,“晚月,你不是说你也没多少布票吗?咋这么多衣裳。”
沈晚月:“这些是厂里内部买的,不要票,废弃的布料有些专门收集了制成衣,所以颜色都是黑色的,不过我想着在乡下孩子们穿着也合适,大嫂二嫂,你们别嫌弃。”
“孩,孩子的啊。”邹丽华愣了一下,显然有些失望。
郭兰笑着接过去,“不嫌弃不嫌弃,乡下成年累月也买不了一件衣裳,我家果果的衣裳,到现在还有不少是穿大山小时候留下的,小山倒是去年过年咱爸给做了一条新棉裤,不过那料子也没晚月你这棉布料子结实。”
沈晚月一共带了四件孩子穿的衣裳,两边一分是正好的。
说话间,沈晚月拿出来一管白色的塑料瓶,“妈,这是马油膏,马上冬天了,我记得你手容易皴,到时候多涂涂这个就好了。”
“马油膏?这玩意可不便宜啊,晚月,你留着涂,我这么大年纪了不讲究这些的。”
“妈你就留着吧,我自己还有呢,而且马油膏涂手本来就是最合适的,等你用完了给我来电,我还给你寄。”
张桂霞听着女儿话里话外的大方,心里一阵感动。
“还有这些。”
沈晚月说着又是抱出来了一堆布头,“这些布头瞧着零碎些,但是缝缝补补的,也能给孩子做几双袜子。”
相比衣裳,这些布头颜色倒是更多一些。
邹丽华跟郭兰分了分,郭兰笑吟吟道:“别看虽然零碎,拿出去照样卖钱的,不过咱们村里,有钱那都买不来,谢谢你晚月。”
邹丽华眼热,想要说什么,沈晚月已经抢先开了口。
“嫂子,虽然我在服装厂工作,可这厂里规矩也多的很,管的也严格,进出的货跟零碎的布头都有人专门记录,那几件衣裳走的是内部正规渠道,但也就只有这么多的,这些布头也是我攒了好久才攒下来的,也花了一点钱,多的我也没能力拿了。”
郭兰一听,连忙安慰:“这是说的哪里话?你能拿回来就很好了,更何况这颜色鲜亮的布,就算是城里人都不好买,就这都够我拿出去炫耀了。”
邹丽华撇撇嘴,附和了两句。
“哦还有。”
沈晚月在邹丽华期盼的目光中,又掏出来了一大堆早前在招待所剩下的一次性牙刷跟两块很薄的擦脸毛巾。
瞧着她掏了好一会儿,又掏了一堆的东西出来,除了那马油膏,却没什么真值钱的东西了。
邹丽华瞧她没什么拿了,兴致也没了,转头打了个哈欠就离开了。
等她走了,沈晚月这才笑了笑,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网兜。
“嫂子,这里头是花生糖,你自己放着吃,要是哪天高兴了再拿出来给大山小山,立民包里也装了两包麦乳精,我知道咱爸偏心大山小山,这两包是专门买给果果的,等会儿天黑了我叫立民给你们送房里去,回头妈跟你们趁着他们不在了再冲泡了喝。”
其实这些东西,回来前,沈晚月都是想要留给张桂霞,让张桂霞自己安排的。
可回家来
一看,沈晚月算是明白了。
只要沈满仓还在,就算张桂霞当家里掌柜的,那些东西就算是说了要给果果,恐怕也会被大嫂念叨,二哥二嫂那个性子,恐怕自己也留不住多久,到最后肯定又是便宜了大房。
刚才进屋里的时候,沈晚月又看到自己那床陪嫁被套上,二嫂绣的那样好看的龙凤纹,便打定了主意。
郭兰一愣,眼圈红了。
“这,这咋好意思拿啊,你这丫头,自己在外面已经够不容易的了,找个婆家有钱,但有钱人家也厉害啊,以后可千万别再破费了,自己攒点钱私房钱,不然婆家受了委屈,你都没地方去。”
“收着吧二嫂,彩礼我不是自己留着了吗?”沈晚月安慰道。
“唉,幸亏了晚月你给闹出来了,大哥也是个糊涂人,不知道怎么挺邹丽华一说,就一门心思的想要拿你的钱,他也不想想那大城市跟咱这土卡拉的村能一样吗?嘴上说着为你好,其实说白了,还是为了他们大房一家,他知道爸偏心大房,收了你的钱,他们肯定也拿得多,爸就没想过,我们家果果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
“好了好了。”
眼瞧着郭兰这情绪上来抱怨起来,张桂霞安慰了两句,郭兰这才渐渐停下来。
郭兰擦了把眼泪,笑着道:“晚月,我去给你打水洗洗吧,你跟妈说会儿话。”
“辛苦二嫂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别看你二哥闷不吭声,他心里一直念着你当年辍学的事儿,时不时还愧疚呢,我家果果你也没少帮着带,别跟我客气,我再去把你屋里收拾一下。”
“二嫂,我今天……想跟着妈一起睡。”
郭兰笑了,“成,我去给你俩再拿一床被子过去。”
“谢谢二嫂。”
很快,沈晚月收拾洗漱完,又将两个孩子哄睡以后,终于空闲下来单独跟张桂霞说话了。
“妈,这个我一直没拿出来,就是专门给你留的。”
沈晚月说着,竟是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粮票一张肉票。分别是二十斤跟十斤的。
张桂霞以为是钱,刚要推辞,看见竟然是票,心里咯噔了一下。
“晚月,这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沈晚月将门窗都关好,这才说了实话。
“妈,其实我在沪市的日子跟刚才说的不太一样,沪市那边有钱能在百货大楼买好些东西,虽然都是限量的,也要票,但至少比县城东西多,愿意出钱,能从私人手里弄不少别人用不上的票。”
张桂霞听了心惊胆战,“你这丫头胆子咋真大,这算是私人交易了吧,小心些啊,万一被知道了……”
“不会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潜规则,背着人没谁会知道,这票我问了,跨地区也能买,不过每天限量,你买的时候注意不能一天都给买了。”
张桂霞还是不敢拿,“我咋这么不信,粮票肉票是能买来的?谁家不缺啊。”
沈晚月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还是交代了:“粮票是上个月政府宣传部给的,我没用完的,肉票是……是有一次陈勋庭带我去买衣服顺手塞给我的。”
张桂霞这下明白了。
“晚月,能遇见陈家这种条件的,你一定得好好把握住。”
“妈,这不是都已经说要订婚了吗?你先把票收起来,我刚才没敢在别人面前拿,就怕大嫂二嫂争,到时候你就看着去买,谁都别给看票有多少。”
张桂霞推辞了两下,最后叹了口气收了下来。
沈晚月看她不放心,又说:“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我现在是有工作的人了,这些票以后单位还会给我发,而且陈勋庭对我挺好的,我自己在外面真的能照顾好自己,我还准备了五百块钱给你呢,只是不敢当着人面拿。”
有了沈建国的教训,哪怕知道二哥二嫂是实诚人,她也不敢再随便露富了。
张桂霞一听这个数,惊得吸凉气:“这么多钱?”
“嗯,其实我本来还想给妈你带双鞋的,但是又怕拿回来的东西太好了,惹得其他人眼热,以为我在面前日子多好呢。”
张桂霞点头:“你这么做是对的,尤其是你大嫂,叫她知道你就只能拿回来点布头就够了,省的往后一心再去找你要东西。”
“是这样意思。”
“妈,这钱……”
“这钱我不要。”
张桂霞皱皱眉,不容拒绝的把钱推了回去,“妈知道你存钱了,也不管你有多少钱,但妈就是不能要。”
“可是……”
“没有可是,晚月,顾家给你的就应该是你的,两个孩子的抚养费,谁也不能动,我更不能!”
“宣传部给你的感谢费也好赔偿款也罢,那是你拿了命换了的,我要是要了,我这个妈就太失败了。”
“陈家的钱就更不用说了。”
张桂霞说着,眼圈子竟然红了,“你带了两个孩子本就不是容易事儿,陈家那样好的家庭能接受你,我真是怕你将来过门受委屈,老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宅门里还有屎壳郎呢,人家都说你是找了个好对象往后风光了,可这山高路远,过了门谁知道将来对你什么样子,你远嫁又难回来,妈是真的怕你委屈了……”
“妈……”
原书中,沈晚月跳河自杀后,对她这位母亲的描述只有寥寥数语,更多的时候,这位母亲似乎精神都不太好,这次回来,看张桂霞精神明显不错,而且在家里还能跟沈满仓掰掰手腕子,她心里本来是高兴地。
可现在,看见张桂霞这样,沈晚月也跟着心里有些酸涩。
“妈,你放心吧,我在外面真的很好,陈家就算将来怎么样了,我也有自己的小房子,而且我的工作是正式的员工,很稳定的,况且你要相信我的能力才对。”
张桂霞擦擦泪,“怀你的时候正赶上饥荒,那几个月妈就只能啃点红薯,你这孩子生出来就弱的厉害,当时妈就觉得欠了你的,反正不管咋样,你的钱妈绝对不会收的,眼瞧着你要出嫁了,家里应该给你拿嫁妆才对,还反过来收你的钱,那我还做不做人了?你给票就很好了,钱妈不要。”
张桂霞坚持,沈晚月再三劝也没用,只能将钱先收了起来。
“我闺女现在有了出息,妈给你准备的东西,虽说不值什么钱,可也有个好玩意儿。”
张桂霞情绪好点,解开了裤腰带。
裤腰带里面的秋裤上,缝着个内兜,她掏了半天,摸出来一叠草纸包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沈晚月好奇的凑过去。
张桂霞笑起来,眼神里还有些得意,“你当妈这些年在家里真一点私房钱都没有啊,妈跟你说,女人千万得留一手,咱这后山瞧着不起眼吧,那些菌子拿到县城市集可吃香了。”
“妈,你还说我胆子大,现在不兴交易,你挖菌子还拿去换钱,比我胆子都大。”
“咱这小地方怕啥,我找的是个以前的银匠,又不是全换钱了。”
张桂霞说着,竟是从草纸里头拿出来一个闪着流光的银手镯。
“我陪嫁里头有块儿早些年的银元,再加上我添了添钱,就够打这一个的了,妈有心给你弄一对,可人家说,本来咱银子就少,分成两个打,看着更薄了,其实这玩意儿就是一层皮,折算了没你那粮票值钱,你……”
“妈……”
沈晚月语气已经有些滞涩了。
微弱的煤油灯照着,那明显刚打好的手镯泛着一点点银光。
正如张桂霞说的,这是很薄很薄的一‘片’手镯,甚至连花纹都没得往上面刻。
但对于张桂霞这样一个乡下女人,一个没有别的能力挣钱的女人,太过于难得了。
沈晚月几乎能想象的到张桂霞一点点数着那些一毛两毛的钱,想着自己给自己陪嫁的画面。
“妈……谢谢妈。”
张桂霞笑着,“哭啥,这点东西跟人有钱人家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可我想着,你要出门子了,咱家就是再差,也得给你弄个首饰才行,你好好收着。”
“嗯,我会收好的。”
沈晚月接过来,直接套在了手上,放在煤油灯下面看了又看。
她长这么大,两辈子了,收到亲人送的东西,还把她挂在心尖的,只有张桂霞一个了。
“妈,将来……你去我那里住吧,我给你养老送终。”
张桂霞笑起来,“这是啥话?我养你大哥那么大,你二哥也在,我跑你那边干啥去?”
“我哪儿有住的地方,而且我也能养活家。”
“不成,你要说我去住一段时间还行,长住我也住不惯啊,而且你将来还有你的一家子呢,我听说陈家也有两个孩子,将来你也一大家子人,我不能去拖累你。”
“不是拖累,真的妈。”
张桂霞摇
摇头,转而道:“先不说这个了,陈家这条件好,将来暂且不说,现在你得把握住,我看啊,这次订婚,你俩干脆直接把结婚日期给订了,回去就领证结婚得好。”
“……啊?”
话题转得快,沈晚月一愣,“这,这快了点吧。”
“不快了,你要不好意思提啊,我来提,我看最好是赶在年关前就把婚给结了,这样过年的时候,你自己在外面我也不放心。”
“就这么定了,晚月,妈困了,先睡觉。”
张桂霞打了个哈欠,倒头二话不说就已经闭上眼睛眼瞧就要睡着。
沈晚月坐着哭笑不得,但细细想来,张桂霞说的也有道理,干脆也不想那么多躺了下去。
这一夜,沈晚月左边是两个孩子,右边是张桂霞,虽然床挤了一些,但她睡得很好。
到了第二天,沈晚月本来想着进城一趟,结果因为驴车没借来,只能又推了一天。
意外的是,到了晚上,田书记拎了十几个鸡蛋上了门。
“田书记来就来了,跟我们客气啥啊?”邹丽华上去接鸡蛋,却被田书记推开了。
“晚月丫头呢?”
“在里屋。”
田书记错开了邹丽华,直接喊:“瞧晚月家孩子也跟着回来了,我给俩孩子带点鸡蛋,这家里也没啥好东西,就大队养的鸡还算争点气。”
沈晚月听见声音迎了出来,“田书记,你这是……”
田书记一屁股坐下,先是看了看屋里的沈满仓。
“老沈,没跟我大侄女儿吵了吧?”
沈满仓臊眉耷眼,“吵啥啊,我这闺女现在厉害了,跟着她妈一块儿辖制我,我这老骨头遭不住……唉,没一个孝顺的!”
“这话我可不赞成,我看晚月跟桂霞妹子关系就很好,你这臭脾气,难怪孩子不跟你亲。”
沈满仓越发尴尬,“田书记,你来这是……我这腰又扭了,大队里要是缺人我可能还得等两天。”
“大队可不缺人,多的是年轻小伙子上赶着去安保队,你有句话说对了,你这把老骨头啊,大队里不缺,尤其你这几个月可没少请假。”
言下之意,田书记是在点沈满仓这个大队的活儿不一定还能干下去。
沈满仓有些急:“田书记,我这真是意外了,你再等我两天。”
“行了,不说这个,我来主要是找晚月丫头的,你去歇着吧,要是晚月能帮我这个忙,你那工作还给你留着。”
沈满仓脸上更加难看,想要去让沈晚月帮着自己说说话,一想自己昨天那态度,又没脸面去说。
田书记说话直来直去,沈晚月反而对他印象很好。
张桂霞端了水过来,“到底是当领导的,这说话办事就是利索,不过田书记啊,我家晚月就是个闺女,也眼瞧要结婚了,这能帮上什么啊,你这鸡蛋我看一会儿还得拿回去。”
“可别。”
田书记笑了笑,冲沈晚月招招手,“来丫头,我小时候可还抱过你呢。”
“……您有话直说把。”
“咳咳咳。”
田书记清了清嗓子,“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晚月啊,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咱村的情况你也看在眼里,你现在影响力这么大,连客车站都能专门给你跑着一趟,你要是认识了什么大领导,能不能帮个忙,替咱村给上面提一提,看什么时候给咱村安排一下通客车。”
“真让沈晚月去说啊,她有这个本事吗?”邹丽华走过来,不可置信。
“她没有你有?上一边凉快去。”
“……”
沈晚月在旁边搓了搓手,“田书记的意思,是让我去提意见?”
“不不不,不只是提意见,这意见咱们村没少跟上面提,没什么用啊,关键还得是能找个稍微有点影响力的小领导什么的,或者……哪怕是那天你坐的那客车的司机也行啊,找关系跟上面提,不然不受重视,人家上面事情多,只有这样才能把问题送到人家领导眼前。”
田书记的意思,沈晚月之前也猜到几分。
只是……
“田书记,我这没有什么经验,一时间,我也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啊。”
田书记笑了,“要说起来也简单,大队里给你准备一筐鸡蛋,给出驴车送去客运站,人家既然能知道你,肯定是得了咱县政府那边的消息,知道你是上过报纸的,所以你去了,不说什么也会被重视的,而且,你不是还有个厉害对象吗……”
陈厂长的影响力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能在沪市发动了县城的厂来二里沟帮着沈家干活儿,田书记现在想想,都觉得震撼。
可沈晚月不是很想为了村里的事情麻烦陈勋庭,顿了顿,起身道:“田书记,要不咱们出去说?”
“也行。”
进了院子,沈晚月这才开口:“田书记,可能你不知道陈厂长的脾气,他在沪市是出了名的冷面阎罗,而且是个不爱走关系的人,上次那事儿,也是巧合,他也动用了一些私人关系,您这话可千万别跟他说。”
田书记有些诧异,“我也不是没准备,来前跟上次县城那个厂里的人打听了陈厂长的性格,只是没想到你这丫头……现在倒真是同以前不一样了。”
他料想沈晚月还是以前那个脾性,一准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自己,谁成想沈晚月竟然也跟自己直来直去的把这事儿给推了。
沈晚月没想那些个,只是说:“人都是会变得,不过田书记,你要是能帮我管着我爸,让我爸在陈家来时别瞎闹事,我就愿意为了咱们村去说一说,试一试。”
田书记眼睛一亮,“陈厂长我只是顺口一提,你只要同意帮忙就行,你爸……”
“老沈是怎么回事儿,昨天过去了还跟你闹?”
“没有,就是我怕陈家来了,他就当着人面提这个提那个的,到时候丢我家的脸面,也丢咱村的脸面不是?”
“没问题。”
田书记笑着应了,“你家具体咋回事儿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知道你爸脾气大,桂霞妹子却是个好女人,你也是个好丫头,早些年我两家还算邻居呢,放心吧,你跟桂霞为人我信得过,老沈那边我来帮你把关,他不敢怎么样。”
“成。”
约好了以后,田书记转头又单独进屋跟沈满仓聊了两句。
不知道俩人说了什么,反正田书记走后,沈满仓脸色很差,看见沈晚月这个亲闺女就咬牙切齿,却又一句话都没有说。
一晚上,沈晚月都心情大好-
沪市。
眼瞧已经过了三天,明天就是出发去沈家的日子。
陈老太太将提前准备的东西都叫人拉到了陈勋庭院子里。
“瞧瞧你,当时跟你交代了让你带晚月去买新家具,现在可好了,眼瞅着都要结婚了,家具还是旧的。”
陈勋庭看了看屋里,“前些日子不是赶上出差了,这次晚月回来,我们就去看。”
“这还差不多,对了,这些东西你打算着怎么送过去啊?这毕竟是订婚,得送到娘家才好看,我都给你系了红布条了,你办法想出来没有?”
“我爸早想好了。”
陈文杰脸色淡淡从里屋走出来,背着胳膊,一副谁欠他钱的样子,“前天冯叔叔过来给我爸送了一把货车钥匙,我爸要开大货车过去哩。”
陈老太太眼睛一亮,“这感情不错,又风光又体面,叫晚月娘家那边的人都瞧见东西,晚月也有脸面,钱呢?现金准备好没有?就着机会,我想着订婚时候直接把结婚时间也定下来,彩礼就不等结婚前再送一趟了,你老大不小,不能拖了。”
陈勋庭点头:“都准备好了,我也是这样想的,奶奶,你就别操心了,一切有我呢。”
陈老太太一愣,大笑起来。
“我这个大孙子啊,可算是知道着急了,这谁家结婚不都是男的主动,你瞧瞧你,前一阵我催你你还不耐烦呢,早干什么去了?”
陈勋庭清了清嗓子,“当着孩子呢,奶奶您别这么说,而且……我哪儿不耐烦了。”
“咋没有?我喊你去找人家晚月看看电影逛逛公园,你一天天的就知道在厂里坐着。”
“……两码事儿。”
第66章 第66章
“一码事儿!”
陈老太太恨铁不成钢,“你以为结婚就只是半个仪式扯个证就完事了吗?夫妻之间的感情是需要经营的,可不是你领个结婚证就能让感情瞬间升温,我一个老婆子都明白的道理,你也算是新时代的年轻人了,要是结婚以后你还是天天泡在厂里,时间长了,家里谁也不跟你亲。”
陈老太太每次说起这些,陈勋庭都神色淡淡。
可今天,陈勋庭少有的坐在旁边,认真听完,浅笑,“奶奶的意思我明白,我以后会注意的。”
“…
…”
陈老太太正喝着水,愣了一下,顿了顿才咽下去。
“勋庭,你当真这么想?”
“嗯,我觉得奶奶说的很有道理,感情的确需要经营。”
他说的很认真。
他从前并未又所感觉,但现在不同了,两个人既然决定了要结婚,日常生活哪怕自己很忙,也不能完全没有交集。
“这还差不多。”
陈老夫人终于在感情这方面,看向陈勋庭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
陈文杰将这些话听在耳朵里,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着地面。
哼,太奶奶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
前几天,那个沈晚月自行车出问题,后来就是爸把她送回家的。
太奶奶只是没瞧见,其实爸跟那个沈晚月可没少见面。
比自己都多!
“这次提亲,你我喊了你二婶儿跟我一起,原该是父母一起的,可你父母不在,就我跟你二婶儿了,你爷爷年纪大遭不住这一趟奔波,他留在家里。”
“嗯,我知道。”
再者,陈铁军也不适合过去,他从前是从军长身份退下来的,年纪大身体原因是一,要是过去,恐怕不少人都得担心陈铁军。
“不喊二叔吗?”陈勋庭突然抬头。
陈老太太皱起眉,眼神平淡,“你二叔原本就是个中庸的性子,这些年下来,不知怎么的,越来越拎不清楚了,还不如巧云心思明白清楚,我想着要不把你三叔喊上。”
陈勋庭很赞同这话,可仔细想来还是道:“还是喊我二叔吧,三婶儿那性子,怕是回来又要跟三叔闹,二叔虽然有时候拎不清楚,可到底还是关心我的,这种事情上不会出错。”
“晚上你去说吧,我瞧见陈松……”
瞧见陈松柏那上房揭瓦的样子就觉得头疼。
还不如陈文杰这种在外面胡闹在家老实的孩子。
“对了,文杰文星你怎么安排?”陈老太太想起来又问。
“去的时候跟我一起坐车,走的时候,我留一天,火车乱,我陪着晚月跟两个孩子一块儿回来。”
拢共过去一天,天擦亮出发,天擦黑回家,不留宿,也不过多劳烦沈家的人。
陈文杰脚尖在地上划得更快了,一下下的,像是鱼儿摆尾那样。
“你再把地板给你爸划个坑,回头你来补。”陈老太太看看陈文杰,少有的严厉,“文杰,你心里别扭什么我老太太清楚,不过这次可不是跟平时那样闹着玩的,去了以后老实一些,不要找事。”
“……”
陈文杰抬起那张好像被人欠了八百万的脸,“我爸娶媳妇儿,又不是我娶媳妇儿,干啥我还得跟着去啊。”
陈文星从卧室里跑出来,“我要去我要去,我好几天没见过天凯了,我也最喜欢晚月姨姨,除了她,我不要别人来给我当妈妈。”
陈文杰翻了个白眼,“看吧,文星跟着就去就行了,少我一个又没什么。”
陈勋庭站起来:“陈文杰,你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吗?你是,就去,你不是,就留下。”
“好啊,那我……”
陈文杰兴奋地看过去,话没说完,便被陈勋庭那张冷的吓人的脸给唬的说不出话。
“……”
陈文星左右看看,走到了哥哥身边,“哥哥,咱们是一家人啊,你不要怕,晚月姨姨人很好很温柔的,你要是了解了晚月姨姨,你也会喜欢她的。”
“我怕什么?”
陈文杰梗着脖子哼了一声,“我才不是因为害怕呢,沈晚月有什么可怕的!”
“那哥你就是答应去了。”
“去就去。”
陈老太太松了口气,再次叮嘱,“去了记得不许惹事儿,如果惹事儿叫人看了笑话,回来家法处置。”
顿了顿,陈老太太又怕话说重了,“我提前跟你这孩子交代好,倒不是说不重视你的感受,而是要看事情,咱们家不能丢了脸面。”
陈文杰飞扬的眉角笑起来,“太奶奶,你放心就行了,我承诺过的事情,绝对不出出岔子。”
“这就对咯,又不是喊你去干苦力,就是跟着过去喊喊人而已。”
闻言,陈文杰脸色一变。
喊人?
啊?
这次就要喊人了吗?
“喊、喊什么?”
“喊妈啊!”
陈老太太自然而然的说:“订了婚便已经算是一家人了,回头等弯月到了沪市,算算日子就可以结婚了。”
“……”
陈勋庭一眼看出了陈文杰的不乐意,淡淡开口:“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觉得为难,可以留下。”
“……”
陈文杰沉默了片刻,“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有什么好为难的,我去定了。”
不就是逢场作戏装装样子,回来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好。”
统计好了去二里沟的人,随后陈勋庭另外去找了一趟陈宏伟席巧云,确定了明天出发的时间-
二里沟。
第二天一早。
郭兰煮了棒子面粥,炒了小青菜,一家人吃完了后,还没等张桂霞出门借驴车,大队里找的大爷就来门外面喊人了。
“沈家人出来了,田书记喊我来的,赶时间,快走了。”
张桂霞应了一声。
沈晚月在屋里帮着琪琪跟天凯再一次量了量衣裳大小,这才赶着跟张桂霞和郭兰出了门。
“咋没带上俩孩子?”
“坐驴车颠的厉害,没必要带他俩跑这一趟受罪,就喊立民在家里陪他俩玩了。”
郭兰看了眼天凯跟琪琪的身高,“这俩孩子长得倒是快,比去世后胖乎了一些,身高也高了些,你新量的尺寸到时候记得报大一点的号,不然没几天就不能穿了。”
“嗯我知道。”
临走前,郭兰又看了看自家的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