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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1章捉虫

“爸爸?”

陈文星睁开眼睛,先是有些惊喜,随后又立刻紧张起来。

“摸着没发烧,那身体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陈勋庭的语气温和,陈文星却依旧小心翼翼的摇摇头:“没有。”

“怎么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我……爸爸,我就是突然有些困了。”

陈文星说话也没有鼻音,并不像是感冒的样子,只是看着有些疲惫。

陈勋庭走上前,简单翻了一下一年级的课本跟作业本,“上小学以后感觉怎么样?”

他甚少过问两个孩子的学习情况,只会在偶尔月考或者期中考的时候,才会在翻看陈文杰的卷子后,叮嘱他好好努力。

至于文星……

文星太乖了,乖得有时候连话都很少说。

刚来陈家那几个月,文星哭的比说话次数都多,但后来习惯了新生活不哭以后,便越来越沉默。

陈老太太偶尔都忍不住感叹,如果不是平时还要吃饭。

这个家里,

几乎感觉不到还多了个这么小的陈文星。

“都挺好的爸爸。”陈文星小声的回答道。

“虽然是一年级,但我跟天凯琪琪都在一栋楼,平时他们也来找我玩。”

“嗯,作业多吗,今天要是累了可以先睡觉,明天再补。”

陈勋庭这话里关心的意味很明确。

这在之前,是很少发生的。

可惜的是,陈文星此刻心里乱糟糟的,他一边担心着哥哥的事情会不会被爸爸知道,一边又操心今天沈天凯发烧了。

什么也没感觉到的小西瓜头搓搓手指,只是按照程序往下回答。

“作业不多的。”

“平时几点睡?”

“九点半。”

陈勋庭想了想,看了看桌子上的课本:“学习上要努力,但尽你所能就够了,要是实在有吃力的地方,可以问我。”

陈文星:“琪琪学习很好的,她连我这个年纪的课本都能看得懂,我平时有什么不懂的,在学校里都是直接问琪琪。”

“嗯。”

交谈再次结束。

像这样的父子交谈,在陈勋庭的记忆力,实在是太过于久远,久远到追溯回自己父亲还没有失踪的五六岁那年。

所以,一直等问完了话,陈勋庭才注意到陈文星的局促跟紧张。

这孩子,又乱想什么?

陈勋庭:“文星,记得上次医院告诉你的话吗?你有事情可以告诉我。”

“爸爸我没事……”

“确定?”

“……”

一个简单的反问,眨眼功夫,陈文星眼眶红了。

如果……

如果这个时候,沈天凯在就好了。

天凯有勇气,琪琪又聪明,他们两个在的话,一定知道现在要怎么办。

陈文星心里好憋闷好紧张。

他不想撒谎欺骗爸爸,但是又不想告哥哥的状,而且,他又很担心哥哥到底怎么样了,那这样就必须告诉爸爸……

在陈文星小小的脑瓜子里,这种死循环一样的问题,简直快要把他逼哭了!

……其实也已经哭了。

陈文星抽泣着仰起头:“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会跟你结婚呀?”

“……”

“?”

话题转变太快,陈勋庭挑眉:“你想的事情跟她有关系?”

如果沈晚月妈妈在,也一定会知道该怎么办的,她对天凯总是那么温柔……

“就是……就是呜呜呜,就是我觉得可能晚月姨姨应该会知道该怎么办。”

陈勋庭皱皱眉,叹了口气,拉着陈文星坐到了旁边。

“可她现在不在,文星,你有事情,哪怕不是关于你的事情,也可以告诉我。”

可眼瞧陈文星哭的一塌糊涂,陈勋庭知道让他主动开口是不可能了,只能又道。

“文星,我今天见到沈天凯了。”

“……!”

抽泣声戛然而止,比灵丹妙药都好使。

陈文星呼扇着大眼睛,“天凯?”

“嗯,他发烧了,晚月送他去医院时候被我碰见,我送天凯过去的。”

“那天凯现在怎么样了?”陈文星眼里都是关心。

“打了针输了水,现在已经退烧回家了。”

陈文星松了口气,但随后,很快想到了什么,“爸爸……那,那天凯有没有告诉你什么?晚月姨姨有没有说什么?”

“说了。”

“……”

“说了你哥的事情。”

“!!”

陈文星彻底不哭了,也可以说忘了哭,下意识紧张的握紧了拳头:“爸爸,那,那……那哥哥他今天……哥哥后来有没有被老师罚?”

陈勋庭没有回答,反而反问:“你刚才是不是心里在想这件事?”

“……嗯。”

陈文星低下头,扣了扣衣角,“我,我怕说了就是在跟爸爸告状,我怕哥哥知道了又要凶我。”

“这事儿你不用怕,他不会凶你。”

陈文星点头:“现在爸爸已经先知道了,哥哥知道不是我说的就行,对了,哥哥现在……”

“自己回家里了。”

“啊?我还专门淋雨过去让哥哥来太奶奶这边呢!”

陈勋庭低下头,笑了笑:“文星,你也还记得自己淋了雨啊。”

“……”

完辣!就记着哥哥,把自己也逃了午休的事情给忘完辣!

“爸爸,我错了。”

陈文星很快立正,等着认错挨打。

但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等到,反而是陈勋庭自己先站了起来,走到门口。

“等会儿让太奶奶给你煮点姜汤喝,驱一下淋了雨的寒气。”

小小的星星一愣,“啊?那,爸爸你不惩罚我吗?”

怎么惩罚?

话还没开口,文星就得哭成泪人。

“姜汤并不好喝,算是罚你了。”

陈文星瞪大了眼睛,有些惊喜,但很快又有些担忧:“那哥哥……”

“我现在去家里看他怎么样了。”

顿了顿,陈勋庭又道:“你不用担心他,安心睡觉,明天安心上学,我目前不会罚他。”

不罚?

陈文星高兴了,紧张的小身板终于是松懈下来:“太好了!那爸爸再见!”

“对了!”陈文星又想起来什么,“爸爸,我刚才是真的想问,妈妈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跟我们一起住呀?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想晚月姨姨。”

“我看你是想跟天凯一起胡闹才对。”

“但我也想跟晚月姨姨一起玩呀,晚月姨姨可温柔了,我好喜欢她,爸爸你不喜欢吗?”

“……”

一句话给陈勋庭问住了。

这小子。

陈勋庭皱皱眉:“赶紧去睡觉。”

“啊?”陈文星挠挠头:“爸爸你不是让我去喝姜汤吗?”

“……”

陈勋庭眼睫落下,再睁开时,方才错乱了一瞬的气息,此刻已经平静了下来。

“嗯,等会儿记得喝,我走了。”

“爸爸再见。”

下楼后,陈勋庭将陈老夫人蒸好的米糕打包了一些,叮嘱完给文星煮姜汤,这才离开回了家。

周阿姨来陈家有好些年了,早时候跟着陈老太太打打下手,后来又来陈勋庭这边照顾孩子。

“来了来了。”

周阿姨开了门,连忙接过陈勋庭手上的袋子。

“勋庭,这是去老夫人那边了才回来吧。”

“嗯,周姨,你去把米糕热热休息就行了,文杰还没睡吧。”

“没呢,屋里灯亮着。”

周姨拿着米糕离开,陈勋庭则直接大步走到屋里。

“陈文杰,睡了没?”

屋里很快有了声音,闷闷的。

“还没有。”

他根本睡不着。

回家以后,陈文杰因为身体疲惫的原因,冲了个澡倒头就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几天吃的感冒药还在起作用,淋了一个小时的雨,又站了一下午,陈文杰竟然一点发烧感冒的迹象都没有。

等一觉醒来,吃了周姨做的饭,便一直坐在书桌前面发呆。

陈文杰虽然在学校里混了一帮子哥们,但其实他却不是那种吊车尾的成绩。

不说前几名,但也能勉强保持中等水平,至少每门课能做到及格。

及格对陈文杰来说,就已经算是过得去的了。

虽然……

虽然陈勋庭每次看到自己的试卷总是皱眉,神情也总是冷的跟要下雪似的。

不过到最后,陈勋庭也只是告诉他尽力就好,如果有意愿提高成绩,陈勋庭会帮他补课或者找老师。

可陈文杰当然不愿意。

不过今天听沈晚月那些话以后,陈文杰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的确像陈勋庭说的那样,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成熟。

他的地基到底是什么?

又或者说,他未来想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只有找到想做的事情,有了目标,才可以及时去打地基。

除了这些,心里其他的事情也都时不时的冒出来。

今天弟弟怕自己被责罚,冒雨去提醒他。

今天沈晚月居然替自己出头说话,恶毒后妈好像也有一些些优点。

今天陈勋庭也要回家了。

今天……

不过要说今天,还是有个高兴事儿的,比如陈松柏当着众人出丑那一幕,真是大快人心!

想到这里,陈文杰便忍不住的笑起来。

嘿嘿,不管后来怎么样,自己爽了就行。

哈哈哈。

“咚咚咚。”

“睡了没?”

陈文杰的笑容猛地僵住,最怕的事情终于来了。

打开门,陈勋庭已经到了客厅里。

“过来沙发上说吧,有些事情要问问。”

“……哦。”

陈文杰坐下后,一直低着头,脑海里回荡着那篇课文——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但惴惴不安等着批判的陈文杰等了半天也没到什么,只好小

心翼翼的抬头。

“爸,您有事儿吩咐吗?要是没事儿的话,那……我先回屋休息了?”

客厅里气压瞬间低了下来。

陈勋庭脸色冰冷,扫了过去:“怎么?还需要我主动问?”

跟对待小儿子不同,这个大儿子不见柜材不落泪,自己稍微松懈一点,陈文杰就想蒙混过关。

陈文杰也知道混不过去了,老实巴交又坐了下来。

“爸,不是我不主动,而是我看你这意思早就知道了,是老师跟你联系的,还是……还是她说的啊?”

‘她’指的自然是沈晚月。

“下午,我遇见沈晚月送孩子去医院了。”陈勋庭沉声开口。

陈文杰立刻有些心虚:“沈天凯还好吧?”

“嗯,退烧了。”

“那就行。”

话音落地,屋里安静下来。

等了半天,陈勋庭也没有继续说什么。

陈文杰想了想,只好继续硬着头皮开口:“爸……”

“脱裤子。”

“……”

啊?

陈文杰再也绷不住了:“爸!你不至于吧!我虽然这次犯了错,但好歹也是十六岁的人了,打屁股这招是不是让我太美面子了。”

“……陈文杰,把你脑子里面淋淋进去的雨给倒了!”

陈勋庭皱皱眉:“你这秋裤紧成这样,能把膝盖露出来吗?脱裤子。”

“……”

“哦。”

想歪的陈文杰脸涨红着点点头,可真要脱裤子了,又不好意思起来。

算了,都是男人,这有什么好怕的。

心一横,陈文杰把秋裤给扒拉了下来,好在里面还有个四角裤衩,倒不至于真的‘坦诚相见’。

“过来,我买了碘酒,给你膝盖上上药,还有点红花油,等会儿你感觉腿上哪儿疼了,自己揉揉。”

眼看陈文杰一动不动,愣在原地。

陈勋庭再次皱眉:“揉红花油需要我帮你吗?”

“不不不!不用不用。”

陈文杰哆嗦了一下,连忙坐了过来。

给自己涂药就算了,揉红花油得多难为情啊,他坚决不要!

不过,陈勋庭居然回家是要给自己涂药?

难道不应该训斥自己吗?

三两下,药上完了,陈勋庭又仔细检查了一下陈文杰的腿,这才熟练的收起那些东西。

“爸,你以前经常受伤吗?”陈文杰忍不住好奇,“怎么看你对上药这么熟练。”

“嗯,搬东西难免磕碰,再加上有时候搬重物,压得身上经常有印子。”

“你不是厂长吗?”

“我生下来就是厂长?”

“……哦。”陈文杰挠挠头:“可我听人说过,你在炼钢厂也就干了一年车间,后来就去了办公室来着。”

“这是去炼钢厂之前的事情了。”

“之前?”

“嗯,上学的时候。”

“……好吧。”

上学的事情,陈文杰可不感兴趣。

“你太奶奶带过来的米糕,要是饿了再吃点,不饿就回去吧。”空荡荡的客厅里,陈勋庭忽然再次开口。

“好……啊?”

陈文杰愣了一下,“爸,你就要说这个?没别的事儿了?”

“我还要说什么?”

当然是生气惩罚我咯。

不过陈文杰没有开口,就立刻想到了沈晚月。

好啊,这个恶毒后妈居然作弊!

“爸,是不是沈晚月跟你说什么了?”

陈勋庭皱皱眉:“注意你的措辞,不能没有礼貌。”

“好吧,是不是沈晚月阿姨跟你说什么了?就比如……她为我跟你求情?”

陈勋庭看着他,目光淡淡:“没有,她只说了你的情况,提醒我回来带药水,怎么了?”

“……她真没求情?”

“没有。”

陈勋庭是不会撒谎了,也根本没有必要撒谎。

可陈文杰得到这个确切的答案后,心里却又有些堵得慌。

好像沈晚月替自己求情是破坏规则,他不爽,可沈晚月不替自己求情,又显得她很绝情。

陈文杰甩了甩脑海中奇奇怪怪的念头,重新看过去,“爸,那你干嘛不生气?我以为你要罚我呢。”

陈勋庭站了起来,“你现在不舒服,罚你的事儿暂且缓缓。”

……合着还是要罚。

“那也就是你很生气咯。”陈文杰试探的问,小心的观察着父亲的神色。

可陈勋庭的神色,还没有当初看他成绩单后的那种神色一半冰冷。

真不生气啊?

“生气?”

陈勋庭挑眉:“你很希望我生气?”

“……倒也不是,就是好奇,我毕竟犯了这么大的错误。”

“犯错是犯错,但事情的缘故是不同的,这次我并没有生气。”

陈文杰仔仔细细端详着父亲,发现他确实是一点情绪波澜也没有后,庆幸的同时,又忍不住的叹息。

跟后妈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他居然就这么输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很希望我生气?”陈勋庭语气再度冷下来。

“不是不是!”

陈文杰搓搓手,把自己跟沈晚月打的赌交代了出来。

“爸,我这后妈好居然还挺了解你的。”

说完,陈文杰拿着红花油一瘸一拐的回了屋。

客厅里,陈勋庭默不作声的站着,过了会儿,踱步到了院子。

中午后雨过天晴,这会儿一轮晚月高挂夜空,无遮无拦-

“爷爷奶奶,你们不能不管我呜呜呜……”

陈家二房。

吃过饭,陈松柏依旧在客厅里闹着要去找陈文杰算账。

陈胜利终于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一把将报纸扔到了沙发上:“陈松柏,你有完没完?再哭把你扔出去喂老虎!”

“咱们这边才没有老虎呢呜呜呜……”

“那就把你送到林坝上找你爸妈去!”

“……呜呜呜!”

陈松柏哭的更大声了。

“再哭!”

陈胜利被他闹得心烦气躁,扬起胳膊走过去,作势要打人。

陈松柏哭着,一溜烟躲到了陈宏伟的身后。

陈胜利皱皱眉,看看在厨房洗碗的席巧兰,席巧兰是聪明人,陈松柏她帮着大哥养着,可真到了教育问题上,一般不会插手。

“爸,你再不管陈松柏,你这大孙子可真的要被惯坏了,上次闹那么大的事儿还不够咱们长记性的啊!”

陈松柏连忙哭着插话:“这次跟上次不一样,这次我是被欺负好不好。”

陈宏伟也皱起眉:“你跟谁抬手呢?这儿又没你的事儿,回屋干你的工作,啥也别管。”

陈胜利咬咬牙,但还是收起了手,

“我要写新闻稿,陈松柏哭这么大声我还怎么写?”

“这又不是工作时间,你大不了就明天去单位写。”

“……”

陈胜利气急,却又不好跟自己亲爹吵架,只能狠狠等了一眼父亲身后陈松柏,在陈松柏挑衅的目光中回了屋。

‘嘭’的一声,门被关上。

陈松柏刚要扯着嗓子继续哭,陈宏伟有些头疼的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

“松柏,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进门就哭,先把事情给我说清楚,除了扯一次你的裤子,陈文杰没有把你怎么着吧?”

“有!”

陈宏伟闻言皱了眉。

“打你了?”

“不是。”陈松柏义正言辞:“陈文杰拽了两次我的裤子,但是第二次被我机智的躲了,没有全部被扯掉!”

“……”

洗完碗的席巧云进来听见这些话,擦了擦手,有些无奈。

席巧云:“松柏啊,陈文杰也被老师惩罚过了,淋了雨还站了一下午,这事儿咱们要不就过去了吧。”

陈宏伟也点头:“陈文杰这小子虽然过分,总归你没有受伤就行。”

“不要不要,爷爷你带我去找陈文杰嘛,你是他爸爸的长辈呢,你肯定说话有分量。”

“去找陈文杰又能怎么样?”席巧云摸了摸陈松柏的手,“咱也没有磕着碰着,听话松柏,别闹了。”

“可是我的面子没了,奶奶,你都不知道班里全是笑话我的人。”

陈松柏顶着陈家的名号,从小就是班级里最出风头的那个孩子。

他又喜欢出风头,经常到处夸耀自己的太爷爷从前多么位高权重,自己爸妈多么的厉害。

可这样好面子的陈松柏,竟然在全校学生面前露了屁股。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爷爷,我要陈文杰给我道歉,让他下周升旗仪式的时候,也要跟我一样把裤子扯掉。”

席巧云也被闹得有些烦,“这不可能的,松柏,你自己想想,之前你弄得文星手上缝了针,文杰也就是扒了你一下裤子而已,不算大事儿,你就别闹了。”

“呜呜呜,爷爷你说呢,爷爷你评评理……”

陈宏伟也为难的点头:“陈文杰这孩子是有些嚣张跋扈,可他也受到惩罚了,这次算了。”

嚣张跋扈?

席巧云面前平静,眼神却不自觉瞥了一眼自家男人。

要说起嚣张跋扈,他也不先看看他这个大孙子。

她一个后奶奶有时候不敢下狠手管,陈宏伟也跟着惯着陈松柏。

以前席巧云也没发现,现在越发觉得陈宏伟是个拎不清的了。

陈松柏见爷爷奶奶果真都不愿意替自己出头,忍不住又大哭起来。

“呜呜呜,你们都是大坏蛋,呜呜呜……难怪妈妈说我一个人在这里住着没人疼!不是亲的就是不会心疼人!”

闻言,陈宏伟脸色一变,小心看了看席巧云。

席巧云脸色也不好,但想了想陈松柏只是个孩子,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就陈宏伟,随后直接站起来回屋了。

陈宏伟皱起眉,转头:“陈松柏!你哭够了没有!再闹我也对你不客气了!”

被惯怀的陈松柏哪里肯听。

“我不管,我就要自己惩罚陈文杰呜呜呜……奶奶不管我,爷爷也不管我,呜呜呜,根本没有人真的疼我,我,我要去找妈妈去!”

说完,陈松柏抹着眼泪朝着街道电话亭跑去。

第52章 第52章修

“陈松柏!”

陈宏伟气的猛地站起来了,可转头,陈松柏已经一溜烟跑了出去。

街道电话亭并不远,陈松柏拿过去也没给交钱,直接闯进去抱起电话就拨号。

电话亭里值班的工作日皱皱眉,才要骂人,但看清楚是陈松柏后,也看到了追过来的陈宏伟。

“宏伟,这幸亏我是认识你家这孙子,不然咋也给他一棍子不可。”

陈宏伟连忙笑着赔礼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孩子不懂事儿在家里受了委屈就爱胡闹,同志您别生气,别生气。”

“行了行了,你家孩子啊……”

里面,陈松柏的电话已经拨了过去,只是还得等那边喊人需要几分钟。

“陈松柏!”

陈宏伟将陈松柏拽了出去,值班同志无奈的将电话摆到了窗口,脑袋埋到了电话亭里去。

“陈松柏!你都十四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你爸妈在林坝上工作本来就够辛苦了,一天天的受一点小委屈就要找他们,不能让他们省点心吗?”

陈松柏的父亲陈康健是陈宏伟的第一个儿子,这几个孩子里,最疼的也是他,连带着也就更疼爱这个大孙子。

别家孩子要是这样,早挨巴掌了,可陈宏伟愣是下不去这个手。

陈松柏哭的喊:“爷爷!你怎么越来越偏心眼了?到底陈文杰是你的亲孙子还是我是你的亲孙子?我被他这么欺负,以后还怎么去学校?丢人丢死了!我要他当着全校人跟我道歉!”

“唉,就因为你是我亲孙子,我才不让你去找他,咱们两家上次为着你的事儿本来就闹得有点难看,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没数。”

“……没发现这些日子你太爷爷太奶奶都不联系我了?没发现陈勋庭也不过来找你二叔了?松柏,咱们家不能为了你,把亲戚关系都断了吧!”

陈松柏不理解的看着爷爷:“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上次车祸又不是我故意,可这次陈文杰就是故意的!”

说话间,电话也响了。

陈宏伟皱皱眉,抢先一步接过了电话,“喂,丽娟啊,是我是我,没事,就是闲着……”

“妈!”

陈松柏着急的在旁边大喊,“妈,爷爷奶奶偏心眼不向着我,妈,你快回来呜呜呜……”

电话那边,陈康健跟媳妇儿向丽娟互相看了看。

向丽娟先是皱了皱眉,随后脸色很差的继续道:“爸,我听见了,让松柏接一下电话,我想跟他说说话。”

“唉,其实没啥事儿,就是小孩子直接有矛盾。”

陈宏伟怎么都不愿意放电话筒,陈松柏在旁边扯着嗓子哭了好一会儿。

向丽娟那边听着心里也着急。

可孩子远在天边,还指望着公公婆婆帮忙照顾。

向丽娟:“爸,松柏这孩子是调皮了一些我知道,平日都得指望您多照顾着,我跟康健随军一起工作,在外面也不同意,您可……您可千万别跟孩子计较那么多。”

“丽娟,真就一点孩子间的摩擦,你别放在心上,赶紧跟康健去休息吧。”

陈康健结果了电话,想了想,只是跟父亲简单说了点家常话,一句也没提孩子,就匆匆挂了电话。

“这么着急挂电话,我看你是一点也不关心孩子!”

电话已挂断,向丽娟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我就知道你又要多心。”陈康健无奈的看着向丽娟:“爸妈在家照顾着呢,还能让自己孙子吃亏?他们心里有数,你就别担心了。”

“是,别人的孩子都有亲爷爷亲奶奶照顾,那我家孩子呢?”

向丽娟阴阳怪气哼了一声:“我家孩子,有亲爷爷没有亲奶奶,谁知道这背后到底是不是有没有私心!”

“你怎么又说这种话?我说了多少遍了,我妈嫁到陈家快二十年了,家里的事情都是她在操心,小时候胜利也是她一手带大的。”

“你倒是挺会喊妈的,我看你那俩姐弟咋没个声儿?”

“别看我家里就我改了口喊巧云姨喊妈,其实胜楠跟胜利他俩也就只是面子上抹不开,他们俩也是真心待巧云姨的,毕竟她这些年的功劳大家都看在眼里,你就别多想了。”

“我多想?”

向丽娟恼了:“要不是你不愿意去走后门把你给调回沪市,咱俩早在家里陪孩子了。”

“……你父母不也都在林坝吗?丽娟,你能跟爸妈在一起多幸福啊。”陈康健尽量哄着媳妇儿高兴。

“呸!当年我看你是城里人,年纪轻轻花容月貌的一心嫁给你,就想着你能把我带到城里去,谁知道你这脑子就是块儿木头!”

“诶对了丽娟,说起木头,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陈勋庭,我大堂哥,听说他终于要结婚了,到时候结婚咱俩可以申请假期去沪市参加婚礼。”

“什么堂哥!少给我转移话题!”

向丽娟忽然又愣了愣,眼睛一亮,“要是这次有机会回沪市,陈康健,你能不能去找你爷爷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找找关系,给你调回去?”

陈康健脸色也冷了下来,“这事儿咱们说过很多次了,没得商量。”

“哼,榆木疙瘩脑子,到时候

我回去了我想办法……”

向丽娟说着快步回去了,陈康健也皱着眉连忙追过去。

夫妻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

“我都听见了,妈妈都说了让你照顾好我,爷爷,你不能不管我!”

回到家里,陈松柏也依旧不依不饶的缠着爷爷。

陈松柏被缠的没办法,又想起电话那边儿子媳妇儿的话,心里有些松动。

“明天……这几天吧松柏,你先好好上学,等这些天有空了,我再跟你一起去找陈文杰谈谈。”

“真的?”

“嗯。”

“爷爷太好了!爷爷,我睡前想喝个麦乳精可以吗?”

“可以,你自己去厨房弄吧,喝完了睡觉。”

陈宏伟说完,垂头叹了口气进了房间。

房间里,席巧云在认真用针线勾着一顶毛线帽子。

陈宏伟有些心虚,走过去讨好的主动开口:“好些年没见你弄这个了,怎么突然想起来勾帽子?”

席巧云不看他,只说:“这不是家里今年困难吗?往年几个孩子买的帽子都磨坏了,我跟人拿娘家带过来的柿子换了点羊毛线,自己勾便宜还暖和。”

“巧云……”

陈宏伟一时间不知道还该怎么说,心里有些酸楚:“委屈你了。”

“委屈什么,都是我的自愿的。”

该我的。

陈家没有太难看的男人。

谁让早年的席巧云看上了陈宏伟的模样,再加上陈家又能给她把工作安排到街道里,席巧云也就顺势答应了媒人的说亲。

婚后这么多年虽说操劳些,但比起别人家挤着住筒子楼,这日子还是好过的。

可现在……唉,本以为孩子都大了,她也该享福了,谁知道还有孙子一辈儿。

“巧云,你别这么说。”

席巧云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宏伟,我怎么样都是我的自愿的,你用不着因为孩子那句话来哄我高兴。”

“可松柏那话说的确实不对,明儿我喊他给你道歉。”

“用不着,我这么多年对你家仁至义尽,问心无愧,道不道歉我都不在乎,但问题是,孩子自己能说出这话来?还不是有人背后说道!”

陈宏伟有些慌乱:“这话我必定不能说的,胜利就更不可能了,康健……康健这孩子是跟你最亲的,丽娟……”

也就只有向丽娟了。

“行了,说出来也没意思,你这脾气我能不知道?为着谁出头,都不可能为了我出头!”

‘啪嗒’一声,席巧云把手上的活儿扔到了旁边。

“我习惯了懒得跟你计较,可是,陈宏伟,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你还真想去找陈文杰不成?你别忘了,当初那件事,勋庭那边可还没过去呢,况且,咱们家又欠着勋庭那么多钱……”

“陈宏伟,你要是有点当长辈的脸,就少去找陈文杰的麻烦。”

“我没想去找文杰麻烦,我就想着松柏一直闹也不是个事儿,他父母那边知道了肯定生气,所以想着就去要个道歉。”

陈宏伟皱着眉解释,可席巧云却冷笑了一声,扔下毛线上了床。

“那要去你自己去,跟我没关系。”

“……”

最终,陈宏伟叹息了一声,转头也准备休息。

“自己去客厅睡!烦死了!”

被窝里,陈宏伟被难得发脾气的席巧云赶了出来,他挠挠头,抱着被子去了客厅-

工人新村。

“立民,明天你去那汽配厂问问,看咋能弄一辆自行车回来。”

沈晚月把两个孩子哄睡后,拉伸着疲惫的肩膀跟沈立民坐在一块儿聊天。

“今天这事儿我算是长了记性,怎么也得弄个交通工具才行。”

沈立民磕着晒干的南瓜子:“姐,以后有陈厂长的那小轿车,你还要啥自行车啊。”

“……”

沈晚月想起了某年的小品,差点没笑出来,忍了忍才问:“为啥不要啊,你就想着小轿车,那小轿车也不是陈勋庭啊。”

“是炼钢厂的呗,这我懂,我也不傻,但他一直都是厂长,那小轿车也就一直都是他呗。”

“可平时我如果有事儿,还是需要自行车才行,我明天请假在家照顾天凯,你送完琪琪以后,去厂里问问你师父,再问问同事,我听说……”

沈晚月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城里有黑市,这自行车票不好弄,但怎么也能弄个二手的吧。”

沈立民诧异的看了眼沈晚月,“姐,你还真是不一样了。”

“我咋了?”

“胆子真大,连黑市都想到了。”

沈晚月抿嘴笑笑:“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你就学吧。”

“不过姐你还别说,其实我在外面上班这些天,还真跟厂里人混的挺好,那师父对我可满意了,明儿我跟师父打听打听。”

“成。”

“对了姐。”

沈立民吐了吐嘴里的南瓜子皮,眼神闪烁着,“那什么……上次咱们跟陈家见面时候,不是聊过那个啥玩意儿三转一响吗?”

“咋了?”

沈晚月看他吃得香,也抓了一把。

“那里头不是就有自行车嘛?咱再买也浪费不是,要不……你提前跟陈厂长商量商量,把这玩意直接搁到沪市这边,到时候就别往家里再送了,多麻烦啊!”

沈晚月噗嗤笑了:“你还挺知道替姐省钱呢?”

“那必须啊,我就跟姐你最亲了。”

“真跟我最亲?”

沈立民立刻点头发誓:“必须跟姐最亲!”

顿了顿,沈立民又有些心虚,“第二亲的是大哥,小时候除了姐,就大哥带我最好了,姐……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那天大哥走之前,跟我聊过你的彩礼问题。”

沈晚月顿了顿,好半天没说话。

沈立民小心翼翼抬头,想看看姐是不是生气。

“姐,我不是想瞒着你的,我就是……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大哥那边的态度模棱两可,我又怕提前说了你难受,还影响你跟大哥的关系,我……我这些天有时候晚上想起来都快做噩梦了!”

看着沈立民略显痛苦焦急的神色,沈晚月终于挑了挑眉,可一双漂亮的眸子里却看不出来生气的意思。

沈立民见她还不说话,更急了:“姐,我是真的站在你这边的,当年顾清树那事儿,其实也怪咱爸想要顾家的彩礼,这才撮合着你俩那么快结的婚,我心里有数的,肯定不可能帮着爹。”

“那大哥呢?”沈晚月终于开了口,“大哥到底跟你怎么说的?”

“大哥说如果陈家愿意把三转一响拉过去,咱家肯定都会留着,要是费劲直接留这边,家里也不要了,不过……”

沈晚月勾起嘴角,笑了:“不过那三千块钱彩礼就得拿回家里对吗?”

沈立民点点头,但立刻愤慨的举手:“我是坚决的反对的!姐在这边带着孩子生活本来就够不容易了,这房子也是姐用命换来了,我觉得咱家就不该打这上面的主意。”

看着沈立民认真的表情,沈晚月仍旧不动声色。

“姐,你不会生气了吧?”

“姐,我真的不是要瞒着你,你都不知道我刚听完跟大哥吵成什么样子了。”

“我气的都想跟大哥打一架,可是我打不过大哥……”

“姐,求求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没有立刻跟你说是我的不对,我错了……”

在农村,尤其是家里孩子多的家庭。

小一点的孩子,爹娘可能根本没时间照顾,断了奶后,几乎都是家里的哥哥姐姐帮着照看起来的。

沈立民就是这样被沈晚月照看大的。

在他心里,爸妈的分量,有时候甚至比不上大哥大姐。

不对,大哥大姐比起来,他还是跟大姐最亲。

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姐。

眼下看沈晚月一直不搭理他,沈立民气的都想抽自己两耳光。

看着沈立民难受的快要哭了的神情,沈晚月心里也在揣度着这个弟弟。

没有办法,谁让沈晚月上辈子实在不懂怎么处理亲情。

可沈立民真心待她,她是能感觉到的。

这些天来,沈立民包了家里的所有活儿,烧火做饭都学着去做,就是想让自己省点力气。

两个孩子也是,沈晚月前几天忙着,沈立民接送的比她都多。

有时候沈晚月看这个弟弟,感觉这就是个性转版本的德华小姑——立民小舅。

眼瞧着沈立民急的真嚷嚷着抽自己,沈晚月终于开了口。

“你先别急着抽自己,你瞧我生气了吗?”沈晚月问。

沈立民讪讪看过去,眼里带着后悔:“姐,你越不生气,我越想抽自己。”

‘噗嗤’一声,沈晚月绷不住还是笑了。

“姐……”

沈立民想像小时候那样蹭到姐姐身边装个可怜,可如今大了,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沈晚月。

“行了行了,少跟我来这套,这可不是你性格。”沈晚月挥挥手,抓起南瓜子继续吃。

沈立民愣了愣:“姐,你真不生我气啊。”

“你的理由我觉得可以接受,生什么气?要生气也是对着他们啊。”

他们指的是父母还有……大哥。

沈晚月心里暗自叹息。

沈立民看姐是真没生气,终于松了口气,但下一秒,眼泪又差点掉下来。

“姐,你也太好了!”

“可别,我只是不跟你生气而已。”

“那姐也好,是最好的大姐!奶奶个腿儿的,等回去了我跟大哥拼了!”

沈晚月皱起眉,“大傻蛋,动动脑子,等真回了村里,你觉得就凭咱俩,能狠的过大哥跟爸他俩?”

“可、可大哥不会真的一点也不向着你吧?”

“难说。”沈晚月轻声笑了笑:“我没有退路,我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沈立民看着沈晚月眼神里的冷意,抖了抖:“可是到时候陈家人也会过去,姐,咱要是真撕破了脸皮,闹得太难看了,会不会让人家看笑话啊。”

沈晚月挑挑眉,看了眼屋里的两个孩子:“所以啊,咱们得动动脑子才行。”

她为什么没生气?

因为她对沈家本来就没有特别大的期待。

一是因为她前世就习惯性的只靠自己,根本没有所谓依靠家人的想法。

从刚开始就没有期望,更别谈失望跟生气了。

二来,这种事情,她早在来沪市前就想到了。

离开时,她如果不说是为了来找顾清树要钱,恐怕就算大哥跟妈帮着自己,沈满仓也不会放她出家门。

乡下那地方可没那么多的法理。

父亲不让女儿出门,拿把锁关起来,也没人会去举报非法拘禁。

所以,她必须要先假装孝顺,再找个理由带着两个孩子一起来沪市。

大哥走的时候,她也给大哥塞了两百块钱。

为了示弱,也为了让沈满仓暂时放下戒备心,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软弱胆怯的沈晚月。

“姐,你说这定亲能不能不回家啊,我感觉吧,你在这儿过得比乡下好多了,两个孩子也比以前开朗许多。”

“说定的事情,人家已经在准备了,我怎么可能说不回就不回?”

沈立民挠挠头:“可是姐你的组织关系不是转过来,户籍也在这边,用不着回家领证吧。”

“可是妈还在家里啊。”

沈晚月深吸一口,长叹一声,“妈是全心全意待我的,这趟我要是不回去,妈咋办?以后在家日子免不了要遭白眼,爸、还有大嫂那脾气,家里的事儿总得回去给彻底解决了。”

听完这些,沈立民忽然再次佩服起沈晚月来。

虽然同样的长相,但现在的大姐,眼神却无比坚定,说话办事也都成熟稳重,思虑周全。

“那姐你准备怎么办?”

沈晚月忽然看向沈立民,“你明儿把南瓜子再晒一点,还挺好吃的。”

“没问题。”

沈晚月这才继续说:“咋办?能咋办?他们跟我闹,我就跟他们闹呗,要是闹大了,这婚也别结了,彩礼一毛钱都没有,谁都别想要!”

“那三转一响呢?”

沈晚月看看沈立民:“知道我为什么还要买自行车吗?到时候陈家人问了,我让他们直接送到这边就行,可结婚前这段时间我要用,以后你也得用,这二手的我是想着回头给你留的。”

沈立民愣了愣,眼眶红了:“大姐,其实你不用考虑我的。”

沈晚月认真看过去:“立民,我不考虑,你自己也得考虑自己啊,你想过没有,以你的天赋,只要把手艺学会了,将来说不定真的能在沪市找个差不多的工作。”

沈立民一愣,垂头丧气:“可是工位不好找,而且……”

而且家里咋可能放他就这么出来呢?

又不是离家近的县城,这么老远,人家肯定要念叨家里白养了个儿子出来。

可、可如果真轮起来,他其实是姐养大的啊!

沈晚月看着低下头的沈立民,循循善诱。

“立民,你别忘了我,我当时也是孤注一掷,抓住了唯一的机会来的沪市。”

“咱们大队唯一的修车师傅都干了二十年了,乡下又没车,也不可能多招人,他才四十岁,你回去了大队也不会收留你的。”

“立民,爸可从来看不见你的天赋,他只想让你赶紧回家干活儿尽快再娶个媳妇生几个孩子。”

“离开沪市,以后你就算学了手艺,可再想摸车就难了……”

这些话,沈晚月分析利弊一一说给了沈立民听。

沈立民虽然说自己立场坚定站在她这边。

可沈晚月只能保证自己相信八成,她不敢赌人性,更不敢赌她根本不了解的亲情。

如果自己回家,沈立民忽然反悔站到父亲那边,那她可能真的要脱一层皮才能回沪市。

虽然到时候陈家人也去。

同样的,沈晚月也不敢赌这个人性。

陈勋庭一开始答应跟自己相亲,要的一直都是安稳的过日子,两人各取所需。

她也不敢保证陈勋庭看到自家那些腌臜事儿,会不会忽然反悔。

所以,她只能信沈立民八成。

剩下的两成,沈晚月要用其他的来做保障。

比如利益。

自行车是利益,让沈立民留在沪市也同样是利益。

沈立民留下来,两个人一定能互相照应,这对沈晚月来说也有利益可图。

看着沈立民有些迷茫的眼神。

沈晚月没有立刻说出让他将来留下的话。

别人劝,远没有自己个儿想通更坚定。

“姐,你说的有道理,我自己想想吧。”

“你慢慢想,别睡太晚,明天一早还得送琪琪上学。”

“知道了。”

目送沈立民进屋,沈晚月忽然深吸一口躺在了沙发上。

面对沈立民的绝对真心,沈晚月忽然怀疑自己这样充满算计的去对待他,是不是太冷血了?

可自己说的那些都没错。

沈立民回去的确没前途,留着这里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她一开始不也是对大哥真心相待吗?

结果就是在面对利益时,大哥还是首先站在沈家人那边。

算了,不想了。

就这一次,只这一次了。

以后,她会尽量再去努力相信沈立民的-

第二天一早。

看沈天凯确实不发烧了,沈立民这才带沈琪琪去上学,沈晚月请假在家照顾天凯。

意外的,沈立民在学校门口遇见了开车来送陈文杰的陈厂长。

“陈厂长好,小王同志今天不在吗?”

“给他放假了。”

因为陈文杰腿不舒服,陈勋庭少有的亲自送他们两兄弟来上学。

“小揪揪好!”

陈文星乖巧的走过来,学着天凯跟沈立民打招呼。

“是小舅舅!”沈立民笑着纠正道。

“嗷嗷,小舅舅好,天凯没事了吧。”

“嗯,已经退烧了,不用

担心。”

“琪琪!”陈文星走过去跟沈琪琪站在一起,然后又跟大人道了别,这才戴着红领巾进了学校。

“星星,你昨天没发烧吧。”

“没有,琪琪,我跟你讲,我觉得我之前跟天凯说的好像不太对,我爸爸好像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

两小只说着悄悄话进了学校,旁边就剩下了陈文杰。

“爸,那我也进去了。”

“喊人。”陈勋庭冷声开口。

陈文杰不情不愿走过来,看着沈立民:“小舅好。”

沈立民尴尬的摸摸头:“没事没事,我俩也不差几岁,别这么客气。”

陈勋庭:“规矩该守就得守,以后见人知道喊了吗?”

“……知道了。”

陈文杰低着头,走过去:“爸,那我可以走了吧。”

“嗯,去把,安心上课。”

“知道了。”

孩子们眼瞧都走了,沈立民才要走,陈勋庭就喊住了他。

“一起吧。”

“啊?这……”

“走吧,昨天你不是说,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陈厂长还记得啊,嘿嘿,那、那麻烦陈厂长了。”

坐到车里以后,沈立民就彻底管不住自己了,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又手痒的望着方向盘。

“听小王说,你挺喜欢车的,这些天在汽修厂学的怎么样?”

沈立民连忙开口:“我心里其实没啥数儿,但就是喜欢,修理的时候上手也快,师父也说我挺好的。”

“想开吗?”陈勋庭忽然问道。

沈立民愣了愣,几乎是脱口而出。

“想。”

可太想了!

“嗯,不过这个你目前还不能试。”

“啊。”沈立民慌乱的解释:“那什么,我没这个意思,陈厂长您……”

陈勋庭语气温和:“倒不是说不能让你试着开,而是没有驾驶证的话,在路上不可以开,不过你如果有心学,回头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找个报废车试试。”

老天爷。

沈立民脑子里嗡的一声,响起了沈晚月那句话。

‘以后回了乡下,别说摸小汽车了,自行车都摸不到!’

沈立民安静了下来,陈勋庭也没有再主动开口。

一直等到了地方后,沈立民诚惶诚恐的走下来。

“谢、谢谢陈厂长了,真的太麻烦您了,陈厂长您以后还是别带着我了,这坐了一趟我心里亏得跟被大炮轰了的苍蝇一样!您这车坐我,实在大材小用,大材小用嘿嘿嘿。”

“……”

陈勋庭忍不住淡淡笑了笑,难怪沈晚月跟两个孩子都喜欢跟沈立民说俏皮话。

“你晚上几点下班?”陈勋庭又问。

“五点半。”

“嗯,今天要是没事儿早点回家吧,晚上一起去国营饭店吃个饭。”

“啊?”

又吃饭啊?

沈立民抬头看看自己这个未来大姐夫,想要问什么,看对方没有解释的意思,也没敢再问,招招手目送他离开了。

等小轿车开走后,沈立民站在原地。

他弯着腰对下路面,习惯又陶醉的猛吸了一口。

这小轿车的尾气,就是比乡下那大客车的好闻-

傍晚。

上了一天学的陈松柏刚到家没多久,就直嚷嚷着肚子饿。

“奶奶我饿了!”

“爷爷,我想吃荷包蛋,晚上给我加一个荷包蛋呗。”

陈胜利皱皱眉:“就你事儿多。”

陈松柏仗着爷爷奶奶在,冲着陈胜利吐了吐舌头,“我就像是想吃,爷爷肯定愿意给我做。”

陈宏伟跟席巧云这边洗着菜忙着准备做晚饭。

如他所愿,陈宏伟顶着席巧云的冷眼,答应了下来。

“松柏,你先去做作业,晚上给你加荷包蛋。”

“太好了!”

陈松柏拍拍手,拎起了书包。

“二叔二婶儿,今儿晚饭就不用做了,咱们一块儿去国营饭店吃。”

门没关,陈勋庭走了进来,话里话外,并没有商量的意思。

陈松柏一眼看见陈勋庭,瞪大了眼睛一溜烟跑到了沙发后面躲了起来。

陈松柏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除了太爷爷,就是这个陈厂长了。

第53章 第53章

第53章

从厨房的窗户一眼就能看见院子。

陈宏伟两口对视了一眼,席巧云翻了个白眼,将沾着面的手在丈夫身上拍了拍。

“昨儿我就跟你提了,你还不以为意,这么些年下来,勋庭也算是咱俩看着长大的,他说过的事儿,什么时候不落地过?瞧着吧,奔你那大孙子去的。”

“二婶儿在说我什么?”陈勋庭走到屋里,只隐约听见了一两个字。

陈宏伟有些尴尬,拍了拍衣服上的面粉走出来:“说你好久不来了,勋庭,今儿是有什么事儿吗?”

席巧云也走过来,只是还没张口,陈宏伟就一直给她使眼色,示意她别提刚才的话。

“……”

席巧云懒得搭理他,但也没提,只是笑着招呼:“我说许久不见你了,今儿你来的刚好,家里做水晶虾饺,还是你二叔昨儿才拎回家的,正新鲜。”

“对对对,勋庭,要是没别的事儿,就留在家里吃吧。”

陈勋庭扫了一眼躲在客厅里的陈松柏,又跟陈胜利点点头示意,才说:“二叔二婶儿,今儿还真得去外面吃。”

陈宏伟:“家里谁家亲戚办事儿没通知我还是咋了?勋庭,吃席面也得让我知道缘故吧。”

“二叔忘了?”

“什么?”

陈勋庭语气淡淡:“上次我便说了,陈松柏这孩子合该教育,二叔既然下不去这个手,那我这个做叔叔的着,自然不能看着不管。”

“勋庭!”陈宏伟瞳孔猛地缩紧。

“二叔,不只是因着这个,还一个缘故,这次事件我们炼钢厂是受害方,厂里因着事故投入的可不只是资金,还有不少工人加班加点了好几天,所以……”

“爷爷说的不错,身为陈家的孩子,总该要给别人一个交代才行,我在国营饭店办了两桌的席面,请那些日子加班的工人吃顿饭,松柏跟我过去一趟,道个歉,也认个罚”

“勋庭!!”

陈宏伟再次出声,有些着急。

他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这个侄子呢,他就是太了解了,所以下意识不想去提陈勋庭说要亲自教育陈松柏的事儿。

陈勋庭说的轻轻松松——道歉、认罚。

但陈松柏如果落到陈勋庭手里,那到底怎么道歉,又该如何处罚,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陈勋庭是陈铁军带大的。

陈铁军那些教育孩子的手段,跟陈宏伟现在都不愿意提起的家法,要是落在陈松柏身上……

陈宏伟心里猛地一紧。

他大孙子不能挨打!

“勋庭,你的为人我明白,你要给工人们一个交代我也理解,可这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要是处罚,当日就该说清楚,就连警方那边也说了,你们当时就直接提要求,毕竟过期不候。”

好一个过期不候。

陈勋庭脸色淡了一些:“二叔,可当日我的确说过事后我会再来教育陈松柏,只是没有明文写在赔付文件上罢了,我认为,这也算是家事。”

“家事就在家里解决嘛,干什么要带出去呢?”

“二叔别忘了司机王师傅跟沈晚月同志,他们两个因着陈松柏差点连命都没了,不该有个当面的正式道歉吗?”

陈松柏大概听明白了,吓得想要往屋里跑。

“胜利。”

陈勋庭皱皱眉,喊了一声。

“嘿嘿,早等着呢。”陈胜利笑着拦在了陈松柏面前,拎小鸡一样拎着陈松柏走过来。

走近了,陈松柏缩着脖子红着眼眶连忙使劲儿甩开了陈胜利,躲到了陈宏伟的身后去。

“爷爷我不跟着他走!爷爷救我!”

“二叔。”

陈勋庭也走近了,气势逼人,但头却低着,“二叔,您是长辈,您不会为了这次事情,连陈家规矩都彻底不要了吧。”

陈宏伟将大孙子护在身后,叹了声:“勋庭啊,这是何必呢,你要是实在认这个理,我可以让松柏去跟大家道歉,可这处罚,你要怎么罚?”

“自然是家法处置。”

“……勋庭!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爷爷提了一嘴家法,我也跟他吵了一架!”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所以今天才必须处罚陈松柏。”

陈宏伟气急了,脸红着厉声说:“你别以为陈家现在都依仗着你,可你到底是小辈!尤其在我面前,你别忘了小时候你天天去谁家里!”

陈勋庭也有些恼了,“二叔,你跟我扯这个有意

义吗?你自己仔细想想,看看现在你把陈松柏都惯成什么样子了,如果他不姓陈,我根本不会管他!”

席巧云跟陈胜利坐到了一起,这会儿幽幽抬眼:“陈宏伟,你少扯淡了,勋庭的确没少来咱们家住,但是里里外外,可都是我在照顾着,你最多每天回家看见了陪着勋庭说说话,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我作证!”陈胜利嘿嘿笑着举手。

这可是事实,陈宏伟大男主主义,觉得男主外女主内,可这家里也没什么外面的大事儿。

说白了,席巧云对这个家付出的远比陈宏伟这个男人多,毕竟就连工资,俩人都没差多少钱。

“你少添乱!”陈宏伟瞪了一眼陈胜利。

陈胜利委屈不已:“爸,堂哥说的没毛病啊,你没发现吗?巧云姨这么好的脾气,都不向着陈松柏了。”

“那不怪我!是因为奶奶不是亲的!”

“闭嘴!”陈胜利瞪了一眼哭着的陈松柏,“你个小王八蛋,咱们陈家就没出过你这样不懂事的孩子,蠢笨没脑子!”

“你,你骂我!”

“就骂你!”

陈胜利骂完了,不自在的看了看席巧云。

他见席巧云没什么表情,心里更有些不是滋味儿。

陈宏伟也有些紧张,连忙捂住了陈松柏的嘴,这才又看向了陈勋庭。

“勋庭,你别逼你二叔了行不行,你二叔家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爸妈都在外面,要是孩子在家里受了欺负,他爸妈肯定得吵架。”

陈胜利笑了起来,“爸,松柏再不管,我大哥大嫂将来吵得更厉害!”

陈宏伟瞪了一眼陈胜利,咬了咬牙,继续道:“勋庭,上次跟你爷爷吵架,你可能不知道你爷爷为什么没有坚持到最后,因为我提了你父亲,你父亲……”

“我知道的二叔。”

陈勋庭眼神中突然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我听奶奶说了,可这两者不一样,我爸当年再大的错误,也不过是没有听爷爷的话去当兵,可陈松柏……二叔,这是两条人命啊。”

“不止。”陈胜利在旁边数了数手指头。

“哥,加上松柏自行车后座上那个孩子,还有他自己的,这是四条人命。”

陈宏伟:“……”

陈勋庭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二叔,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没了今天,还有明天,我既然把话放出来的,自然也要做到,除了为了工人,二叔,我也是为了你跟松柏。”

陈家早年有陈铁军顶着。

到了第二代,原有个陈勋庭的父亲还算出众,可他早就失踪,有了老三做了警察,可那又是个整日里不着家的。

到了第三代,好不容易有个陈康健去当兵了,结果还是去林坝上当文书的。

陈家现在,也就有个陈勋庭在,不然一个也拿不出去。

陈勋庭执意要动家法,背后便一定有陈铁军的同意。

“二叔,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他再次开口,目光带着寒意,轻飘飘却又令人胆怯。

最后,陈勋庭目光落在了只露出脑袋的陈松柏身上。

“这孩子都十四了,一点轻重都没有,将来要是酿成大错,连累整个陈家,我不可能就此罢手的。”

陈宏伟心里一颤。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把大哥搬出来都没用,看来是真没得周旋了。

陈宏伟长叹了口气,竟然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脸上。

陈勋庭皱眉:“二叔,你这……”

“我理解你了勋庭,你说的对,松柏是我惯坏的,要是早点下手管他,也不会现在吃苦了,但是……你也说了是家事,家法能不能就在家里办了。”

陈勋庭皱眉想了想,“原本是怕在家里您看不了这场面,但既然您愿意,那……”

“不要——”

陈松柏大声哭了出来:“你们,你们所有人都欺负我,要去找爸妈,我要离家出走!”

“小兔崽子!”

这次,不等陈勋庭开口,陈胜利率先走了过去,再次把人拎了过来。

陈松柏哭着抬头望着陈勋庭。

如果从前只是胆怯。

那他这次真的知道怕了,慌了,急了。

“叔,叔叔,你饶了我,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找陈文杰麻烦了,求求你了!”

“拿绳子。”陈勋庭没搭理他,淡淡吩咐。

陈宏伟一愣,咬咬牙,主动上前,“我按着松柏的手,别,别捆了。”

陈勋庭重重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拎不清的二叔。

“嗯,那就辛苦您了。”

“……不辛苦。”

陈松柏已经吓得瘫软在了地上,左右求饶,却没人理会。

陈勋庭说话间,也从包里抽出来一片三指宽的竹篾子。

陈胜利仔细端详了一下,回味无穷。

“哟,这不是小时候我把隔壁鸡踩死后,哥拿来打我那片吗?还没换啊,这能用不?不能用了……”

陈勋庭挑眉:“能不能用你来试试?”

“……哈哈哈!说笑呢哥,您忙您的哈。”

陈勋庭这才将目光挪回来。

他望着地上还在不住哀求,还提了陈文杰的陈松柏,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陈松柏,脱上衣跪好。”

陈松柏从小到大最严厉的处罚就是打手板子,跪更是不可能的。

但这不代表他不会跪。

‘扑通’一声,陈松柏规规矩矩的跪好,哭着:“叔,你,你……呜呜呜,你要是真打,你就轻着点行吗?”

“多少下?”陈宏伟颤着声音问。

“一条人命十下,共四十。”

“……成,打吧。”

“叔……你,你轻点求你了,我真的知道怕了,知道错了。”

陈勋庭只是看着他:“你错哪儿了?”

“我,我不该说去找陈文杰,也不该去骑自行车。”

“还有吗?”

“……还,还有啥?”

陈松柏眼泪汪汪抬起头。

陈勋庭目光更严肃了。

“你听好了,陈松柏,你不该在面对救命恩人时没有礼貌,不该不尊重炼钢厂的工人跟司机王师傅。”

“最重要的,你不该轻视人命。”

“你现在这个状态,别看顶着陈家的名头在外面嚣张,可你如今做所得一切都是漂浮在空中的状态。”

“陈松柏,如果没人再来管教你,现在你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那将来呢?”

“现在

偷针,将来杀人,别再不以为意了。”

“……你如果真的知道错了,就该什么也不说,闷声受着。”

言罢,陈勋庭举起了竹篾子。

竹篾子是陈铁军早年想出来一个法子。

轻飘飘的竹篾子虽然看着没什么重量,但打下去的时候却比棍子还要疼。

但竹篾子却不比木棍会伤了筋骨。

虽然说疼的厉害,但最多也就是皮外伤。

这伤打上去以后,一开始只是疼,但是后面会逐渐肿胀起来,甚至鼓出来一条条的血印子。

打在后背上,皮肉不破,可却疼的钻心。

陈松柏不知道怎么了,听完陈勋庭的话,竟然真的不再吭声儿。

他被爷爷拉着手腕不能挣扎,就这么跪在地上挨了十几下。

但抽到一半,陈松柏终于还是忍不住哭喊了出来。

“呜呜呜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记住了,我以后会尊重人命的我呜呜不会被抽死吧呜呜呜……”

“松柏,忍忍就好了。”陈宏伟不忍心的红了眼眶。

陈勋庭停了一瞬,皱皱眉,再次扬起了胳膊。

院墙外面,刚放学的陈文杰恰好走到门口。

陈文杰的腿不至于没办法走路,提前跟陈勋庭说了让同学带他到巷子口,所以自己回的家。

“哭喊啥呢?我……”

我艹!

陈文杰走到了门口,愣住了。

等陈勋庭这边终于结束了家法,他松了松胳膊,将竹篾子收了起来。

同时,陈勋庭也看到了脸色发白的陈文杰。

旁边,陈松柏已经哭得稀里哗啦没了力气,被陈宏伟心疼的扶到了沙发上。

席巧云本想去帮忙你拿碘酒,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动一下。

陈宏伟又想指使陈胜利,陈胜利却干脆站起来走到了门口。

陈胜利:“文杰,别看了,你先回家去。”

陈文杰脸色依旧发白,看向父亲的眼神,忽然有一瞬的害怕。

不对,是恐惧。

陈文杰恐惧的将目光看向自己这个养父。

他就算是再讨厌陈松柏,也最多就是干干把他裤子拉下来这种事儿。

要说动手,他也就是想想。

就算是想想,也根本不敢往这么严重的方式上面想!

“……爸。”

陈文杰的声音带着颤抖。

陈勋庭皱皱眉,“你来的正好,我……”

“爸我错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陈文杰自觉是个大俊杰,他连忙道了歉,又小碎步跑到了早已经哭的眼眶红肿的陈松柏面前认了个错。

“爸。”陈文杰咽了口唾沫:“我不该,不该那么做,我,我道歉了,我……”

“哈哈哈哈……”

陈胜利愣了愣,捂着嘴笑了出来:“文杰,你忙着鞠什么躬?这跟你也没关系啊。”

“那……”

“是为了上次陈松柏差点闹出人命的事儿。”

“可我昨天……”陈文杰看向了父亲,手还是有些抖。

陈勋庭看着儿子眼里的恐惧,缓声解释道:“你们俩的事情自己算,这是为了上次。”

陈文杰猛地松了口气。

劫后余生。

可尽管如此,刚才陈松柏后背上的红印子那场景,他还是深深刻在了脑子里。

这幸亏是自己看见,要是陈文星看见,不得当场吓哭。

吓尿裤子都有可能。

突然,陈文杰又想到了自己之前犯错的场景。

“……”

这么一对比,自己又是翻墙又是带冰刀去学校,只是被罚关禁闭,属实算是客气的了。

“喂……”

陈文杰挪动到了陈松柏身边,看着他还在哭个不听,“你,你还好吧?”

“你试试?!”

“……那还是不试了。”

陈勋庭看着陈宏伟给孙子涂好了药水,又看陈松柏的精神状态还不错,清了清嗓子。

“走吧,还得去道歉。”

“刚打完就去?”陈宏伟心疼不已:“要不缓一缓?等会儿你们吃完了我带他过去?”

陈勋庭看过去,皱眉:“现在坐车过去,陈松柏还能舒服点。”

“……那我跟你一起。”

“嗯。”

陈文杰在旁边听了个大概,又跟旁边的陈胜利聊了两嘴,有些想跟着一起过去。

“你跟过去要看我笑话?”陈松柏满头大汗的扭头瞪着陈文杰。

陈文杰摸摸脑袋:“我还替你爸妈说话了呢,你对我这么大恨意干啥?你这次家法处罚也是自己作的啊。”

陈松柏说不出话来了。

陈文杰说的其实他现在能明白一点了。

尤其刚才被打了以后。

真疼。

如果当日车祸,没有沈晚月的即使出现呢?

他陈松柏会不会比现在还疼?

甚至可能已经感受不到疼了……

陈松柏低头想了想,又问:“那你跟过去干什么?”

“我吃饭啊,我……我去看看,顺便警示自己以后少犯大错。”

陈松柏打量着陈文杰,下一秒,竟然笑了出来。

“陈文杰?你竟然也知道害怕?”

陈松柏这么一笑,扯得身上更疼了,‘嘶哈嘶哈’的吸着冷气。

陈文杰看他这样却笑不出来。

啧,看着他自己都感觉到肉疼了-

国营饭店。

沈晚月单独坐在一个小包厢里,她面前摆着一盘糕点跟茶水,已经来了十分钟了,却不见陈勋庭的身影。

她是得了消息后,等沈立民下班到家才过来的。

因为叮嘱了最好别带着孩子怕吓着他们,所以难得清闲的自己步行走了过来。

隔壁两个包厢似乎人很多,这会儿已经热热闹闹的聊起来了。

沈晚月在旁边听得有些无聊,拖着下巴险些睡着。

“沈晚月。”

“……嗯?”

陈勋庭推门进来,便看见沈晚月露着皓白的手腕,双手托着两腮。

抬眸时,还带着一丝困倦很迷茫,水雾蒙着似的,勾着人往她眼睛里瞧。

“……”

陈勋庭清了清嗓子,将门关上。

“不好意思,来晚了。”

沈晚月回过神,眨了眨眼睛,“没有,我才到十分钟,我电话里听冯秘书说今天司机师傅出院是吗?”

“嗯,我把陈松柏带来了。”

沈晚月一怔,彻底醒了。

“啊?真带来了?那……那陈叔叔呢?”

“陈松柏在家里挨了打,这会儿二叔正带着陈松柏去道歉了,等会儿也会过来这边。”

“挨打?”

沈晚月皱起眉,“陈叔叔这么舍得啊?”

上次她可眼瞧着呢,陈宏伟很心疼自己这个大孙子。

陈胜利都动手了,陈宏伟也不舍得碰孩子一下。

陈勋庭摇摇头:“我打的。”

“……”

哦,那就不奇怪了。

不过嘛……

“你是怎么打的?”沈晚月托着下巴好奇的追问。

陈勋庭看着她:“很感兴趣?”

“没有没有。”

顿了顿,沈晚月又笑着点头:“也有一点,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说话办事规整认真的厂长,倒是有些好奇你生气的样子,而且,我也学习一下管孩子的经验。”

陈勋庭想想自己包里还放着的竹篾子,一时笑了:“我这个经验,你怕是用不着。”

“为什么?”

陈勋庭说着,将陈家家法的事情简单讲了一下。

除了竹篾子,饿肚子都是小事儿,早些年陈铁军还罚他跪过板砖之类的。

直到后来,才慢慢只使用竹篾子这种不伤筋动骨却又很疼的东西了。

“老天奶啊……”

沈晚月听完,忽然有一瞬庆幸自己小时候没有父母。

“咳咳咳……那这么说,陈勋庭,你小时候经常挨打咯?”

“刚去爷爷奶奶家里时倒是挨了几顿打,后来就几乎没有惹爷爷生气过了,都是……”

“都是什么?”

“都是我教训别的弟弟。”

“……”

那您可真棒。

陈勋庭顿了顿,解释道:“是我的话,一般不会动手,除非是惹了什么大事儿,像陈松柏这次差点把几条人命都搭进去,而且还毫无悔过心,所以才该教训。”

沈晚月倒是颇为认同:“其他孩子就算了,这孩子一看就是被惯坏了,要是再不及时纠正他,将来确实容易酿成大错。”

“是这个理。”

“快快快,轮到沈晚月了。”

外面有人催促。

陈勋庭皱了皱眉,开门便看见了陈松柏跟陈文杰。

“陈文杰,我说了,注意礼貌。”

陈文杰连忙点头,看了眼沈晚月:“我刚没说完呢,是沈阿姨。”

沈晚月调笑的看过去:“不叫姐?”

“……”

陈文杰愣了一下,咬牙切齿:“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来给我爸刚闺女。”

陈勋庭:“……”

陈文杰感受着来自头顶的寒意,连忙摆手:“那什么,爸,我我我……都是沈晚,沈阿姨惹我的。”

“行了。”

虽然弄不清自己这个大儿子跟沈晚月之间有什么前因后果,陈勋庭还是出声打断了,毕竟陈松柏还在。

“阿、阿姨。”

陈松柏走了进来,规规矩矩的站在了沈晚月面前。

沈晚月目光落在他肩颈出的红印子上,微微皱起眉。

耳朵听到跟亲眼看到到底不同。

换了是她,可能就不忍心动手了,倒不是觉得陈松

柏不该被教育,而是她下不去这个手。

“阿姨,上次在医院对你不礼貌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是我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错了,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随后,九十度的鞠躬。

这样看过去,陈松柏后背的红印子更显眼了。

第54章 第54章

沈晚月是从来没挨过打的,当然也没有打过别人。

她嘴上说的陈松柏就该教育,可真看到了这一幕,有忍不住将目光挪到了旁边。

陈文杰就在旁边站着,瞧着似乎也没有从前那样活跃。

不过发现沈晚月看自己,陈文杰还是下意识的不安分起来。

陈文杰:“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需要跟你道歉。”

沈晚月这会儿并没有心情搭理他,略微想了想,这才伸手扶了一下陈松柏的胳膊。

她力气不大,虚虚扶了一下,陈松柏就直起了身子。

陈松柏刚才一定哭的厉害,这会儿脸色苍白眼眶也红肿着,瞧着倒是有些后悔的意思。

“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明白堂伯的意思了,也明白生命很珍贵。”陈松柏说着说着,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陈松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继续说:“除了对不起,我还想跟你说谢谢,如果不是你,我那天身体上遭受的疼痛肯定比今天被堂伯抽了还疼!”

陈文杰看着沈晚月,也有些感慨:“何止是这个,你可能都没命挨我爸的竹篾子了。”

陈松柏一愣,垂眸看看地面,情不自禁的点头,“是,你说的没错。”

沈晚月看着这一幕,心里多少有了数。

“陈松柏,你已经知道错了,那医院的事情,我接受你的道歉。”

“真的?!”

“当然。”

陈松柏流着眼泪笑了出来、

“谢、谢大妈妈!”

沈晚月微微蹙眉,还没问出来,旁边的陈文杰已经不乐意起来。

“陈松柏,你这不能因为被我爸打了一顿,就这么急着拜山头吧,咋这么快就喊人起来了。”

他连后妈还没喊过呢,陈松柏这就喊上大妈妈了,真是……

陈文杰想到这里,愣了一下,真是什么?真是没出息?

可如果到时候轮到自己呢?

父亲如果真要结婚,自己要不要换称呼呢?

陈宏伟跟在后面,心里一阵感慨的同时,连忙替大孙子说话,“这不是眼瞧着都要上门提亲了,早晚是一家子的亲戚,早喊晚喊一个样子。”

陈勋庭看向有些迷茫的沈晚月,温声解释:“我们这边儿大妈妈就是伯母的意思。”

“明白了。”

陈宏伟也走进来,“晚月,上次在医院我也不对,我跟你道歉,我当时就应该教训陈松柏这小子的。”

“您可千万别跟我这么说,您是长辈,这么说我更加不好意思了。”

“唉……”

陈宏伟叹了口气:“我原本是想着当时回家打了松柏手板,这事儿也就过去了,谁知道……”

陈勋庭皱皱眉,看看沈晚月,打断道:“二叔,您……”

“勋庭,你别误会,我没有抱怨的意思,我是说,谁知道今天听你问了话后,才明白我们家松柏当时根本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陈勋庭脸色这才好点,“其实认识错误,不一定非要靠打,只是有些孩子被惯的厉害了就不愿意反思自己,所以我今天对您的袒护也有些话说的过分了,二叔,您别在意。”

“一家人以后什么在意的,我明白你是为了松柏好。”

陈宏伟笑着又叹了口气:“也怪我总是惦记着大哥,所以不是很喜欢管教孩子,要说起来,早些年,康健跟胜利也幸亏有你看管着。”

提到陈勋庭的父亲,陈勋庭自己并不是很想多说,略点了点头。

陈宏伟说话间转头又心疼的看看陈松柏,“这饭要不就先不吃了,我先带他回去休息,他今天也知道错了。”

“陈文杰,你跟着回去还是在这儿吃饭?”

陈文杰余光偷偷看了眼沈晚月:“我在这儿。”

“那你一会儿跟我一起回家。”

陈宏伟把陈松柏带走后,外面两桌庆功宴还在继续,屋里便只剩下了他们三个。

“想吃点什么?”

陈勋庭本是想问沈晚月,可陈文杰那边已经举手报了两三个菜名。

沈晚月肚子确实饿了,想了想,“再帮我要碗鸡汤面吧。”

“好。”

“你喜欢吃面?”

坐下后,难得老实下来的陈文杰忽然问沈晚月。

陈勋庭挑眉看了过去。

沈晚月倒是还挺自然,“相比起来是喜欢面一些,不过你如果愿意做别的,我也可以接受。”

陈文杰有些炸毛,气急败坏的吼:“谁说要给你做了!自作多情……”

沈晚月抿嘴笑笑:“好吧,那算我没说。”

陈文杰哼了一声,低下头,耳朵却有些热。

他看起来张牙舞爪,其实刚才还真想的是这个……

但自己这个嘴,怎么就管不住呢?

陈文杰把头埋下去,吸溜了两口茶,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又看了过去。

“那什么,你,你都没问我结果,为什么就直接说刚才那话?”

自己还没告诉她陈勋庭没有生气呢,她怎么一下子就这么自信自己赢了?

沈晚月挑眉:“猜的。”

“……行吧。”

算你猜的准!

这时候陈勋庭回来,正巧菜也上了,陈文杰埋头呼噜噜就开始吃饭,吃的格外专心。

陈勋庭刚一进来,就察觉到了什么。

他身边一大一小两人间的氛围明显不太对劲儿。

不过。

不过这种氛围,倒是比着之前陈文杰那种有你没我针锋相对的感觉要好不少。

国营饭店的鸡丝面要比家里做的还要舍得放料。

熬制的鸡汤卤的味道恰好的鸡肉,一把细面,一点香葱,最后淋上香油,但是吃这一碗面,沈晚月便觉得格外满足。

一顿饭很快吃完。

“那什么,爸,我去隔壁看看叔叔阿姨们吃的怎么样了。”

陈文杰填饱了肚子,慌里慌张的就要起身。

临走前,陈文杰再次回头。

“咳咳,沈……晚月阿姨,你就给我等着吧,到时候我找你。”

明明是陈文杰输了,这话说的倒像是在警告沈晚月一样。

沈晚月挑眉:“什么意思?刚才你不是说我自作多情?”

“……”

陈文杰瞬间又

偃旗息鼓,“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陈文杰耳廓又红了,气急:“好吧好吧,我承认还不行,你猜对了,我刚才就是要问你吃什么!”

“行了吧,你满意了吧!”

沈晚月找出手绢擦拭着嘴角,眉眼弯弯看过去。

“嗯,现在满意了。”

“……”

陈文杰恨恨跺了跺脚,转身出去了。

沈晚月在里面瞧着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睫也跟着轻轻晃着,那一颗小小的泪痣招摇着,看一眼便挪不开。

沈晚月抬眸,便撞到了陈勋庭沉沉的目光中。

“……”

沈晚月稍掩着心里的笑意,“放心,我俩这不是闹别扭。”

陈勋庭点头,想了想,开口:“你们俩那我打赌?”

“你听见我们俩的话了?”沈晚月瞪大眼睛。

“听见了一两句。”

陈勋庭又想了想前两日的情况,又想到了儿子那天晚上的着急,心里有了数。

“你们俩堵我会不会生气。”

“陈勋庭,聪明啊。”

沈晚月下意识感叹完,才发现陈勋庭笑了出来。

“怎么了?”

“你们俩拿我打赌就算了,一个两个也不知道遮掩一下,陈文杰这孩子直接问了我好几遍为什么不生气。”

“原来这么早就露馅了。”沈晚月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哈,那天也是顺嘴就答应了他,你不会生气吧。”

她这个好胜心啊……

“不会。”

陈勋庭顿了顿,反倒是问:“沈晚月,你怎么能笃定了我不会生气?”

“我感觉出来的。”

“感觉?”

“咱俩也接触这么多次了嘛,我总觉得虽然陈文杰跟星星总把你说的凶巴巴的,但其实他俩真的有事情,你更多的是担心,陈文杰昨天淋了雨,腿又不舒服,你怎么都不可能罚他。”

她说完,屋里安静下来。

四目相对。

陈勋庭却摇了摇头。

“我不罚她,但不代表我不会生气。”

沈晚月一怔,“那你……”

自己要去写一学期作业了?

陈勋庭看着沈晚月紧张的表情,笑了出来,“多少有一点吧,他这种所谓‘报复’的方式,实在有些不够看。”

“那咱俩想一块儿去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不如找个没人的地方拿麻袋……”

“……”

也许是跟陈勋庭聊得有些太顺利了,沈晚月不知觉间,早已经彻底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也就顺嘴暴露了一些自己的本性。

沈晚月虽然不欺负人,但从小,她自己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或者说,孤儿院出身的人,从小就懂的不能太过良善。

她们不能做处处忍让的那一方,而是打从出生,就得学着争取。

为了自己争取,为了未来争取。

“咳咳咳!”

沈晚月小心的抬头看看陈勋庭,打量着他的神情,“我也就是跟你这么说一说,当然不可能真的去给陈文杰这么出主意。”

陈勋庭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

“好吧我承认。”沈晚月梗着脖子,坦然道:“虽说我会下意识去救人,但遇到这种调皮捣蛋的孩子,心里还是觉得应该收拾一顿才行。”

毕竟那是四条人命啊,可当时陈松柏却丝毫不在意。

陈勋庭眼神中浮出笑意来:“你这么想没错,我当时跟你想的差不多。”

只是碍于想要陈松柏来跟炼钢厂工人道歉,所以才拖到现在才动用家法。

看着沈晚月松了口气,陈勋庭眼中笑意却更深了。

别看沈晚月嘴上说的这样,可刚才……

他刚才看得分明,沈晚月在见到陈松柏身上的伤后,第一时间便心软了。

可能连沈晚月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心软。

口口声声要套麻袋,可能真把麻袋塞过去,沈晚月最多也就是打两下手板子。

陈勋庭手触到衣袋,将一个包好的纸袋递过去。

手掌大小,却不知道是什么。

“去苏市时候看见的,感觉很适合女同志。”

沈晚月看着他伸过来的手,下意识接过来。

“适合女同志的?”

只拿到手里,隔着纸袋,皮质的纹理的触感便十分清晰。

是钱夹子。

不用打开,沈晚月便很容易的猜到了。

里面装着的是一个皮革制的棕白相间做背景的钱夹子,右下方,竟然是刺绣上去的熊猫啃竹子。

不知道那刺绣用的什么线,细细密密,看起来规整,颜色也鲜亮,看起来时髦又精致。

她之前做设计,也常常自己动手,摸缝纫机也是常事儿。

可这种做工,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缝纫机,肯定价格不菲。

不论什么时代,手工都不便宜,尤其是质量上乘的手艺。

“我没来得及问你的喜好,但觉得这个挺适合你的。”

他出声,沈晚月方回神。

“喜欢吗?如果觉得不合适,还可以调换。”

他还在出声询问,甚至带了一些含蓄的谨慎。

沈晚月从前也没少被人追,也谈过两个对象。

她跟陈勋庭虽说是通过所谓现代并不推崇的相亲才结识,可她却总能从他这里感受到之前那些男人没有尊重。

她忽然明白自己心里刚才那一瞬间涌动的是什么了。

两人相亲时便约定将来各取所需,搭伙过日子。

可就算如此,陈勋庭还是愿意在生活上给予一定程度的关心跟尊重。

那也就证明——自己相亲后这段时间的表现,应该让这位陈厂长觉得很满意了。

这算是……自己的月度福利?

沈晚月抬起头:“谢谢你,陈老……”

“咳咳咳……”

一激动,沈晚月顺嘴差点就又喊了老板。

“谢谢你,陈勋庭。”

喝了口水,沈晚月郑重其事的看着陈勋庭,“我很喜欢,不用调换的。”

陈勋庭温和看着她:“那就好,你喜欢就行。”

“我很喜欢。”沈晚月再次强调。

这种熊猫的钱夹子,之前沈晚月还在景区的时代展示馆看见过相似的呢。

现在展示柜里的东西到了自己手里,她肯定喜欢。

陈勋庭:“其他人应该也吃差不多了,我去结账。”

“等等。”

沈晚月跟着站起来,“之前借用你的那个,我身上没带着,等改天了再还你。”

陈勋庭点头:“都行,我不急用。”

他身边经常带着秘书或者司机,东西都在公文包里,钱夹子倒是只有偶尔能用上-

包厢在二楼,沈晚月出来的时候,陈勋庭已经先下了楼。

炼钢厂工人吃完也走了一部分,留下的还在聊天,但看厂长都要离开了,也都走了出来。

“那是厂长的对象吧?”

“应该是吧,我记得听谁说过一嘴,厂长的对象就是上次救人的沈晚月同志。”

“刚才我就看见她了,可真是漂亮啊,跟个明星一样。”

“是啊,诶你说,咱厂长一直没找对象,是不是就是喜欢白的……”

“你们说什么呢?”

陈文杰跟着走出来。

他平时放假,也没少跟着冯秘书见炼钢厂的叔叔阿姨,他性格又跳脱的很,不少人都认识。

“什么白?我爸喜欢白的什么?”

几个大人互相看看,尬笑着遮掩,“那什么,我们是在好奇前面那位是不是厂长的对象。”

“是啊。”

陈文杰点头,“当然是,不然我爸跟我怎么可能陪她单独吃饭。”

“原来是这样啊。”

“文杰啊,看起来你跟沈晚月同志之间的关系……”

“你怎么在这儿?”

眼瞧走到了楼梯口,沈晚月便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刘丰收。

那个去住院的炼钢厂工人。

刘丰收似乎是喝了点酒,两颊通红,说话也有酒气。

他挡在了沈晚月身前,站在楼梯口,不肯让位置。

有陈勋庭在,两桌席面上都只有一瓶度数不高的酒,十来个人怎么喝都不至于喝醉。

可刘丰收不一样,他在厂里本来就喜欢混工作占便宜。

没耐住酒香刚才就多喝了两口,有些头晕,但不至于烂醉,所以一眼认出了这个当时让他出洋相的沈晚月。

更何况是这么好看的女人,他自然记得清清楚楚。

“说话啊,不是问你呢,你咋在这儿呢?你是炼钢厂的工人?”

刘丰收走近了一步,沈晚月后退了两步。

她微微蹙眉,挥了挥空气里的酒气。

“你干嘛!”

沈晚月还没开口,后面没多远跟着的陈文杰大喊一声,直接冲了过来。

“喂,

我爸不是交代了不许喝多,你从哪儿弄得酒?”

刘丰收被这么一喊,意识终于清醒了一些。

“……文,文杰?”

刘丰收揉了揉眼睛,又锤了锤自己的手,左右看看,心里慌了神。

“我没有喝多,就是刚才有些晕乎而已。”刘丰收心虚的解释。

陈文杰看看沈晚月,又看了回去,“那你干嘛拦着她?”

刘丰收心里更慌了,看着沈晚月一直淡漠的神色,连忙赔笑:“意外意外,刚才意识不清醒,而且我就是看沈晚月同志眼熟而已,并没有恶意,也没有想拦着。”

“真的?”

陈文杰微微侧身,看看沈晚月:“喂,他没有干什么吧?”

沈晚月摇摇头。

她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所以一直没说话。

“沈同志,刚才我是真的有些晕,所以没看见是你,咱俩也是有缘分,总是能遇见,沈同志,今天你过来应该是厂长跟你一起吃饭呢吧,我当然知道,真的是刚才晕乎了。”

刘丰收陪着笑又是道歉又是解释。

总归他也只是喊了两句话,外面这么多人,沈晚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没关系后便不再开口。

“行吧,那走吧。”陈文杰让开了位置,让刘丰收过去。

刘丰收一边道谢,一边心里感慨还是小孩子好糊弄。

不过陈文杰也是来添乱,一个毛孩子又不是领导,自己凭什么怕陈文杰啊……

“陈文杰,刚才谢谢你。”

下了楼梯,沈晚月主动开口。

叛逆少年陈文杰一愣,耳廓又红了,还有些不好意思,“你也别误会,我那是怕你遇见一个酒鬼,我男子汉大丈夫,不管是不是你,但肯定要保护女同志的。”

沈晚月抿嘴笑笑,难得没有跟陈文杰抬杠。

陈勋庭那边已经结完账了,转头招呼沈晚月他俩上车。

冯秘书还在车里等着,像是刚刚到。

“冯叔没吃饭?”陈文杰一边问,一边要往后坐。

冯秘书眼神一顿,指了指前面,“臭小子,坐前面去。”

“……干嘛?”

“你要当电灯泡啊?”

陈文杰愣了一下,想明白过来,哼了一声坐到了前面。

冯秘书这才说:“吃过了,但没喝酒,提前下楼把车开过来等着,二车间的工人都走差不多了吧?”

陈文杰点点头。

闻言,沈晚月却皱着眉:“我想起来了,我就说怎么觉得奇怪呢。”

这会儿时间,刚才楼上那些人也走了出来。

最后面,跟着拎着大包小包剩菜剩饭的刘丰收。

“沈同志,怎么了?”冯秘书问。

沈晚月看过去,其他几个人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刘丰收。

“……干嘛?”

刘丰收愣了愣,有些紧张,看看冯秘书,又害怕的看看厂长,“厂长,这些都是吃剩下的,我想着别浪费准备带回家。”

陈勋庭不说话。

刘丰收又看看沈晚月,“沈同志,刚才真不是故意的,你这是……这不至于因为一句话就拦着我吧。”

沈晚月皱眉:“我没有拦着你,就是有些好奇,你不应该出现在庆功宴才对。”

刚才刘丰收问沈晚月的话,现在沈晚月还了回去。

刘丰收一愣,讨好的笑:“您贵人多忘事,我是炼钢厂二车间的工人,当然在这儿了。”

炼钢厂上千号工人,但二车间因为上次事故加班的事情,陈勋庭对这些面孔都有些印象。

陈勋庭似乎已经通过三两句话明白了沈晚月的意思。

他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冯秘书,冯秘书脖子一冷,连忙走上前。

“刘丰收同志,我记得当时厂里最忙的时候,你应该不在吧。”

刘丰收心里有些虚,左右看看:“我一开始在,后来不是工伤去医院了吗?”

二车间的人被风吹着也渐渐回过神来。

“我这脑子,过去了半个月,差点给忘了,厂长,当时刘丰收去医院了根本不在厂里,他没资格参加这次庆功宴。”

“对,我也想起来了。”

又有人悄声开口:“我倒是记得,但是看没人说,我也就没敢提……”

这工厂里都是熟人,一来二去的,将来免不了谁求着谁办事。

表面上,谁也不愿意主动去得罪人。

可一旦有了一个人起头,那剩下的就好说了。

二车间的人,纷纷站出来指责刘丰收今天不该过来。

“冯秘书,前些日子厂长给二车间补发的那个补贴,不会也给刘丰收了吧。”

“这不公平,他当时根本没有参加后面的工作。”

“而且我记得,刘丰收当时从楼梯上摔下来一开始是能走的,后来去医院也就是个什么软组织挫伤,他就故意借着这个理由请了一星期的伤假。”

“刘丰收摔下来我在场,我当时就觉得他像故意摔得!”

“厂长,今天的菜点的其实刚好,刘丰收手里拎着的不是剩菜,是他吃到一半,自己用筷子夹了藏在椅子上的!”

“……”

一旦统一战线,刚才还没一个人说话呢,这会儿连刘丰收藏菜的事儿都说出来了。

“你们怎么这样?!”

刘丰收左右看看,心里虚,却硬着头皮吵嚷,“当时最忙的时候,我虽然没在,但也不是故意的啊,我这次跟过来,也是想跟大家一起庆祝。”

沈晚月噗嗤笑了,“你都没有参与,你庆祝个什么劲儿。”

“就是!”

“是啊。”

刘丰收愣了愣,“我,我也是为了不打扰大家的兴致啊。”

“你不跟着就算不打扰了。”

“本来就没你的份儿!”

陈勋庭左右看看,沉声开了口:“都堵在人家饭点门口不是事儿,该回去的都先回去吧,这件事厂里会解决的。”

一句话,刚才吵吵嚷嚷的人群,此刻左右道别纷纷散去。

刘丰收倒是没有走,因为冯秘书过去了。

“刘丰收同志,明天上班,麻烦你先去人事部一趟,我会在那等着你。”

“……冯秘书,你听我解释啊,厂长,我真的……”

“前一阵厂长出差不在,我忙着都差点给忘了,刘丰收同志,麻烦你到时候带着上次发的二十块钱津贴,别迟到。”

刘丰收在想说什么,冯秘书已经转了身。

沈晚月抱着胳膊在旁边看完了热闹,心情愉快的上了车。

冯秘书:“沈同志,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差点给忘了,不然让这小子占了大便宜去了。”

“我也是忽然想起来的,他要是不在楼梯口拦我,我也给忘了。”

“他拦你了?”陈勋庭忽然问。

“嗯,浑身的酒气。”沈晚月说着,嫌恶的挥了挥手,“我感觉那味道这会儿还在呢。”

她是真的很讨厌酒气。

烟酒都讨厌。

还好陈勋庭一样不沾。

“爸,二车间的人为什么没人站出来举报啊?不会所有人都忘了吧?”陈文杰转过头,趴在中间问后面的陈勋庭。

陈勋庭:“这么说也对,如果没人起头的话,兴许会一直忘下去。”

冯秘书也连连点头:“这厂里就是这样,如果一个车间,有几个是喜欢背后捅刀,爱打小报告的,那整个车间都会慢慢变得都有些算计,可如果一个车间都是老老实实,不爱出风头不爱惹事的,那里面就肯定会有几个喜欢偷懒糊弄的。”

陈文杰听得迷迷瞪瞪,“那二车间属于第二种呗?”

“对,所以刘丰收一定不是第一次像这样偷懒的,这次逮住他也好,也算是给其他人一个警醒,不然有刘丰收做例子,以后二车间会出越来越多的刘丰收。”

“好想明白了一点,跟我们上学似的。”

陈勋庭赞许的点头,“所以现在很多学校都会在年级结束以后分班,打乱重排。”

很快到了工人新村。

陈勋庭送沈晚月到了楼下,塞给了沈晚月

一些打包的新的馄饨跟点心,随后目送了沈晚月上楼,这才转头离开-

“姐夫就给咱带什么好吃的了?”

刚进门,沈立民就迎了过来,盯着沈晚月手里的东西。

沈晚月先看了一眼里屋:“天凯琪琪睡了吗?天凯睡前吃完药有没有发烧?”

“刚睡没一会儿呢,天凯情况很好,感觉明天就能上学了。”

沈晚月将吃食0递了过去,“馄饨你吃了,还热着,点心明天给俩孩子留着当早饭吧。”

“诶!谢谢姐,谢谢姐夫。”

“就你话一天天最多。”

“我这吃人嘴短,天天蹭着姐你那么多好吃的,再不说点好听的,那我不得更愧疚啊。”

沈晚月笑了起来,“行了,让你问的自行车怎么样了?”

“还真被我问到了。”

沈立民吃着馄饨,一边说:“我师父说,他认识一个家里有自行车的愿意卖二手。”

“那太好了。”沈晚月没没想到这么顺利找到了人,“价格怎么谈的?”

“师父说,一辆新的自行车一百七十八块钱,自行车票又难得,崭新的自行车黑市上能卖到两百多,这辆因为是二手的,愿意直接一百七十卖出手。”

“不过,师父说那朋友家的自行车大概只有七八成新了,已经骑了三四年左右,但功能齐全,我跟师父关系好,回头可以带到厂里,用厂里的工具稍微翻新一下,看起来不会太破旧。”

沈晚月想了想:“这样最好,不过还是得等见到什么样子以后才能决定,万一有什么暗伤,还是用骑一下才能感觉出来。”

“说得对,但是……姐,我不会骑自行车怎么办?我这些日子倒是把骑车摸清楚了一些,自行车我好像只见过村长家的儿子骑过一次。”

沈晚月看了眼屋内:“这俩孩子睡前没闹吧。”

“没,都乖得很,天凯吃了药就睡下了。”

“你师父让你什么时候去找人家看车的?”

“他们家也是职工家庭,怎么也得等到下班以后。”

沈晚月想了想,“那这样,明天你去接送俩孩子上下学,等到点了我找过去看看怎么样。”

“姐,你会骑吗?”

可太会了。

沈晚月这么想着,但还是摇了摇头:“我见厂里的同事骑过就试了试,不太会,但应该比你强些。”

“也行。”

沈立民吃完了馄饨,一边收拾,一边好奇的问:“今天那个什么庆功宴,你跟陈厂长一起吃的饭吗?”

“嗯,还有那个陈文杰也一起。”

沈立民撇撇嘴:“今儿早上我还碰见他了呢,这可是个刺头小孩儿,姐你可得做好准备。”

“……小问题,他现在可还欠我一顿饭呢。”

第55章 第55章三合一(含500营养液……

沈晚月请了两天假。

天凯已经差不多好齐全了,本想着让他在家里多休息一天,但琪琪不在家里,天凯就待不住,一早被沈立民一起送到了学校。

沈晚月给两个孩子穿戴好以后,自己转头睡了个回笼觉,这才起床收拾,随后简单吃了午饭去了供销社。

“供销社没有卖棉毛线的吗?”

“是的同志,有时候百货大楼有供应,但是也不多,都是零碎的线头,你想要单色两卷的量,恐怕这个时节是买不来的。”

沾上‘棉’这个字,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弄到手的,况且现在又入了秋,天一冷,更难弄了。

沈晚月前几天去服装厂车间看过,主要是成品的布料居多,毛线头也是零零碎碎,五彩缤纷的,孩子还能戴个彩虹围巾,可大人就……

“我知道了,谢谢同志。”

沈晚月有些失望的垂眸,卷翘睫毛下的眼神泛着点点雾气。

“等等。”

售货员被她谢完,脸上有些发热,想了想,还是叫住了沈晚月。

“同志要棉毛线是想做什么用?”

沈晚月:“我想织一条围巾。”

“同志瞧着年轻,家里大人怎么也没这个经验。”售货员也是个年轻小伙儿,但因为常年在供销社上班,明显对这些事儿很了解。

“同志说的什么经验?织围巾的经验我倒是有,只是弄不来这原材料了。”

售货员被她认真看着,脸再度热了,他打量了一下沈晚月的打扮。

“我看同志你家庭条件已经还不错,现在市里人弄不来毛线,都是把厂里发的劳保手套拆了织成毛衣。”

“劳保手套?”

沈晚月一愣,这触及了她的知识盲区了。

“对,就是这个。”

售货员说着,从柜台下面翻找出了一袋子白色的毛线手套,“就这个,我们跟厂里都有合作,你要是需要的多,我能给你便宜点。”

好家伙,劳动人民果然是最有智慧的。

上有限购政策,下就有拆手套对策。

“买了!”

沈晚月眉眼松弛下来,带着比方才更多的温和,又问:“同志,手套有黑色吗?”

“这个真没有,这些都是给厂里工人准备的,黑色容易看不清楚,跟手上的活儿弄混了是有危险性的。”

“那就白色。”

看着沈晚月眉眼弯弯,售货员也跟着笑了。

“一般毛衣的话需要凑够二十来双才行,同志你要多少?”

沈晚月想了想,“那先来十对手套吧。”

“可以,一对是三毛五分钱……”

售货员说话间掏出了算盘,琢磨了一下:“同志,你应该是没票的吧?”

沈晚月点头,左右看看,低声道:“这个可以商量吧?”

售货员笑了,“可以。”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虽说不允许自由买卖,但政府照样也安排的有每周一次的大市集跟农贸市场。

至于这商店里面,稍微懂点规矩的,只要肯出钱,售货员再灵活一些,一般是能拿到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的。

沈晚月趁着没人,从自己的熊猫钱夹子里抽了一块钱塞过去。

售货员装作无意,神色如常,递手套的同时,已经将那一块钱给收到了袖子里。

随后便是正常交易了。

沈晚月揣着手套又买了几根毛衣针,将东西放回家里,眼瞧时间差不多到了五点半,她找到沈立民给的地址再次出了门。

“金桥街……”

约摸走了半个多小时,沈晚月才摸到地方。

怎么这个名字这么耳熟呢?

“彩灯巷子,兰富巷子……到了。”

沈晚月按照序号,终于在兰富巷子前面站住了脚步。

这要是有一辆自行车,估计她早就走到了。

想到这里,沈晚月有摸了摸兜里装的一百七十块钱。

不要九九八,不要一八八,如果合适的话,她今天就想把自行车带回家……

“同志你好,这里是郑家吗?我想要郑强同志。”

敲门后,不一会儿走出来了位年纪稍长的男同志。

“我是郑强,请问有事情吗?”

“是这样,我是汽配厂洪师傅的朋友,听他消息,说您……”

沈晚月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您这边有不想要的二手自行车,我想买,方便看一下货吗?”

郑强刚才柔和的眼神一下子警惕了起来。

郑强皱着眉,左右看都没人了,这才让沈晚月进了院子。

院子里并没有其他人,更没有自行车。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晚月,我弟弟沈立民是洪师傅的学徒,洪师傅说你们是朋友,所以才让我过来的。”

这事儿张扬不得,以物换物还好说,商店里记账的也能遮掩。

可私下,明确的金钱交易,其实双方都要冒很大的风险。

郑强打量着沈晚月。

“洪师傅的确是我朋友,不过……”

郑强犹豫了一下,“听口音,同志你不是本地的?”

“户籍刚迁过来,同志你放心,这事儿我怎么也不可

能说出去的,更不会露馅,毕竟我弟弟还在洪师傅那边当学徒呢,我咋也不能得罪这个人。”

郑强却看着沈晚月想了好一会儿,随后浅浅笑了笑:“不好意思同志,要是小物件还好说,但这是自行车,我们开的价又不低,所以肯定要多留点心。”

一个外地年轻姑娘,瞧着也不像是结婚的样子,不然这种事儿,家里男人也不会不来。

不是特别相熟的人,又不知根知底的,就被摸到了家里,郑强实在有些不敢。

“那同志的意思是……”

“这自行车我们暂时还想自己留着骑。”

这话便是不卖了。

“不过……”

郑强在心里纠结了一下,眼瞧沈晚月失望的表情,试探着说:“你要是诚心要,回头让洪师傅陪着一块儿当个中间人可以吗?”

话虽说的有余地,但沈晚月还是有些失望:“那我回去问问洪师傅愿不愿意。”

“同志你也别怪我,这大金额的私下交易本应保险一些。”

“我能理解,没关系的。”

从郑家出来,沈晚月抬头看了眼天色,浅浅叹了口气。

她知道麻烦,但也没想到会白跑一趟,连自行车都没有见到。

霞光将天边填补成了橙红色,沈晚月出了兰富巷子,逆着霞光朝南边工人新村的方向走去。

……

“陈哥,难怪大家都想跟着你,你看刚才你请客的时候,其他几个人高兴的跟吃了屁一样,那两个其实根本就没帮上忙。”

陈文杰吊儿郎当的枕着胳膊,边走边说:“无所谓,只要我有事儿,他们愿意跟着充个人场就行,其他人不知道,老郑你还不知道?有我爸在,我怎么敢真的打架斗殴,他还不把我给废了啊!”

郑铁柱乐了:“陈哥,说实话我还挺佩服你的,要我,我的零花钱是舍不得拿出来的,不过你总是说你爸凶,但我看也就去年罚你过一次啊,这次不也没啥事儿。”

“这次……害,谁知道呢!”

陈文杰嘴上说的轻松,眼神里却起了一丝怯意,“不过说真的,如果你见过我爸打人的场面,你就知道害怕了。”

“啥?你爸真的打过你啊?打的狠不狠?”

郑铁柱好奇的左右打量着陈文杰,着急的都差直接掀开衣服去看了。

“……”

陈文杰将郑铁柱的胳膊推开,垂眸嘟嘟囔囔:“没打我,不过我就是见了。”

“打的谁?”

“……沈晚月?”

郑铁柱本来听得出神,闻言更是大惊失色。

“你爸打女人啊?!是你亲戚还是朋友,陈厂长打女人?”

陈文杰喊名字时声音并不大,看前面那个不远不近的背影并没有反应,摸摸鼻子拉着郑铁柱就进了兰富巷子。

“什么打女人,你脑子里的屎能不能擦一擦?”

“不是陈哥你自己说了个女人名字吗?这沈晚月是谁啊?”

“……”

陈文杰垂眸,挠了挠自己的板寸头,“我以后的后妈呗。”

郑铁柱是他来这里以后最好的朋友,两个人之间没有多少秘密,陈文杰便直接开了口。

“啊?还没结婚呢不是,你爸就敢对她动手了?不是,我虽然对后妈有意见,让你防着点后妈,可你爸这、这也……”

这也太不是男人了!

“……郑铁柱!”

陈文杰本来心里就乱糟糟的,刚才又因为一个背影就想到了沈晚月,心里更加烦躁了。

“我爸没有打人,哦不对,我爸没有打女人,是我刚才看前面有个人像沈晚月,我才下意识喊了沈晚月的名字!郑铁柱,你家里有没有纸啊,要不我借你件衣服赶紧把脑子里的屎给擦干净了再跟我说话!”

这一下子就讲明白了。

郑铁柱摸摸鼻子,有些无奈的站在旁边,小声嘀咕:“陈哥,明明是你自己没说清楚好不好。”

“……”

“算了算了,懒得跟你说了,明儿见吧。”

“诶等会儿啊,说起你这个后妈,你见过她了没有,还有我跟你说的你记住没有?既然结婚避免不了,你就留点心,到时候跟你争取站在统一战线上,别被后妈欺负了。”

“欺负我?”

陈文杰脑海中浮现出沈晚月赢了自己后的笑意,心里不服气起来。

“见过了,反正肯定不一般。”

郑铁柱得意洋洋:“早就说了,后妈都不一般,我看那故事里有那种恶毒的,还不给孩子吃饭呢!”

“沈晚月倒是没有不让我吃饭,反而还让我给她做饭。”

“啊?”郑铁柱大惊,“还没进门就使唤你啊?”

陈文杰苦大仇深点点头:“详细点的明天再跟你说吧,不早了,我先回家。”

“成,那再见。”

顶着皱巴巴的脸,陈文杰抱着胳膊走出了兰富巷子。

“陈文杰。”

熟悉的声音响起,清亮的嗓子里带着几分戏谑。

陈文杰一愣,猛地抬头,便一眼看见沈晚月眉目弯弯,笑着看向自己。

陈文杰:“……”

可恶啊,他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冤家路窄了!-

方才,沈晚月刚走出了兰富巷子,就听见身后有人由远及近走过来,边走边聊天。

听声音是两个学生,她一开始也就没去注意。

只是没走出去几步,沈晚月就听见兰富巷子里一声声的‘沈晚月’。

这要是再猜不出来是谁,她这个恶毒后妈才算是白当了。

沈晚月回过头,站在兰富巷子口,将两个少年的话听完后,便等着陈文杰出来。

“陈文杰。”

“看样子你跟你的狗头军师水平也不行啊,两个人对付我这一个恶毒后妈,还被我反将一军。”

“……”

陈文杰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尤其一想到刚才自己那些话都被沈晚月听过来……

再外人面前,陈文杰对她的态度一向是带着敌意的,这下好了,现在沈晚月也一定要把自己当敌人了。

不行不行,虽然暴露了,但仗还是要打。

陈文杰强提起精神,瞪过去:“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

“那你要怎么办?”

沈晚月看着满身是刺的叛逆少年,忍住了笑意。

看在他虽然浑身是刺,但其实也不过是因为害怕保护自身的份儿上,她就不计较了。

更何况,她还想找陈文杰帮个忙呢。

“你要找我爸告状,说我背后说你坏话我也认了。”陈文杰补充道:“反正我也承认,一开始就是不想我爸结婚。”

沈晚月皱皱眉:“你小脑瓜一天天的想的也太多了,这个先暂且不说了,我问你,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

“啊?”

陈文杰呆若木鸡。

他心里做全了准备,结果现在听沈晚月来说找自己帮忙。

“你不生气?”

沈晚月忍俊不禁:“你怎么总想着让别人生气,你爸也是,我也是,怎么?我们是气球还是论坛,一天天全是气。”

被她这么笑着看了一会儿,陈文杰终于反应过来——后妈似乎并没有想要针对这件事找自己麻烦的意思。

可是为什么呢?

她真有这么大人大量?

陈文杰依旧防备着:“我背后说你坏话你还不生气啊?你咋这么虚伪!”

“不是虚伪……”

沈晚月刚想张嘴说自己压根对他这个小屁孩不感兴趣,跟他生气没必要,结果一想到自己要找他帮忙,连忙收了回来。

“咳咳,这不是巧了吗,我想找你帮个忙。”

陈文杰更警惕了:“什么忙?”

“你跟刚才那位姓郑的同学很熟悉是不是?那你应该也跟郑家很熟悉吧。”

“是啊,怎么了?”

沈晚月放下心,将自己要买自行车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以后,陈文杰先是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不找我爸?自行车票他肯定有。”

“话是这么说,可不是也想……”

沈晚月看看陈文杰,忽然笑道:“跟你一样,我想证明自己行。”

陈文杰一愣,低下了头。

自从看了陈勋庭教训人,他觉得自己不太行了。

不是出于害怕,而是陈文杰意识到,原来陈勋庭真的一直对自己还挺照顾的这个事实……

“行不行?一句话。”沈晚月追问。

陈文杰那边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再抬眸时,眼里已经满是得意,还有一些些算计。

“当然没问题,但我有条件,我总不能白帮你解决这个事儿吧,咱俩又不是什么好朋友关系,你说对不对。”

沈晚月被他这眼神气到了。

“不太对,陈文杰,以后我们是母子关系。”

“谁要跟你母子!”

“你不认,法律认。”

“你……”

陈文杰吸了一口,努力平复着心境,“好吧,关系暂且不说,你就说我帮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吧。”

沈晚月看了眼天色:“上次打赌,不用你做饭行不行?”

“这太便宜你了,不行!”

“那你要怎么样?不结婚是肯定不行的,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要求?”

“……”

眼看陈文杰在认真思考起来,沈晚月提醒道:“我给你提要求的机会,但是可别太过分了,你不帮忙,大不了我回头找那位师父过来当中间人呗,实在不行,我就去找你爸。”

眼瞧沈晚月要走,陈文杰又匆忙拦了过去。

小少年尴尬的挠挠寸板头:“那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想要的,那个词叫什么,我还挺迷茫的……”

“……”

谁的青春不迷茫??

沈晚月气笑了:“要不给一个介绍费?再等会儿天都要黑了,我不想耽误时间了。”

陈文杰左思右想。

“其实我也不缺零花钱……唉,那还好吧,暂时我先同意了,你拿到自行车之前,我再想想,想不出来你就给我介绍费。”

“定了。”

俩人商定好,就朝着兰富巷子走去。

“你急着走,等会儿还有事儿吗?”陈文杰看了眼沈晚月略显快一些的脚步。

“嗯,天凯琪琪这会儿应该放学了,天凯身体刚好,我想回去看看他白天有没有发烧,还有琪琪回家见不到我,时间久了,肯定也要着急。”

陈文杰脸色暗自一白。

沈晚月对自己两个孩子还真是好,就跟陈文星说的一样……

“敲门。”

陈文杰反应过来,走上前直接喊人。

院子里,郑强开了门,郑铁柱后面站着。

“文杰?”郑强愣了愣,笑盈盈就要把他迎进去:“找我家铁柱吧,快进来快进来,还没吃饭吧,家里有柿子,正好进来尝尝。”

“对对对,陈哥,我正想着刚才那事儿呢,你要不急着回家,跟我好好说说。”

陈文杰没有理会郑铁柱,礼貌的打招呼后说:“郑叔叔,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对。”

陈文杰往旁边站了站,沈晚月这才走过来。

“郑强同志你好……我又来了。”

在郑家父子诧异的目光中,将来意说了清楚。

陈文杰主动道:“郑叔叔,我可以做担保的,她绝对不会举报泄露出去。”

郑强有些好奇的在她们两个之间打量着。

一左一右,瞧着没多少默契,但看起来又也好像挺熟悉。

陈文杰似乎是怕成不了,又补充了一句:“我可以当担保吧,要不行,我爸也可以担保。”

把陈勋庭搬出来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郑强连连摆手:“害,不是不信任你,既然文杰都说了,我肯定愿意卖,不过这自行车暂时不在我家里,是在我老婆的单位放着。”

沈晚月:“那远吗?方便我今天先去看看嘛?要是合适,我可以今天就买下来。”

“不远,前面那条街上的国营饭店就是了。”

陈文杰看看沈晚月:“我认识阿姨,也不远,我跟你一起过去。”

既然不远,沈晚月也就同意了。

临走前,郑铁柱好奇的走上前,拉住了陈文杰:“哥啊,这不是上次咱们碰见的那个很漂亮的姐姐吗?你咋认识的?”

“……以后别喊姐姐了。”

“啊?她也不大啊,那喊什么?”

“喊阿姨,那是我后妈!”

“……”

“卧槽!”

郑铁柱没忍住,爆了粗口,连忙捂住嘴,又忍不住的打量着前面等陈文杰的姐姐……啊不,是阿姨!

“陈哥,你确定这美……这阿姨是你后妈?”

“我不能确定你能啊?”

“……不是啊,这、这也太漂亮了,也不可思议了,完全超乎了我对后妈的想象嘛!”

“咋了?”

郑铁柱望天长叹:“我要是早知道你后妈长这么漂亮,我怎么都不可能说她恶毒好不好!这整的我都愧疚起来了……”

陈文杰横了一眼自己兄弟:“没出息。”

一个两个都没出息,不如自己,坚决不会轻易被沈晚月蒙蔽!

国营饭店是不远,两个人很快就走到了。

郑铁柱的母亲张兰花是在国营饭店当服务员的,同样认识陈文杰。

张兰花诧异的看看陈文杰跟沈晚月,但打量了一会儿,却也没有多问什么。

私下交易这种事儿,只要有靠谱点的担保人,没必要问那么多。

有陈文杰带路,张兰花找人帮自己代班,直接将两个人带到了后厨。

国营饭店的后厨连接着后面的一个大院子,用来放置杂物。

“这其实是我爱人之前的自行车给我了,可你们也看到了,我家距离国营饭店太近了,根本用不上,我爱人倒是偶尔用,但家里这不是马上有个大闺女要结婚了吗,想着既然不骑,干脆给悄悄出了弄点钱,也好给孩子置办嫁妆。”

张兰花说着,将俩人带到了院子后面的草垛上。

“兰花,这谁啊?”院子里正在切菜的师傅看了一眼。

“严师傅,这是我家亲戚,他家最近要跑医院,想着我家二八大杠整天也不用,来找我借着骑几天。”

张兰花随口应付着,低声引着沈晚月走到了一处干枯的玉米杆子前面。

“后院杀鸡杀鹅的,怕给弄脏了,就放这后面了,同志你等着,我给你弄出来。”

“我帮你一起吧。”

沈晚月走上前跟张兰花一起搬玉米杆子,陈文杰则好奇的打量着国营饭店后厨这个地方。

院子里放杂物,还有一些养着的鸡鸭鹅,灶台其实也在院子里,只是为了干净,上头搭了棚子挡着,整体看起来,倒是干净整洁。

“咚咚咚……”

严师傅握着菜刀,熟练地把盆里刚拿出来的胡萝卜给切成了丝。

他旁边的盆里,还有几条鲜活的松江鲈鱼。

因着着急做饭,鱼都浅浅的停在水盆里,瞧着应该才打捞上来没多久,每一条都很有精神。

“啪嗒……”

兴许是盆里位置实在太窄了,其中一条鲈鱼拍打着尾巴跳到了半空中,再落下去时,已经掉到了旁边的鸡窝里。

“啧……”

严师傅手上拎着菜刀,看了一眼,有些不耐:“帮厨今儿不在,张兰花,你帮我先打打下手呗。”

张兰花正忙着,根本没空搭理严师傅。

严师傅皱皱眉,才犹豫着要不要把胡萝卜放下,又一想把手染脏了也是麻烦时,有个瘦瘦的身影已经抢先一步走了过去。

陈文杰走到鸡窝前,嘴里叫唤着,用胳膊先把旁边的公鸡赶走,随后熟练的双手捏住了鲈鱼。

鱼身滑溜,可在陈文杰手里,无论它怎么有精神的扭动,却还是被牢牢地扣住。

也不用严师傅吩咐,陈文杰自己直接大步走到了案板旁边。

鲈鱼被陈文杰随手放置在了另一张案板上,他抬手抄起旁边的一把短一些的砍刀,换了个方向——

‘咚’的一记重锤,敲在了鲈鱼的脑袋上。

他这一敲瞧着简单,但却让旁边的严师傅刮目相看。

“可以啊小伙子!”

“你这手法,都比我们这儿的帮厨还熟练了,可真厉害。”

很多没有下过手的人,甚至连杀鱼这敲都不知道。

而就算有知道的,一开始做饭,这重量跟准头也是很难把握的。

陈文杰抬起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表扬茫然看过去。

“啊?厉害吗?”

“厉害啊!”严师傅衷心夸赞:“我们这儿帮厨刚来那会儿,敲个鱼都敲不准,弄得全是水不说,鱼也被折腾的死去活来,你挺厉害的啊,爸妈是河口捞鱼的?”

“咳咳咳……”

后面,刚把玉米杆子扒拉

完的沈晚月惊得咳嗽了出来。

陈文杰不以为意:“这倒不是,不过我以前是在海岛上长大的,没少学着处理这些水里的玩意儿。”

“诶哟,你这手法可真行,你会做饭吗?”

陈文杰皱皱眉:“做饭为什么要用会不会,做饭不是大家都知道怎么做吗?以前爸妈很忙的时候,我就在家里给他们做饭,很简单的事情啊。”

严师傅刚才赞许的目光愣了愣,笑了出来,“做饭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不过听你这么说……你这么年轻,还是个学生吧。”

“我不是跟你吹牛。”

陈文杰有些着急:“况且做饭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吹牛啊,我单纯就是说实话而已,不信了,你把菜刀给我,我给你演示一下。”

严师傅大笑:“前面还等着上菜呢,还是算了吧,不过我看你应该的确有两手,刚才谢谢你了。”

“刚才敲个鱼就叫有两手啊?”

陈文杰摊开手,自己去旁边的水龙头洗了洗手,“我会的可多了去了,除了河鲜海味,炒菜我也会,海岛上没别的事儿,爸妈忙,我就想着给他们分担,只能去做饭了。”

严师傅只是笑着,听完也不再附和。

家常菜可能这孩子是会一些,不过真要说起做饭,那门道还是很多的。

“你要是喜欢做饭,有这个天赋,要是将来有机会,不如也来我们这儿当个帮厨试试看……”

“严师傅。”

张兰花也忙完了,薅着身上的毛刺,一边说:“这位可是炼钢厂陈厂长家的少爷,帮厨您可请不起这位。”

“陈厂长?”

严师傅吸了口气:“当我没说,嘿嘿,当我没说,我这也是一时兴起,看这孩子有天赋。”

沈晚月目睹了全程,看向陈文杰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

原来陈文杰从前还知道爸妈辛苦,还愿意主动帮爸妈做饭。

可那时候的陈文杰才多大的,估计也就十几岁?

这么看起来,陈文杰从前也一定是个懂事的孩子,不像想在,跟浑身长满了刺一样。

这叛逆期的刺虽然保护了自己,可也容易扎痛身边的人,也不知道陈文星记不记得他这个哥哥从前什么样子。

“同志,你瞧瞧,要是能行,咱们今天就交易。”

自行车从院子后门推了出去。

借着一点霞光,沈晚月上下打量着自行车。

虽然说是齐了两三年,可其实并不算破旧,除了车身有些掉色擦痕,前面车篓好像因为放置久了,也有些歪歪扭扭,变了形状。

不过都是无伤大雅的问题。

“同志,我给你骑一下你看看。”

张兰花怕沈晚月不会骑,自己用抹布擦了擦车座,便坐上去骑了两圈。

“瞧,都是好好地,没什么大毛病,不过到底是二手的,车篓也变形了,所以只收你一百七,这个价格不算贵了,这自行车票一个厂里可能都得几个月才能弄来一张。”

沈晚月左右看看,见骑着也正常,便点了头。

她直接数了一百七十块钱出来。

张兰花没想到沈晚月这么干净利索的拿了钱,高兴之余,诧异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同志。

虽然天色昏暗下来了,但她的漂亮却依旧可以一眼便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