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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男朋友时不就是用来做这种事的么?”

“”

唉唉唉。

乔慕鱼连叹三口气。

看来他得考虑给自己的屁股买个保险了。

“他也是!”

颜奕森惊喜地指着路枕,半开玩笑道。

“你俩这叫什么,余情未了,再续前缘,哈哈。”

颜奕森笑完,发现全桌没一个人跟着他笑,神色一个比一个凝重,气氛相当诡异,他也只好不明所以地默默放下了嘴角。

乔慕鱼蹭一下站起身:“我吃好了,你们慢用,我先回去工作了。”

杜鲸飞跟着他离开:“我也吃好了,再见。”

颜奕森望着这两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分外不解:“我长得有这么倒人胃口吗?”

路枕毫不留情:“你有。”

颜奕森:“”

第 47 章 回答

乔慕鱼回到工位后,才看到微信上的新消息。

【杜鲸飞】:我收回我刚刚的话,你可能天生就是自带偶遇路枕的buff加成属性。

【杜鲸飞】:但你别因为这点小事就冲动辞职啊,想想你的年终奖,想想你的银行卡余额,再想想你的债款!!!

一想到这些,乔慕鱼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就哑火了。

这五年多里,他勤勤恳恳地学习,兢兢业业地工作,省吃俭用地生活,就是为了能早日把那75万的债务还清。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奖学金、工资、项目奖金和年终奖这些收入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已经有了不少积累。

上个月他刚把一笔钱转给了受害者妈妈,需要偿还的债款最终还剩下7万元。

而从幽谷跳槽到青衍后,他每个月的工资涨了4k,这么好的待遇和福利实在很难舍弃。

为了钱,他也要硬着头皮留下来。

可乔慕鱼不禁转念又一想,万一路枕小心眼爱记仇,看我不顺眼,或者怕我乱说话,立马把我开除了怎么办?

毕竟他可是知道路枕很多不为人知的过往的,光是和自己的那段恋情说是他的黑历史都不为过了。

他要是选择杀人封口也不是不可能。

路枕闻言,眉梢压下来:“谁敢这么说你,我就让HR找他谈谈。”

“省省吧你,少在这以权谋私。”

乔慕鱼轻轻在他后背拍了一巴掌,打消他这个不适当的念头。

“我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事在公司受到过分的关注,影响到日常工作,我是来上班的,又不是来秀恩爱的。职场法则告诉我,这种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路枕知道他这些话是有道理的。

他向来不在意外界的看法,他只在意乔慕鱼的感受。

“好,都听你的。”[路枕。]

乔慕鱼瞄过一眼,默默地说,这名字一股精英腔调,让人下意识地想绕道走。

好在以同学的口气,路枕的级别非常高,哪怕是松晟员工都很难见到面。

估计自己也不会与之有多少交集,尽量别招惹到逆鳞就好了。

第二天,乔慕鱼睡到中午,他的工作考勤灵活,出差结束之后有个休息期,没排班可以自由活动。

他本来计划跑苏州看望奶奶,不料奶奶报了旅游团,这些天去武汉赏花了,远比社畜更快活。

正好自己一回来就有事要忙,乔慕鱼在床上赖了没五分钟,摇摇晃晃地去洗漱。

这几年养成了习惯,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听新闻磨耳朵,屋内响起刷牙声的同时,回荡着流利的RP音。

他就着牛奶吃掉沙拉,再打开笔记本电脑,清瘦的身体蜷缩在沙发里,开始搜集路枕的信息。

路枕的隐私保护意识很强,堂堂首席经济学家,网上居然没有照片。

乔慕鱼扫过他的履历,国内TOP2出身,硕士在海外名校,做过私募也待过券商,每一行字都证明着本人的优秀,可以说是风头正盛。

校园经历之外,路枕的几次投资非常成功,大概是业内人士向往的人生轨迹。

如今升职到高位,乔慕鱼计算他的年龄,堪堪比自己大了两岁,今年刚满二十八。

投行是很现实的厮杀场,路枕可以平步青云,绝对没少熬夜加班。

乔慕鱼思索片刻,忽地豁然开朗。

怪不得是性冷淡。

他怜悯地想着,怎么年纪轻轻就被工作压榨过度,下班后什么也挤不出来。

只是蒲音到时候会做招待,纵使路枕有心无力,这边肯定要主动走个过场,喊一些红男绿女炒氛围。

乔慕鱼处处考虑周到,提醒周柯记得早些打点,最好摸清对面是什么嗜好。

“我倒是有这个心思,可路枕捂得很严实,没人了解他喜欢什么口味。”周柯很悲痛。

乔慕鱼撑住下巴:“如果没有标准答案,找这阵子流行的比较稳妥吧?”

“最近流行什么类型?是清纯还是热辣?需不需要捏个夹子音?”周柯请教。

被问得噎住,乔慕鱼巧妙地反问:“我没有包养小白脸的爱好,怎么可能会慕道?”

话题进入了僵局,周柯这几天忙得团团转,吩咐乔慕鱼去探世面。

“摸索一下路枕经常去哪儿,然后你蹲点观察,那些人都带什么样的玩伴。”周柯布置任务。

乔慕鱼陷入茫然,投行狗往常去哪里潇洒?

总不可能白天累得要死,晚上到击剑馆锻炼身体吧?下班时间还端架子装逼?

他从而往解放天性的方向想,查起热门的娱乐会所。

待到差不多晚上九点,会所应该开门了,乔慕鱼披上风衣出门。

乔慕鱼很满意他的谅解,奖励般的捧起他的脸亲了一口。

可他的嘴唇刚撤回来半厘米的距离,就又被对方重新贴了过来,不依不饶地纠缠间,路枕搂着他朝旁一个翻身,将他压倒在身下柔软的大床上。

乔慕鱼胸膛微微起伏,眼睫轻颤,被路枕炙热的视线盯着看,他直觉眼下的状况有些不太妙:“你不是要午睡吗?”

“先做完刚刚被人打扰的事情。”

话音刚落,一个滚烫的吻就落了下来。

温软的唇瓣顺着乔慕鱼的嘴角流连辗转至耳垂,随后来到光洁白皙的侧颈,那里敏感的肌肤被湿热的舌尖轻吮细舔时激起一片难耐的酥麻,乔慕鱼赶紧制止他:“你这在别乱亲,会留印子的,我待会儿还要回去上班!”

路枕不太情愿地放过了那块领地,专心致志地吻回他的嘴唇,掠夺走他口腔里的全部空气,将他的呼吸撩拨得错乱不堪。

直至亲到气喘吁吁两人才停下来,然后面对面抱在一起,听着彼此同频共振的心跳和窗外渐渐变小、很是催眠的冬雨声。

静默片刻后,路枕忽的开口:“元宵节,你打算怎么过?”

一提起这个乔慕鱼就不高兴,中午吃饭时同事们还在一起吐槽呢,好好一传统节日,在日历上却仍旧是个平平无奇的工作日。

他闭着眼睛苦命地叹口气:“还能怎么过,照常上班呗,你不也是?”

“嗯。”

路枕略一停顿,语气带点小心翼翼的试探,“那天晚上我要回家吃团圆饭,你要来吗?”

乔慕鱼一怔,睁开眼睛看向他:“你爸妈都在?”

“嗯,还有我小姨,之前在南涧办生日宴的时候你见过她的。”路枕说。

管他见没见过,反正乔慕鱼坚决摇头:“算了吧,大过节的,我可不想去破坏你爸的好心情,让他团圆饭都吃不香。”

虽说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但乔慕鱼从没想过真要在正月十五这天就去挑战终极BOSS。

老实说,他觉得自己还得再攒攒经验值和血条,免得一碰面就被BOSS一个大招给秒杀了。

路枕也觉得时机尚未成熟,没有为难他,只是环在乔慕鱼腰间的手臂微微收拢,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吻了下他的额头后说:“那下次,我再带你回家见他们。”

路枕的拥抱总是能给他勇气,乔慕鱼敛下心头的担忧与紧张,在他怀里轻轻点头:“好。”

在食堂吃过午饭后,乔慕鱼没有直接回工位,而是借口说要去取快递撇下小滴几人先行离开,然后搭乘电梯来到18楼。

这会儿时间还算早,大部分员工都在享受午餐并未回来,办公区空荡荡的,放眼望去没几个人影在工位上。

哪怕根本没人注意到他,做贼心虚的乔慕鱼还是尽量轻手轻脚地飘到了路枕办公室门口。

里面照明灯亮着,门却没关,一个人都没有,乔慕鱼索性明目张胆地走了进去,然后轻轻将门合上。

路枕的办公室是单独一间,宽敞又明亮,简雅沉稳的冷调商务风装修风格,落地窗前摆着作为装饰品的几株绿植和一只大鱼缸。

乔慕鱼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陈设,这儿看看,那儿摸摸,一边想象着路枕平常在这里工作时的模样。

正当他拿饵料一点点地逗鱼缸里的金鱼玩时,忽然听到门外走廊里隐隐传来路枕跟人交谈的声音。

乔慕鱼赶紧把手里的鱼饵全丢了,偷偷躲到门后埋伏起来。

路枕跟人简单寒暄完,只身一人朝办公室走来,推开门后刚要迈步进来,忽然一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手一把捂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将他用力拉进屋,推到身后的墙壁上狠狠抵住。

路枕微微吃痛着皱了皱眉,正准备反抗,结果对方二话没说就对着他的嘴唇啵唧亲了一口,还故作正经地发出威胁:“不许动,你已经被我一个人包围了。”

路枕一言难尽地看向他:“青衍给你开的工资很低吗?”

乔慕鱼吞了吞口水:“不算低。”

甚至可以说领先90%的同行,每个月还有三千的房补。

“找点人住的地方。”

路枕扔下这句真诚的建议后,迈巴赫乘着雨幕驶进浓浓夜色里。

乔慕鱼望着那潇洒离开的车身背影风中凌乱

我这就是人住的地方!

第 48 章 酒局

不知道路少爷这些年受了什么刺激,现在说话这么难听。

他这不是人的住的地方难道是猪住的、狗住的、猫的住?

乔慕鱼在镜子前刷着牙越想越气,回到房间后忿忿地点开企业微信戳进某人的对话界面,发了个两百块的红包过去。

一个多小时后,对方才回家看到这条消息。

元宵节,本该是家人团聚的日子,可乔慕鱼的家早就成了一具空壳。

他跟其他同事不一样,每当这时,不会有想家的烦恼,也不需要抽空打电话回去慰问什么,只是像往常一样将自己沉浸在工作当中。

元宵节的前一天晚上,乔慕鱼无奈加班赶方案,路枕一直在办公室等他结束所有工作,才跟他一起回了家。

虽然刚刚在公司胡乱吃了块培根三明治当作晚餐应付过自己的胃,但这会儿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一进门换了鞋,乔慕鱼就叫饿。

于是两人决定煮点面条做夜宵吃。

冰箱里还有前天他们一起去超市买回来的西红柿和午餐肉,乔慕鱼将它们拿出来,准备给面条加点配菜。

他正低头将午餐肉切成肉片时,放在餐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扭头朝一旁正在冲洗西红柿的路枕示意:“快,电话!”

路枕放下西红柿,帮他把手机拿了过来。

乔慕鱼看到来电显示是宋齐晨,赶紧擦干净手,划了接通,将手机放在流理台上点了免提。

“喂,晨哥。”“李主任说您有空可以直接过去,他会在门诊科室等您。”

生活助理这么说完,路枕微微颔首。

他早上没来坐班,刚到办公室没多久,助理随即汇报接下来的日程。

“下午有一场对接会议,周总和蒲音的几位副总要过来,您参加么?”助理确认。

路枕那段时间没什么事,答应会过去旁听。

助理无意瞄到他的电脑屏幕,正巧是蒲音的人员信息,简历上的证件照赏心悦目。

旁边是姓名栏,写着“乔慕鱼-Fannar”。

长得真好看,助理眼前一亮,但是自觉没多瞧。

之后他安静地离开,很快被八卦的员工包围。

大家左一句路总心情如何,右一句路总状态怎样,询问老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可是连年假都不休的人,为什么上午没来公司呀?”

“对啊对啊,他出差还会改工作号的状态栏呢,飞机上都会秒回消息,今天什么声音都没有!”

“本来首席就不要求固定坐班,事业狂终于不卷了就偷着乐吧。”

助理哪敢在背后暴露上司隐私,让他们赶紧去做正经事。

他无奈:“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你们是要改行当狗仔?”

另外有人搭话:“新鲜嘛,今天杨牧川发现他不在,说事发突然肯定有猫腻!”

宽敞的茶水间,一群人拿腔拿调抓重点。

“猫腻?”大家异口同声。

话音落下,有冷淡的嗓音插进来。

“红茶泡得太浓了,喝着确实腻,麻烦你们让个路,挤在门口我没法倒。”

他们当即如遭雷击,自觉挤到角落,看架势就差给上司铺出一条红毯。

路枕没理睬他们,迈步到了水池边,径自倒掉温热红茶,换成了一杯冰美式。

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之前讨论得热火朝天,现在主角就站在跟前,他们却一个比一个惶恐。

员工们顾不上瑟瑟发抖,着急地退出这方空间。

但他报出某个名字,那人刚才跳得特起劲:“你的粉底液借我用一下。”

那人慌张:“哎?我一个男的,怎么会用化妆品?可能帮不到您啊!”

“你上次在公司来不及下班,半夜躲来这里开女装直播,被我看到了。”路枕决定从今天起不再做好人。

旁观者纷纷石化,那人心如死灰:“对不起,好的我慕道了。”

路枕脖颈上被咬出吻痕,不是很明显,乍看像是发红的蚊子包。

他特意换了衬衫,勉强遮掉一点,这个天气已经不适合穿高领了,所以没有办法完全挡住。

等会儿要参加会议,形象齐整在他看来是最基本的教养。

那人的粉底液与他肤色接近,路枕盖在吻痕上,脑海闪过乔慕鱼的脸庞。

不慕道乔慕鱼在干什么。

他再嗤笑,感觉乔慕鱼的素质不高,自己哪怕同样醉了,也慕道不能咬在这种地方。

下午两点一刻,周柯与蒲音的高层准时到访。

“昨天没能见到路总,我还跟杨总遗憾呢,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周柯热情地伸出手。

路枕与他回握,顷刻便放开。

他慢条斯理地说:“抱歉,昨晚实在是有事走不开。”

周柯笑着跟他往楼上走:“多大点事儿啊,饭局上就是瞎聊,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挪在大楼里。”

路枕看起来很有高冷感,性格也不太外放,周柯观察了一圈,下属们对他也多是敬重。

因为这么一个最初印象,周柯差点以为路枕会是沉默寡言的类型。

实际上完全相反,路枕貌似是懒得人情拉扯,到了谈判桌上就是另外一种样子。

不仅三言两语能把条条框框理清楚,而且轻而易举就掌握全场节奏。

端端正正坐在他的对面,周柯必须时刻专注,才不至于方向完全被路枕带着跑。

整场会议熬下来,周柯倍感吃力,在结束时猛然塌下肩膀。

大客户部的同事与路枕攀谈,路枕这时收起了强势,谈吐风度又保持着距离。

在同事提起稍后组个晚宴的时候,周柯附和了几声,但是路枕说不凑巧,等下他还有私事。

“下次我来请各位。”路枕道,“等口译团队定完人选,大家要辛苦好一阵。”

周柯见缝插针:“哈哈哈确实,我中午和乔老师吃饭,他还在为稿子操心呢。”

路枕略挑眉梢:“乔老师?”

“乔慕鱼,我们这儿的总监。”有人周全解答,“超人气选手。”

“为什么这么说他?”松晟的秘书问。

那人道:“我就这么说吧,和他合作过的客户,回头率是百分之九十往上,都愿意和他长期发展。”

秘书豁然开朗:“那他除了长得好看,一定还有过人之处。”

眼看着两边就要聊起来,路枕打断:“你们中午吃的什么?”

周柯猝不及防,简直被问傻了,没懂路枕关心这个做什么。

“潮汕火锅。”他实话实说,“味道还不错,乔老师这人特挑食,难得能多吃点。”

路枕意味不明地说:“我听杨总讲过,这位乔老师昨天有工作,晚上没能来饭局,大概是连轴转太累了吧?”

说得一本正经,他心里则门儿清。

乔慕鱼哪是在干活?分明去了酒吧寻开心,幸亏酒品不是太差,没有暴力上演醉打甲方。

周柯不慕道这两人的纠葛,打圆场:“他出差回来没几天,是有一点累,不过已经在做发言稿了。”

“噢,这个不着急的呀。”秘书盈盈插话,“我们更看重风格的匹配程度。”

人群里,周柯瞄向路枕,一出门就给乔慕鱼发消息。

周柯卖关子:[我靠啊!]

乔慕鱼等在医院的走廊上,满是消毒水的气味。

他心情不太好:[有话快说。]

周柯很激动:[我终于看到路枕了,这人前一天说自己工作忙,今天顶着吻痕来上班!]

乔慕鱼睁圆眼睛,感叹,金融圈果然不出所料,光天化日真是没羞没臊!

他不再犯抑郁,打字:[好劲爆,我还以为路枕的人设是A级不燃型老房子。]

周柯津津有味,飞快打字就差敲出火星子。

[这家伙脸皮还挺薄,用粉底液还不是遮瑕膏,总之抹掉了那个印记。]

乔慕鱼很佩服:[这你都看得出来?眼睛发射的是彩超光波吧?]

周柯很得意:[最开始我没注意,坐着的时候没法分神,后来快散伙了,我看到他领口好像稍微沾了点粉膏。]

乔慕鱼思路活络,发散歪门邪道。

[我现在去聘私家侦探,狠狠拿下他的情人,是不是等于拿下了这次项目的带队?]

周柯一听,好无语:[你当路枕恋爱脑啊?]

[哪怕人家真是的话,不得把你当场击毙?]

乔慕鱼想想也对,扫兴地揉揉腰,没有再做白日梦。

这会儿临近下班时间,医院过了高峰期,候诊大厅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挂了主任的号,前面都是疑难杂症,乔慕鱼等得昏昏欲睡。

这两天身体疲惫,情绪也大起大落,一直处在透支的状态里,他这么放松后,居然真的睡了过去。

乔慕鱼被护士叫醒的时候,挂钟已经指向五点半了,窗外火烧云浓烈得有了艳色。

“不好意思,主任临时被叫去ICU了,刚刚才回来。”护士解释着,“您现在进去吧。”

乔慕鱼温和地表示没关系,随后走进诊室。

从小他就对医生又敬又怕,这回担心自己临场语无伦次,特意打了草稿描写病情。

这时,他打开备忘录,开头竟是一句“连尾椎骨都在发酸”。

……自己在外面困得忘记文雅,彻底口无遮拦了是吗!

不过,他的确感觉四肢和生锈了一样,乔慕鱼坦白了如何难受。

现在都是电子病历,说完之后,他眼睁睁看到医生敲下“纵欲过度”这四个字。

乔慕鱼很想反驳,但被事实噎住。

他再听见医生询问:“有没有发现破口?或者哪里可能有肌肉拉伤?”

“还、还好?”乔慕鱼习惯性逞强,语气有点犹豫。

医生没质疑回答的真实度,但注意到他的身后。

“您好,我这里还有一个病人,您可不可以先等我一会儿?”他说。

乔慕鱼进来的时候,走廊空空荡荡,加上心情紧张,所以门敞开着忘记关上。

此时此刻,乔慕鱼扭头过去,瞧见的面孔意外眼熟……

怎么是自己的一夜情对象!

为什么他也会来看病?乔慕鱼咬住嘴唇。

难道两人考虑得一样,生怕对方有所隐瞒?自己明明长了一张值得信任的脸……

“如果你自我感觉还行,那就不用开药了,年轻人多休息几天就好。”医生向乔慕鱼说,准备收工。

乔慕鱼顾不上更多,连忙真诚地交代。

“还是有的,麻烦帮忙开一些可以吗?”他道。

医生耐心问:“你的伤都在哪里?用不用到里间去,脱下来检查一下?”

乔慕鱼张了张嘴,愣是没有回答,不自觉又想去看那位“Alfred”。

“不用这么拘着。”医生捉到这个小动作。

“你眼巴巴看他有什么用?他又不能替你疼,人家也不慕道你哪里要涂药啊。”

事已至此,乔慕鱼绝望坦白:“胸口,腰,还有腿,膝盖……”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破罐子破摔地想,算了,心虚什么?

该愧疚的明明是对方,看着衣冠楚楚,居然留自己满身痕迹。

来这里也是出于保护意识,他在这段关系里没有安全感,来寻求帮助再正常不过。

医生敲键盘开单子:“膝盖?”

乔慕鱼埋着脑袋,难以启齿:“跪久了,也说不定磕到了,有两块淤青……”

话语声里,医生瞥了眼路枕,确认下一位患者有耐心等下去,再语重心长地与乔慕鱼开口。

“小伙子,你说你是第一次,摊上了什么人,欺负你没有经验,也不能搞得这么狠啊?”

“你早点断了,别再和这种狗东西玩。”他建议完,还寻求认同观念。

医生对路枕道:“我说得对吧?”

“喂,小鱼,你下班了吗?”

“嗯,我在家呢,你有什么事吗?”

“那就好,白天我怕打扰你上班,没敢打电话找你。”宋齐晨道,“是关于你爸的事,经过这两周的留院观察,医生说基本可以判定他为精神病人了,鉴定书我今天已经去拿到手了。”

乔慕鱼一愣,事情终究是走到这一步了。

他并没有慌乱,只是沉静地问:“那之后我需要做什么?”

“还是按照我之前跟你说的那样,要么你把他接回家照看,要么就把他送到专业的精神病院去看管起来。我比较推荐后一种,更省事。”宋齐晨建议着。

乔慕鱼了然:“好,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公司这边不太方便请假,暂时回不了南涧,你在那边比较熟,能不能帮我处理一下后面的事,我可以给你委托费。”

“什么委不委托的,不就你一句话的事么?”宋齐晨慷慨地说,“这事你就放心交给我吧,一定给你办妥了。”

乔慕鱼笑了笑,也没跟他客气:“谢谢晨哥,等回去了我请你吃饭。”

“好。”

宋齐晨正事说完,刚想再寒暄两句,宋舒明忽然走过来打断了他:“你在跟小鱼打电话?”

路枕淡淡道:“分了。”

玻璃杯反射着细碎的光,落进他眼底。

他的神色透着难言的落寞,一看就知道是不怎么愉快的回忆,一时间没人敢追问。

胡啸云立马十分有眼力见地把话题从他身上转移走:“那小鱼你呢?你高中有没有抽空谈过恋爱?”

“对啊。”

方昱随即想起什么。

“小鱼,我记得有回我们社团聚餐玩真心话大冒险,你说你谈过,当时你才大一,那就应该是高中的事了吧?你跟你对象是怎么谈上的?”

乔慕鱼心里咯噔一下。

这要他怎么说?我对象是个大冤种,被我一封情书骗来的?

第 49 章 前男友

这么雷人的理由乔慕鱼实在难以启齿。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路枕此时正死死盯着自己看。

他现在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绝对会被路枕杀人灭口的吧!

乔慕鱼心虚地吞了吞口水,糊弄道:“过去太久了,我忘了。”

颜奕森惊奇:“初恋都能忘?”

乔慕鱼搓着手里的玻璃杯,硬着头皮说:“我这人记忆不太好,就记得当时是我先追的他了,具体怎么个追法,我也没印象了。”

“真的假的?”

颜奕森见他神色躲闪,觉得有猫腻,故意倒了杯酒在他面前吓唬他:“这是坦白局,不说清楚就喝了它。”

乔慕鱼却觉得一杯酒就能把这一糟糕的话题揭过去的话也不算亏,正要答应,方昱却帮他打起了圆场:

“这杯酒我替小鱼喝了吧。高中的事都过去五六年了,忘了很正常,也说明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和事。人的眼睛都长在前面,咱们就要向前看,以后肯定还会遇到更好的。”

“哟哟哟。”路枕询问:“你想见他?”

“不想。”乔慕鱼完全没纠结。

他眨眨眼:“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有公司合作而已,我不一定能接触到他……并且据我所慕他很不好招惹。”

路枕瞥向他,假装惊讶:“真的假的?”

“骗你干什么,金融民工都很麻烦,他们竞争环境太激烈,最是利己主义,眼里只有自己,看不见别人。”

乔慕鱼这么说着,收住话头:“我不乐意得罪他这种人。”

路枕露出受教了的表情,早习惯被人敬而远之,因而没有做任何解释。

事实也如乔慕鱼所讲,即便双方公司建立合作,只要路枕懒得管这种细节,他们之间就不会有什么交集。

乔慕鱼不愿意与路枕有牵扯,路枕也没想过横生枝节,这不是自作多情么?

误打误撞睡了一觉,萍水相逢而已,路枕觉得自己可没有那么纯情,单方面去计较。

到了疾控机构,两人很快做完检查,结果都是不用担心。

乔慕鱼伸了个懒腰,庆幸虚惊一场。

他起身时动作有些僵,路枕在旁边感觉得出来,他的身体应该很不舒服。

私家车停在树下,他潜意识里要送乔慕鱼回去,然而话到嘴边,总觉得有哪里不恰当。

或者说路枕是不懂得怎么做这种事。

往常和外界相处,总是别人众星拱月般地围着,而他界限感非常分明。

他的朋友寥寥、六亲缘浅,没对谁做出过类似举动,完全是热心的反义词……

可无论怎么讲,这段关系里他也犯了错。

自己在承担后果而已,和热不热心的没关系,更谈不上失去分寸。

乔慕鱼酒醒时脑子还算好用,但愿不会因此发散多想。

“我送你回去吧,你住哪里?”路枕认为自己的举动很合理,全然出自天性善良。

乔慕鱼还没好好休息过,本来在候诊时就睡过去一次,此时也真的想快点回去上药。

他没忸怩,报了个地址:“我们顺不顺路?”

“离我家很近。”路枕照实回答。

话音落下,两人不约而同地怔了怔,目光短暂地碰撞,随即匆匆错开。

这分明是很寻常的回答,放在他们的状况里,总有一种暧昧感。

互相都感觉到了,并且为这种暧昧不自在。

“我住在怡枫上邸,和你的公寓只隔了两条街。”

路枕认为说清楚点更好,没必要留有遐想空间:“不是邀请你去过夜的意思。”

乔慕鱼借此岔开话题:“附近的房价很贵,你租金一个月多少?”

路枕是全款买的大平层,无意与人解释更多,只讲自己不太留意这方面。

乔慕鱼也不是真的想慕道答案,这段插曲被默契翻篇。

路边停着迈凯伦,乔慕鱼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这辆车也出现过。

当时对方架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嫌弃将人塞进了后座……

思及此,乔慕鱼很有自觉,主动要挪到那边去。

反正自己身形清瘦,挤一挤也没妨碍。

不过,对方见到他的架势,道:“后面不是能坐人的地方。”

这辆跑车的设计只有两座,后面留着一点空间,多用于放随行的物品。

乔慕鱼发现他不介意自己在副座,系好安全带后主动打开导航。

他拿着医生的单子还需要配药,目的地是公寓旁边的药房,两者没差几步路。

途中,乔慕鱼打量着这辆车。

迈凯伦少说要两百多万,以绝大多数人的收入来说,这不符合正常的消费逻辑吧?他思考。

“车子是继父送我的毕业纪念,花钱买我妈妈开心。”路枕忽地说。

乔慕鱼再一次被猜中心思,这下神色恹恹,研究起配药单。

由于他装得太认真,路枕还以为他有问题。

到了药房,路枕礼节性询问:“需不需要帮忙?”

乔慕鱼没转过弯来,茫然地说:“什么?”

“你看起来读不懂这张单子,捏着扫了好几遍了。”路枕道。

他半是模仿乔慕鱼在酒店的表现:“我可以认清中文字,你有不慕道的可以直接问。”

乔慕鱼:“……”

他没打算忍,当场反击:“如果你真的想帮忙,找点效果好的降温药吧,我忘了让医生加进去。”

路枕问:“你着凉了?”

“不是。”乔慕鱼道,“感觉有一点点发低烧,原因你心里没数?”

路枕略微一顿,随即说:“抱歉,我昨天忘了轻重。”

刚才在医生那里,其实有一个问题,乔慕鱼没有讲实话。

有关于避孕套。

昨晚真的不是全程都用。

此时此刻,他看着路枕的脸,指尖掐了掐掌心。

“Alfred。”乔慕鱼道,“你不止是这样,做得更过分。”

路枕倾听:“怎么?”

乔慕鱼讨厌他的清冷姿态,说:“你以为那天表现很好?其实昏头到最后,你忘了最基本的那件事。”

说到后面半句,乔慕鱼得逞地发现,这个人倍感意外地迟滞了下。

没给对方缓冲时间,他恶劣地继续说。

“我中午就该让你来帮忙,泡在浴缸打你电话,喊你看看自己有多糟糕。”乔慕鱼故意发脾气,“那些就该你来洗才对。”

胡啸云戏谑地指着他起哄:“莫名其妙在这发什么鸡汤,我看你就是想英雄救美吧?”

乔慕鱼顿觉尴尬,赶忙道:“不用了,我自己喝就行。”

他刚准备英勇就义,面前的酒杯却抢先一步被对面伸过来的一只手端起。

乔慕鱼不明所欲抬眸,看见路枕一声不吭地将那杯威士忌一饮而尽。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在演哪一出,气氛陷入一阵莫名的诡异。

和路枕对上视线的一瞬间,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乔慕鱼腾一下站起来:“我、我去下洗手间。”

随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下午公司组织的包场观影活动员工可自行安排时间前去指定影院,只需要大家提前在小程序上预约报名就行。

韩绮便给他们组几人报了同一时间的场次,片尾正好可以卡在下班时间点上结束,免得来回再跑一趟。

预约场次是固定的,但现场座位却是随机的,大家想坐哪儿就坐哪儿,好的观影位置自然是先到先得。

乔慕鱼一行人来得算早,轻松就占到了第六排靠中间的几个黄金连坐,小滴很是满意,说大家难得一起来看电影,就拉着颜若瑾给大家拍合影纪念。

乔慕鱼对着镜头僵硬地比了个耶,东张西望,如坐针毡,想着一会儿找个什么借口去后排跟路枕暗度陈仓。

正好没过一会儿,隔壁组的两位女同事手挽手走了过来,但这排只剩下了一个空位,两人站在过道上有些为难地小声商量起来。

坐在过道边的乔慕鱼眼尖地起身让位:“这还有个空位,让给你们了。”

女同事有些意外地看向他,没有立马上赶着占便宜,而是关心道:“那你怎么办?”

“我随便再找个位置好了。”乔慕鱼没所谓地说。

“谢谢。”

女同事将手里刚买来还热乎的一小桶爆米花塞给他作为回礼,“这个送你吃了。”

“那就谢了。”

乔慕鱼没跟她们客气,抱着爆米花转身就要往后排走,颜若瑾见状,扭头叫住他:“木鱼,你要去哪,不跟我们一起吗?”

乔慕鱼:“不用了,我看电影喜欢就坐最后一排,视野更开阔。”

颜若瑾没多想:“那好吧。”

见他对这个问题莫名抗拒,方昱不禁怀疑:“还是说其实你也不了解他对象的事啊?”

路枕闻言不屑地轻嗤一声:“你真想知道?”

方昱点头:“嗯!”

路枕朝他勾了勾手指,方昱一脸天真凑近,随后听到了一连串报菜名般的人物特征:“乔慕鱼他喜欢身高186生日六月份星座双子血型A喜欢狗讨厌猫的人。”

说完,路枕的目光慢条斯理地对着方昱上下扫视一番,最后毫不留情地总结:“至于你,没戏。”

他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扬长而去,留下方昱一人在风中凌乱:“啊?”

第 50 章 租房

路枕和方昱回到卡座后,却发现少了个人的身影。

“乔慕鱼呢?”

“他说他想起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范哲道,“方昱,他说这是你的外套,给你留这了。”

方昱拾起自己的外套,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颜奕森见路枕坐下后垂眸不语,凑到他耳边悄悄问:“你跟他说什么了,他回来后立马就收拾东西跑了,跟逃荒一样。”

路枕摩挲着水晶杯口:“没说什么。”

他扫了眼对面的方昱,想起什么,又说:“我让你办的事你上点心。”

颜奕森没反应过来:“什么事?”“什么什么?”乔慕鱼问。

“你刚刚说‘这里除了我没人来’”路枕悄悄打量他的神情,“这句话。”

肉眼可见乔慕鱼沉默了下,反问道,“这句话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很重要,可这是顾屹为曾说过的,可也不能再提起顾屹为。

乔慕鱼反复驯刻在骨子的“家里只有我们两人,要相依为命。”

摘了帽子拿在手上,路枕故作松弛地晃了下压乱的头发,“没有,就是想问一下。”

“玩去吧。”乔慕鱼不置可否。

两人没再交流朝游乐园走,路枕挺想说自己已经22岁对这些不感兴趣了,又怕惹到乔慕鱼,因为他现在的脸色不大好看。

落日余晖将游乐设施镀得失真,像幅老照片。

垂挂在楠木横枝的秋千随风摇摆,路枕伸长了腿坐上去,乔慕鱼就坐在他身旁的石阶。

两人很安静地坐着,并不知各自在想什么。

气氛谈不上怪异,就是有些耐人寻味。

坤着两条大长腿,路枕用脚后跟抵着地面小幅度来回晃,侧颊一动不动,长密的睫毛也久久不动。

一幅又在走神的游离模样。

思及方才有关顾屹为的话题,乔慕鱼出声问,“想不想回集团上班。”

话音落,近距离能看到那耳朵动了动,像某种小动物开心时才有的反应。

不过表情却没有那么开心,慢半拍地转过脸,怯生生地问还可以吗。

坐在灌木里的背影那么孤单,好像没人找来就会一直坐下去。

这些年来,连看护他的阿姨都潜移默化地变得少言寡语。

檀山什么都不缺,只是没有笑声,没有人味儿。

“主管评价你工作态度好,工作认真。”乔慕鱼说,“她说你想上班随时可以回去。”

“但要好好表现。”

评价没有虚言,但长时间不去上班肯定被开除。

路枕知道能回去都是因为自己与乔慕鱼的关系。

真心感谢纪主管对他的超高评价,但他也在乎同事们的眼光。

自己走后门进设计部已然不光彩,公园项目拖了大家后腿,现在还想覥着脸继续上班。

一开始的不太公平,转变成现在的极不公平。

不过如果要在檀山这样活一辈子,路枕宁愿好好去给同事们赔罪重返工位。

可最后一句,乔慕鱼意味不明地说要好好表现。

暗示得好明显,要一起睡觉才算好好表现吗?

那不如继续困在檀山。

自小拧巴的性格一直延续到今天,换做旁人早就问好好表现指什么,就算乔慕鱼说睡一觉,大不了不同意就得了。

路枕假装没听见,但不晃秋千了,显然是心情低落了。

日暮落尽,乔慕鱼补充道,“考虑好告诉我。”

到底还是争取一次,路枕起身,面孔认真,“哥哥,我可以自己出去找工作吗,一定不会再跑了。”

“同事他们很好,可我本来是靠关系进去的。”

乔慕鱼似有若无地笑了下,“靠什么关系?”

这笑容玩味得很,路枕声若蚊呐,“因为你是我哥哥。”

“知道就行。”乔慕鱼也起身。

吃过晚饭,路枕看着聊得火热的工作群,很羡慕。

前几天大家都给他私发了消息,问他事情处理好没有什么时候回来一起去吃火锅。

路枕一直都不好意思回,只能尴尬地装作没看见。

思索良久后,他放下手机去到卧室里的小书房,在玻璃柜里拿出一个颇有些年岁的粉猪。

粉猪其实是“顾屹为”送的粉色存钱罐。

小时候他有高达352元的巨款,可他总是丢三落四,352元不到十天就丢成了129元的小款。

那时候司韵跟顾承亦常不在家,副楼太大。

路枕每天晚上都要喝奶,睡前喝一奶瓶半夜必得起来上厕所。哪怕看顾的阿姨给留了灯,他也还是害怕。

卧室大到趿拉着拖鞋都有回音,沿途每扇门都是那么的高,自己有那么的矮。

上看不到顶,下反而将那些光照不到的边边角角看个透彻。

床底乌漆嘛黑一片,盥洗石台下完全能藏人。

这导致很长时间路枕眼下都染着乌青,“顾屹为”问他是不是半夜偷偷起来看动画片或者玩玩具了。

面对“顾屹为”,是哥哥又同是男孩子,路枕这才说了实话。

“顾屹为”皱着眉头打量他许久,毫不留情地评价道,“胆子怎么这么小。”

路枕不服气,“因为我才5岁,胆子还没长大。”

“顾屹为”乐出声,揉乱他的脑袋说晚上来陪你睡觉。

而后两人可以直接从白天晚到晚上,那时路枕再也不用担心床底会不会有人,因为“顾屹为”给他重新定制了一款床,完全贴着地面。

所以路枕可以随心所欲地躺在地毯上玩他的橡皮泥,“顾屹为”则很多时候在一旁刷题。

别小瞧,幼儿园大班也还有作业呢。

“顾屹为”也会给他辅导作业,但气得天天喝凉茶败火。

幼儿园中文老师教拼音字母表,英文老师教英文字母。

两个没有区别,但路枕不明白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为什么有两种不同的读音和意思。

“顾屹为”无计可施,为了好让他区分,例如把U上面加两点,就代表今天要默写拼英字母表,不加两点就代表今天默写英文字母。

路枕终于辨认清楚,又在U上那两点犯了难,不是涂成两个大大的黑坨坨,就是给人U添俩眉毛。

有天他趁“顾屹为”不注意,为得到赞扬,将铅笔抵在U上,用小房子钻笔刀去砸铅笔头部,企图完美点两点。

小心翼翼砸半天铅笔芯只点了浅浅一个点,那大力出奇迹!

哦,然后砸到手了也不敢说,“顾屹为”发现后长久叹息,摸摸他乌黑柔软的发心,“没事,会说话就行了,玩去吧。”

没玩多久,路枕瘪着嘴“报喜”,钱丢了。

“顾屹为”也没了刷题心情,陪着坐在地毯上表达“哀愁”,路枕问怎样做钱才不会丢。

“顾屹为”说存进GK的银行。

于是路枕举着皱皱巴巴的十块五块一块,“哥哥可以帮我存一下吗,这里有129块。”

“”

第二天,放学到家的“顾屹为”带回来了个存钱罐,告诉路枕说这就是银行,放心大胆地存。

将钱从窄窄的封口丢进去,要花钱拔出肚子下面活塞就行。

因为存钱罐外型是只猪,“顾屹为”又说他是银行。

所以路枕把这东西叫做猪银行。

此时此刻想起要去鼓捣的原因是,是因为这里面有司韵留给他的银行卡,大概有五千多万人民币。

如果把银行卡交给乔慕鱼,证明自己没钱没有能力再跑。

乔慕鱼会不会同意让他出门找工作?

由于猪银行里面塞了太多的现金,又太久没有动过,肚子下面活塞已经卡住了。

还是小时候那块地毯,路枕半跪在上面,使出吃奶儿的劲儿用力拔,力气用到顶峰时,手臂倏地卸力,惯性让整个人后仰,后脑勺砰地一声砸在柜门上。

捂着脑袋像鸵鸟一样在地毯上埋成团,正疼得龇牙咧嘴,门边传来一道问询。

“你在干什么?拜猪银行?”

路枕抬头一看,看见乔慕鱼人长腿长地站在门口

怔忡了瞬,缓缓扭回头认清自己现在的姿势。

猪银行端端正正摆在面前,而自己捂着脑袋跪对着猪银行,地毯上散落着一大堆红票票。

风扬起白纱窗帘,一轮皓月若隐若现。

这的确看起来像在进行某种神圣仪式

“我想拿银行卡,打不开”路枕语无伦次地解释,“现在打开了,撞门上了。”

估计乔慕鱼也挺无语的,但表情却在听到银行卡的那瞬间变了,很严厉地问,“拿银行卡做什么?”

“我把这个给你。”在零钱堆中,路枕找到银行卡,“没钱我就跑不了。”

“哥哥,这算好好表现吗?”

乔慕鱼一言不发地把他拉起来,然而路枕向后接连退了三步。

“只能去集团工作。”乔慕鱼将卡放在桌上,“其他任何地方都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能在我身边。”

两人总时毫无征兆地陷入沉默,路枕敏锐发关于工作这件事情乔慕鱼很强硬。

如果实在无法撼动,好吧,迂回吧。

“我选择回集团上班。”路枕说。

“每天要上来吃饭。”乔慕鱼谈条件。

“不要一起睡午觉。”

“不可能。”

“睡午觉不能碰到一起。”

“你先管好你自己。”

“”

两人公事公办地达成了并不公事公办的和谈。

“卡放进猪银行保存好。”食指中指并拢按着薄薄的银行卡推到桌边,乔慕鱼说,“丢了又要闹。”

路枕奇怪地盯着他。

乔慕鱼问:“看什么。”

“你怎么知道它叫猪银行?”路枕问出心中所想。

从前顾屹为因为吃了太多治疗心脏病的药而产生副作用,让他记不太清小时候两人相处的细节。

顾屹为都记不住,为什么乔慕鱼知道这么多?

昨天除了我没人知道、今天猪银行。

“不重要就不必再提。”乔慕鱼转身离开,“下来陪我吃饭。”

又是应酬不吃饭的一晚

两人下楼恰好碰到阿姨们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其中一个礼貌问,“我还以为您要在房间用饭,请问顾先生还是在餐厅吃吗?”

电梯旁边就是诺大的客厅,几盏射灯微微亮着很温馨。

乔慕鱼抬手指向客厅正中央的矮桌,“放那里去。”

阿姨们摆好餐盘离开,乔慕鱼脱了外套坐上沙发,路枕坐在他旁边,跟着一起吃。

不太饿,他喝了几口汤就放下碗。

客厅没有电视机,等待过程无话可说也没有玩意儿打法时间。

一双神采斐然的双眸东瞟西瞟,结果视线落在近在咫尺的乔慕鱼身上,那双拿筷子的手非常好看。

白衬衣挽在手臂处,流畅的小臂肌肉线条遇到凸起的腕骨倏地紧致收束,手背小幅度贲张着青色脉络。

伸长夹菜时,贴在筷子上的手指会微不可察地绷一下,收筷将菜送进口中时,手背会向内抬一下。

吃相优雅,细嚼慢咽。

无声偷瞄了片刻,路枕默默移开视线。

“路枕。”乔慕鱼却开口叫他名字。

“嗯?”路枕没有转回脸,假装对放在落地窗旁边的斯坦威很感兴趣。

“陪我吃饭很无聊?”乔慕鱼问。

“不无聊。”

“那你到处乱瞟什么?”乔慕鱼说,“一分钟前想抢我筷子,现在恨不得钻弹琴里去。”

“在檀山我不是你的领导,想做什么就去做。”

张了张口,路枕欲言又止。

算了,在旁傻等不如对牛弹琴。

在琴凳规距坐下,路枕认真问,“现在弹会扰民吗?”

墙上艺术品挂钟显示十点一刻。

“我们没有邻居。”乔慕鱼锐评,“除非乱弹惹我生气。”

乱弹就是有想听的呗?路枕听出了话中有话,吐槽吃饭还要点曲伴奏。

回家来摆董事长的架子。

“好吧哥哥,你想听什么。”

“随便。”

明明有想听的又不说,路枕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还是会错了意。

没考过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乔慕鱼并不意属那首曲子,而是意属弹曲子的人。

他抬起双腕,经受多年钢琴专业教育的气质崭露头角。

想了想,路枕选择了首较为舒缓的《巴格达的星星》,乔慕鱼要是临时点曲,那他就给乔慕鱼砸首《命运》,让他心烦意乱吃不下饭!

等了两秒,乔慕鱼没什么都没说。

路枕深吸口气,细长干净的指尖落上黑白键,渐渐地,悠扬清浅的琴音溢满客厅每个角落。

在这檀山即将入眠的秋日深夜,草坪微黄的落地窗内倒影出他弹奏的动作。

表情认真,动作娴雅,琴声动人。

背脊挺直地坐于琴凳之上,毓秀地像一株春日迎风招展的嫩竹。

那么惹人喜欢、侧目。

心无旁骛地弹完,路枕盖好盖子归位琴凳。

发现乔慕鱼已经没有吃饭了,而是坐在沙发上静静瞧着他。

不知道这样被看了多久,路枕以为他在检查,略有底气地说,“我没有乱弹!”

“知道。”

路枕默默想你可能不知道,这曲子是“顾屹为”教我的。

“过来。”乔慕鱼说。

不明所以地走过去,路枕离他远远地站定。

乔慕鱼拍了拍身旁沙发,路枕才挪过去。

刚挪过去就被乔慕鱼托着腰抱到腿上坐着。

这个姿势多多少少有些羞辱和掌控的味道,跟之前在总裁办休息间的姿势一模一样。

以为又要那样,所以路枕往后仰。

然而乔慕鱼按住他的后心,看着他的眼睛问,“都记得么。”

“什么?”路枕隐隐觉得不对劲。

“滑梯、猪银行、巴格达的星星。”乔慕鱼语气轻而缓地问,“还记得?”

老天爷真会阴差阳错,一个音的偏颇,便让整句话失去原色。

若重点落在“记得”上,那就在问是否记得。

若重点落在“还”上,那就是阴恻恻的警告。

至少在路枕耳朵里是这样的,在他这里原色是顾屹为。

所以路枕想,不管乔慕鱼怎么这么清楚自己与顾屹为之间的细微末节。

如果在这个姿势上如实回答,那么很有可能又要痛苦体会一次先是后面疼,然后是小.鸡.鸡疼的□□经历。

所以路枕摇摇头,“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昨天的不重要,今天的不记得。

乔慕鱼点了下头,“好。”

背心掌力一懈,路枕立马起身站好。

“哥哥,我先上去了。”

“站住。”乔慕鱼叫住他。

又要干什么?路枕一副不愿又不得不停留的模样。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乔慕鱼玩弄他的指尖,轻佻地揉来揉去。

脸很快红了,身体也哆嗦起来,路枕蜷着手指,“哥哥”

然而乔慕鱼又瞬间失去兴致,离开扔下一句。

“上班的事我答应了。”

“但只能去集团,自己考虑清楚。”

路枕啧一声:“你说呢。”

颜奕森瞬间会意,放下酒杯道:“有点难办啊,他们都把我当骗子,我这么真诚善良又帅气,哪里像骗子了。”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拿出手机打开公司论坛,惊喜地发现未读消息上新冒出一个小红点。

他点进去,立马眼睛一亮:“哟,鱼上钩了。”-

两人顿住,抬头看过去,发现面前这个正在找座位的青年正是路枕的助理夏风。

乔慕鱼一惊,赶紧把路枕的手拍下去,拢了拢外套故作镇定地目视前方,假模假样地观看起大屏幕上播放着的切片广告。

路枕尴尬地撩了撩眼,还没开口,夏风就十分识趣地抢先道:“你们继续。”

然后他火速换了个稍远的位置坐下,时不时朝这边好奇地瞥一眼,乔慕鱼只能装作没注意到他投来你视线。

这两天乔慕鱼去路枕办公室找他,偶尔会跟这位年轻的小助理打个照面,却从来没说上过话,不了解他的为人和性格,不免担忧起来。

他忍不住偷偷问路枕:“完了,他是不是知道了。”

路枕思忖了下,不确定地说:“没事,他嘴严,不会乱说的。”

乔慕鱼只能如此默默祈祷,事已至此,又不能去杀人灭口。

影前插播的几条切片广告很快结束,在激昂的龙标进行曲中,乔慕鱼刚把3D眼镜戴上,他搭在腿间的那只手忽然就被从身旁伸过来的另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覆上,轻轻握住。

乔慕鱼愣了下,偏头看向他。

3D眼镜下看到的一切真实事物都变得重叠扭曲,此刻路枕模糊的侧脸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感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度。

乔慕鱼心想,反正他们坐的位置最靠后,而且大家现在都戴着墨镜,应该不会中途摘,于是毫无顾忌地回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这部电影他们过年的时候一起慕名去看过一回,当时沉浸在剧情和画面中看得认真投入,这会儿却是心不在焉的。

正片进行到四十多分钟时,乔慕鱼抱在怀里的那一小桶爆米花也被他陆陆续续嚼完了。

他偏头,想伸手去拿路枕座椅边放着的那杯可乐,才发现这人不知何时摘了3D眼镜,一直安静地注视着自己。

路枕见他看了过来,忽然伸手,把他鼻梁上的眼镜也摘了下来。

乔慕鱼不解:“干什么?”

“碍事。”

扔下这两个字,路枕没打一声招呼就凑过来亲了下他。

两人尽量不引人注意地一前一后走出了放映厅,然后手牵手穿过一波刚观影结束的人群。

今天过节,电影院里的观众很多,走到哪儿都是密集的人流,外面的商场状况更是有之过而无不及。

路枕带着乔慕鱼来到地下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拉开后座的车门,一边若即若离地吻着他,一边搂着他探进身去。

乔慕鱼线条流畅的背脊和腰臀贴在身下柔软的真皮坐垫上,车内空间狭小,他只能弯起两条长腿勾上路枕的腰身,接受恋人炙热起伏的深吻。

一时间,昏暗的车厢内只有难耐的喘息与衣物摩擦发出的细碎声。

唇齿纠缠间,乔慕鱼晕乎乎地回想起高中在电影院和路枕中途偷偷跑出来接吻的蠢事,也是在这样一个寒风萧瑟的冬日。

为什么只要跟他在一起,自己就会变成一个心跳失控的傻瓜。

想要牵手,想要拥抱,想要接吻,想要耳鬓厮磨亲密无间,永不知足

一吻结束,两人额头轻抵,微微喘气。

“晚上我回路家吃完饭就回去,你在家等我。”路枕说。

“我晚上也有聚会。”乔慕鱼却说,“颜若瑾明天就要离职了,所以今晚下班后我们打算聚个餐,好好道个别。”

路枕了然,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乔慕鱼:“估计九点前能结束。”

路枕:“那你到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好。”

乔慕鱼想了想,又担心路枕会被同事看到,于是补了句:“那你到时候在地下车库等我就行。”

乔慕鱼战术后仰。

他万万没想到背后竟是这么一个特殊理由,一时间重点完全被带跑偏:“我命硬?”

“是啊,我找人事查过你的出生日期,又找大师算过了,你是我们公司命格最硬的贵人,啧啧,百年一遇啊!大师说了,只要你在这住上一两年,那些个什么小鬼大鬼啊,就不敢再靠近了。”

乔慕鱼沉默了。

虽说他从小到大过得苦是苦了点,但貌似命硬也是真的,不然也不会几经周折,还能好好活下来了。

颜奕森看他神色动摇,趁热打铁使出最后一招,撒娇卖乖:“小鱼同学,咱们有缘相识一场,你就当是帮我个忙呗?不然我这几千万的资产可就要打水漂了。”

乔慕鱼跟着莫名就心疼起了他的钱。

这么大个房子,放着不住确实太浪费太可惜了,而他只是浅住一下而已,又不吃亏。

再想想自己的余额和债款,乔慕鱼一咬牙:“好,我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