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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港诡19 惊蛰打小人

尤黎和他们一起将故事拼拼凑凑, 拼成一个完整的圆,他想起那个终年不见天日的404,又想起佛龛后巴掌大的洞口。

母亲将它生下来, 却不打算要它,将它拘在一个小小的罐里,于是它让母亲再也不敢胡乱吃食,饿着死去。

母女相残后, 这桩往事本该告一段落,钟家人却贪心不足蛇吞象,又将它拘了二十年,直至一夜全家惨死。

那么那个阿嬷,钟祖母又在这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404又是谁封的?它又是如何从钟恩仪成为了一个乩鬼?成日哄骗迷路人上山, 喂给它饿死鬼的母亲吃入肚。

它惨,它可悲, 却也可恨。

钟家老宅尘封至今,又在今日被推开大门,冤冤孽孽, 早已如红线痴缠不清。

若想理清, 只能斩断。

怎么斩?如何斩?

尤黎先出声,“我们试试能不能找到钟祖母的房间,钟家女主人的也行。”

虽然他认为阿嬷都这么老了,现在仍住在那个狭窄的, 仅能容一人通行的筒子楼里, 也不大可能会在钟家古宅久住。

她坐在那栋老旧的公租楼下,没人记得她是钟家的老祖母,只当她是一个再普通不过、快要老死的阿嬷, 她像守着她的根,守在这。

即使她的女儿不折手段,毕生所愿都是为了从那飞出去做枝头上的凤凰。

她仍然选择老死在那。

钟家很大,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正厅古老的挂钟多年未上发条,里面的机械齿轮或许早已生锈,但他们似乎仍在幻觉中听见那紧迫却始终规律的钟摆晃动声。

攀登着向上的旋转楼梯时,就像在时间里不断穿梭,他们搜了一层又一层的楼。

终于在最高的阁楼里找到了被封存已久的遗物,还有老人留下来的东西。

林林总总,都是一些求神拜佛的东西。

腕粗的招财金香,垒成团的黄符纸,一刀刀捆好的金纸连带着一些厚实的老黄氏日历,通通被包着在一张红布里。

甘倩嘀咕了一句“装神弄鬼”,她翻了翻,还翻出一些简陋的在红布上印了字的锦旗,翻开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惊蛰打小人,求神保平安。”

“四柱八字、占卜问事、手相面相、解梦解周公……揾紧钟婆。”

找钟婆就对了。

专业对口了,苏云肯定道,“在惊蛰这天借煞气,找人替自己打小人,是这里临海地区的传统习俗。”她说,“那个阿嬷不是普通人,她是当地的神婆。”

“至少年轻时她靠此为生。”

甘倩,“算命的?”

苏云,“差不多。”

王信,“怪不得这家人全家上下都古古怪怪,原来从根就开始迷信了。”

张朝,“那这些都是骗人用的东西?”

苏云有些不认同,“在副本里,她这个神婆肯定是真非假,她女儿拿自己腹中胎儿养小鬼这事,说不定都是从她这学来的。”

她说,“这个钟婆要是没真本事,也不会收我们做学徒,想让我们去将乩鬼这个祸端给收了。”

甘倩吐槽道,“她有这个本事怎么不自己去收,让我们来又一点提示都不给,这副本谁能过的去?”

苏云在心底都忍不住认同,若是没有尤先生在,光是最开始的扶乩,乩鬼选人作乩童时他们就会折损一人。

在404甘倩被鬼上身时,她可能就命不久矣了,更别说还能从太平公墓那座山上逃出来,没做成饿死鬼口中的亡魂。

但苏云又很清楚地认知道,如果没有尤黎在他们其中,对方根本不可能对他们出手相救。

上次在皮影戏里她见到这个少年时还没察觉出异常,这次又在副本匹配上,才忽觉真是走了大运。

苏云看出去一眼,发现尤黎仍蹲在地上翻着旧物,尤先生正半蹲在他身旁,不管他们怎么言语,都没分给他们半眼。

直到那个少年转过脸来叫他们,“你们看。”

他背后的男人才站起身,也居高临下地看过来,又收回这一眼,先扶尤黎起身。

尤黎将手中厚厚几叠老黄历递过去,“上面记了一些东西。”

老黄历中的每一页都会用朱砂笔稀稀落落圈着今日的忌讳,每页都会记上一些小字。

大多都是今日的占卜经历,有关钟家人钟家事的反而稀少,更像是拿这些老黄历当作了日记来写。

上面的字迹小,还用了很多地方语和繁体,很难叫人看懂,好在苏云能辨认出几分,她一目十行,翻页翻得飞快。

只在和钟家事有关的时候才停下,给他们翻译后念出,很快,她停下来。

“乖女儿话外出打工,一年冇见了,今日传信我好快就会翻,唔知佢在外食咗未。”

女儿说她外出打工,一年没见了,今天写信给我很快就会回来,不知道她在外有没吃饱饭。

九月十三,乖女儿瘦好多。

十月廿七,唔知系我睇错,佢面中有阴,有小鬼缠身之嫌……

苏云拧眉,“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她面中有阴气,像有小鬼缠身,我逼她喝了符水,她又说我是个老迷信。”

她又翻了几十页,“又走了,我留她吃完饭再赶巴士,她说她急着要去赚大钱,只好看她离开,求神保佑。”

下一年,苏云翻开新一本黄历。

二月立春,我睇到报,钟氏开业剪彩,问信乖女,系未佢。

三月初二,翻我系。

“我看到报上刊登钟氏开业剪彩的照相,写信问女儿,上面的人是不是她。”

“她回我是。”

苏云说,“年底,她说她终于赚到大钱,飞黄腾达,要把我接出破落屋,去过好日子。”

她又翻出下一年的黄历,“很久没见她,只能每日买报纸,阿妈看你相中一日比一日发黑,只求你平安。”

“又是年底,她开了四轮车,接我去了新界,山上的自建房很大,她要我住下,我心底发慌,和她说不愿。”

“冬至,我拗不过她,还是住下。”

新一年,一月一日。

苏云,“我们在新家照了相,很大一张全家福,她说没人能再欺我们母女,我却总觉得她有事瞒我。”

“除夕夜我一个人回到公屋里,同女儿吵了架,我问她这些钱到底是从哪来的,我教她不要用来路不明的财,会遭报应。”

“乖女不听我说,只让我别再迷信,不肯喝我烧的符水,我心隐有不安,不能再这么下去,下定决心乘车搬走。”

他们这一架吵了很多年,老黄历再没提到钟家女半分,直至多年后。

十二廿八,乖女儿死咗。

一时间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下来,又好几月过去,黄历没再被人动过一笔,大片空白过去,才在四月清明时停下。

“我没看到你的尸身,等我知道时,那群穷亲戚早就把你和你留下的东西烧了个精光,你墓上的相让阿妈有些不敢认。”

“认不出,又想你生前受没受过折磨,烧了很多纸钱给你,望你在地下早日投胎,下辈子别做阿妈的女,生在凤凰家。”

“阿妈被他们赶了出来,你给我建的屋还是被鸠占鹊巢,我说只想拿几件你的遗物,他们心中好似有鬼,挡在门前轰我走。”

“我报警,差佬只让我上法院。”

“阿妈什么都不懂,不怪你总说我会抱着这些老古董老死。”

“阿妈只带走你的灵位,回到公屋里。”

此后二十年,每年的黄历都被他们一一翻过去,直到最后一年年中,才有了些记载。

二十年后,四月清明,佢哋在你墓前揾着我,求我搬翻祖屋,钟恩仪系边个,佢话系你嘅女,仲系我孙。

苏云,“他们在你的墓前找到我,求我搬回钟宅,钟恩仪是谁?他们说是你的女,我的孙。”

她翻到下一页,明白钟婆在这一日什么都知道了。

四月五日,作孽。

四月六日,他们关不住它了。

七月十四,最后一日。

苏云几人又找到他们最开始翻出的报纸,钟家的确全家惨死在中元节当晚。

七月十五,鬼门开。

第212章 港诡20 成功了吗

老黄历的记载只停留在七月十五, 后面再无任何音讯,钟婆将此后打算都写这一页。

“我看见它了,乖女, 它有几分像你,阿妈总是很后悔,当年不再问你多一点。”

“他们说你这些年总是买很多细路仔的玩具,你是不是也有几分后悔对它做下错事?”

苏云说, “它喊了我一声嬷嬷,对我说,你还在人世,鬼魂未散,只是不能再下太平山。”

老黄历的朱砂小字越记越多,密密麻麻。

七月十五, 做人父母,总是要为子女收尾, 阿妈在你生前未做到,在你死后总是要做。

阿妈会为你赎罪,今日钟家事毕, 我带佢走, 佢多年食天后香火,一早唔甘做鬼,我俾佢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重新嚟过。

“今日钟家事毕, 我会带它走, 它多年偷吃妈祖像前的香火,早就不甘做鬼,我给它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重新来过。”

“钟家人我救不了,他们沾了因,果总是要结,老宅听日一早,明天一早被看过钟家人尸身,就会被差佬上封条。”

“公家封门,邪妄不得近身,这一个天后像我会留在这,你遗物里留下的另一个天后像我会和它的真身一起放回404,你在那里生下它。”

“404也是它死的地,阿妈会亲自出手封存。”

“水泥封门,用房给它做棺。”

“用铁封窗,给它做棺钉。”

“它再乱跑不了,日后也再食不了天后的香火,只得靠自身修行,做个解梦解疑的乩鬼。”

“如果日后它再为非作歹,阿妈再镇不住它,不要怪阿妈去杀你的女。”

“我这一身本事,没什么不能失传……”

苏云看得眼酸,念得口干舌燥,心中却知终于快要结束,定睛往后一看,却只能看见糊成一团的朱砂字,只隐隐约约看出后面还跟着“天后像”三字。

甘倩急得将老黄历抢过来,“怎么会这样?”她急着往下继续翻着黄历,只是翻完了也只能看见后面一片空白,再没朱砂笔迹。

地上也再找不到下一年的黄历。

钟家人在七月十五都死了后,钟婆应该就再没来过钟宅,只剩下这些在这里短住时留下的痕迹。

怎么杀,如何杀?无从得知。

尤黎用手抚摸着那些糊花的朱砂字,他是乩童,在晕染的地方忽觉一些熟悉的恶感,移到清晰明了的天后像这三字上又重复清明。

他很肯定地说,“这些字肯定是乩鬼抹去的,只是天后像这三字上有着佛性,它道行太小,还不能对这三字乱涂乱抹。”

尤黎说完,求证地看向一旁的L,见L没有异样,才继续猜道,“这句话对它来说一定至关重要。”

“杀它的办法和天后像应该脱不了关系。”

少年的声音很轻,在阁楼里响起。

王信说,“这么一说404的封门房是钟婆封的?她把404做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棺材,为的是把乩鬼的胎盘、它的真身关在里面。”他面色惨白,哈哈了一下,“我是说,我们把404砸了一个洞,把这个棺材破了,应该……不会有事吧?”

没人出声。

张朝,“还有钟宅的封条……是官方贴的,我们打开了庄园的铁门,刚刚搜房的时候每间房的封条我们都撕下来了。”

甘倩,“它还当着我们的面吃了天后像前留下的香火。”

苏云,“……”

四个人刷白的脸上都是大写着两个字——完了。

尤黎却反驳地摇摇头,“你们忘了吗?我们的第一次红封是阿嬷给的,她算好了给我们的纸钱会让我们在哪站下。”

“也知乩鬼选了人做乩童,会一路跟随,她有意引我们带着乩鬼去404。”

“404也是她封的,那么我们在里面捡的那些纸钱也是她多年前就早有预料留下的。”

“老黄历写阿嬷每年清明都会去太平公墓拜祭她的女儿,乩鬼在她身边不能乱跑。”

“白衣女肚子里那些用纸钱做的纸婴,说不定也是乩鬼跟着阿嬷在清明这日,在她墓前烧的。”

“她引我们去404,引我们上太平,引我们到钟家老宅,肯定也会猜到我们会打开404,打开钟家的大门,破了这封印。”

“最后的纸钱……”

尤黎合上老黄历,看向所有人,“说不定也会是阿嬷留给我们的,她一直在送我们走,送我们离开七月十五的鬼节。”

苏云,“那纸钱会被她放在哪?”

尤黎摇摇脸,只说,“可以不用太担心。”

他们应该就差最后一步了。

尤黎拿出被红布包裹着的黄符,“总之我们先去把那个佛龛拿到手上吧?”

苏云很快就同意。

这些黄符毕竟是钟婆留下的,他们也不管有用还是没用,纷纷往身上贴了几张。

哪知刚一踏出阁楼,甘倩身上的黄符就自燃起来,张朝脚一歪,还没反应过来就从楼梯上七滚八落地摔了下去,好险又险,他一身腱子肉,靠着蛮力硬生生扯住了扶手,稳住身形。

就在他几步前方,是一道尸检痕,十几年前的七月十五当晚,也有一个钟家人像他一样,从阁楼上摔下来致死。

乩鬼若有若无的笑声在他们四面八方响起,“五十六种死法,我睇天保几时到你哋”

我看老天能保你们到什么时候。

他们上楼上的容易,下楼却难,黄符一下就烧了空,苏云回过头,却发现给他们的断后的尤先生一早就将他身前的少年抱了起来。

尤黎似乎还有些茫然,反应过来后就把有L在,自己用不上,但身上剩的黄符都拿给他们。

没多久,几人身上就都挂了彩。

张朝大喊,“等到五点,趁鬼门开的时候,它和枉死的钟家人对上,我们趁机把天后像拿走?!”

王信厉声道,“拿走之后呢?怎么出去?真拖到那时候,我们不是被它杀就是被钟家人杀。”

“你们去试试能不能把门砸开,我们去拿天后像!”苏云拉着甘倩道,“避开尸检痕,我们之前推断出了不少死法,别忘了!”

等到了二楼,离开楼梯的范围,尤黎才被L放到地上,身上有用的没用的道具都被他拿了出来。

在他们往佛龛接近的一瞬,面前骤然阴风狂阵,不再像先前的小打小闹,乩鬼现身在走廊走央,红裙不沾地。

它身上的红,是从母亲子宫里流出时沾上的婴血,没有五官的脸慢慢显现出一些青紫的裂纹,那是它的头颅被鸭嘴钳从□□里大力夹出时留下的伤痕。

它的五官渐渐显露出来,是一张丑陋,涨红,连眼睛都未睁开的婴儿面貌。

说话行事间却又是成年人的雷厉风行。

乩鬼看向走廊的最末端,“尤生,走啦。”

“我知你底线,唔会在你跟前杀人见血,”它语调婉转地怨道,“一个个后生仔,跟班苍蝇一样嗡嗡嗡转,我吓也吓不走,赶也赶不走。”

“你领他们走不好吗?”

张朝和王信的大喊从底下传来,“门开了!大门能砸开!走!”

甘倩和苏云站在二楼,都有些状况外。

尤黎却反应过来,乩鬼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赶他们离开这座大宅,并不是想杀了他们。

就像……就像一开始他们离开404的时候,它站在405的门前,挡在405通过404的墙洞前,站在佛龛前,不让它们动汤盅和天后像半分。

乩鬼此时此刻挡在二楼的佛龛前,依旧在说着同一句话,“做贼仔不得好死的,多手多脚,我不介意砍掉你们这一双手脚的。”

它说,“乖啦,别乱动主人家的东西。”

尤黎电光火石间立刻冲苏云说道,“是天后像,404的时候它不想让我们动的也是天后像!”

那个装着胎盘的汤盅只是障眼法!

“它一直在窃取佛龛的香火!而不是靠自身修行!天后像是它一直修行至今的媒介!”

“所以它才能冒充神佛当乩神,乩神乩神,实则只是一介孤魂野鬼,香火不是最重要的,它的胎盘本身也不是,佛龛才是!”

乩鬼一下将视线落在尤黎身上。

鬼婴极致阴邪的气息瞬间掠至尤黎面前,近在咫尺,死亡的恐惧和天然的害怕一下笼罩住他,他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可视线还没对清,就感受到背后传来一股不重的推力,不容抗拒,在推着他、托着他向前。

仿佛在和他说“去吧”。

尤黎急促的呼吸好像在这一刻都静了下来,他看见苏云的身形已经如闪电般窜了出去,直奔乩鬼而去,一边大喝,“甘倩,拦住它!”

甘倩闻言咬咬牙也冲了上去,下一秒,她就被乩鬼长袖一挥,全身都腾空而起重重被拍飞在墙上。

但一秒也够了。

和白衣女被捏碎眼骨一样的凄厉鬼啸声如今也从乩鬼口中发出,它面上滴下血泪,痛得鬼相一下冲出人皮,在空中发出嘶喊,女声都坐化成粗糙呕哑的鬼音。

“你敢——?!”

尤黎已经冲到了走廊末端的佛龛前,等他反应过来时,手中的刀刃已经狠狠刺进了墙面上那座佛龛——是一柄锋利异常的手术刀。

脑海中同一时间,是激发尤敛给他的长命锁的机械音一瞬响起,三秒的抵御时间,足够抵挡乩鬼的全力一击。

三秒一过,小丑的手术刀早就将佛龛中被鬼侵邪的天后像捅了一个稀巴烂。

“哐啷”一声,尘埃落定。

尤黎手中的手术刀掉落在地,他回过头,是从空中掉落在地,身形迅速萎缩,仿佛损失了多年道行般,一下从成年体型蜕化成一个小女孩模样,蜷缩在地板上奄奄一息的乩鬼。

甘倩和苏云都倒在地上,却没什么大恙,一边咳嗽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

可尤黎在一片目眩神晕中,视线中只有一直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的男人身影愈发清晰。

及腿的风衣,黑色的靴底,还有放在身侧,在刚才作为后盾托了他一把的手。

尤黎呼吸很快,心跳也很快,道具被回收后他站起来,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怔怔地扶着墙站在原地,出了一些汗,眼睑有些湿,运动后反潮的脸,不断地呼吸。

尤黎在问自己,成功了吗?

少年的指尖甚至还有些颤,是身体在一瞬间爆发后留下的副作用,无事牌吊在他身前,细微微地随着身体呼吸的频率晃动。

黑绳下勒着的肤色过白,看上去那么瘦小。

却真的做到了。

第213章 港诡21(完) 格勒

毁了一个佛龛, 还有一个佛龛。

尤黎骤然从方才的怔神中回过头,他看着地上蜷缩的小孩鬼,又从二楼围栏看见想冲上楼帮忙的张朝和王信。

尤黎趴在二楼冲底下指挥道, “别上来!堵住门,别让它把门再关了!”

这次再关上可就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打开的事了,乩鬼被他们伤了一道,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尤黎几步跑过去, 蹲下身先将伤势较重的苏云扶了起来,她被乩鬼扫到墙上两次,匍匐在地上吐了好几口血。

甘倩自己撑着墙,勉强站起来,“成了?它死了吗?”

“它留了一手,404的那座佛龛还好好地被它藏了起来, 没让我们一起拿过来。”

“我猜它现在只是重伤,还没到不能动弹的地步, 我们先离开这里。”

苏云虚弱道,“纸钱呢?”

甘倩却惊恐道,“天快亮了。”

尤黎下意识看向大门外, 远处不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天边亮起一线曦光。

仍是一片白茫茫的灰,却能骤然让人感受到黑夜即将与白日交织的阴凉。

离天亮只剩最后一个小时。

而天亮前的一个小时,阴气最重,鬼气最盛, 圆月高悬, 是至阴之像。

乩鬼的鬼啸声渐渐变低,它的身形又渐渐从年幼的小女孩一点一点拉长,四肢飞速地生长, 扭曲,没恢复成年体型,却也长到少女般大。

它靠404仅剩的那座佛龛为媒介,吸食着此时旺盛的阴气,婴儿般的面庞恬睡满足。

钟家古宅仿若回光仿照了一般,老旧的家具在这短短几瞬飞速恢复成十几年前光鲜亮丽的状态。

这座宅子,活了。

尤黎的耳边听到密密麻麻、窃窃私私的鬼声低语,很吵,又热闹得诡异。

每一道尸检痕上都显现一个半透明的人形白影,它们站立在原地,缓慢地抬头。

五十六个枉死的钟家人在这一瞬,都朝二楼看过来——鬼门要开了。

刹那毛骨悚然。

抵着门的张朝和王信不敢置信道,“这些是什么鬼东西?”

甘倩已经连滚带爬冲下二楼了,苏云扶着墙跟在她后面,尤黎跟在她身后,她回头一看,依旧是尤先生在最后帮他们断后。

乩鬼从地上缓缓站起来,看着钟宅此时大开的门,望向门外的黑夜里。

它身形微晃,“死老太婆,你杀我那么多次,这一夜轮回了那么多次,你哪次成功杀了我?!”

“还有你们——”

尤黎如芒在背。

乩鬼伸出红色的长甲,“等我一阵摆平佢哋,打翻班钟家人入鬼门关,你哋和钟婆有一個算一個,都走唔翻!”

等它摆平这些钟家冤魂,将他们都打回鬼门关,尤黎苏云他们和钟婆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掉。

冤有头,债有主,鬼门是开了,但这些枉死的冤魂第一时间找的肯定是害死他们的凶手,而后才是他们。

尤黎一瞬反应过来,刚刚这些冤魂看得不是他们,而是也在二楼,拉满了仇恨值的乩鬼。

他不懂乩鬼的话,却听出了里面的恨意。

“跑,快跑。”

尤黎快要呼不过气。

运动得太过频繁,尤黎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频率,他的视线在晃,手也在抖,撑不住的那一秒,大门离他只有几步远。

而苏云他们都已经跑了出去,王信和张朝还在为他们撑着门。

尤黎知道身后有人在,可L不管是在二楼还是在他往下跑的这一路,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手。

直到现在,在人下一步就要摔落时,L才俯下身将尤黎拦腰抱了起来,几步跨出去。

他嗓音很低,在尤黎被自己剧烈的呼吸声笼罩时都能听见,“很棒。”

尤黎被他托得很高,视线被汗水模糊,低下来的一瞬,他们对视上。

叫人一下明白,是故意放了手,让尤黎自己闯过去的,也始终清楚少年的身体极限在哪。

几人终于离开这座要人命的古宅,尤黎趴在L背上缓了很久才回到地面上,即使离得这么远,他们都能听见钟家老宅内剧烈打砸声。

乩鬼又恨又痛,鬼叫和鬼啸声混杂在一起,一会儿是妙龄少女,吞了几个冤魂后又是成年女子,身受重伤后又是鬼婴的泣声。

副本不断轮回,这一夜之苦,这鬼门重开、被钟家人争食之苦,乩鬼不知经历了多少成千上万次。

它怨恨极了,低低地泣着。

不明白。

“妈咪,你点该睇都冇睇我。”

妈妈,你为什么看都不看我一眼。

“妈咪,你点该生我落嚟?”

妈妈,你为什么生我下来。

“妈咪,你点该生我又杀我?”

妈妈,你为什么生了我,又杀了我。

它太恨,它太痛,它有千种不甘,万般的苦楚,让它不愿入轮回,不愿转往生。

钟婆站在钟宅外的铁门处,“尤生,又见着。”

站在L身后的尤黎循声看去,并不是很意外,方才乩鬼看着门外诉说,就让他猜到了。

苏云几人却被吓了一跳,张朝和王信见了鬼一样吱哇乱叫,甘倩惊魂未定。

苏云定睛一看,又回头看看身后,眼见尤先生不含什么情绪地颔了下首,才松了口气,再看向在半山腰的公路上等着他们的老人,“钟嬷嬷?”

钟婆已经很老了,她脸上布满了褶子,佝偻着腰,拄着手杖,送走了她养大的女儿,又送走了她不知何时降在人世的女孙。

她眼看着钟家惨死,世上再无她的血亲,活到今日,也只能收几个学徒,让他们替自己去探一探亲。

钟婆手里拿着六张红封,“苦着你几個后生。”她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命大都系好事。”

最后一站的纸钱不在钟宅里,而是在钟婆的手上,她一路乘着巴士,只落后尤黎他们一站下车。

甘倩上前一步想领,钟婆却开口问,“钟家嘅天后像毁咗未?”

钟家的天后像毁了没?

等甘倩点了头,钟婆才把手上的红封递出去,她说,“次次都差一步。”

苏云问,“是不是只要我们今晚能从这里走出来,您都会把离开的纸钱给我们?”

钟婆面上的沟壑动着,将红封递去,“恩仪生着個好脑,从细就好叻,仲冇人一齐毁过两個天后像。”

恩仪很聪明的,它从小就厉害,还没有人一起销毁过两个天后像。

通关方式是在天亮之前乘坐巴士离开,并不是一定要杀了乩鬼,而不管他们能不能成功,只要能活着出来。

钟婆都会等在这里,将最后的纸钱给他们。

一张又一张的红封递出去。

轮到尤黎时才停下来,老人枯树一般的手盖在他手上,拍了拍,才将两张红封递出去。

他看着钟婆穿过他,看向他身后。

“尤生,你揾到人,仲会唔会翻来?”

尤先生,你找到人,还会不会回来?

钟婆话说得很地道,除了他们二人能听出这是什么意思,连能看懂几分字的苏云都听不清里边的意思。

“不会了。”

尤先生回道。

“我愣都系。”

我想也是。

钟婆说,“我求你一件事,除你,冇人能了结。”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像在老黄历上用朱砂笔记着经年往事。

她总是想还有许多时间,多陪陪她生前没看过几眼的女儿,生下来后一眼未见过的孙女。

“恩仪害着许多人,都有我一份因,我对不住她们母女,一生本事无处用。”

“等真相大白之时,一切都晚了。”

她总想多弥补一分,不心那么硬一点,是不是当年就能早些挽回,早些阻止她的乖女走上错路,一错再错。

但错了就是错了。

“纠纠缠缠到宜家,我攰着,恩仪都该攰着,中元节日日都系嚟一日,今晚日日都过唔去。”

纠纠缠缠到现在,我累了,恩仪也该累了,中元节日日都在这一起,今晚日日都过不去。

副本无尽的轮回,让他们祖孙三人都不得解脱,钟婆看向钟家古宅里还在和钟家人殊死搏斗的恩仪。

鬼泣不断,叫声怨惨。

该结束了,是时候结束了。

钟婆,“尤生,你走前都发发善心。”

L,“我明着。”

钟婆明白她再等不到下一个“尤先生”有能力去了结这桩往事,直到看到尤生点头,她才笑了。

钟婆走前又看了一眼一旁半大的少年,像副本最初递给他们红封时,将二人的叠在一处拍了拍,才背着手离开。

“我走先,各位慢慢行。”

她离开的方向并不是朝着钟家外,而是向着钟家内的钟恩仪和五十六位钟家人走去。

钟婆停在钟家门前,抬手敲了敲。

“恩仪,开门先。”

“是奶奶。”

尤黎想伸手拦住她,却被L抬手阻住,他并没有听懂钟嬷嬷和L都说了什么,只是怕钟婆去了后会受伤。

他困惑地看向人,却看见L伸出了手。

掌心是一座眼熟的佛龛。

连苏云都一惊,定定看着尤先生手中本该在404的天后像,恐怕连乩鬼都想不到这佛龛此时在谁的手中。

还没来得及问,却听见甘倩叫道,“巴士来了!这是最后一班车了,我们快走!”

张朝和王信先一步冲过去,苏云则被甘倩赶紧拉着往前,她回头时,只能看见被风衣半裹住的黑发少年。

尤黎想跟着他们走,却被L拉住,听见对方说,“不用坐巴士了,乩鬼一死,这个副本会永远结束,不再重启。”

尤黎怔了怔,预感到什么,匆匆问,“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L看着他,沉声,“猜到会有用。”

掌心在缓慢地收拢,仅凭指腹间的蛮力,这座天后像就在男人手中堪堪将被碾碎,妈祖悲悯的面上已经出现丝丝裂纹

它碎开的那一瞬间,代表着通关的机械声就在尤黎的脑海中响起,眼前出现熟悉的白芒,视线晕开的最后一秒。

尤黎只能感受到落在他额上的一个有温度的吻,太快了,仿佛一触即会离。

他伸出手,想抓住一般抱住对方的脖颈,呼吸急促起来,留恋这最后一秒。

“怎么叫你,怎么叫你……”

尤黎眼睑漫出很急的湿意。

匆匆中,唇瓣也好像磕到高挺的鼻骨,他一直没有问,一直没有时间问,他也要和别人一起叫尤先生吗?叫尤生吗?

那个吻最终没有离去,一直停在尤黎的额间,很突然的,心跳好像在这一瞬间静了下来。

尤黎终于能听见耳边近在咫尺的气息声和低在他耳畔的声线,简短又带着即将被隔离的不清。

“格勒,尤格勒。”

第214章 恋爱日常10 分离焦虑

“恭喜宿主通关。”

“现为宿主发放中型副本通关积分奖励——350000。

“因宿主达成完美true end线——供养鬼婴的佛龛被毁, 钟家孙女即刻轮回转生,钟宅冤魂尽散,再不会被重启。”

“现为宿主发放积分奖励——500000。”

“恭喜宿主获得道具——天后像x1, 即使你鬼话连篇,旁人依旧会将你当神佛信服,激发后有五分钟的使用时间,24小时冷却时间。”

“恭喜宿主获得道具——纸钱x10, 钟婆赠予的红封,能用它来和鬼作交易。”

一共赚了四十万的积分和两个道具,另一个天后像不是尤黎毁的,不在他的手上。

只一夜过去而已,这个副本用时短,积分却不少。

只是一夜, 一个短短的晚上。

一个简短得连回忆都算不进的夜晚。

尤黎的情绪有些低迷,但因为进去的时间并不长, 分开得也没那么刻骨铭心。

心脏和鼻尖都没有像往常那么酸酸涩涩。

尤黎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是很想,很想在这个时候能有人给他一些陪伴。

但现在他不用再一个人躲进被窝里, 靠自己慢慢平复, 他跑出去,看见半躺在躺椅上,面上盖着一本书的04。

双手交叠在腹部,很放松地晒着清晨的阳光, 指腹中慢慢敲着扶手的前端。

躺椅带着他微微摇晃。

听见了声响后, 04只抬起半臂,很快,他怀里就钻进来一具温热的身躯, 像是松软的面包,刚出炉,还带着热气。

这块小面包有些塌了陷,急需洒上一些水分,重回烤炉,用人体的温度烘烤蓬松。

04没把书拿下来,姿势也没变,甚至眼都没睁开,只是抬起手,放在尤黎的背上,“嗯?”

尤黎抵在他肩颈上,鼻子都埋进人的衣领里,“可不可以让我玩一下‘平板’,求求你了。”

是系统面板,尤黎不习惯那么说,给它取了一个小代号,而且04给他用的不会是本体,是取消了很多功能的小型‘分机’。

04把书拿走,坐起身。

尤黎下意识收紧手臂,不想掉下去。

拿到‘平板’后,尤黎才点开自己的消息列表,找到最上面的那个人,点进去。

L已经给他发了消息:[吃完早餐再睡觉。]

尤黎看了好一会儿,才打字:[好。]

L像一直在等他的回信,很快就回:[还记得我说的吗?]

尤黎又打:[记得的。]

L:[好。]

回完消息,没有那么难受了。

04将他手里的‘平板’抽走,“和我分开的时候怎么没这么难受?”

尤黎还想再看一会儿,现在没得看了也不会不高兴,他很认真地说,“因为我知道04会一直在。”

“我和你说话你就会理我。”

“会在这等我,让我一回来就能看见你。”

04一直一直在,从没有和他分开过,所以即使尤黎去下副本,会有很多天都见不到人,也不会难过。

他知道04永远不会和他分开。

只要他说话,他脑子里永生不灭的机械音会永远地回应他。

他们不会分开。

04没看他,只是重新躺下,“这么肯定?”

尤黎有些不懂,但还是点点头。

04抬臂,“过来。”

尤黎撑着他跪坐起来,从侧坐变成正对着,趴下去没一会儿,毛茸茸的脑袋又从人的手里动了动,“可不可以再抱紧一点?”

04用了些力。

“再紧一点点好不好?”

“好。”

04的怀抱是很舒适的,温度和湿度永远在人体最适宜的地步,他不会累,动作和肌肉能一直维持在让尤黎挂着也很放松的状态,不会产生任何酸痛。

连身上的味道都处在一个能感受到却不会闻见的空间。

但尤黎不想要这些。

他只想要一个很用力、可以把他全部都装起来的拥抱,从小到大,从来都不会有人这么抱他。

尤黎很小很小就很懂事了,他明白福利院里的院长妈妈,来做义工的哥哥姐姐们不会和他们牵手、拥抱。

被拒绝后也很少哭,不会闹。

长大后除了和自己,再没有建立过更深的情感联系,他总是很想待在04身边,他总是很喜欢04抱他,他不会拒绝性//爱里很过分的要求。

他的身体在下意识地弥补这上面的情感空缺,尽管尤黎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但尤黎被04教得很好了。

在被分离的情绪笼罩、控制时,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将恐惧和害怕都藏起来,一个人躲在被子里什么都不想做。

心脏砰砰的,在耳边破风般地响,搏动,躯体化的耳鸣无限度地加重无法抑制的焦虑情绪。

他生病了,他一直在生病。

尽管尤黎不明白自己的病情到底是出自什么,因为什么。

但他明白,现在有人可以抱他了。

有人可以一直抱着他不会松手了。

04手里的小脑袋一直挪啊挪,挪到他鼻梁旁,塌陷的面包在一点点回弹至原来的松软。

他抬手掐住尤黎的脸,尾调很淡地上扬,“抱了还不够?”

尤黎就往前顶他的手,很小声地“……嗯”一下。

04就低下脸去亲他。

亲了一会儿就把还没回过神的尤黎挪开,尤黎眼里还有些发怔,呼吸慢慢的,凑近了又会发觉还是有些快。

他抬起眼,和一双近在咫尺的机械义眼对视上,这是04的眼。

眼和眼几乎都要相碰。

尤黎像只小蜗牛一样靠上去,半闭上眼睛,用柔软的眼皮挨上去,挨到04的眼睛。

闭上眼后几近融化地睡着。

“04不开心吗?”

“没有。”

“可是我感觉出来你不开心了。”

“别感觉。”

“那04也可以多抱抱我。”

“嗯。”

“在抱。”

尤黎用胳膊搂住04的肩颈,他很用力很用力地把自己拥过去,尽管力气很小,尽管他并不知道04的机械体有没有能感受到这些情绪的敏锐度。

很笨拙地努力想说上话。

“我可以给04亲亲。”

这次尤黎没有再得到拒绝。

04抬手,边亲边摩挲着尤黎的唇,“我尽量。”

他说着一个承诺。

可尤黎却根本不清楚他在承诺什么,他被迫跟着这个吻放空着大脑,听见04漫不经心地问他,“他们这几个人里你最喜欢哪一个?”

尤黎有些蒙,很慢地“嗯……?”了一声。

可04和他说完这一句却没再出声继续话题,只是又亲了亲他,才把他松开。

但尤黎的情绪却跟着这句话跑远了。

尤黎缓过气,有些犹豫地问,“这里可以用道具吗?”

04很敏锐,一瞬掀起眼皮,问,“你想见谁?”

尤黎摇摇头,不敢同04讲了。

他知道04根本不想听他提别人,只是和他说了也不管用,不想说废话。

每次他和L发完消息,‘平板’能在他手里待的时间就不会剩多少了,很快就会被没收走,不让他继续玩。

尤黎在心里想,如果可以用道具,那长明灯有七天的冷却时间,他在回到系统空间的第一天用过一次,七天后下副本,冷却时间也会结束,不会出现他在副本里遇见危险用不了道具的情况。

尤黎这次出副本的情绪和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上太多,没有生离死别,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一次的难受,只有一些短暂分别后的难过。

他终于敢去回忆,去面对,去点燃长明灯,去祈一次愿。

去看一眼可能再也见不到的人。

第215章 恋爱日常11 尤敛番外:dirty ……

长明灯又叫人燃起。

若有若无的香烛迷雾盘旋般慢慢升起, 檀香沉郁,红袍人缓缓从这佛香里起身。

曳地的黑发逶迤拖延,他仿佛被锁在这片黑里, 徐徐侧过颈,笑起来。

“阿黎又来见我了。”

尤敛向站在黑暗之外的尤黎伸出修长的手,宽大的袖摆垂落在地,露出底下苍白的肤色。

他的嗓音比雾还绕人, “来。”

尤黎不受控制地走进这片只有微弱的长明灯照着的漆黑里,牵住男人的手。

下一瞬,就被轻柔地拽着扯过来,叫人揽进怀里,眉眼间触上冰冷的触感。

没有体温,不像活物的冷。

尤敛仿佛也知晓他给尤黎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他覆着自己妻子的手背,微垂下首。

让少年温热的指尖碰上自己完好无损的面孔。

没有火燎的痕迹, 也没有森森白骨。

尤黎怔怔看着他,好久才滚下一滴泪。

尤敛揉弄着他的耳垂,神色中带着些许不同意, “长明灯是为夫留下来给你保命的, 有危险才能用,下次不许了,嗯?”

虽说在训斥人,话滚到后边又哄了一句。

尤黎双颊都被泪浸湿了, 水津津的, 眉头揪在一起,很痛苦地合着眼睛,眼睑不停地颤。

他哭得像个撕心裂肺的小孩, 又死死咬着唇,咬出了白印,也不把无尽的心酸难受暴露在外,怕人担心,一点声音都不发出。

再见一次,又见一次,才将那日眼睁睁看着对方连尸首都焚尽的痛给续上。

尤敛低眉望着他,看了半响,才用指腹强硬地将那受尽折磨的唇解放开来,俯下身吻了进去,低低在这吻中吐了几个字。

尝着妻子的泪,却像品到了十足的蜜。

尤敛喟叹着,同人耳鬓厮磨地低低笑,“为夫真欢喜。”他揉着尤黎掉泪的眼尾,拈弄出一抹漂亮的绯色,“欢喜到想与阿黎享尽极乐。”

最后四字被塞进尤黎的唇瓣里,吻进他的舌根,含在他的齿间。

尤黎被吻得下巴都在发酸,细细微微地颤,他软倒下来,压着底下的红裳与墨发。

冰冷又苍白的手冻得他并紧腿弯。

雪腮浸足了泪,又湿又软,青涩又漂亮的眉眼里透出一种朦胧的迷蒙,又瘦又小一个,被裹在铺天盖地的檀香里。

听见向来喜欢管教他的夫君似笑非笑的语气,“阿黎怎么背着我偷偷长大成人了?”

他想到那杆细长冰凉的拍打过、教训过他的杆身。

“这么爱偷尝禁果。”

尤黎从饱胀的酸涩和眼泪里迷迷糊糊地回过神,手指挣扎地蜷缩起来,后知后觉感受到一些冰冷冷的险意。

一一由他吃过的苦头织成。

“……对不起。”

本能地又怕起来。

尤黎的思绪仿佛被什么缠住,变得有些难想清东西,他怕,又不知在怕什么。

直到他听见耳侧传来低喃的一声。

“我很爱很爱阿黎。”

“重复。”

尤黎晕头转向地记住了这句话,他吐着气,一个字又一个字地从他黏着的唇齿间溢出来。

“夫君……很爱很爱,我。”

尤敛循声诱导着,“不管阿黎做什么,是什么样子,我都很喜欢。”他不断、反复地给尤黎下着心里暗示,“夫君真的……”

“很爱很爱你。”

为着接下来一些可能会让尤黎承受不了的话、崩溃的事做着十足的准备。

“阿黎很珍贵。”

“重复。”

尤黎脑子都快被浆糊在一起,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会跟着说,“我……我很珍贵。”

“很好……很可爱,很漂亮。”

尤敛说一句,他也说一句。

“一会儿不管夫君做什么,说什么,都不要当真,好不好?”

“……好。”

尤敛满意地叹,“好乖。”

在话音落下的一瞬,尤敛温和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尽管他吐出的语句让尤黎瞬间失神。

是极度的婬秽不堪又十分冰冷森严的语气。

甚至隐隐带着笑。

“在别人□□当**,也不愿意在夫君身边做妻子,好得很。”

“为夫真是……非常生气。”

第216章 恋爱日常12 尤敛番外:dirty ……

长明灯快燃尽时, 苍白的指尖总算送尤黎登了一次极乐,经久的折磨让他哭得快断气。

瞳孔在堪堪涣散到一半时,却被裹着风的一下抽到, 绵长的余韵瞬间被疼痛驱得转瞬即逝。

没让人舒爽到半分半毫,

只堪堪品到冰山一角。

根本不够。

尤黎的手指一下痉挛,蜷到一起。

尤敛冰凉的嗓音并到他耳侧,“夫君让你*了吗?”

“阿黎便是被这些劣性教坏了。”

“只想贪得一时之乐。”

不断地登顶又被打断, 尤黎从未在床事上体验到这种苦头,十指屈张着,别过脸呜咽着。

他眼前的视线凌乱,目眩神离,汗湿了他的眼睑,他颊侧的额发, 湿黏蜿蜒在潮白晕红的面上。

快蜷着了一个烫红的小虾,背紧紧绷着弓起, 躺在冰冷的地面,睡在尤敛褪下的红裳上。

漂亮的躯体不遮不掩,将铺张在地的长衣弄得起了看不清的褶皱。

齿关张着, 软舌在喉头里蜷着。

赫赫地吸着气, 囫囵着不清声语。

“不要这样……不要……”

又被冰了一个哆嗦后的求饶。

冰凉的长指又被裹着蠕动,却依旧游刃有余缓缓施加下力道,微震起的手腕和愈发残暴的频率。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尤黎闷在腔室里的哭声愈发大,甚至快变得尖锐, 他从未吃过这样的苦, 一点都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