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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委屈,又有些满足。

温离甚至以为,他如果是只狸奴,此时当享受的眯着眼。

不对。

她很快否定自己心中所想。

容阙绝对不是狸奴,而是一直摇尾巴的小狗。

小狗要抱抱,那当然满足他啦~

但温离还是不放心他背上的伤口,便就着他抱着她的姿势,抬手够到桌上的纱布,方才已经差不多将药抹完,只剩下包扎。

“你松开我一点,我给你把伤口包扎起来。”温离拍了拍他露在外边的胳膊,怎料一个没控制力道,清脆的响声便传遍屋子,他皮肤细嫩,留下五掌印格外显眼。

不由得让温离想起那日夜里,他将她摁在门板上强吻一事

温离默默的收回眼。

她绝对不是对他的身体有感觉,绝对不是!

“嗯”他没有说话,喉间嘤.咛随着他轻微摇头的幅度溢出。

温离:“?”

发生什么了,她只是把纱布贴在他背上,他怎么发出这种动静?

“你不让我包扎,你难道想要血流成河吗?”

颈间的脑袋钻的更深,试图想要与她融为一体,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肌肤上,如同数万只蚂蚁在爬动。

热气腾升在她脸上,即使她极力克制自己疯狂的心跳声,在这夜里依旧振聋发聩。

温离好不容易冷静了些,将纱布从他与她紧密相贴的腰间钻进来,再绕了两圈,便要替他绑上。

就在此时,容阙微凉的唇贴上了她的脖颈,如羽毛般轻抚,“阿离,你心跳的好快啊?”

温离觉得江不眠一定把给她的茶换成了酒,不然她怎么会觉得醉醺醺、晕晕的。

更要命的是,她这双手如同作对似的,怎么也绑不好的纱布,浑身的力气都被他这一下触碰抽去一半。

“你感觉错了。”温离用侧脸压了压他的发顶,警告道,“你别乱动。”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一定要将脸贴在她的脖子上,卸去衣物的遮挡,二人就这样直白的贴在一起,贴上也就算了,他变本加厉的磨着她颈间本就敏感的肌肤,叫人难耐至极。

温离慌乱的绑好,揪住他的发尾微微用力,“起来,不准蹭容阙不准舔!啊——”

话音方落,容阙便抬起了脸,冷清宛若神君的神情不变,偏从眼尾溢出几分春色,黑眸染着几分水色,碎发贴在颊边,凌乱的如同温离的心境,他微微张唇,皓齿间一抹红润清晰可见,似蛊惑般道,“温离的心跳的更快了呢。”

温离不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却依旧震惊。

“我、我包好了。”

温离慌乱的挪开眼,直接将他推开,“你休息一下吧,我有点热,出去透透气。”

此次他并没有纠缠着她,她只是轻轻一推,他便松了力道。

“你快去将干净的衣裳穿上。”

她匆匆留下一句话,也不再看他的脸色。

屋门缓缓拉开,温离踏出半个身子,忽然一滞。

等等,这是她的房间啊?

温离啧了声,欲回头之际,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清朗的声音簌簌传来。

“阿离。”

恍惚间,她好似回到了玉简编织的过去中。

年少无知,孟时清还是少年气满满时,他便是这样的声音。

温离偏头看去,只见他一身白衣,站在院中的桂花树下,月色如水倾泻在他肩头,好似为他披上一件华衣,随着阵阵花香而来。

孟时清温润的笑直到看到温离身后露出的衣角时,骤然僵在唇边。

那人裸露出寸寸胸膛,衣袍褪至腰间,乌发零散,面上还带着难以言喻的潮.红.

“孟师兄,你怎么在这里?”温离下意识想要挡在门前,不让容阙听见动静。

但她实在低估这厮的耳力眼力,几乎是在她停下的那一瞬,他便透过门扉看见了站在树下的孟时清。

二人对上视线的那一瞬,他侧了侧身子,宣告些什么。

“更深露重,容师弟怎么在此?”

孟时清上前两步,缓缓逼近温离。

温离不着痕迹的退了退,“容师兄受伤了,我替他上药,在天命山时候受的伤,也是和我有关系。”

容阙轻咳了两声,虽有温离挡着身子,却依旧可以毫无遮挡的同孟时清对上视线,清晰可见他眼中燃起的怒火。

“有点凉,关门吧。”他出声。

温离忙的同他摆手,“你快去将衣裳穿上,小心着凉了!”

孟时清听着她二人之间若无旁人的对话,心中涩意更甚,脸色发白。

容阙微微颔首,嗓音愉悦的挂着的小勾子,“好,听你的。”

温离被他的话烫的耳尖一红,下意识想要转过身子,但一想到身后是孟时清,动作又戛然而止。

容阙走到里屋的纱屏后边,窸窸窣窣的将身上的衣物穿戴整齐。

“阿离,男女有别,若是容师弟下一次还要人来上药,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与祝师兄,我二人皆可帮忙。”

孟时清道,如往常一般想要上前替她理好有些凌乱的发。

“师兄!”温离避开他的手,深吸一气,“你深夜前来有什么事吗?”

孟时清脸色沉如水,静的可怕。

他是若有若无的在打听温离与容阙的关系,也在提醒她,可她却什么都没有察觉,甚至没有否认他的话。

第67章 娇气

许是被温离骤然冷下的神情刺激到, 孟时清的理智缓缓回笼,他敛眸装作淡然,“我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来瞧瞧。”

温离挡着门, 向前一步将人逼在外头, “师兄言重, 我哪里会出事, 况且有扶楹师姐和容师兄在, 没人能伤害到我, 倒是师兄, 夜里受了伤, 就应当好好修养。”

孟时清眼神微闪,唇边浮起笑意:“多谢温师妹关心, 既然你没事, 那我也放心的回去了。”

见他打算离开,温离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孟时清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她, “夜已深, 师妹还是不要让外人留在房中。”

温离自然知道他在含沙射影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没有回应他。

孟时清背影萧瑟,很快便融入夜色中。

温离盯了许久, 直到身后有动静,这才缓缓收回眼, 只不过胸口的烦闷感又重新涌出,不上不下。

看来等此次事情结束, 她要回去问问司羽师姐,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他走了?”

乾坤袋中还有他的衣裳,因着还有孟时清在外头,他随意取了件披在身上,出门的瞬间恰好就瞧见温离对着孟时清远去的背影独自怅然若失。

他即使不在面上显露分毫,但说话的语气与神态无一不在出卖。

温离看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将墨发随意散在身后,盈盈月色下,冠上光华流转。

方才孟时清已经是这般被月色洗礼,可偏偏却和他营造出两种氛围。

前者是不安、局促,说得难听些便是懦弱,后者是清冷、淡漠,不可一世。

“嗯。”温离点点头,“你们俩见面非得吵架么?”

容阙睨着她:“你不恨他?”

温离噗嗤笑了出声,“恨他做什么,他谁知道呢。”

“嗯。”容阙神色不明的应了声,撩起披洒在肩头一侧的发,闲庭信步的走入月色中。

当然不会有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怎会有恨?

甚至没有跟她说一声,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生气了?”温离摩挲着下巴,轻声呢喃,“这么娇气啊。”

*

院中风声戚戚,簌簌落叶堆满地,时不时会有脚步声传来,一顿一顿的脚步声又跟着一阵阵的铃铛声应和,铃声起落脚步起落。

温离揉了揉眼,从榻上撑着坐起身,睡眼惺忪的走到窗前打开窗户,闷声道,“谁啊,大半夜在院子里走来走——”

铃铛声还在继续,脚步声亦不停止。

可院子里哪里还有什么桂花树,就连相连的院门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是变成漆黑一片看不见尽头的连廊。

突如其来的变化,吓跑了温离的瞌睡虫。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清醒。

温离猛的回头,却发现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灵牌,方才她躺着的地方竟然是金丝楠木做成的供台,供台两侧放置着白烛,明明灭灭,摇曳着将屋内点成昏亮。

诡异从脚底向上攀升,将她环抱在其中,冷汗如雨下。

正当温离想要抬脚时,堆成谷堆的灵牌突然有了动静,最上头的牌位无风自动,被吹落在地,正好摔在温离的脚侧。

鬼使神差,温离弯腰拾起灵牌。

这是温离第二次摸到灵牌,上一次还是浩卿。

但她即使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印象中的灵牌完全不敌眼前的精致,甚至可以从灵牌看出,其后者对她的尊重,怀念。

‘江逢春之位’

“江逢春?”温离轻声念道。

听名字应当是个女子。

温离顿了顿,思忖,既然是江姓,看来是皇族人氏。

就在此时,铃铛声与脚步声齐齐响起,宛若催命声,缓缓逼近宗祠。

温离来不及看清其他牌匾上的名字,铃铛声便到了墙后,她慌乱的推开门,朝着一望无际黝黑的连廊跑去。

她一边逃跑,也不忘试图召唤出手中玉简,可令人无力的是,不论她怎么努力,玉简与她之间仿佛隔着一道屏障,永远唤不醒。

铃铛声疾速卷来,不知何时起,连廊两侧有灯火林立,明灭的光闪烁不定,却把整条看不尽头的长廊亮尽。

四周荒草萋萋,野草没膝,交错楼阁盘旋,假山流水似乎在不断传颂曾经此处的繁华,红漆渐渐落下,斑驳的留下时间的痕迹。

而错落的阁楼宫殿,唯有角落里的一间房没有掉漆,更没有生出杂草。

似有所感,温里为了避开紧追不舍的铃铛声,一把推开了那间房门,随着啪嗒一声,房门敞开,她看过房内摆满了白色的火烛,在熊熊烈火中,一块黑色的灵牌若隐若现。

铃铛声已经停下,脚步声也不再继续。

不等她松上一口气,火烛轰然到底,火苗飞速蔓延开来,径直冲她袭来。

温离正欲夺门而出,可这门却被从外锁死,无论她怎么用力也无济于事,眼见火势不断变大,将所有可以点着的东西都烧成一团灰烬。

奇怪的是,近在咫尺的死亡并未给她带来畏惧,反倒愈发的冷静,跳跃的火苗中,缓缓凝成了一个人形。

“温师妹?”

低低的呼声仿佛从遥远的天际而来,将她从久久的沉睡中唤醒。

扶楹扶着她的身子,好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温声道:“温师妹,你怎么样?”

眼前似乎还闪烁着火光,那道身影久久环绕在她心头,怎么也散不去。

温离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平稳的心此刻疯狂跳动。

“温师妹,你怎么到这里睡了?”扶楹问道。

温离缓缓抬眼打量四下的环境,入目便是那正龛上整齐排列的牌位。

与她方才所见无二。

“小白,你是不是梦游了?”

一旁的江不眠忽而俯下身问道。

温离虽不知道自己梦境里的到底预示着什么,但她很清楚,无论是什么都和江不眠脱不开关系。

不能无一巨细的告诉他。

温离适当的隐瞒了后半段,将自己一直被铃铛声追的事情说出。

扶楹神色一凌,几乎立刻想到了什么,她横扫向放在最顶上的牌位,果不其然瞧见了‘江逢春’的牌位。

“敢问太子殿下,江逢春是?”她问。

江不眠脸色微白,眼底控制不住的泪水沁出,“是孤的皇妹。”

温离借着扶楹的力道从地上爬起来,“是秋词宫的那位公主吗?”

江不眠点点头,“是,便是她。”

“不知为什么要将她的灵牌放在此处?”温离忽然问道。

江不眠眼底划过一抹悲痛,“我朝有规矩,以自缢而亡的皇族,不可入皇陵,我便私自在府内为她划出一片祠堂,将她的牌位置于最高处,日日派人替她擦拭灵牌,上香祈福。”

似乎可以解释的通。

温离动动有些酸疼的脖颈,想起那阵阵不停的铃铛声,问道,“公主生前,喜欢在身上挂铃铛吗?”

江不眠摇头:“平喜向来喜素雅,身上从不会有多余的首饰点缀。”

突然,他希冀的望向温离:“小白,你既然能见到她,不若帮帮我,替我见见她的魂魄如何?”

不止是温离听得一愣一愣的,就连扶楹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江不眠,你只要我见一见魂魄就好了吗?”温离问道。

江不眠点头,“父皇在信中与你们写道是有妖邪作祟,指的并非平喜,而是另有其人。我经历也浅,但好歹也是在太虚宗待过一段时间,是妖是鬼所变,我心同明镜。”

“容我再考虑一下吧,我现下迷迷糊糊不是很清醒,怕不能做出让自己满意的决定。”

温离的这一番话,让江不眠哑口无言。

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温离不得不答应的决定,却从没想过,将话说到这份儿上,她还是拒绝的结局。

但无可奈何,他只能点头同意。

目送扶楹与温离远去后,他转身同婢子道:“通知父皇,可以见他们了。”

婢子点头:“是。”

*

扶楹告诉温离,她是被每日例行打扫祠堂的下人发现的,并且当时的她穿戴整齐,甚至就连发髻也梳好,若不是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与平日里无二异。

所以,定是有人对她做了手脚。

温离便趁着四下无人之时,将自己后半段梦境一五一十的告诉扶楹,并特地强调自己看到那片熊熊火光。

她道:“我猜,那片荒芜之地一定同平喜公主脱不开干系,很可能就是秋词宫。”

扶楹忖了忖,问,“既然如此,为何她要将你拉入梦境中?”

温离面不改色的说出自己的猜测:“应当和江不眠脱不开干系。”

“待大师兄与师弟回来后,我同他们商议一番,此事该当如何,不管如何,都不可能让你去冒险。”扶楹认真的说。

说及至此,温离发觉直到眼下都不曾见过孟时清与祝余,甚至连容阙也没了影儿。

扶楹只一眼便看穿了她在想什么,憋着笑道,“你是不是在想容师弟去哪儿了?”

温离被她戳破心中所想,难免有些耳红,不过她向来嘴硬,偏偏不承认,“孟师兄与祝师兄呢?”

扶楹弯了弯眼,“他们去秋词宫了,我本意是带着你去另一个地方的,只不过久等没等你醒来,反倒等来太子仆人的传信,说你昏死的祠堂里。”

温离思觉有疑,下意识道:“容阙怎么会跟他们走?”

扶楹摇头,“原先也是想让他同我们一起,可是他说他有东西落在秋词宫外,趁着可以”

“师姐!”祝余的声音从原来悠悠而来,似乎要穿透整个太子府。

扶楹显然被吓了一跳,捂着耳朵回头,“祝师弟,怎么了?”

温离瞧着祝余衣裳紊乱的模样,心中有了猜测。

祝余哭着张脸,“容师兄同孟师兄打起来了。”

短短一句话,既在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温离觑了眼扶楹,见她又是震惊又是欲言又止,便清楚如果早知道这一刻,她一定不会放他们俩一起走。

“打得怎么样?”

扶楹与祝余默契的转头看她。

温离讪讪的摆手,“呵呵,我的意思是,受伤了吗?”

祝余道:“受伤倒是不至于,只是有点难舍难分的,吓人。”

看祝余这架势,便知道他压根不敢劝架,这才急着回来告诉扶楹。

“眼下人在哪儿?”扶楹问。

“不是在宫里打的,是去宫里的路上,眼下好像打到城外去了。”祝余组织了下语言。

扶楹立刻准备动身:“我们即刻过去吧。”

温离犹豫了下,还是跟在他们身后。

怎料三人太子府门都没走出一步,便看到一袭素袍的容阙握着剑从外走进,周身气压极低,神色难辨。

扶楹方要开口询问如何,便见他像是没有瞧见三个活人似的,径直穿了过去。

扶楹视线在温离与他之间转了圈,旋即问道:“师妹,你是不是同容师兄吵架了?”

温离:“”好像吧?

温离眨眨眼:“应该是他输给了孟师兄继而有点不爽。”

话音方落,孟时清的身影便紧随其后的出现,但不同于容阙的云淡风轻,他显得格外吃力,脸色苍白不说,还只能用剑抵在地上,才能走的平稳保证不跌倒。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到底是谁赢了。

不过孟时清性子比容阙好些,看到这三人站在此处,也就明白他们想做什么,想问什么,先一步打破诡谲的宁静。

“阿离,师妹,师弟。”

他牵了牵唇,“受了些伤,我先去上药,午膳时候见。”

说罢他便一拐一拐的离开。

扶楹想要上前帮忙,终究还是咽下,投向眼神与祝余。

祝余立刻会意,三步并作两步想要上前搀扶孟时清。

孟时清没再拒绝,有意无意的看了温离一眼,便再头也不回的走。

只留下温离与扶楹两人面面相觑,终于是得出一个结论。

以后一定要拆开他们!

*

容阙已经一个上午没有理过温离了,面对她过来询问是否受伤,也只是冷漠的回复‘没有’,而后又不在说话,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无论她说什么也不肯开门。

直到午膳时候,江不眠在院中摆宴席,请他们五人过来。

孟时清抱病,继而只有四人。

不用温离挑位置,扶楹与祝余便十分默契的将容阙身侧的位置让给了她。

除了与容阙不熟以外,更是被容阙冷的可以掉渣的气息所震慑,谁也不想上去触霉头。

温离倘然自若的坐下,看着下人端上来的伙食,心底感慨这太子府便是不一样,吃的都是上上品。

饭桌上食不言,更何况是在太子府上,扶楹他们便格外注重规矩,除去碗筷碰壁声,并没有人再说话。

只是让温离有些不解,为何她要夹哪里,容阙就跟着夹哪里,每每本应该落入她碗中的菜,皆被容阙横刀夺爱,夺去就算了,他还必须显摆的将菜放在她眼前晃一眼,这才肯放入自己的碗里。

温离实在被他气的没边了,便不再从菜碟子里夹菜,直接改成从容阙的碗里夹菜,以至于夹着夹着,饭桌上本就安静的氛围,变得更加古怪难言。

她再抬头时,便瞧见齐刷刷的三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温离握着食箸的手一松,肥美的咕咾肉便掉回了容阙碗里,他不喜欢吃饭,碗里的饭少的可怜,越是衬着他从温离手中抢来菜的多。

向来受皇室教育的江不眠,在此刻神情都崩裂开来,他顿了许久,随后挪开眼招呼下人上前。

“再端些菜上来,放在温姑娘前头。”他吩咐道。

温离:"”社死是一种感觉,不是一种说法。

容阙夹起被她松开滚回碗里的咕咾肉,面不改色的启唇咬下一口,戏谑的看着她:“温师妹看来很饿。”

温离:不,我不饿。

她只好化悲愤为食欲,拿起筷子狠狠夹了一块鱼肉,抿入口中,含泪吞下一碗大米饭。

一顿饭吃的乌烟瘴气,但总算是吃完了。

江不眠听说孟时清受了伤,便想带些名贵的药材去看一眼,扶楹也不好拒绝,便带着他去看孟时清。

趁着他们离开,温离小声问容阙:“你当真没受伤?”

容阙绷着张脸,分明方才饭桌上缓和了些,此时又开始了。

温离拧了拧眉,叹道,这人不会是还在生她昨晚的气吧?天知道她只是随口一说,就让他别扭了这么久,甚至还去同孟时清打了一架,真是小孩子脾性。

“还不肯和我说话吗?”她笑了笑,戳这他紧实的小臂,“你饭桌上虎口夺食的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你怎么还在生气?”

容阙蹙了蹙眉,但是没理会她。

温离仔细的抓住这一变化,拉着他的手往怀里靠了靠,“你受伤了。”

是肯定的语气,并非疑问。

容阙斜睨着她:“没有生气,谁会同他一般计较。”

温离一听就想笑,但她怕容阙更加生气,并没有赤裸裸的笑出声,委婉的提醒,“那为何要同他打架?”

容阙答非所问:“你心疼他?”

清汤大老爷,她真没有这个意思。

“你非得这么想吗?”温离反问他。

容阙顿了顿,长睫遮掩住眼底郁色,牵起唇边笑意淡淡,“我不这么想。”

他只是控制不住,心中所想如枯木逢春,恨不得迸发干净。

偏偏她说过无数次可他依旧克制不住。

温离看着他,头一次审视他。

她好像不了解他,就如同现在这般,她看着他,却完全不知道他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68章 哄你

“那你还生气吗?”温离凑到他眼前, 眸中星光流转,让人忍不住坠入其中。

容阙略显狼狈的撇开眼,与她视线想错,逃避与慌乱从未如此显眼, 自以为掩饰的很好, 却从微红的耳尖肆意涌出。

“我没生气。”

好半晌他才从唇间吐出四个字。

生闷气的人很好看出来, 因为这样的人总是有个共同点, 犟着不愿看人, 但又忍不住想要偷瞄, 嘴硬的想要看到关心他的人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此时, 被盯着的人也是个犟种, 继而做着不痛不痒的事,能将他气死。

当然, 温离在这种方面上可不是犟种。

她又贴近了几分, 二人之间没了隔阂的距离,几乎是下一瞬便要贴在一起,可她像是没察觉,或者说是她不在意。

温离瞧着他通红的耳尖, 愈发觉得有趣, 可偏偏脸上还故作认真,“容阙,你不会是因为我昨天晚上的话,所以今早才和孟师兄打的一架吧?”

容阙幽幽的盯着她, 眼底暗色涌动,好似藏着只蠢蠢欲动的饿狼。

温离被他看的后背发凉, 方才那股子调戏的劲儿瞬间消失,面上掩不住的慌乱, 忙起身道,“看来我猜错了,时候不早了,我去收拾收拾,要进宫了。”

就当她要走出的院子的前一刻,脚腕一根灵线狠狠捆住,不论她怎么用力也挣脱不开,她泄气般转身看向石凳上坐姿懒怠的少年,她指了指右脚,示意他松开桎梏。

容阙单手撑着下颌,即便是有暖光打在他俊秀的脸上,却依旧让人不寒而栗,嗓音清润,夹杂着难以忽视的威胁之意,“你如果敢去看孟时清,我便让他见不到明早的太阳。”

可她却站在不远处,清凌凌的眸子里惧怕一闪而过。

温离很少会流露出害怕的神色。

屈指数来也不过几次,在后山,或是在破云峰的竹林,那时候他剑上全是血,横在她的眼前,只差分毫的距离便会刺进她身体。

时隔这些时日,她仿佛又变成了原先的样子。

容阙烦躁的难以平静。

害怕,她在害怕什么呢?

他救过她,帮过她,又怎会害她呢?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他松开了阻挡在她脚腕上的灵线,掩耳盗铃的垂下眼,仿佛只要是这样,就不会再从温离眼底看见刺眼的情绪。

“我手疼,你替我上药,好吗?”他极轻的说,几乎快要随风而散去。

越是等不到她的回应,越是觉得心口疼痛难抑,头便越低下,分明只要是抬眼便能瞧见她,可容阙却不敢抬头看去。

忽然一只温热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诡异的满足感在心底肆意生长。

“我想起来了,那火光里模糊的身影,为何那么的熟悉,因为和你很像。”温离并未注意到容阙心底翻腾矛盾的情绪,而是为自己想开了而欣喜。

容阙一顿,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原本酝酿好的情绪,瞬间化为虚无:“什么?”

温离这才想起,因为容阙兴致不高、情绪不佳的缘故,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将昨晚的事情说出来。

不过为时不晚,她又从头不错过细枝末节,全权托出。

听完全程后,容阙骤然冷下脸,当即反扣住她的手,将她拉过来,“玉简不起作用吗?”

温离猝不及防的跌入她怀里,双手撑在他胸前,这才勉勉强强稳住平衡,闻言用力的点头:“我当时不知道是梦境,便想用玉简联系你,但是不论我怎么努力,玉简也出不来。”

对上容阙关切的眼神,她控制不住的撅起嘴,怯生生的说道:“我当时都快吓晕了。”

容阙单手覆在她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从发顶摩挲到发尾,是不用言说的安慰。

“事不宜迟,我前往秋词宫探查情况。”

温离扯住他的衣袍,关切道:“我替你先上药吧。”

容阙垂眸看她,语气有些委屈,“我以为你没听到。”

温离松开拉着他衣袍的手,改为穿过他纤细的手腕,从宽大的袖口精准的握住他的小臂,隐隐有些湿气的衣服,无一不在宣告他身上的伤口裂开。

但温离没有责怪他,反倒是借力拉住他,调侃道,“某人说的那么响亮,想让人装作听不见,也很难。”

容阙失笑,也不顾伤口的疼,将她的手摁在伤口上,让她能够很好的感受伤口的大小。

那副表情好像在说:你瞧,我才没有受很重的伤。

“回院子里,我给你上药。”她幽幽道,“我就不应该习剑,应当和司师姐一起,做医修,毕竟我身边的伤者,受伤的太频繁了。”

容阙敛眸看向二人交叠的位置,郁气消失殆尽,心满意足的勾唇,偏还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你在哄我?”

温离抽回手,借着动作将血全部擦在了他的衣服上,没好气的瞪着他:“容阙,你是猪脑子吗?我哄你一天了,你都没发现?”

温离有时候觉得容阙脑子不正常。

就比如现在,分明是被她骂了,但却笑的极其‘诡异’,甚至周身透露出的气息,很是满足。

温离:

好可怕,怎么肥四?

“你哄的不认真。”他揉着衣服上那一团血污,嗓音低低,“算了,不认真就不认真吧。”

容阙像是下定决心,猛然抬眸定定盯着她,“就算是不认真,你也不能跑去找孟时清,听到了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从来没有找过孟时清。”温离弱弱出声。

容阙则是一副‘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

“容师兄,我这样区别对待不太好吧?”温离道,“你和孟师兄都是我的师兄,我应该一视同仁,怎么能对你对他,不一样呢?”

此时正值正午,头顶悬着的光赤裸裸的投下,没有苍天碧树的遮挡,毫无顾忌的洒在二人身上,金灿灿的光芒晕出一层光晕,耀眼的让人有些晕眩,伴随着秋日淡淡的桂花香,层层穿破坚硬的外壳,试图闯进内心。

她向来神采奕奕,在阳光之下显得格外迷人。

是啊。

到底为什么不一样呢?

只是片刻的沉默,容阙心里却有了答案。

他动了动唇,嗓音出奇暗哑,“当然不一样,我对你——”

“我也觉得不一样。”温离倏尔打断他,明媚的笑容竟叫着秋日都失几分色彩,“但是,我了解孟时清很多,我知道他几岁开始练剑,几岁开始有所成就,我也知道他的追求是什么,他做一切的目的是什么,甚至就连他的未来,或许我也知道。”

她顿了顿,见他沉下脸色,便忍不住发笑,“我说这些不是让你生气的。”

“而是想告诉你,我知道许许多多关于孟时清的事,但是对于你,我好像一无所知,甚至我从未问过你玉简来自何处,不论神器也好魔器也罢,为何你会拥有;我也不知你想要做什么;甚至你为何如此厌恶孟时清我也不知道。如果等到我所有都清楚,都明白的那一刻,也就知道为什么不一样了。”

容阙此刻也明白了温离的意思,将堵在心里的话咽下,即使顶着刺眼的光,他依旧固执的抬眸看她,凤眸中染着执着,一字一顿说得好不庄重,“我会让你知道我的,我的一切,我的全部。”

温离抬手替他挡住头顶烈阳,微微踮起脚尖,就这样直挺挺的撞进他眼底,“是好是坏,不得隐瞒。”

落在地上的影子交缠,像是分不开的线团,越绕越紧,最后融为一体。

他弯了弯唇,“好。”

“那你知道我的一切后,能不能将关于孟时清的全部忘记?”

温离撤下手,觉得不解气的捏上他的脸,恶狠狠的揪了揪,“你在跟我讨价还价吗?”

容阙并未躲闪,反倒缓缓的将脸依附在她指上,轻轻蹭着她柔软的肌肤,清冷的脸上泛着讨好的笑意,“没有是询问,询问你的意见。”

温离轻哂,没有让他小动作得逞,迅速的抽出手,“回去上药吧。”

颊上温软的触感消失,他眼底闪过一抹失落,恋恋不舍的盯着她垂在身侧的手,心口却不合时宜的泛起酥麻。

原来被人疼爱是这样的感觉啊。

“嗯。”他点头,随后亮着眼问,“你怪不怪我打他?”

一高一矮的身影走在弯弯曲曲的连廊里,他刻意保持着距离,既能和她有衣袂相交,又不会碰到她。

克制而又冲动。

温离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走在后边,但也没有戳穿他的小心思,就着话道,“我如果说怪你,你是不是又要生气了?”

他没有说话,脚步却慢了些。

温离微微侧目,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拳,又不动声色的移开,似有些嫌弃,“唉,生气了真难哄,那我肯定是不怪你的。”

“啧。”

不出所料,得到他强烈的反抗。

温离甚至已经能猜到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骗你的。”她转过身去看着他,双手负在身后,倒着慢慢走,“有点怪你,总是受伤不好。”

她特地转过身,就是为了更好的看清容阙的表情。

容阙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身,继而面上不爽来不及收敛,就这般轻而易举的闯入她眼中。

温离哼哧笑着,打趣道,“怎么了,你受伤了,麻烦的还是我,我让你别受伤,我还有错了?”

容阙不自然的看向别处,努力压住的嘴角仍在小幅度的上扬。

“啧啧,男人心海底针。”温离一蹦一跳的转过身,步摇随她的动作左右摇晃,与她此时格外的雀跃的心相呼应,只是从身后看去,也能知晓她心情愉悦。

太子府府邸宽敞辽阔,蜿蜒的长廊让温离想起那不大愉快的梦。

梦里那久久不散的身影到底是谁,为何又融入火海之中?

温离正想着,扶楹与江不眠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路的尽头。

二人正垂首交谈什么,见温离与容阙到来,扶楹上前两步道,“温师妹,你们来了?”

温离笑着问:“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扶楹摇头:“方才在与太子殿下谈论关于进宫一事,太子殿下说那潜伏在宫里的妖邪实力不容小觑,孟师兄的身子有恙,怕是不得同我们一起进宫,殿下怕若只有我们四人会不会不是那妖邪的对手。”

江不眠见状也道:“我也学过一些术法,虽只是点皮毛,但也有点懂得内理。”

听他们这般说辞,温离也猜到了孟时清受伤不浅,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眼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依旧抬着下巴,与我无关的作态实在嚣张。

但毕竟是二人比试,孟时清落了下风。

“既然如此,我们小心些便是。”温离道。

江不眠低低出声:“此事不小,若是诸位可以助我们将妖邪斩下,还宫中一片安宁,届时无论是金银珠宝,还是灵石法器,孤定然会取天下至好的来。”

扶楹则是笑笑,语气疏离官方:“此乃我们的职责,太子殿下不必如此。”

温离在心底感慨江不眠大方的同时,又问,“我们几时进宫?”

扶楹往院子里看了眼,旋即道,“眼下祝师兄在为孟师兄上药,待他上完药我们便出发,在除妖之前,先要面圣。”

温离拉过容阙的手,急忙道:“那我也先给容师兄上药,待你们要出发时候,叫我们便是。”

容阙任她动作,乖巧的跟在她身后。

“好。”扶楹应了声,目送他们远去。

长安靠近北地,即使还未入深秋,天气也较别地要冷些,白日温度与夜里温度相差甚远。

孟时清伤的重,祝余为他上药便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待到可以出发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昏昏黯淡。

江不眠陪同入宫,一路上畅通无阻。

但温离细心的发现,走的这条路,并非前日从秋词宫出来后走的小路,而是宽敞热闹的大路。

她心有疑惑,便询问着靠外坐着的江不眠,“殿下,我记得这里有条路离宫里更近,怎么不走那一条?”

江不眠正与扶楹热络的攀谈,闻此转而看来。

“小”他觑了眼一脸冷色的容阙,恰当自如的将称呼牵开:“温师妹,你唤我江不眠就是,殿下来殿下去的,生疏了。”

温离只好遂了他的愿,却也没有直呼其名,“江师兄。”

江不眠点点头,后道:“一般而言我们走的都是大道,鲜少会走小道。”

“可是我们来太子府那天,走的便是小道,当时的马夫还说小道离的近,且人少便捷。”温离疑惑不解。

江不眠不动声色的蹙眉,置在膝上的手有节奏的轻叩大腿。

怕江不眠不信,温离特地将扶楹与容阙也扯了进来,一脸认真的解释当时他们也在。

“你说的那条小路,荒废许久,并不安全,常常有乞儿强盗出没,往来时候皆要避开,想必是那日夜里接送你们的马夫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擅做主张带你们走那条路。”江不眠面不改色道,“若说你们再是深夜归来,切莫要走那边。”

温离了解的点头,转而看向容阙。

二人视线在空中教诲,容阙的声音忽而传来,伴随着金黄色的亮光,浮现在她的识海中。

【怎么了?】

温离瞪大了眼,仔细看他嘴巴没动,环顾四周,也只有自己可以听见他的声音,诧异甚至要溢出眼底。

容阙勾唇,【好奇吗?】

温离眨眨眼。

【识海里,玉简可以传声,不过需要灵力打开,你没有尝试过,当是不会的。】

温离:!

她大大的眼睛里写着三个字:教教我!

容阙微微歪头:【现在教不了你。不过我猜你想问我,江不眠说的是不是真的。】

温离瞬间眼放亮光。

容阙失笑。

看来他猜的没错,温离那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果然是因为江不眠。

【你为何不问问他裴府是什么地方,或许真能问出些什么呢?】

温离转了转眼珠子。

容阙:【不敢问啊?没关系,无论他说的是真也好是假也好,放心便是,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伤的。】

原本还认认真真听着容阙会说出什么观点的温离猝不及防被这话吓红了脸,缩在袖子里的手钻到容阙身后,用力的掐了下他的腰,随后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在感受到他身子为之一颤,心情才好了些。

温离抖了抖肩,暗戳戳的磨牙:你再乱说话?!

容阙温声道:【不是你要问我的吗?怎么又怪起我来了?】

马车上其余的人:

扶楹与祝余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难以置信。

扶楹:方才不是还在深情相视吗,怎么就打起来了?

祝余:师姐你糊涂啊,这哪里是打起来了,这是调戏,赤裸裸的调戏啊!

扶楹:调戏为什么要打人?

祝余阖上眼,拒绝和扶楹进行眼神交流。

扶楹若有所思的摇摇头。

而江不眠则是故作匆忙的看向窗外。

街道繁华,来往人士匆匆,不少吃喝玩乐寻欢之地。

皇宫之内清冷无趣,向来是大声说话也要被呵斥。

继而分辨入宫与否很简单。

皇帝所处御书房有禁卫军驻守,来往除去禁军又有太监宫女来回巡逻。

面对这样大的阵仗,江不眠解释道:“从宫中出事以来,便加重了人手把控。”

众人了然的点头。

可心底都有些歧义,既然是妖邪作祟,人哪里挡得住?

第69章 克制

偌大的寝殿之中, 金碧辉煌的龙柱后有两层黄幔落下,两侧宫婢垂首默声,仿佛是被定在原地,仔细瞧去, 竟是连喘息声也压抑的微不可察。

黄幔之后缓缓显露出一个身影, 两侧宫人上前将黄幔拉开。

帝王面黄肌瘦, 双目无神, 白发缭乱, 软弱无力的半坐起身, 视线一一扫过众人, 最后落在江不眠身上, 重重咳嗽两声道:“你们来了?”

那副重病垂危的模样,仿佛只要一阵便能将其吹垮。

看来江不眠所言不假, 起码人皇当真被妖邪折磨的苦不堪言, 甚至时日无多。

察觉到温离打量的视线,江不眠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随后同皇帝依次介绍几人的身份。

“父皇,儿臣以为, 不如让他们将整个皇宫扫查一番, 不放过每一个角落。”江不眠躬身道。

人皇喘了口粗气,“咳咳便依你说的去做吧。”

扶楹眸光微闪,与祝余交换了个眼神后,上前半步拱手:“草民略懂些医术, 不如让草民替您探一探脉?”

人皇正欲说些什么,便有个小太监走近殿内, 行礼过后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送药来了。”

皇后娘娘?

温离回头看去, 隔着一扇纱屏,可见其后一婀娜身姿。

江不眠道:“父皇每日都要用药,母后会准时送来,诸位来的巧,恰好逢父皇用药之时,诸位师兄师姐,可先探查妖邪的位置吗?”

人皇又是咳嗽,气若游丝,“太子说的甚是,朕身子乏了,药不得迟,便以薄礼相待,望诸位不要责怪。”

扶楹察觉奇怪,但温离见皇帝有意避开她替他把脉,便只好作罢。

且皇帝驱赶人的意思已经如此明显,若再恬不知耻的待在此处,也不是法子,纵而几人垂首告离。

经过殿外之时,恰逢皇后端着药碗走近。

是一位极其端庄雍容的女子,穿着华丽富贵,面上承着得体的笑意,遇人时微微颔首已做招呼。

愿想着原书中与皇后脱不开干系,温离便忍不住多看两眼,却莫名有些出神,视线下意识跟着她走。

眼前忽而覆上一只手,微凉的触感叫她打了个激灵,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纤细,指甲修整的整齐圆润,就像他的主人一样一丝不苟。

“别看她。”容阙突然贴近她的身后,将她半搂在怀中。

扶楹与祝余走的极快,空荡荡的偏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江不眠并未跟着出来。

或许是容阙的手温度低,方才那股受惑的异样顿时消失,她牵着容阙的手指将手移开,眨了眨发酸的眼睛,愣愣的出声,“我方才这是怎么了呀?”

容阙握住她需要揉眼睛的手,视线从她昳丽的小脸下移,落在微红的唇上,低声道,“你可还记得那时中秋,在镇上看花灯时,遇见可以操纵灵宠的修士?”

偏殿不曾点灯,寂静无人打搅。

不知是不是温离过于敏感,她总是觉得容阙说话时,总是有意无意的朝她身后倾靠,无意间缩短二人之间的距离。

但见他一脸正色,并无二心,温离有些脸红自己胡思乱想。

“温离?”

他似有意无意,温热的气息将二人裹挟在其中。

温离小脸一红,无比庆幸这殿中不点灯,借寥寥月光,他定然看不清她脸上颜色。

“记、记得,怎么了吗?”

突然间,灵光乍现,一个不确定的想法从她心底滋生。

容阙见她神色突然变得清明,自然知道她已经猜到,缓缓道:“她身上的术法与当初那人迷惑人的术法一模一样。”

温离想起扶楹与祝余闷头向前离开的身影,捋顺了原因:“扶楹师姐和祝师兄,都中了她的邪术?”

容阙轻哂:“还说他们呢,你也要跟着走了。”

方才的接触还历历在目,温离难得没有呛回去,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尖,扯开道,“她为什么要迷惑我们?”

容阙道:“因为她身上有很重的妖气,是怕我们心生怀疑。”

“所以她该不会——”

“小白,你们在做什么?”

好巧不巧,江不眠从里头走出,借着月色认清二人身份。

只是容阙将温离遮挡的严丝合缝,从他看去,二人是紧紧的搂抱在一起。

意识到什么,他轻咳了声,仓皇不定,“抱歉,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

温离:“”

温离瞥了容阙一眼,他倒是十分淡然,站直身子后朝江不眠抬了抬下巴,“嗯。”

嗯?

嗯什么嗯?

温离摸着额头莫须有的汗,假笑着扯住容阙腰间的小金鱼吊坠,咬着牙道,“走吧,容师兄。”

“走吧。”容阙心情不错,便顺着她的意思离开。

江不眠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尴尬的神色褪下,转变自如热络的跟在温离身侧交谈,只口不提皇后与皇帝的事。

殿外扶楹与祝余已经等候多时,控制散开,双目正在慢慢聚焦。

“他们这是怎么了?”江不眠见二人宛若木头似的站在原地不动,疑惑出声。

温离随口扯了个理由:“应该是进识海去了吧。”

江不眠懵懵懂懂的点头,“原来如此。”

“我们先去转一圈看看吧。”容阙侧目同温离道。

温离只好点头,“江师兄,麻烦照看一下师姐和师兄,我们先去看看了。”

“好,你们小心。”江不眠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牌递给二人,“这是我的玉牌,若是你们被人拦下,只要将玉牌拿出来,便没有人再敢为难你们。”

温离接过玉牌,微凉的玉脂细腻嫩滑,莫名让她想起容阙的手。

“多谢。”温离摇摇头,将胡思乱想都抛之脑后。

因为妖邪所祸害的对象大多为皇室子女、后妃,继而他们打算先去到后宫转一圈,看看是否有异样。

合欢花铺满地,随着风倾泻而下,落在肩头上显示披着一件花衣。

容阙两手空空,却淡然自若自信无比的往前走,倒是叫跟在身后的温离有些不自信。

她捡下他肩头堆的合欢花,看这条越走越深的路,怯怯问道,“你知道妖物在哪儿了?”

容阙回眸看她,眸子如墨团团,微微摇头。

温离停下脚步,“那你就这样闷着脑袋往前走?”

“先去秋词宫。”他道,示意温离朝前看去,“先去解一解你的梦境。”

不知不觉便到了秋词宫。

短短一日,秋词宫的野草生的更旺了些。

温离惊得合不拢嘴,高声道,“你怎么知道秋词宫往这里走的,该不会那日来的一次你就记住了吧?”

容阙不置可否。

温离:“厉害!”

虽然她的夸赞有一点点作假,但容阙不出所料,依然很欢心。

他眼底闪过一抹促狭,小声唬她,“你怕不怕里面有鬼?”

知道他是在吓唬自己,温离自不肯认怂,扬起脑袋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幽幽道:“你害怕我都不会害怕,再怎么说我也在梦里见过她,甚至差点被她追出二里地,就算是再害怕,现在也觉得习惯了,当然不怕。”

容阙有些失望:“啧”

不过很快他便掩住情绪,诱哄般出声,“那我害怕,阿离能不能牵着我??”

他的手就这样微微张开,放在她眼前,像是无声的勾引。

温离面无表情的保护自己的手,从他身侧走去,幽幽道:“你会害怕,猪都会上树了。”

“你拿猪和我比?”容阙挑了挑眉,攒紧了手,“真有你的呢。”

说是不怕,温离心里也没底,毕竟那一阵铃铛声如同魔咒萦绕在耳侧,久久散不去,如若现在听见,估摸着都能吓得她不敢走动。

秋词宫大门紧锁,还保留着前日孟时清与扶楹进去的样子,只不过经过一日风吹,莫名又变的苍败了些。

推门而入,迎面是一阵腐朽味道席卷,突然而来的动静惊的歇在院中的鸟雀齐飞,振翅声与鸣叫声激烈响起,挂落树杈上本就不多的落叶。

温离捂着口鼻,挡住四起的灰尘吸入腹中,转眼便瞧见一座死水池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那是什么东西?”

闪烁不定的石碑半淹于水中。

容阙用剑挑入水中,取出那块石碑。

石碑被掩埋时间已久,石碑底下爬满墨绿色的的石苔,上边的字迹潦草不轻,满是岁月痕迹。

“这平喜公主逝世应当不足五年吧。”温离道出心底疑惑。

江不眠年纪也不大,顶多也不过弱冠,照理来说,他的妹妹与他差不开多大的年纪,可为何这秋词宫却落得如此下场,荒败的犹如过了十年。

容阙颔首,“五年。”

五年?

那看来是挺久的。再加之流言四起,估摸着这地方没有人敢来收拾。

“石碑上有字。”

容阙淡声道,缓缓将手覆在石碑上。

字迹已不清晰,单凭肉眼辨不出写的是什么,但经久不衰的是其中的脉络纹路。

容阙:“勉强能辨出二字,乃‘裴氏’。”

“裴氏?”温离惊了声,“公主的宫苑中,为何会立着块石碑,上边刻写着裴氏?”

容阙迎着盈盈月色望她:“你还记得裴府吗?”

“你的意思是,这个裴氏和裴府的裴是同一家人?”温离摩挲着下巴,“若是如此,公主暴毙而亡的缘由与裴氏脱不开干系。”

“暴毙而亡?”

容阙极轻的笑了声,“江不眠不是说她是自缢身亡的吗?”

温离:!

看着她傻愣愣的模样,容阙下意识就想捏捏她的脸,思及手上还残留着方才石碑上的苔藓,便默默退了这个想法。

“笨,还以为你平日都是很认真的听人说话,没想到也只是人在魂不在。”他笑了笑,忽然凑近了她。

呼吸相交,他凤眸微眯,眼尾上挑好似扔出一把小勾子,将人的魂勾去,清澈的瞳仁里印着明明弯月。

近在咫尺的距离,皆从对方的眼中捕捉到这比月色还要美的影子。

温离从他眼中看见自己的小像,双颊微晕红潮一线,娇憨可人,宛若新月生晕,花树堆雪。

“怎、怎么了?”她压抑着喘息声,微弱的气息从唇间溢出,烟视媚行的吞了吞口水,只觉唇间干燥,像是许久不曾饮水,即将干涸致死,她下意识伸出一抹红色,轻轻润去樱唇上干涩。

视线相缠,光华流转,甜腻的气氛顿时扩散开来,方才诡谲威胁恍若不存在,就连遥远上空鸦雀诡异的啼叫都显得不再恐怖,异常和谐。

容阙轻笑声,连带着他眼里倒映的她也开始左右摇晃,“你发上还有合欢花。”

温离忙的用手拍落发上的合欢花,粉色的合欢花虚虚落在她手心,像是她不久前跌宕不停的心绪。

很是纠结,又很是期待。

“别动。”容阙覆身而来,抬手摁住了她胡乱作为的手。

淡淡的紫檀香袭来,将她与外界完全隔断,仿佛坠入他的怀中。

温离紧紧闭着眼,生怕自己的情绪会从眼底溢出。

半晌,他抽离开,檀香也随之便淡。

温离看着他手心的合欢花莫名有些不知所措,而他则是抬眸看她,错落在她脸颊侧还残留的绯红,不受控制的抬手抚上。

“你好像很失望?”

微凉的手上下浮动,惊得温离长睫轻颤,发出的声音带着她从未预料的暗哑,“才没有。”

宛若娇嗔软语,仿佛是在撒娇。

容阙几近迷恋似的将手又贴近了些,好不容易才退开的距离和克制出的理智,在此刻崩塌的一丝不剩。

温离又何曾不难熬,她从未和人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甚至是如此暧昧的行为,实在过于陌生。

害怕中又带着隐隐的期待,很是矛盾。

“”终是温离的理智占上风,她抬手挡住容阙的动作,“好好说话。”

“我在好好说话。”他有些不服气。

温离:“?”

合着动手动脚的人是她吗?

温离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故作冷静的问,“你是有怀疑的吧,关于平喜公主的死。”

面对她刻意转移话题,容阙没有再逼近,只是无声的叹了口气,越是想要压抑心中不断涌起的欲望,越是会让欲望不断积多。

到达一个地步后,便会喷涌而出。

“嗯。”

温离忽而懂了些什么:“裴氏,裴氏,会不会是公主的好姐妹逝世让她心灰意冷,便以自缢结束性命?”

容阙步步引诱,“既然如此,你梦境之中的那道身影,又是属于谁的呢?”

温离想了想道:“或许是江不眠的呢?”

“你不是说身形同我很像么?”容阙眯着眼,不大高兴道。

江不眠身形与他不可说不一样,简直是完全不同。江不眠瘦弱,甚至可以说是弱不禁风的地步,估摸着提剑都费力。

温离不知他在想什么,眼底划过一抹狡黠,上下扫视他,“嗯其实也差不了很多,顶多是比你矮上一些,再受伤一些,背看着单薄一些,腰看着粗一些,大差不差。”

容阙:“”

温离仍在亡羊补牢,“你可别以为我在夸你,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容阙神情淡淡:“嗯,好。”

与他淡然的情绪相比,温离的确有点过于激动。

她也意识到这一点,抬眸看他,直白而又不隐藏,“就算是夸你,也没什么。”

夸夸人而已,提供情绪价值,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好呀。”他轻轻的笑,像是很赞同她的话。

温离:怎么感觉自己又上了一条贼船?!

容阙直起身子,尽数沾染着月华,宛若绽放的曼陀罗 :“石碑上的名字有待考究。”

裴氏,裴氏。

此人到底是谁,又与平喜公主有什么关系呢?

据说平喜公主乃人皇最宠爱的女儿,所住的宫殿同样是所有宫殿中最为恢弘的一座,更有民间传言,此宫殿建造之时,人皇亲自监督,砖瓦是琉璃瓦,地上铺的黄金,墙上挂的是难得一见的绝迹,就连宫里随意捻起的瓷瓶,也可抵一座城池。

宫苑中无论是建筑还是草木皆是以江南水乡风起打造,这也源于平喜公主幼时曾在江南待过。

院内杂草没膝,只有走在连廊上才能勉强隔绝杂草。

就在此时,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兀的响起,在这黑夜之中,格外惊悚。

只闻容阙手中天命剑剑鸣一振,隐隐有出鞘之势。

证明危险悄然靠近。

温离来不及躲闪,那道铃铛声便越发尖锐,直到她双脚发软。

容阙的身影越来越糊,院子竟开始跌倒摇晃,她试图伸手握住容阙的衣摆,却不出意料的扑空,指尖擦过在她眼皮子底下消失。

四周骤然变得漆黑一片,闭眼前她看见了容阙张合的唇、急切的眼睛。

她似乎听见了他的呼唤。

是一声接一声的阿离,她拼命想要回应,可话就卡在喉间,无论她怎么努力也发不出声音。

直到她昏死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耳侧环绕着喋喋不休、无止境的争吵声,喧嚣闹得她头疼欲裂。

直到有一双温热的手覆在她脸上,吵闹声才缓缓淡去。

“公主,公主!将军来了!”

好吵

温离蹙了蹙眉。

“将军说他要先去见陛下,太子殿下也跟过去了!”

“公主,公主?!”

温离蓦地睁开眼,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入目便是围成一圈的小丫鬟,正好奇的盯着她看,嘴里在喋喋不休什么。

温离迟疑片刻,反手指着自己:“我是公主?”

第70章 逢春

既然是她的幻境, 那她是公主并不稀奇。

温离立刻端起该有的架势,摆摆手道,“我是什么公主?”

小丫鬟们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惊。

温离:“我是不是不该醒来?”

“公主——她、她醒了!”其中一位拉着嗓子大叫,顿时叫屋内乱成一团。

随后有位身着鹅黄色素裙的少女从纱屏后走出, 手上还拿着一本敞开的书, 见温离坐在榻上, 她随手将书丢在桌上, 疾步而来, 围着的丫鬟如鸦雀散开。

“你醒了?”少女眉眼如画, 笑如弯月, 灵动可爱。

温离犹豫不定的点点头。

少女眨眨眼, “你是谁啊,为什么会从天上掉下来?”

天上掉下来……?

“公主, 奴婢觉得她会不会是仙女?”小丫鬟探出个脑袋。

“你错了你错了, 书里头写一般掉下来的都是神女。”

“不不不!是狐狸精?”

少女瞪了她们一眼,没好气道,“让你们少看点书,我我觉得她是修士, 修习仙术仙法的人!”

她们一来二去, 全然不给温离开口说话的机会,甚至已经替她编出了五花八门的身份,有且不限于各种存在于话本中的身份,说的是神乎其神。

“停——都给本宫退下!”少女叉腰怒斥, 瞪着浑圆的水眸四下环视,最后落在温离身上, 笑的别有深意,“所以你是天上掉下来的神女吗?”

温离摇摇头, 脖间项圈上的璎珞随着她的动作清脆作响。

“那你是?”

温离一脸真诚,如实道,“我是修士。”

随后她手中化出一把通体为宝绿色的剑,剑气萦绕在剑身之上,却不显寒凉,反倒是柔和的没有锐角,但依旧是让人察觉的害怕。

江逢春温声道:“这是你的佩剑吗?看着很厉害呀。”

温离从容的将剑收起,悠悠道:“我叫温离,你呢?”

江逢春崇拜的眼神几乎从眼底溢出,撑着下巴窝在床沿,“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里,又怎么会从树上掉下?”

“”温离并不知道。

她微微躬身,准备另寻他路:“我猜你叫江逢春,是么?”

江逢春启唇,不敢置信道:“你怎么知道我叫江逢春?”

“我当然知道,我师父窥得天机,特地叫我来此处寻你,为你命中所遇提前助你脱离苦境。”温离淡淡道,“我不止知道你是江逢春,我还知道你有位哥哥名换做江不眠。”

江逢春先是一惊,随后歪了歪,“哦,好厉害呀但是你说的这些好像都不是秘密吧?”

不得不提,这平喜公主还是有些聪明在身上。

温离眼下知道此处是江逢春的心境之中,虽说前途迷茫,但她不可开局失利,突然闯进公主殿中,再不得她信任,怕是下一刻便会被当做贼人抓起来。

所以她必须得稳住江逢春。

可她对江逢春的了解实在是少之又少,非要谈了解些的,估摸着只剩下江不眠。

“这样吧”温离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我知道陛下要立江不眠为太子,你不知道吧?”

江逢春还没说话,身旁的婢子便忍不住,趾高气昂的训斥:“你怎么说话的,有没有规矩,怎敢直呼殿下姓名?”

温离心虚的摸摸鼻尖,眼神闪躲:“忘记了。”

真实原因是因为她实在记不清江不眠在被册封为太子之前的身份。

她也只是想碰碰运气,江逢春的年纪看起来并不大,万一这个时候的江不眠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呢?

正当温离心底忐忑不安之际,江逢春展颜,狐疑的睨了她一眼,语气已经带着几分不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温离信誓旦旦:“当然。”

江逢春道:“哼,你就是江湖道士,招摇撞骗的,哪里是什么神仙修士。”

温离强装镇定:“公主去验证一番,就能知道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江逢春还未说话,身侧的丫鬟们却都已经笑的花枝乱颤。

江逢春抬了抬手,那阵哄笑声才得以停下。随后她弯起眼:“皇兄早便是太子了,你该不会是一直生活在山上,才通的消息吧?”

温离:“”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她,的确稀奇少见。

“我可没有告诉任何人,你突然从树上掉下来,但这里毕竟是皇宫,你无名无姓的进来,本宫本宫倒觉得你像刺客,让他们把你抓起来如何?”江逢春摸着下颌,故作沉思。

温离摁住她的手,真诚无比,“我真不是刺客,方才的剑不足以让你信我吗?”

江逢春摇摇头:“江湖戏法,有什么稀奇的,且就算你真是修士,那你为何要潜入本宫的宫殿,居心何在?”

“公主,裴将军来了,现下在院外等您。”宫婢轻叩门扉。

江逢春眼底闪过一抹喜悦,撑在丫鬟的身上起身,更像是一位人畜无害的公主。

“你先待着吧,我要去见客了,不准乱跑哦。”江逢春抬着下巴道。

温离还倚在床边,半披着的被褥瘫在地上,凌冽的风从窗口灌入,冷的她打颤,又默默将被子拎起来,裹紧全身。

亏得江逢春还算有良心,起码没有没收她的被子。

江逢春夺门而出,鹅黄色的衣裳在一片白雪中格外显眼,宫婢端着件外披,气喘吁吁的追在她身后,吵着喊着要她将披风围上。

不远处长廊之中站着一雪白色的身影,几乎要藏匿在漫天大雪之中,红梅树枝轻晃,落梅凋零在地,裹挟着寒风而来,悲怆又可怜。

“裴束,你怎么不进来,要是吹着风冻着怎么办?”江逢春站定在他身前两步,有些气恼的上下打量他,“虽说你身子健朗,但也不能这样挨着冻啊。”

裴束眼神微沉,接过她身后宫婢端着的披风,轻轻一甩,拽着两侧衣领子冷硬的替她穿上,语气沉沉,“你呢,你要是冻坏了,你兄长不知有多伤心。”

江逢春哼哧了声,“你怎的进宫来了,先前不是不愿过来的?”

裴束从军,一年起码有一半多得多的时间在外待着,每年只有述职时候来往京城最为频繁。

可此时无战事,安稳的紧,没有陛下的召令是没有机会进宫的。

“长安近日不太平,陛下请了捉妖师来,特地命我与捉妖师共同办案,此趟进宫,便是领旨的。”裴束道。

江逢春眨了眨眼,“捉妖师?”

她屋里头那位会不会也是捉妖师来头的?

“嗯。”裴束道,“听话其中有位捉妖师迷路误闯了你的院子,我来也是想带她离开的。”

“哼。”

江逢春气恼的睨着他,愤愤道:“你来寻我只是为了她?”

裴束没料到她会生气,方想要开口解释,便见她甩一甩袖子,“小宁,将她带出来。”

那名唤做小宁的宫女便赶忙入院子,将还躺在榻上的温离,随意裹了件衣服便丢出来。

江逢春气得咬牙:“去拿件本宫的厚衣裳给她套上,免得她受了风寒,裴将军要怪罪本宫。”

裴束无奈的跟在她身后,“公主,臣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

江逢春捂住耳朵:“听不见。”

裴束:“”

他只能咽下话,眼底涌过慌乱。

“捉妖师,你?”江逢春不屑的看着温离,但碍于裴束还在场,并没有纠缠不休。

温离几乎快被裹成了粽子,霜雪穿不透她的衣裳,便也染她察觉不到冷,但同样也给她带来一些不便。

她想要行大幅度动作时,会被僵硬的身体止住,当她说话时,透过衣裳变得闷闷的。

滑稽的像个小雪人。

裴束有些意外,心底生起疑惑,但并没有直说,而是看向一旁生闷气的江逢春,轻声哄道:“公主,你乖些,我带她走了。”

江逢春又哼了声,朝温离磨了磨牙,旋即一巴掌拍在了温离厚实的发顶,幽幽道,“本宫会来看你的。”

因为温离穿的厚实,江逢春的力道也不重,只想是挠痒痒似的故意折磨她。

温离清脆的笑声,“多谢公主,我走啦!”

江逢春:“哼!”

裴束扶额:“公主”

“哼!”江逢春又是一记眼刀子扎在裴束身上,随后迈开步伐一溜烟跑进屋内。

“慢些,别摔了。”

裴束的话却散在风中,传不进江逢春的耳朵里。

走出秋词宫的一路上,温离都在时不时打量裴束,直到出宫,见到路边矗立的三人时,裴束竟有些劫后余生的松口气。

“几位大师,我将你们的同伴带出来了,正如几位所算,她在公主的宫殿中。”裴束道,却不敢看温离一眼。

温离撇去挡在眼前的衣裳,奋力想要看清雪地中的朦胧身影。

裴束面露难色,悄声同几人道:“她方才一直盯着我,莫不可记恨公主殿下。”

温离眼睛不看清,耳朵却灵的很,马上反驳道,“我可没有一直盯着你,你太自信了。”

“咳咳。”扶楹咳嗽两声,企图让温离认出自己。

温离扒开层层裹着的衣裳,露出雪白色的小脸,看清眼前的人后,失声道:“扶楹师姐!”

她又看向旁侧二人:“祝师兄!容阙?”

温离走到容阙身侧,惶恐不安的问:“你怎么穿了件红衣服,嘶好不习惯。”

容阙将她脸上的衣服移开,掐着她的小脸,迫使她面向裴束,嗓音温润如雪,“告诉裴将军,盯着他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