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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示弱

二人一前一后站着, 内力强大之势,虽没有任何动作,却将桌上置放的琉璃盏震碎几只。

温离的内力不如他们深厚,修为也不高, 在强压的环境下, 顿感不妙, 眼前发黑头脑发晕, 所视之处好似环绕着一圈又一圈的金色星星。

“等、等一下。”

她极力的稳住身子, 却还是坚持不住的倒在孟时清的怀里, 断断续续的说:“要、要不你们, 还是出去打一架吧, 不要折磨我。”

孟时清还来不及欢喜她的靠近,在听到后半段话时, 脸色难掩变化, 似乎是以为温离想要他打一架,他从未有像眼下这刻认真。

剑与剑主神识相连,他想做什么,剑比他还要清楚。

温离也不知这两人今日吃错什么药了, 见面先一番内力拼斗不说, 眼下连佩剑都拿出来,打算大战一回合。

孟时清是剑修,容阙也是剑修。宗门里边也有弟子在传容阙修的是逍遥道和无情道。

“正巧,孟某也想领教一番容师弟的剑术。”

孟时清说着, 那剑便归入他手中。

他的剑与他的人一般,雪白如玉, 湖蓝色的剑穗荡着,随着他的动作肆意飘舞。

已然对上孟时清明晃晃的杀意, 容阙却没有分毫的害怕和慌乱,狭小的屋子里孟时清与温离独占一角,而他站在另一角,剑便横在二人中间,剑锋横指向他。

容阙似笑非笑抬眸,不该往日淡漠与世隔绝,反倒变得有些邪气。

他今日非要看温离的手,既然孟时清拦着挑事,不妨再教训他一次。

“那日的血可是沾了我整把剑,你是如何以为,你能打得过我?”

容阙的嘲讽声给孟时清下了一剂猛药。

孟时清不安的看向温离,却冷不丁的发现温离竟然一瞬不瞬的盯着容阙,可算得上痴迷的地步。他只觉得如至冰窖,寒意荡彻全身,滔天的妒忌让他难以保持冷静。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此时陷入沉思的温离并没有发现,只是因为她无心的一个举动,彻底点燃了孟时清压抑良久的醋意。

是她不愿认他的恨意,是在忘忧谷外对除他以外之人皆可以展露的笑颜,是她分明口口声声讨厌容阙,却依然会忍让他,会殷勤请他进屋子,深情脉脉的看着他。

孟时清寒声道:“先前是我不忍心下死手,但你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底线,那就休怪我无情!”

容阙自然也注意到温离一直停在他身上的视线,但他却破天荒的没有讥讽温离,因为他知晓,就只是现下这样就能击溃孟时清引以为傲的心性。

就这模样还欲修行无情道?

太虚宗三百年才出来的天才亦如此,深陷情爱不可自拔。

“那容某当真想领教一番。”容阙勾起唇角,眼底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笑意,光华流转,笑如皎月当空。

若说孟时清温润如玉,那容阙便是清冷如霜,二人平日里是截然相反的气性,纵然孟时清再生气,他依然保持着该有的尺寸,但容阙不一般,他几乎是快要将瞧不上他写在脸上,明晃晃的讥讽。

温离迟迟从容阙身上移开眼,心里乱成一团浆糊。

她现在十分怀疑自己看书的时候是不是漏了很多,怎的容阙瞧着那么像一个反派,特别是方才笑起来,简直和那些个不还好意是一模一样。

“阿离,我这就替你教训他这个猖狂小人。”

幸亏孟时清与容阙尚存些理智,打架的时候挑在外边的竹林里,这才保证了温离的屋子没有受到二次伤害。

温离端着一盘小食,兴致冲冲的站在不远处,一边吃着瓜子一边看着。

长剑破空而去,剑身呼啸而起,竹叶簌簌落下,不断的在空中被挑起、翻转、落下,最后掉落在地。

孟时清伸出右手放置眉心前,食中二指相并,低声掐诀。

霎时便炸起层层灵力,灵气聚于剑端,化成一截截分身,密密麻麻如倾盆大雨落下。

“雕虫小技。”容阙蔑视一笑,微抬起掌心对准孟时清手腕处,随着掌心灵力流动,剑雨被定于半空之中,虽皆立于他发顶之上,可他却丝毫不见惧意,更是张狂肆意,“剑术一般。”

话音方落,孟时清手腕处一疼,小幅度的痉挛,让他下意识便松了手中力道,恢弘气势的剑雨瞬间朝着他的方向袭来。

孟时清动作矫捷躲过,再想蓄力之时,便发现容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移到眼前,剑光疾起,眨眼间抵上他脖颈前,孟时清眉心拂过一层暗红色的气焰,旋即他抬手打飞容阙,后者飞快的稳定身子,风轻云淡的看着他。

孟时清气息略有些不稳:“容师弟,此剑诀看来对付不了你。”

容阙往温离那处瞥了眼,心音传讯与孟时清,只有他二人能听见。

“孟师兄走火入魔之症可是越发明显了,天镜阁一事难道还未给你一个教训吗,差点拖的温离下水,若是我将你修习此禁术的事儿告知温离,会不会让你二人牢固的青丝崩裂?”

孟时清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下唇止不住的发抖,可与之相比他的心忐忑不安。

分明做的万无一失,容阙又是从何知晓?

他故作自然:“孟某听不懂容师弟在说什么。”

温离远远的看着,见他们两人贴的极近,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忍不住吐槽:“打个架还说话,没有武德。”

“孟师兄怎么和容师弟打起来了?”

温离摇摇头,答道:“不知道啊,他们就没说几句话就打起来了。”

“难不成是因为师妹你?!”

温离一口水呛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咳嗽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她不解的扭过头去:“师姐你怎么过来了?”

弃疾浮玉摸了把她手里的瓜子,意味深长的说:“紫薇峰这片竹林还是很适合练剑的。”

言下之意,她是在这里练剑,恰好被此动静吸引而来。

温离挑了挑眉:“忘忧谷里的事情解决了,好让师姐悠闲的练剑来?”

浮玉亲昵的剜了她一眼,随即又看向竹林深处,囔囔道:“这魔修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长老搞不明白,我也想不明白。”

见容阙挽出个漂亮的剑花,她满意的点头,夸赞道:“容师弟剑术也不错。”

当瞧见孟时清还击利落,她也夸赞:“孟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呀。”

时不时兴致冲冲的和温离介绍,一招一式出于何处,又该如何破解。

“浮玉师姐觉得是孟师兄更胜一筹吗?”温离问。

浮玉故作沉思:“那当然是孟师兄更厉害些,至于容师弟他招式过于狠厉,不给他人留后路的时候,其实也将自己的后路断送,所以若说有来有回,孟师兄的履历深厚,招式迂回,不失力道,更好。”

她一脸坏笑的盯着温离,手肘戳了戳她的腰窝,与她耳鬓私语,意有所指,“孟师兄与容师弟到底是不是因为争风吃醋打起来的?”

“师姐,你想多了!”温离丝毫不拖泥带水,生怕说慢了些,就又变成主人公出现在同人小说里。

浮玉的眼神实在暧昧,以至于温离以为浮玉全然不是在欣赏剑术,而是在等她暴露一些足以炸翻太虚宗的秘密。

温离欲接着解释,竹林中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远远看去,只瞧见孟时清跌落在地,而容阙手执长剑刺入他的臂膀之中。

浮玉与温离相视一眼,起身朝着孟时清跑去。

还未走近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孟时清的右臂被剑刺伤,白袍赫然沾满猩红的血迹,他面色发白的捂着胸口,听到动静幽幽看向走来的温离。

容阙将剑拔了出来,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

这一场架下来,他二人整洁的衣裳也变得不同程度的凌乱。

容阙的额角沁出许多汗珠,碎发贴在鬓边,倒是显得他平易近人了些。

“我原以为你们只是切磋一番,怎么还真伤到了!”

浮玉欲将孟时清从地上扶起,可这厮竟然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的手,而是向着温离那处偏了过去,浮玉看懂他的心思后,便悄悄的卸了力气,好让温离更好的将他搀扶住。

温离却没发现异常,只想将孟时清从地上扶起后便松开手,却不料孟时清变本加厉的靠在她身上,咳嗽不停。

孟时清小心的揽过她的腰,轻声道:“抱歉阿离,我感觉腿也有点疼,站不太稳,劳烦你了。”

温离无奈道:“打不过下次就不要打了。”

孟时清神色一凝,像是没听出她话里头责怪的意思,黑眸闪了闪,声音虚弱且闷听着有些发虚:“阿离说的是,今日领教过容师弟的本事,容师弟果真是青霞长老最钟爱的弟子,实力在我之上。”

浮玉闻言面上浮现惊诧之意,好半晌才同容阙说:“你可有受伤?”

容阙微微摇头,又恢复面无表情那样。

可温离却从他的表情中品出一点不一样的味道,是不屑又是嫌弃。

孟时清又狠狠咳嗽,仗着温离目前没有推开她,抬着下巴向着容阙无声炫耀。

容阙虽不明白他的炫耀什么,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出言嘲讽:“孟师兄体弱,这才几个回合就败了下风?”

温离在心底疯狂点头。

孟时清受了伤,可这容阙除了衣裳乱了点,余下什么也没变,书中所写武力值最高的人也不过如此!

孟时清幅度极小的拉了拉温离的衣袖,直接阻挡她有可能与容阙的交谈,他将还在向外渗血的手抬起,低着眉眼示弱:“血越流越多了。”

温离心想,你这流的我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我说不流,这血就能不流了?

但她还是害怕孟时清发疯,于是频频看向浮玉,祈求她能帮着自己。

一边是温离疯狂示意,一边是孟时清灼热的视线。

浮玉还是选择帮着温离,她问道:“你房中可有金疮药?”

温离摇摇头:“没有。”

此时,孟时清出声:“我屋子里有,阿离你将我扶过去。”

温离只好搀扶着他往回走。

容阙便悄无声息的跟在他们身后。

孟时清躺在竹床上歇息,浮玉替他看了下伤口,见不算很深,但剑气所伤的确严重,便问孟时清药在何处,孟时清便转头告知温离放在偏房的柜子里,让她去取。

温离倒不在意,点点头便往外走。

待她走后,容阙也跟着出去。

只是有屏风相隔,屋内二人都不曾发现。

浮玉想起孟时清方才被打在地上的模样,有些迟疑的问:“师兄,可需要我替你把把脉,万一有何内伤岂不是”

孟时清含情眼中载着一汪春水,却不似方才那重伤虚弱,语气温和的与浮玉打着商量:“待会儿阿离过来,师妹你可否替师兄撒个谎。”

浮玉嘴角抑制不住的想要翘起,偏面上还要故作淡定:“师兄先说说看,若是对温师妹不利的话,我自然不能欺瞒她。”

孟时清眼底划过一丝不自然:“对阿离倒不会不利,如若待会儿阿离问起我的伤情,还望师妹莫要如实告知与她。”

浮玉忍不住笑:“师兄说的这不难,只不过我瞧着温师妹是棵不开花的铁树,的确需要刺激一番。”

“多谢师妹。”孟时清温声道谢,放在凉被之下的手却微微攥紧。

若是能博得阿离同情,就算是再大的伤也是值得。

*

孟时清的偏房堆放的都是一些衣物,并不紊乱,仅仅有条的放在该置放的位置。

温离进门便蹲下身子按着孟时清的意思将靠门的柜子打开,果不其然瞧见里边放着的药瓶,正当她将药瓶拿出时,下边柜子放着的一双金缕鞋,引得她的注意。

鞋底还沾着泥土,泥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后山的记忆重新浮现,她清楚记得当时身着黑衣、恶鬼面罩,手指长剑差些取她性命之人,所穿那双鞋子,便是这双金缕鞋。

她不可能忘记,也更不可能记错。

那日想要杀她的人怎么会是孟时清!

温离握着药瓶的手微微发颤,既然要杀她,为何动手到一半又突然放过她?

温离缓缓起身,转过身时猛地扎进了来人的硬挺的胸膛里,布料紧实柔滑,是上好的蜀锦,靠近时还萦绕着淡淡的焚香,让人忍不住想要埋入其中深吸一口气。

温离是这样想的,同样也是这样做的。

而后便感觉手腕一紧,手中的药瓶被人抽走,微凉的手贴上了她的手心,指骨互相摩挲带着轻轻瘙痒。

他的指腹很软,但因为常年握剑的缘故,上边还有一些茧子,也就是这层薄茧,导致原本不大过分的动作,变得意味深长。

温离试着抽了抽手,却抵不住他的力道,蜷缩着的手指紧闭,十分抗拒他的动作。

但她被困于木头柜子于他之间,往前是他宽阔的胸膛,往后是坚硬木柜,为了防止她挣扎开,他的另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不容抗拒的按在头顶,缓缓将与她相交握的手移到眼前。

温离微微抬眸,不偏不倚的撞进他如墨眸底,醉于他貌美容貌之中。

二人几乎是贴在了一起,她的发丝乌黑发亮,别有用心的贴在他的脖子上,随着她挣扎的动作不断的戏弄着他脖颈处最为敏感的肌肤,时不时有她的香味蹿入鼻腔之中,狠狠的撺掇他的呼吸。

容阙意识到有些不妥,于是退开了些,但还是没有松开她。纤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她白皙的玉指,指尖微微用力,将她蜷缩在一起的手指一根根撑开,直到露出掌心。

温离没了脾气,干脆将手松开,摊开到他眼前,小手试图将他整张脸都包裹起来。

只见她掌心红润,并没有他先前瞧见的印记。

容阙微顿,松开她的这只手,想去拉她的另一只手。

温离空着的手下意识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在不大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这一巴掌下去,二人皆是一愣,温离不可置信盯着容阙有些发红的右脸,哑然不知何言。

容阙同样盯着她,脸侧是火辣辣的疼,力道之大,仅靠着那鲜红的手印都能辨出。

温离嗫嚅:“你没事吧?”

容阙摸着右颊,顺势松开了桎梏着她的手,羽睫垂着遮住眼底渗漏的情绪,像是被她打丢了魂似的傻傻站着。

温离见状更慌了:“你绑着我,我也没有办法啊。”

他身形颀长,温离抬起头也只能看见他线条分明的下颌,想要看清他的表情,还是有些困难。

“抱歉?”温离垫着脚想要看清他脸上的情况。

容阙却突然握住她垂在身侧的小手,迅速的瞥了眼,待看清后又故作镇定的松开,缓缓开口:“无碍,不算重。”

他脸上的红印五掌清晰,若是再打重些,怕是要破了相。

温离有些心疼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被自己狠狠的来一巴掌。

“你上点药吧。”

温离拽住他的袖子:“你现在也不好出去,免得被人瞧见说我欺负了容师兄,依容师兄颠倒黑白的本事,我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容阙顿足,却并未多言,方想接过她手中玉瓶,却见浮玉一把推开了房门。

众人相视,浮玉慌乱的想要退出门外,捂着眼嚷嚷道:“我什么也没有瞧见,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温离深吸一气,狠狠的瞪着容阙,“完蛋!”

不过很快浮玉推开一条门缝,小声的说:“方才玄妙长老派自己过来,他知道孟师兄与容师弟打斗的事情了,特别生气,且砍了半片竹林,这也导致许多弟子异议,长老说让你们晚些去见他,我觉得咱们逃不过一顿罚了,你们俩若是结束了就快点出来!”

浮玉气急攻心,又不得不佩服温离。

床上躺着一个就算了,房子里还藏着一个,果然玄天宗的人就是厉害!

第32章 吃醋

直到温离替孟时清上完药, 她还未完全从容阙方才古怪的行为里走出来。

但一切再古怪的行为,被容阙做出来又显得合情合理。此人城府极深,温离也看不明白。

孟时清隐约瞧见站在屏风之外的容阙,眉眼浮现淡淡的愉快之色, 他卷起温离腰腹处的一角衣袂, 自责道:“衣裳染了血, 都是我的不是。”

纵使温离再不喜和害怕孟时清, 也受不了他这副低声下气的模样, 她是安慰也是提醒的说:“以后莫要再打架。”

分明是暗暗说他本事不够, 可到这厮耳朵里, 便全然成了关心的意思。

他笑不见眼, 清润的笑声断断续续传来:“阿离说的是,我一定会好好听你的话。”

屏风后的身影微微一顿, 若有所感的抬眸看来, 与他相隔而望。

视线相撞之际,一股无形的力量翻滚在二人之间。

浮玉最先感受到,意有所感叹了口气,忙拉着陪护在孟时清榻边的温离就要走, “走吧温师妹。”

温离正愁着该怎么洗去衣摆上的血迹, 恰好也打算回院子换身衣裳,于是点点头起身。

见状,孟时清先一步攥着她的衣袖,黑眸中水润润攒着绵绵情意:“阿离不在待会儿吗?”

温离欲拒绝, 可有人却快她一步。

“一剑没要了孟师兄的命当真可惜。”少年身形颀长如竹,站在温离身后挡了大半光亮, 不咸不淡的声音却又恰当好处的嘲讽,眼神却如同利刃剜在他攥着她衣袖的手上。

温离拧了拧秀眉, 扭头看他,语气带着浓浓的责怪:“容师兄与孟师兄也算同门师兄弟,怎么可以有这等置人于死地的心思?”

她壮着胆子替孟时清说话,倒不是想看容阙吃瘪的样子,只是想要缓和与孟时清的关系,继而打听她想知道的事。

孟时清不是将她当做白月光吗,那她就要做一个白月光该做的事情,起码不会太偏离书中主线。

容阙周身骤然变得沉冷,凤眸中翻涌着情绪万千,却是冷到极致,一瞬不瞬的盯着温离,“你怎么不信是他故意撞上来的?”

温离虽也这样怀疑过,但转念一想孟时清这样做得不到任何好处,身上还平添伤痕,得不偿失。

“阿离,我不敌容师弟,与他没有关系,不要因为我伤了你们二人的和气。”孟时清伸手横在二人之间,极力劝阻,他有气无力的咳嗽两声,“师弟剑术高超,我还要向他多学习。”

躲着旁光的浮玉满脸疑惑:和气?温离和容阙?

“容师兄不会介意的。”温离道。

容阙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却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孟时清,他重重冷哼声,像是回怼温离的话,幽幽道:“孟师兄知道短处,便好好学着。”

容阙的自傲,温离算是切切实实体会到。

孟时清脸色有些难看,但仍是不甘示弱的回复:“这人便如同酒盏装酒,不可满杯,满杯溢出余下多的那些便浪费了。”

“是哦,叫做装杯。”

温离脱口而出。

容阙淡淡道:“多出来的绝对不会是容某那杯。”

眼看着无声的战争又要打响,浮玉眼疾手快的拉起温离,赶忙道:“我怕玄妙长老等的久了更生气,所以我们还是快些过去吧?”

温离点头如捣蒜:“浮玉师姐说的是。”

孟时清掀开凉被下榻,不顾温离的劝阻硬是要跟着他们一起去。

而容阙不论他说些什么,都只是在旁侧静静看着,似笑非笑的欣赏着他的处事。

一行四人各怀鬼胎,往玄妙长老的青云殿而去。

玄妙长老早已在殿中候着。

浮玉二话不说拉着温离扑通一下便跪在玄妙长老跟前,神情可怜:“师父。”

温离也唤道:“弟子温离见过师父。”

孟时清与容阙作揖福礼,迎面便对上玄妙长老阴着的脸,悚然垂首。

玄妙长老是所有长老当中性子最为和蔼的一位。

他并未搭理他们,而是将每一个人从头到脚打量过去,当瞧见孟时清还负着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沉着脸盯着他们,气势汹汹道:“我与几位长老在忘忧谷商议魔修一事,这窥镜就一直在震动,我透过窥镜一看,这二十亩竹林,竟被削了干净。这阵仗,我还以为是魔族趁我不在偷袭上山,将紫薇峰夷为平地。却怎么也没想到是你们四……你们两个大打出手,怎么的,你们是想造反吗?”

浮玉忙倒了盏茶,递给玄妙长老,在一旁帮腔:“师父说的是,师父您慢点说,免得呛着自己。”

玄妙长老推开她的手,不留情面的一同训斥:“浮玉啊浮玉,时清和容阙打起来的时候你怎么不阻止一下?”

浮玉没底气的说:“我原以为他们只是比试比试。”

“比试比试削我那么大竹林?比试比试整个紫薇峰的人都知道山上有人打起来了,我要是回来的再晚些,都告到玄云长老那出去了!”

“师父……”浮玉还想辩解,不过玄妙长老已经不打算理会她,转而看向温离。

见她瑟缩在旁,便猜她和此事没有多大关系,于是说道:“温离丫头,你来说说,他二人为何会突然打起来?”

拱火.离.无辜:“不是打……比试,只是比试比试。”

玄妙长老冷哼了声,不知从何掏出一把戒尺啪的打在浮玉的头上,气得胡子都要直了,“串通好了是吧?”

浮玉捂着脑袋,“没有,师父可不能这样怀疑徒儿。”

玄妙长老知道她二人是不会说实话了,于是将目标放在跪在地上的容阙二人。

他缓缓走到他二人跟前,“你们说说吧,因为什么事情打起来?”

也不知玄妙长老看出什么,竟非得他二人说出个所以然来。

温离以为他们只是互相瞧不上对方,言语间讽刺少年心性便大打出手,说起来也只是沉不住气。

不过接下来孟时清的一番话却让温离差点惊掉下巴。

只见孟时清眼眶泛红,氤氲着浓浓雾气,像是一只破碎的琉璃盏,他哑着嗓子说:“是时清不是,时清喜欢阿离,误会了容师弟与温离,一时间气上心头,便与容师弟大打出手,还请长老恕罪!”

温离:?

浮玉:哇哦

玄妙长老:够劲儿!

孟时清将今日所有事都归结于他的妒心之中,洋洋洒洒的认下与容阙出手是因为自己吃醋,更将温离与浮玉撇的干干净净。

玄妙长老在浮玉的提醒下,才从孟时清惊天地泣鬼神的言论中缓过神,他活了这么些年,此时却莫名有些慌乱,只好问容阙:“时清说的可是事实?”

容阙点头:“他说的是。”

玄妙长老第一次碰上如此棘手的事儿,有情人的情可灭不得,但想起他大片的竹林,心口又泛痛,遂道:“虽然时清已知错,但你们依旧是犯了门规,这几日宗门不太平,免去你们体罚,都给我回去闭门思过两日,将门规抄一百遍!”

末了他又补上一句:“时清你抄两百遍。”

“师父,我与温师妹也不曾参与他们打斗,我们就不用被罚了吧?”浮玉趁机道。

温离感动浮玉此等危急存亡之际还想让她免受责罚的心,但很明显的是玄妙长老此次乃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你也抄两百遍,你乃我亲授徒儿,也是温离丫头的师姐,不带个好头就算了,还跟着旁儿看戏,还敢说没有参与打斗?你很骄傲吗?”玄妙长老骂道。

你很骄傲吗?

浮玉咬着下唇,“师父说的是。”

有的骄傲。

浮玉与温离被玄妙长老留在了青云殿,余下两人被赶回去抄写门规。

孟时清与容阙一前一后出来,他脸上刻意挂起的笑意淡下,挡在了容阙身前。

巨大的古树挡住了二人的身影。

孟时清似警告般的开口,嗓音不复平日里温润,“容师弟,还请你以后离阿离远些,阿离同你不是一路人。”

“温离与你就是同一类人吗?”容阙扯了扯嘴角,露出几分讥笑:“你又如何觉得是我要靠近温离?”

孟时清无论对上什么都能做到冷静自持,但偏偏总是会在温离身上乱了念想。

就如同现在,不过是容阙简单的几句话,却字字诛心,压的他快要喘不上去。

不、不可能!

他与温离是青梅竹马,同为剑修,实力相仿,他和她就是同一类人,从诞生那日起便是如此。

“容阙,你是青霞长老的弟子,我不想将话同你说的非常难听,但你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若是有一日,让我查到了你的身世,便会将你逐出师门。”

孟时清极力克制自己,惨淡的面上仰起淡淡的笑意,“更何况,我是玄云长老的大弟子,玄云长老无论是仙逝还是飞升,太虚宗宗主的位置只会是我的。”

容阙丝毫没有被他吓到,冷冷的看着他,“你觉得太虚宗会让一个修行禁术,堕入魔道之人,成为宗主吗?”

孟时清对上他沉静如水的黑眸,如至冰窖。无形之中,容阙知道的太多了。

他脸色微变,却依旧不可伏低,冷冷的抛下:“大可拭目以待!”

*

温离被玄妙长老留下盘问了一圈关于江不眠受伤的细节,直到天色已晚,玄妙长老又被匆匆唤去忘忧谷,这才放她离开。

门外不远处的廊柱底下,斜阳照射出一个高挑的身影,仍有微风徐徐来,他发带如羽翼煽动,时不时会从廊柱后逃出来,又缠上廊柱,翩翩起舞。

温黄的光打在他格外俊美的侧脸,光华流转,好似佛陀渡上一层金光,细闪间仿佛置身于优美幻境之中,清冷的气质也被融化其中,柔化了他锋利的眉眼,平添几分郁气。

以至于给温离一个错觉。

容阙好像并不是冷落寒霜,不近人情之人。而且颇有些违背温离先前对他的形容。

只道是他看起来远远不可捉摸,遂而说他清冷如月,可眼下看来,似乎更像是耀阳东君。

在他不开口说话之前,好像变得没有那么讨厌。

细小的动静引得他微微扭头看来,隔着一条不算长的长廊,二人远远对视,眉目中好似有什么情感在流动,但足够细微,无人察觉。

温离想起罚抄的一百遍,遂而不想给他好脸色,波光涟涟的杏眸承着怒意从他身上轻飘飘的略过,而后不经意的擦肩而过。

“温师妹。”

他挡在她的身侧,很好的替她遮住了傍晚时分格外亮眼的阳光,让她得以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眸子暗沉,宛若一座深不见底的谭穴,只要对上一眼,便会被他拽进其中。

温离不敢再看,心虚的四处乱看,不耐烦道:“容师兄有何贵干?难不成容师兄是想替我抄一百遍门规?那我是求之不得。”

容阙皱眉,“你可以让孟师兄替你抄,我以为他乐意至极。”

第33章 流萤

听他还敢提起孟时清, 温离又气又恼,“就因为让你也抄两百遍,孟师兄可真是冤,分明是你二人一起挑起的, 偏他一个人认下, 你还不知足?”

“是他想认, 遂其意罢了。”容阙道。

温离冷笑:“哼!”

容阙方想上前一步, 却吓的温离也后退一步, 二人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太远。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温离蹙眉道:“什么手?”

容阙问道:“手上的印记。”

那印记是子简或母简认主之后才会留下, 既然她手中有印记, 那必然与子母简有关系。

他便断定, 即使母简不在温离手上,温离也会知道有关母简的消息。

温离可没有忘记孟时清当时说她身上带有魔气, 而携带着魔气的东西, 便是她认主的母简。

若是将母简的事情告知容阙,谁知道这厮会不会再生事端,到时候借此咬定她是魔修,她是百口莫辩。

温离故作镇定的举起印有印记的那只手, 面色不改:“这个图腾是我们玄天宗修行一个心法, 才衍生在手上的。”

她既已失忆,又怎么知道此印记是她在玄天宗修行之时留下的。面对温离漏洞百出的一番话,他却压抑住心底腾升的异样情绪,并没有戳穿她。反倒是因为她这番话, 让他更加确信,母简就在她的手中。

容阙的呼吸几乎停滞, 身处与暖阳下的少女异常的明媚动人,轻而易举的便攥住他的疯狂悸动的心。

温离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不说话, 并且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看,慌了神,却还在故作蛮横:“容、容阙,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这个印记跟你没关系哦,你最好不要出去乱说,否则我就”

容阙微微挑眉,极轻的笑了声,“你就什么?”

温离抬起下巴,斜眼看他:“我就,我就拿着你的话本天天在你门口读,我还把小黑猫的毛全给你拔了!”

容阙道:“它叫小四。”

温离没好气道:“我管你叫什么,反正你莫要招惹我,否则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

“你打不过我的。”

温离顶了顶腮,气鼓鼓的冲他道:“你等着,届时你可不要哭着找爹娘!”

不行,她一定要修炼,不就是拼卷,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她真是可怜啊!

“别以为你打的过孟师兄你已经很厉害,啧啧,也不过如此嘛!”温离故意朝着他龇牙咧嘴,又趁着他没有反应过来,重重的在他脚背上踩了一脚,随后撒腿就跑。

容阙垂眸看着又一次被她踩脏了的鞋子,唇角微微弯起,还带着不易察觉的愉悦:“脚劲儿真大呢。”

*

温离跑进屋子里的下一刻,便将房门关上,正要倒两盏茶安抚自己过于激动的心时,又猛地发觉,屋子里所有茶盏都在容阙与孟时清拼内力时震碎。

她无奈的紧,只好从柜子里拿出一套鎏金茶盏。

这是温离从玄天宗搬过来时携带的东西,温离本意是不想用的,毕竟金子做的东西,指不定来日还能卖个好价钱,不过眼下瞅着,若是不喝她便会渴死在这儿。

温离猛的灌了两壶茶,这才缓过神坐下,左瞧瞧右翻翻,发现自己身体完好,并无残缺,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幸亏,幸亏。

她忍不住仰天长啸一声:“哼,小样,你姑姑奶我教训人也是有一手的!”不过很快,她又垮了小脸:“什么嘛,还要抄一百遍门规!那我岂不是抄了两百遍?”

“不对不对,一百遍是容恙抄的,我才抄了三遍。”

果不其然,这世间逃不开的事,还会以另一种形式再度出现。就像她,没抄的书还会再出现,左右都是逃不开命中注定的。

温离气得牙痒痒,又没有地方可以宣泄,干脆将玉简取了出来,摊开放在眼前,出声怒骂道:“狗东西,又害我被罚了!”

玉简闪着金黄色的灵光,像是在努力接通,闪烁不定的光最终安定下来。

【出什么事儿了?】

子简一如既往回的飞快。

温离一直觉得容恙从早到晚都无所事事,无论她什么时候递消息,他总是能第一时间回复她。

“我又被罚抄门规了!”

【嗯,我知道。】

温离怒目圆瞪:“不,你不知道。”

【好,那你说说,是又出什么事儿了?】

“不对,我都还未来得及告诉你我从试炼中出来了,你怎么都不问我?”

话是无心质问,未经思考,待问出口后才发觉其中古怪。

容恙也是太虚宗弟子,试炼的事情闹得这般大,他岂会不知道。

温离羞的小脸一红,试图解释:“我不是质问你的意思,你不要误会我,我只是有点奇怪。”

气氛霎时凝滞。

他久久没有回复。

御水阁旁处有一泉池,当有水淋淋而过时,极其悦耳舒心。

容阙斜倚在榻上,修长的腿散漫的挂在榻边,一只手弯曲拿着玉简,另一只手虚虚撑在额角,眉眼温柔,嘴角抑不住的要溢出笑来。

窗边的小四自然注意到他奇怪的变化,轻轻跃到他身侧,绕着他的身子转了一圈又一圈,生怕他早被人掉包。

小四俯在他肩侧嗅了嗅,见仍是主人的味道,这才放下心,方想要进一步撒个娇,却被其无情的从腿上推搡下去。

小四浑身的猫毛都竖了起来,抗议的哼上两声,委委屈屈的等着他看过来。

只可惜他只醉心于手掌上金光闪闪的玉简,对于它的不满是一点儿也没有瞧见。

小四又哼哼叫了几声,见仍是叫不醒装睡的人,于是只好迈着猫步跳回窗台上。

本喵生气了,哄不好那种!

温离忍不住咬着指尖,画蛇添足的补上一句:【你知道我从试炼境地出来,怎么不来问我呀?】

榻上的人转了个身子,将玉简悬于半空,莹白的指端在玉简上虚虚挥舞:【试炼很累,想让你多休息。】

温离闻言愤愤不平的拍了拍桌子,圆润的小脸染着羞恼的桃粉,似含羞带怯,又不失妩媚,“你瞧瞧你都知道要我多休息休息,结果我方从境地里出来,便被罚着抄门规,你说我可怜不可怜!说起来都怪容阙和孟时清,打就打闹得那么大动静做什么?简直是讨厌死了!”

温离痛痛快快骂了一顿,迟迟察觉容恙又不说话了,想起先前她说起容阙的事,容恙那般替他说话,想来他与容阙的关系甚好。

她试探的问了嘴:“你与容阙那狗东西呸,那人认识吗?”

察觉到屋内温度骤降,正伸长脖子想要伸个懒腰的小四忽然停下动作,琥珀色的瞳孔竖起,害怕的朝着瑟缩着身子,紧紧盯着榻上之人,时刻准备着在他抬手一击时,可以完美躲开。

【认识。】他蹙着眉回复,打算试探她的态度:【你今日是因为他受罚的吗?】

温离看着玉简上浮现他潦草狂野的字迹,下意识抬手覆在上边摩挲,小声嘀咕:“字真好看。”

【你很讨厌他吗?】

一连两个问题,急迫难耐。

温离被问的云里雾里,缓缓道:“我今日是因为他受罚的,这厮可恨至极!我当然讨厌他,最最最讨厌的便是他了!”

原以为玉简会浮现出字来,却没想到传来了她清凉又娇俏的声音。

容阙狠狠一怔,握着玉简的手止不住发颤,心口像是被石头砸中,又疼又慌,心悸的厉害。

分明亲耳听到的是她讨厌的话,可他却觉得无比欢喜。

【那你喜欢孟时清吗?】

几乎是下意识他便问出口。

玉简只留下她轻轻浅浅的喘息声,宛如羽毛一般不动声色搅乱他心弦晃动。

温离杵着脑袋,想也没想:“不喜欢。”

原主喜欢,可她不喜欢。

但明白的说,原主是否喜欢也是不得而知,原书只说了孟时清与温离青梅竹马,写他有多喜欢温离,往后数十年都是他在心里磨不灭的白月光,可却从未提起,温离对孟时清是何种情感。

得到肯定的回答,他不知为何长长松了口气,紧绷的弦也松缓。

就连小四也明显察觉到屋子里那股迫人的气息消散,开心的喵了好几声。

方才还未被它吸引到的主人,此番可总算是注意到还有一只可怜的小猫躲在角落里头瑟瑟发抖,它的主人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对它勾了勾,它便控制不住的蹿到他身侧,亲昵的贴在他身上。

容阙摸着小四柔软的毛,神色又软了许多:【那我也不喜欢容阙。】

“这样像是我逼你似的,没关系,我允许我的朋友和我讨厌的人成为朋友。”温离慷慨大方的给出第二条路。

可容阙说出口的话便不会再反悔,他道:【你说的对,他是狗东西。】

温离哇呜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终于有人懂我的痛了,太令我欣慰了。”

她实在想哭却又不得不压抑着,发出轻轻的呜咽声,像是一只受伤的猫儿祈求有同类舔舐伤口。

软软的如同撒娇似的。

容阙心口一软,【你还真是讨厌他。】

温离频频点头,但发觉隔着玉简他看不见,于是又只好发出声音,“我与他不共戴天!”

见她如此肯定,容阙又慌了神。

若是他将自己是容阙的事儿告诉温离,那会不会惹恼温离,她如此厌恶自己,想必到时候巴不得不与他说话!

容阙心有所念,拐弯抹角的想要改善一番他身处她心中的形象,又试探的问:【会不会是你不了解他,你们需要多接触】

玉简的光闪了闪,最后连同金黄色的光一起熄灭。

至此,玉简被温离单方面关掉了。

容阙:“”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慌张,他检查一番玉简,甚至还以为是玉简出了问题,这才会关了传讯,但在他尝试多次后,才敢确认,并非是玉简的问题,只是温离单方面不理他了。

小四害怕的缩成一团,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被容阙拂开,它只能低下脑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容阙将玉简收入掌心,眉眼间的烦躁怎么也盖不住,与之而来的是惶恐不安情绪。

他为何要多嘴那一句话,若是没有那一句话,也不会落到现下这副场面。

思虑良久,他起身,随后如同一道闪光,眨眼间便消失在屋子里。

屋子里的气氛又融洽了些,小四这才抬起小脑袋,四处探了探,后知后觉发现,它的主人不知到哪儿去了,竟没了影。

它一个人独守空房。

紫薇峰

温离犹豫片刻还是未请孟时清进屋一坐,二人坐在院子里,微凉的夏风徐来,带着阵阵蝉鸣,终是为他们过于僵硬的氛围增添些许融洽之意。

“师兄喝茶。”

她虽是万般不舍,还是将自己的鎏金茶盏拿出给孟时清用。

万籁俱寂,他应是已沐浴,身着一袭雪白色的里衣,湖蓝色的披风挂在肩头,墨发一改往日高高竖起,尽数披洒在肩,按住她端茶的手微微收紧:“阿离怎么不用我赠与你的那一套青花瓷茶具?”

温离嘴角微抽。

那副茶具同样葬身在下午他和容阙手中。

“这套鎏金茶具我很喜欢。”温离只字不提那一副。

孟时清不想再多问,显得异常咄咄逼人。

于是他道:“阿离这副鎏金茶具的确符合玄天宗原财大气粗的模样,恢弘大气,又不失底色,将这茶水都衬的昂贵。”

“师兄若是喜欢,我还有一套一模一样的,赠与你吧。”温离见缝插针。

孟时清弯了弯眸子,轻轻的笑了声:“阿离要给我的,我求之不得。”

反正这些茶具都不是她的,她不心疼!

不——心好疼!!!

温离原只是客套一番,却没想到孟时清当了真,若是此时她收回话,岂不是显得她很小气。

可是一整套鎏金茶具折算下来可要不少银子,指不定她后半辈子都够用了。

“好。”

温离含泪点头,站起身便要将茶具拿出来,不曾料孟时清先她一步,作势想要牵过她的手,将她带往身侧。

温离不着痕迹避开他的手,“师兄怎么了?”

孟时清已然收敛了许多,不似初见时,眼底堆满情谊。

温离有时也觉得,原主一定也爱着孟时清,否则对他如此明晃晃的爱意,怎么能装作看不见。

“你同我来,我有东西要给你看。”孟时清对于她的避让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噙着笑,双眸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孤男寡女,温离不大敢跟着孟时清走。

她婉拒道:“师兄有事,不若在这里说罢。”

孟时清眼底难掩失落,双唇微微发白,不可置信的看着温离,喉间像是堵着东西发涩,说不出话来。

“罢了,师兄带路吧。”温离敛眸,认命的让他指路。

她料孟时清也不会偷偷把她带到小树林里杀掉。

孟时清由悲转喜,克制自己不去牵温离的手,在前头引路带她走到竹林中。

竹林因为他们下午的打斗损伤大半,即使是夜里漆黑,也能看出惨败、凋零模样。

越是往深处走,光亮便越少,林子里显得越发漆黑。

温离默默在手心里捏着张雷击符,若是待会儿孟时清真要动手,她也好有个防备。

终于,在温离以为孟时清忘记自己要杀人的计划时,孟是清停了下来。

这是竹林之外开阔的一片草地,边儿上有两条交织而过的溪水,悦耳的流动声为这寂静黑夜平添些许恐怖诡异气氛。

正巧天上半轮弯月隐匿于浮云中,四下乌黑至伸手不见五指之境。

“师兄?”

眼前漆黑一片,让人本能的有些害怕。温离更是直接拿出雷击符放在胸口防身,以备不时之需。

忽然,孟时清带着淡淡的竹叶清香的手轻缓的抚上她的脸颊,冰凉的触感吓的温离差点把符纸丢出去。

而就在此时,原先漆黑茫然的天际宛如白昼般亮起。

漫天萤火从天而落,洋洋洒洒像是倾泻下的雨,昏黄的又璀璨的光亮将温离包裹在其中,她顺着光源抬头望去,明晃晃的杏眸中映射出萤火生动的景象,如梦似幻,天上不需有星点缀,这熠熠流萤便已经亮了半片天,人间星河不过如此。

温离下意识抬手想要触摸流萤,触及时流萤却化作星星点点碎片散去。

她这才发现,这些竟然不是萤火虫,而是孟时清捏造出,宛若冬雪,落入手中便化为水泽。

“阿离,幼时你我在树下详谈,你说你喜欢漫天流萤,我答应过你,仲夏之际,定要为你捉一笼萤火,只不过因为玄天宗的事,竟让我们错过仲夏,眼下我找遍整个山谷也不见有一只流萤,于是我便用灵力化作流萤幻影,洒满天际,也算是实现我答应过你的承诺。”

孟时清眸底含情,紧盯着萤火之下的她。

温离悄悄将雷击符塞回了芥子袋中,轻轻拂去面前落下的流萤,不知为何,她的眼眶发红,心口也有隐隐酸涩,她强忍异样,道,“谢谢孟师兄。”

疏离不减。

孟时清扯出若无其事的笑,伸手递到她眼下,只见掌心放着一只鎏金凤簪。

似乎害怕温离拒绝,他连忙道:“先前我送你的簪子你都不带,我猜你是不喜欢带,你喜欢金子,我就送你一支鎏金凤簪。”

温离犹豫不定。鎏金凤簪是男女成婚之际所戴,平日里不会佩戴。可她不喜欢孟时清,若是接过簪子,便是认下他的心意。

思及至此,温离还是摆手拒绝,她斟酌道:“我不喜欢留着这些贵重的首饰,孟师兄也说我不喜欢戴着,若是你给了我,放在妆奁中积灰,岂不是白了,不如你还是留着吧。”

孟时清指尖微颤,慢慢蜷缩起手紧紧握住掌心的金簪,他对上温离的视线,只是勾唇一笑,温离便站在原地发怔,不知所为。

他将金簪戴插入她的发髻之中,歪歪扭扭的替她理了理发,良久才松开手。

她一身素袍,金簪未免显得突兀。

可孟时清却不觉得,他只觉得这一刻在流萤的照耀下,温离美的不可方物。是存于他梦中,无数次幻想过的场景。

温离再度回神时,流萤已散去,弯月又重现于夜中。

孟时清自然的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温离见天色实在不早,便也没有多说些什么,跟在孟时清身后走着。

竹林尽头,白色的身影宛如鬼魅般伫立,隐于月色中身姿绰约,但难掩出尘气质,坠入凡尘翩翩君子。

但此刻他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冷漠的像是从地狱爬起的恶鬼,浑身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寒意,双唇紧抿着,忍耐着几欲喷涌的怒火。

温离惊呼一声:“容阙?”

第34章 为何

若是说方才隔得远, 夜太深看不清他的神色,还觉得在夜色映衬下,他恍若披上一身霜华,澄澈如雪, 可走近些却发现他脸色暗沉的吓人, 恐再黑下去都能完美融入夜色之中。

孟时清微微上前半步, 替温离挡住容阙淬了冰的眼神, 在诡异氛围中, 率先开口, 宛若质问:“容师弟怎么会在这儿?眼下时候不早了, 破云峰与紫薇峰相隔数十里, 来来回回可不容易啊。”

自从下午一架之后,孟时清说话也变得阴阳怪气的多。

温离虽不解其意, 但还是小声提醒:“一百遍门规我还没开始抄呢, 咱们不要选在竹林打架好嘛?”

不说话也罢,一说话竟然引得容阙向她走来。

“怎么,这紫薇峰贴了属于孟师兄告示,余下弟子不能入内吗?”容阙站定在她身前, 准确来说, 是站在她与孟时清之间。

不偏不倚,她正好到他的胸膛。

孟时清显然看不惯他的行为,冷声道:“今日宗门多事故,师弟不好好的呆在院子里, 到处游荡,难免会引人怀疑。”

“那孟师兄不是带着温师妹闲逛吗?”他反问。

温离抬眸看他, 却恰好进他好似星辰流转的墨瞳,容阙没料到她会突然抬头, 几乎是撞在一起的那一刻,他想都没想的收回眼神,更有些紧张的想要再看一眼,但还是压抑住冲动。

温离狐疑的盯着他不放,她怎么品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容师弟说笑了,我们绕着林子散步,且有我在,绝对不会让阿离受伤。”孟时清道。

容阙冷笑一声,不屑的横睨着他:“师兄既不敌我,你更应该担心担心你自己,更何况,孤男寡女,并肩而行,怕是有些不好吧?”

温离明显察觉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容阙轻飘飘的眼神又落在了她的身上,不容置疑这句话他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温离皱眉,反驳道:“孤男寡女又怎么了,我们又没做什么,况且就算做了什么,好像和容师兄也没有关系吧?”

容阙喘息骤止,身上冷意涔涔,蕴藏风雨欲来之势,带着戾气浓浓,下颌线紧紧绷着,薄唇牵起讥讽的弧度,几近咬着牙说话:“没有关系?”

是反问,更是质问。

但温离却没听出其中意思,仍觉得容阙管的宽了些,不耐烦的看着他:“不然呢,怎么容师兄现在连师妹师兄做什么都要插上一脚吗?”

孟时清眼底晕着几分笑意,他很清楚温离是什么意思,但不置可否的是,他宁愿将此当做温离袒护他,于是他十分识趣的没有开口说话。

见容阙不为所动,反而愈发冷然,温离也懒得理会他,扭头便走,不管孟时清有没有跟上。

容阙抬脚便要跟上,却被孟时清抬手拦了下来,容阙睨着他,指尖涌出灵力,没有任何犹豫的朝着他脸上打去。

他这一记用了七八成的力,即使孟时清及时想要躲过,却还是被他打了正着。

孟时清嘴角溢出鲜红的血,他随意抹去,而后就这样盯着容阙,分毫没有因为受伤而害怕,反倒是多了几分得意:“你也就只能打我了,她看你眼神里的厌恶,比我更甚。”

容阙阴沉着脸仿佛盯着一具死尸一般盯着他:“所以呢?”

孟时清可以掩藏着被他打出的内伤,状作无事:“所以你最好离她远些,阿离很讨厌你,这不是秘密。”

话落,孟时清与他擦肩而过,闲庭信步走去。

容阙的声音却不轻不重的传入他耳朵里,在偌大的竹林中经久回荡、

“如果她真厌恶我,你又怎么会如此在意。”

孟时清身形微顿,垂在腰侧的手握拳。

而容阙的下一句话,才敲碎了他刻意隐藏的不同。

“你为何会如此在意,只是因为你与我一样,都被她讨厌,甚至比起我,她更讨厌你。”

“是吗?”他故作淡然:“不见得。”

容阙道:“见不见得,孟师兄不是很清楚吗?”

孟时清加快脚步,逃似的从竹林中出去。他酷爱绿竹,这才为温离挑的好住处,可眼下却是他头也不回的逃开。

而容阙并未继续追上温离,只身站在竹林中,往来清风吹竹叶簌簌声起,凉意从脚底爬起,快要入秋时,夜晚总是较凉。

风吹散他方才差些克制不住的怒意,与其让阴暗见不得光的心思无边无际蔓延,倒不如学学该如何能让她改观。

御水阁。

小四缩成一团,黑色的小脑袋时不时点在地上,时不时看一眼静坐在窗边的主人,本能的想要上前蹭蹭他,却又被他过于阴冷的脸色劝回,但见他指尖淌下来的血,还是下意识上前舔了舔。

指骨湿滑的触感,才让容阙缓缓回过神,他垂眸看去,这才发现握着玉简的手因为攥的用力,而穿透手掌,正淌出血来。

容阙忽然开口,嗓音干涩沙哑,像是即将缺水而亡之人:“当时在玄天宗,就应当将他杀了。”

小四趴在他脚侧,如同安慰似的喵叫,却又十分不安的缠着身子。

屋内的瓷器同时碎裂,御水阁外的溪泉瞬间凝结为冰。

小四控制不住身上的毛发寒立,只希望自己不要成为主人第一个开刀的喵。

“现在杀也不迟。”

他声如寒冰,作势便要起身往外去。

小四忙的蹿上窗棂边,企图藏匿自己的气息。

可方才还寒意森森的人,却突然安静下来,跌坐在圈椅之中,像是受到什么巨大的刺激,单手撑在额间,修长的玉指盖过半张脸,只露出殷红的薄唇弯起,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即使是万分压抑,仍是溢出清脆的笑声。

摊在桌案上的玉简里,一行字清晰浮现。

【不好意思,刚才有个烦人精来找我,我已经应付掉啦,你刚才说什么呀,玉简只显示了一半唉。】

“哼。”他愉悦的弯起黑眸,鼻间不屑的出声。

迟迟回道:【是孟时清吗?】

母简回复:【是啊,你这都猜到啦!】

温离又洋洋洒洒将她是如何将鎏金茶盏赠与孟时清的事描绘一遍。

最后十分留念的补上:【我只是客气一下嘛,呜呜呜,我的茶盏!】

容阙面色由阴转晴,心里头那点儿冷意也缓缓散去。

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情绪似乎变动的太快,几乎已经被温离牵着走。

为何。

为何?

分明与玉简相隔,到底是从何时起,情绪可以被她随意操控。

【下一次我送你一套更好的。】

温离美滋滋的笑出声,在榻上转了一圈,这才回道:“嗯这怎么好意思呀!”

【若是你不要的话】

他这厢还未将字写完,那边温离已经抢先一步说道:“要,既然是你送给我的,那当然可以接下啊,只是既然你送我东西,我也要回礼给你呀。”

看着这段话,容阙不受控制的想起下午与孟时清剑锋相交之时,那精美秀丽的剑穗。

心口微微跳动,他不受控制的写:【剑穗,那你送我剑穗吧。】

迟迟醒悟,又觉得此举有些幼稚。说不定孟时清的剑穗并不是温离所送呢?

“好,不过你可能要等一段时间,因为我不会,可能还要学一学。”她答应的很快,并没有留给他反悔的机会。

容阙抑制不住想要翘起的唇角,就连着窗外的合欢花在这一刻尽数绽放。

窗棂边的小四察觉到熟悉的情感波动,生无可恋的转了转脑袋。

许是玉简之后的温离过于纵容,容阙问出埋在心底的问题:【你方才同那烦人精去做什么了?】

温离支着下巴,虽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问,但还是毫无保留的说:“他带我出去走了走,然后进入到一片满是萤火的草地,就欣赏了一会儿萤火就回来了。”

容阙藏有私心:【那之后呢,有没有碰到什么人?】

【有啊,碰到容阙那狗】

【好了,我知道了,不必说了。】容阙及时止损,这才让温离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完。

他有些气恼,却又哑口无言。

落到今日的地步,全然都是因为他自己。

温离不明所以:【怎么不说啦?我还没开始骂呢。】

容阙:“”

半晌,回复道:【那你骂吧,我听着,他是不是又做什么让你讨厌的事情了?】

【不,他不用做什么事情,简单的站在那里就够让人讨厌了。】

容阙:【你讨厌他还是讨厌孟时清?】

温离犯难:【一定要选一个嘛?这两个简直不分伯仲啊。】

“不、分、伯、仲?”

四个字在他舌尖缓缓滚出。

【孟时清。】温离细细回想二人的细节,最后得出结论:【他总是神出鬼没,而且好像在监视我,且我在很多地方都见过他,他实在太复杂了。】

容阙忽然变得如沐春风,甚至连脸色都软了几分。

她更讨厌孟时清,那便寓意着,她喜欢他胜过于孟时清。

【嗯,你说得对,以后要离他远一点,切不能与他靠得太近,以免他打起坏心思。】

温离长长打了个哈欠:【你说得对,我得找个机会从紫薇峰搬走,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将试炼过了,你知道忘忧谷什么时候会再开吗?也不知道这个魔修有没有被抓到。为何像忘忧谷那样试炼境地,都能混入魔修?】

容阙眸光微闪,回道:【或许,魔修装作弟子的身份入内。】

“那岂不是他就潜伏在我们身边?”

【或许。】

第35章 巴掌

温离本是想昨儿去探望昏迷不醒的江不眠, 但桩桩件件的事打乱了她的计划,只好隔日起个大早赶往司羽的医堂。

算着日子离宗门大会越来越近,太虚宗上也多了不同陌生弟子的面孔,分辨弟子最方便的, 莫过于身着弟子袍不相同。

温离到医堂时, 恰巧与出门觅食的沈倚楼撞个正着。

见到悠哉而来的温离, 沈倚楼抬着下巴冷哼了声, 当做没看见似的从她身侧经过。

温离:“?”

沈倚楼走了两步又没听到温离的挽留声, 心里不快, 幽幽转过头瞥了她一眼, 再她看来之时又转过头去, 发出又重又长的冷哼。

温离:

“你落枕了?”

三番五次过后,温离实在没忍住。

沈倚楼叉着腰, 小白脸气的通红:“你分明说昨晚儿会来, 来哪儿去了?”

天知道一个人的夜有多寂寞!!!

他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整日和司羽泡在药书里头,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温离挑眉:“昨儿的事儿你不知道吗?”

沈倚楼瞪着眼:“什么事儿啊?难不成你偷鸡摸狗被抓到了?”

“就是竹林的事,你人际关系如此广袤, 消息灵通, 怎么会不知道。”温离半信半疑的盯着他。

“竹林不知道。”沈倚楼朝她走来,由悲转喜,“你说说呗,我听着。”

温离却故意吊着他的胃口, “我来是看望江不眠的,不是来和你说书的。”而后她径直朝着屋里头走去, 只不过临门一脚前停顿了下,“你去哪儿?”

沈倚楼没好气吼道:“茅房, 你要管吗?”

温离一个激灵,莫名觉得她替沈倚楼摊下他没有的羞耻心。如此激昂有力,知道的人有三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慷慨赴死。

屋子里萦绕着淡淡的药香,不令人反感。

江不眠依旧躺在竹床上,就连着姿势也不曾变过,若不是还有绵长的呼吸,与死人无异。

旁边的小桌儿上还放着一碗剩着残渣的药碗,瞧着应当离喂完药没隔多久。也不怪沈倚楼方才那副神情,一个人留着照顾病患的确辛苦。

温离自知理亏,拧干盥盆中的帕子,将江不眠的脸仔仔细细擦了圈,而后想要端着盆将脏水拿去换了。

司羽将江不眠安顿在后院,温离从后院走出来时,隐隐听见前院动静喧嚣,人声嘈杂一句接着一句,让人听不太清楚说的是什么。

不过隐约可以听出,说话的语气并不好,几乎快要到兵戎相交阶段。

与此同时,沈倚楼也抓到躲着想要偷听的温离,他也好奇发生了什么,便紧靠着温离,想要通过门缝看清外面出了什么事。

温离朝沈倚楼使了使眼神:你去看看。

沈倚楼挤眉弄眼:你去。

紧接着温离露出不屑神情,面上写着两个大字:怂包!

就在二人推搡间,那扇遮挡二人身影的院门啪嗒声被拉开,随后他们与满院子的人尴尬对视。

那群弟子间阵营分明的成了两派,一派身着全白的太虚宗宗袍,另一派则是身着白底黑条纹的宗袍,发上绑着玄色发带,正满面威怒的盯着门后的温离与沈倚楼。

司羽冷声斥道:“天机阁的弟子当真是无礼,我医堂的后院说闯就闯,你们还把不把我们太虚宗放在眼里了?”

为首弟子显然没有将司羽的话听进去,而是直勾勾的盯着温离,手中罗盘前后转悠,正对着温离。

坏了,冲她来的!

温离当机立断的将门关上,砸的门边天机阁弟子眼冒金星。

但这群修士从来不将门放在眼里,伸手一挥,木门便被打开。

温离还没跑两步便察觉双脚如铁千斤重,到最后甚至连挪都挪不动,干脆放弃挣扎。

天机阁向来与太虚宗不和,天机阁自诩门派清流,瞧不起太虚宗过于名利存在,宗门弟子相见总是会拔刀相见,历来是所有宗门内心照不宣的存在。

因为宗门大会,所以天机阁的弟子才会来到太虚宗,但每年这个时候,太虚宗都会将天机阁弟子安排在弟子最空闲的胤真峰,并且划出明显的活动区域,不让他们踏入其他山峰。

也不知今儿怎么的跑紫薇峰的医堂来了。

“沈瑁师兄,需要我们将这魔女拿下吗?”天机阁弟子出声。

而那手执罗盘,一脸伪君子模样的弟子便是沈瑁。

他正目光灼灼的盯着温离,冲着身侧弟子招招手:“拿下!”

司羽带着弟子团团围了过来,将温离挡在身后,堪堪挡住沈瑁的动作,“谁敢?”

温离认识司羽至今,一直觉得她是个知心大姐姐的存在,从没见过她露出眼下这般冷漠的模样。

沈瑁将罗盘往她眼底下一放,信誓旦旦的说:“山上魔气环绕,此女子身上也有一缕魔气存在,在下不知太虚宗还会收留魔修?”

司羽面色不改:“你说是就是?况且就算是有,那与你们天机阁也没有关系!”

沈瑁:“斩妖除魔,匡威正道,是天下所有修士的职责,如何与我们没有关系?”

“那你便去斩你的妖,除你的魔,擅闯紫薇峰,抓我宗门弟子又是何意?”

正当几人纠缠不下时,少女乖张的嗓音极为有穿透力从院外传来。

沈瑁眼底闪过一丝怔松,握着罗盘的手逐渐发白。

而太虚宗弟子听到这个声音显然都松了口气,纷纷朝着出声方向作揖,齐齐唤道:“大师姐。”

扶楹一袭湖蓝色留仙裙,乌发仅用一根玉簪简单挽起,双手负在身后,步伐慵懒缓慢,宛若明镜的眸子不怒自威,神色却异常淡然。

她随手解开束缚在温离脚踝上的术法禁锢,只是微微勾手罗盘便落入了她的手中。

沈瑁欲抢夺,却只能作罢,但依旧不肯松口:“太虚宗私藏魔女,那便不是你们宗门内部之事,而是所有门派的事,魔修人人诛之,可你们却让她好好在宗门内修炼,岂不可笑?”

扶楹道:“她拜了师,行了拜师礼,也跟着弟子修炼,她是不是魔修,我们最清楚,如若你还要再纠缠不休,休怪我不顾及宗门之间的脸面。”

温离没想到扶楹会这般护着自己,毕竟她是书中的女主,且她们交集并不多。

不过谁还记得当时咬她是魔修咬的最厉害的是?

——哦,是容阙啊。

那没事了。

“太虚宗还有脸面可言吗?”沈瑁讥笑道。

他身后的弟子皆笑做一团。

而太虚宗弟子的脸色也都有些难看,特别是扶楹,已经微微有动怒的迹象。

温离推开搀扶着自己的沈倚楼,从人群的最后头钻到了最前头,甚至站在了扶楹跟前,如此近的距离,她倒是十分清楚的看到沈瑁的模样,像是嘲讽似的,她笑了声。

就在沈瑁不明所以之时,温离才轻飘飘的说:“我们是没脸,我们的脸都跑到你脸上去了,这脸都快比我昨天吃的饼还要厚了!”

沈瑁脸色一凌,“魔女休要胡言!”

还别说这些个修士凶起来的确吓人,不过她可不是被吓大的,这些人都比不上容阙掐她脖子时候的万分之一。

“呦,戳到你的痛处了?”

她轻轻的笑,“那就是你也知道你自己的脸有多厚。”

“你!”沈瑁一噎,不过很快正神色:“魔女,今日便要你现出原形。”

当时太虚宗与天机阁间常有矛盾,大打出手的次数并不少,以至于沈瑁丝毫不畏惧,咬死温离是魔修。

温离皱着眉:“你才是魔女,一口一个魔女,不会好好说吗?”

沈瑁咬牙切齿:“私藏魔修为大罪,今日你们太虚宗一定要给出交代!”

“我们不曾藏魔修,莫要污蔑。”扶楹道,“你若是敢动太虚宗弟子一根汗毛,今日,我便会让你后悔。”

她身侧幻化出血红色的真阵法,长剑出鞘蓄势待发的立于身侧。

沈瑁决定要咬下太虚宗一块肉,并不松口:“好啊,为了魔修要在修士间大闹一番?”

温离自知应该打不过沈瑁,于是便缩到沈瑁身后,决定借势打人。

从而便有了此画面,扶楹在前头摆阵,温离在后头口头输出,务必做到打不过也要将沈瑁骂到破防。

沈倚楼清咳一声,在剑拔弩张的氛围里极为突兀。

几乎是所有人都回头看他。

沈倚楼在众目睽睽之下拿过扶楹手中的罗盘,随后举在沈瑁眼前,只见罗盘上的磁针四处转动,最后停在的方向所指着沈瑁。

沈瑁蹙眉,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走了两步,这指针就跟着他动了动,他往左,指针往左,往右,指针跟着往右。

“好了,你现在也是魔修了。”沈倚楼有些不耐烦,甚至将罗盘递给天机阁其中一位弟子。

那弟子接过罗盘,这罗盘依旧指着沈瑁的位置。

逗的温离捧腹大笑:“何着闹了半天,你们天机阁就拿了个假东西过来?”

沈瑁双目猩红,状似欲喷火:“不可能 ,一定是你们动了手脚。”

“这罗盘一直在你手中,被大师姐拿去才不过一刻,又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们怎么动手脚?”温离道。

扶楹也说:“的确。”

“即使不用这罗盘,她身上的那丝魔气照样难以掩盖。”沈瑁又道。

温离当真想撬开他脑子看看里边到底装了什么,为何他如此倔?

今日非要拿她开刀。

“实在不行你去治治脑子——”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将温离接下来所有话都打了回去。

紧接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弟子缓缓走了进来,身侧跟着位尖酸刻薄像的女弟子,而那女弟子手中还亮着未收回的灵线。

男弟子面如修罗,神色狠辣,“辱骂我天机阁弟子,你算什么东西。”

方才那巴掌实在是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温离捂着泛疼的侧脸,耳朵嗡鸣,眼泪下意识就要从眼眶里钻出来,若不是她死死忍着,早已哭成个泪人。

沈瑁立刻找到主心骨,带着弟子向来人作揖:“大师兄,大师姐。”

“虞青萝,刃染。”

扶楹缓缓道,随后掌心现出一道灵光,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虞青萝脸上挥去。

刃染反应迅速,抬手替虞青萝挡住。

虞青萝瞪着扶楹:“你想打我?”

扶楹瞥了眼正被司羽上药的温离,意思明确。

“她出言不逊,我替你们教训她。”虞青萝道。

扶楹眼神微冷:“啧。”

她不在多言,手中剑迅速朝着虞青萝与刃染飞去。

温离握住司羽上药的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不要上药。”

她皮肤娇嫩,虞青萝的力道并不轻,很快便隆肿起来。

司羽不放心:“迟了怕留疤。”

温离看着缠斗与虞青萝和刃染缠斗在一起的扶楹,认真道:“如果没有痕迹,这一巴掌岂不是白挨了?今儿的事肯定会闹到长老那里去的,伤痕在此,不是比一千张嘴更有利吗?”

司羽微怔,仍是不放心:“可是”

温离已经打断她,对沈倚楼道:“你快去请师父!把你师父我师父全部喊过来!”

沈倚楼点头:“好,你们撑一下。”

温离推了推司羽:“去帮扶楹师姐,我没事!”

扶楹以一敌二,显然有些落入下风。

司羽见此,忙挥手要助扶楹一臂之力。

但她们显然都忘记了,还有沈瑁这个狗皮膏药的存在,他瞧温离身侧没了弟子保护,便念出捆仙绳,就要扔向温离。

温离正醉心于扶楹身上,并未注意到沈瑁偷偷的动作。

就在沈瑁以为自己即将得手之际,一柄通体青玉色的长剑灌破长空,轻而易举的便将捆仙绳碎成几片。

剑声嗡鸣,地上赫然躺着沈瑁的一只手臂。

随着沈瑁撕心裂肺的长啸声,缠斗的几人也停下动作,几乎是同一时刻抬首看去。

“师弟——”虞青萝道,朝着沈瑁跑去。

刃染狠狠给了扶楹一掌,也朝着沈瑁而去。

只见半空之上,少年白衣墨发,衣袂鼓动飞舞,脸色黑如墨砚,神色冷若双冰,黑眸中看似平静如水,却藏着汹涌翻滚的冷意,他单手挥剑,另一只手拦腰领着沈倚楼的衣服,毫不轻柔的将沈倚楼丢在地上。

随后慢慢走到温离身前,当着众人的面,微凉的指尖抵上她受伤的侧脸,淡淡的灵力缓缓流入其中。

温离顿时感觉伤口不疼了,但这也违背了她初始的意愿,于是后退一步,躲开了容阙的手,轻声道:“不用,不用。”

容阙伸出的手微微凝滞,面色也变得更加阴沉。他没有给躺在地上哀嚎的沈瑁一个眼神,而是直白的看向虞青萝与刃染。

司羽搀扶着扶楹,退入弟子缩在的阵法结界之中。

路过容阙身旁时,扶楹攥住他的衣袖,艰难的开口:“师弟,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担着便是。”

她想给容阙一颗定心丸,今日不给天机阁的人一个教训,来日修真界又当如何看待他们太虚宗?

容阙问:“谁动的手?”

沈倚楼拍去屁股上的灰,指着虞青萝道:“她动的手!”

仗势欺人,谁不会啊!

他又走到了温离身边,描述着方才的场景:“我还没走两步,就碰到了容师兄,他恰好问我你去哪里了,然后我就说你在医堂被人打了,你不知道,他御剑飞行的速度真是快,一个转眼的功夫,就到门口了,我这辈子还不曾见过这么快的速度,吓死我了!”

第36章 相握

他说的口干舌燥, 可温离却没多大反应,反而晤错了重点:“他找我做什么?”

沈倚楼憨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唉,不过看他的方向好像是刚从你院子里出来。”

温离本要再说些什么,身侧却传来一声巨响, 那股力道快要震碎他们头顶化出的结界。

众人为之一颤, 惊恐的看着前方。

虞青萝躺在地上大喘着粗气, 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剑伤, 若不是刃染替她接下那一段剑气, 她早已命丧黄泉。

“大师兄, 大师姐!”天机阁弟子挣脱开结界, 齐齐上前摆出人阵。

容阙眉眼平静, 无波无澜,并不觉得将天机阁的大师姐杀死有何不对, 灵力汇于指尖, 凝成一串咒印,飞速向着虞青萝而去。

沿路想要阻拦的弟子,皆被咒印打飞,狠狠坠落在地, 哀嚎片片。

温离心口微紧, 这容阙什么时候有这些本事了?

她意有所感的偏头看向扶楹,见她微皱着眉,同样抱有一丝怀疑的态度。

“住手!”寒声呵斥,一个黑袍白发的老者出现在门外。

天机阁弟子率先开口:“师尊!”

来者乃天机阁长老, 问天长老。

问天长老看了眼被打的无力还手的弟子,又看向毫发无伤的容阙, 只是一眼就看出了容阙露出灵气,他将龙头拐杖打向容阙, 本意是想打一打容阙身上嚣张的气焰,可这龙头拐还没碰到容阙,便被他随手挥出的剑气硬生生截成两半。

“师父!”

刃染作势想要出手还击。

问天长老微微抬手,冷冷的看着容阙:“你是何人?”

他很是面生,不曾在宗门大会上露过脸,继而就连刃染都有些轻敌,这才造成虞青萝重伤昏迷不醒。

问天长老合计一番,察觉到已有人过来,于是不再动手,“你如此重伤我弟子,今日一定要给出一个说法。”

容阙可不管他说什么,抬手就要打去,动作迅速,一招一式极为狠辣。

扶楹知道此事已经惊动长老,便出声想要制止容阙:“师弟!住手!”

容阙一顿,忽然回头看向温离。

而此时正疼的张牙舞爪的温离被他冷不丁的这么一看,完全忘了脸上的疼,水润润的眸子还闪着细细碎碎的泪光,宛如碎了的琉璃,惹人怜惜。

容阙长睫微垂,遮住眼底纷纷涌出的戾气,剑上的灵气愈发浓烈。

目睹一切的扶楹发现容阙逐渐失控,以免两败俱伤,她立刻对温离道:“温师妹,让容师弟收手,我们不是问天长老的对手。”

说此话时她是忐忑不安,方才容阙还是有些收敛,没有直接杀死虞青萝几人,反倒像是在折磨他们,所以她也拿不准容阙的真实实力。

“我?”温离微微张嘴,指着自己:“他能听我的?”

司羽立刻道:“容师弟是为你出头呢,准能听你的话。”

他出手难道不是因为天机阁的人侮辱太虚宗?

温离看向沈倚楼,见他也是一脸认真的朝着自己挤眉弄眼,她这才迟疑的相信,但依旧毫无底气,“那、那个什么,容、容师兄,别、打了。”

话落,温离朝着沈倚楼抬抬下巴,一副“他怎么可能听我的”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