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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戏耍

弟子状作思忖, 很快便给予答复:“认得。”

温离抑不住的欣喜:“当真?可以带我过去找他吗?”

“不过,容恙师兄脾气不大好。”小弟子摩挲着下巴,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一番后,面露复杂:“你怎会想寻他?”

温离道:“因为他帮了我忙, 我想当面感谢他, 但我是新来的弟子, 实在不知道他在破云峰哪里, 便想来问问。”

“师妹是?”

“我是紫薇峰玄妙长老门下的新弟子。”温离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甜甜的笑容, 似要比这花海中绚烂美丽的花都要美上几倍。

小弟子虽是疑惑, 却还是应下带温离去寻人。

很快温离便知道为何小弟子如此疑惑与迟疑。

山洞里仅靠一盏摇曳的烛火照明, 勉强能看清眼前凹凸不平的路, 却时不时会撞到头顶,遂而躬下身子才能勉强入内。

“容恙师兄。”

直到快要照不到外头的日光, 小弟子才停下了脚步, 对着黑漆漆的洞穴喊了一声。

也只用他喊一遍,洞穴的回音便可以有千百遍。

温离以为,即使是耳背者总有一声能听见。

可事实上却是小弟子喊了几十下,依旧没人应答。

洞穴不比外边, 阴凉刺骨。

突然, 不知从何处袭来冷风一阵,竟叫洞穴之中缩在暗处的仙鼠竞相冒出,在逼仄的洞穴之内来回飞舞,嚎叫声嘲哳难听。

“啊——”温离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小弟子紧随其后,二人吓的在洞穴内乱窜。

洞穴内昏暗, 只能靠着一点光亮引路。直到触碰到光亮暖阳,二人大气才喘, 硬是将脸憋的通红,也不敢歇着。

温离后怕的将提盒抱在胸前,庆幸方才害怕的时候没有一把将其丢出去。洞中的模样全然不像是人住的地方,更不必说他们这些修士,不知道的还以为捅了哪个僵尸窝。

“师兄,你是不是记错了,容恙师兄当真住里边吗?”

小弟子被吓得小脸惨白,边拍着胸脯,边顺着气:“师妹,真不是我有意骗你,是这容恙师兄他还真住在这里头,容恙师兄不喜光,且性子古怪,一个月有二十八天在闭关,从而没有人会找他,他也就寻这个地方图个清静。”

听他这番描述,温离试探道:“这位师兄,今年高寿?”

小弟子诧异的看着她:“难怪你与容恙师兄认识,算起来他今年已有七十二岁。”

温离:完了,不过还好桂花糕不需要牙齿。

“师妹我就送你到这儿了,你若是当真要寻容恙师兄,请便。”

小弟子屁股着火似的,丢下一句话便着急忙慌逃走。

独留下温离一人站在洞穴外随风凌乱。

良久,她做好万全的心理建设,带着提盒想要再钻进洞里,结果迎面飞来一只仙鼠蒙着脑袋便要朝她撞来,吓的她又退了出去。

这飞鼠体型硕大,张开翼膜时足足有一整个手掌大小,锋利的牙齿几乎可以直接刺穿皮肉。

随着簌簌声响起,仙鼠在距离她不过一掌距离的位置被打落在地。

温离抬眸看去,只见一背着背篓身着素雅长衫的弟子正好奇的打量她,手中还拿着一截树叶。

“多谢师兄相救。”温离拱手行礼。

弟子一怔,忙朝她摆手,连道了三声使不得。

“这位师兄已有一个月不曾回来了,师姐们说他去南海寻宝物了,这洞穴便一直空着,无人来住。”小弟子面上扬起腼腆的笑,与方才利落出手形成鲜明对比。

温离闻言又将放在地上提盒重新拿了起来,眨眨眼道:“所以师兄的意思是,这里头早就没人了?”

小弟子点点头又摆摆手,在温离迷惑的眼神里,他红了耳尖道:“我不是师兄,我也是新入门的弟子,是听师姐们说这里没人的,我是医修,这座山头上有些上好的稀有药材,我就会经常过来,不过次次都不见人,里边只有一盏蜡烛一直亮着。”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了!师姐说这蜡烛只要亮着,这师兄便会回来,你可以再等等,说不定——”

“咳咳!”温离遭空气呛了一嗓子,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心情,心里头也有了答案。

容恙不是他。

温离扬唇粲然一笑,杏眸淬着星辰:“我倒不是一定寻他,只是想找个人,不知师兄可知道一位名唤做容恙的人?”

小弟子咬了咬下唇,害羞的看着她,支支吾吾道:“你、你不要唤我为师兄,我的名字是江不眠。”

温离正傻乐的脸突然僵硬,她不可置信的瞪着他:“你叫江不眠?”

江不眠重重点了点头:“江、不、眠,月明欲素愁不眠的不眠。”

江不眠,人皇三子,当朝太子,书中后期黑化的反派。

书中论其为九尺有余,秋水为神玉为骨,不怒自威又暴戾恣睢,折服于太虚宗内,最后借太虚宗之势夺取皇位。

桩桩件件,可没有污蔑他的。

可温离怎么也不敢相信,书中花费如此多笔墨描写的一个反派,眼下居然如此纯良,单只会因为同她说话而红了半张脸。

“你认得我吗?”江不眠倏的变得警惕。

温离想起书中所写他此时是蛰伏在此,除去青霞长老,其余没有人知道他是人界太子。

生怕自己被反派灭口,温离摇拨浪鼓似的摇头:“不认识,我只是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

江不眠眼睛弯着,就连眉梢都带着笑意:“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温离神色不改:“我叫小白。”

江不眠怔了怔,眼底闪过一丝怀疑:“怎么会如此简单?”

温离:“这样不好么,顺口。”

江不眠嘀咕:“像我表姐养的小狗的名字。”

声音不大,侮辱性极其强。

温离:“贱名好活,这你没听过吧?太、太、太好听了!”

她擦了把虚汗。

呼,虽然什么都没做,但是差点累死她了。

江不眠歪头,眯着眼学着她的样子:“太、太、太好听啦!”

温离:!

她的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没想到反派前期居然这么可爱!

温离顺势问道:“你认识容恙吗?”

闻言,江不眠笑了笑:“巧了,我有位师兄便唤这个名字,我现下要去寻他,你若是要寻他,可以与我一同去!”

既是他的师兄,那此次必然不会寻错。温离倒也是抱着侥幸心理,不信这破云峰中还能有一万个容恙不成?

“好,你带我去吧。”

温离跟在江不眠的身后,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江不眠对她甚是好奇,接二连三的问题叫她有些招架不住,不过幸好走的快,转眼便入了一片竹林地,他也就此停下脚步。

“小白,容恙师兄喜欢在此处练武,我去替你喊他过来。”江不眠二话不说将背上的背篓挂在她身上,伸出一根手指立在唇边:“此处是男弟子的公斋,莫要发出动静来。”

温离活了二十年,第一次靠近男生宿舍,神色已经不能用精彩来形容。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往里头探一探头,却不小心撞进江不眠诧异的眼神里。

温离立刻站直,负手看天,一气呵成:“你去吧,我不会偷看的。”

江不眠眼神微闪,却还是将话咽回肚子里,快步往公斋走。

待她走后温离便垂着脑袋盯着鞋尖儿,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地上的杂草,好不闲趣。

很快身后便有脚步声响起,江不眠嗓音清冽兴奋:“小白,容恙师兄来了!”

闻言,温离转过身去,入目是一片黑黢黢的衣袍,领口处还绣着两朵好看的海棠花,随着喘息上下浮动。

头顶的声音雄厚有力:“这位师妹,你是找我的吗?”

中气十足的嗓音叫人站不住脚,仿佛单是靠声音就能把人打趴下。

温离后退一步,再将下巴抬的极高,这才看见了容恙的整张脸。

黑色胡茬从下巴处一路向上,敞开的衣襟若隐若现其中繁茂的胸毛,一条粗粗的眉毛横入鬓角,下边吊着一双灯笼似的眼睛,正炯炯有神,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似乎是看出温离的无措,江不眠从容恙身后走出来:“小白,你不是要来寻容恙师兄吗?”

容恙随着他的话朝着温离耸了耸肩,魁梧的身躯又贴近几步。

温离觉得有些闷热,虚汗将后背浸湿,她有些口干舌燥:“是,是。”

她也不想结巴,只是这人气势太盛,她打心底的害怕。

温离一鼓作气的抬头看他,白净的小脸上红霞浮现:“我谢谢你,这个送给你。”

她一口气说完,又将提盒塞进他怀里,不容容恙反应,她是扭头就跑。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使得容恙与江不眠都有些无措。

容恙抬手:“师妹!我”

温离逃的极快,一下便消失在视野里。

容恙看向江不眠,怀里头还抱着温离拿来的提盒:“江师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江不眠晃了晃头:“我也不知道,小白说她来找你,说是要感谢你帮了她忙。师兄,你帮了小白什么呀?”

容恙摩挲着下巴,下一刻双眼放出亮光:“想来是我之前行侠仗义救过她,没想到居然让她来找到我了,唉,真是夸张了这位师妹。”

他挑了挑眉:“你方才说她叫什么名儿?”

江不眠如实回答:“小白。”

容恙啧了声:“好名字。”

江不眠:“”

竹叶簌簌作响,温离跑到喘不上气时才停下,抹了把脸上的汗,这才发觉自己一股脑不知道蹿进哪个角落里头,最主要的是,她忘记找容恙拿抄好的门规!!!

仔细回想了下,这人在玉简上写出的字总是潦草狂放,眼下看来的确同他的长相十分违和,但让温离没想明白的是,这一个人的性子怎能与长相相差的如此大!

如实而言,断不可以貌取人。

“你怎在此?”

正当温离想的入神之际,一道冷冽的声音的在她耳畔响起,随后是极轻的脚步声,踏在竹叶上沙沙作响。

温离两眼一闭,颇有些无奈的转身:“你是不是跟踪——”

话音戛然。

只见容阙身着竹青色抬云纹锦袍,腰上挂着块羊脂玉牌,只有一条长至脚跟的白色发带将鸦发金属束起,凌乱的披洒在胸口,他依旧是一副是万年死人脸,凤眼凉薄而又轻蔑,红唇鲜红如血,气质疏离。

藏在宽袖下的手里拿着的剑源源不断的再往下滴着血。

他就像是才从地底下爬出的恶鬼,寻找下一个猎物。

说不被吓到是不可能的。

察觉到温离身上的害怕,容阙漫不经心的抬起眼皮,眼神凌厉:“跟踪你?”

温离控制不住后退,视线却没有从容阙身上挪开一分,她盯着他,克制住打颤的牙:“容、容师兄,你、你这是做什么?”

天杀的,到底是哪位同门的性命栽在了容阙手中啊。

容阙站在原地不动,手中的剑却像是长了眼儿似的要朝着她飞来,却在与她相触之时停了下来。

温离紧闭着眼,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落下,反倒对上容阙饱含深意的眸子。

她努力稳住心神,好声好气的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反正我什么也没看见,你忙你的,况且你还受了伤,别动用灵力了。”

“伤?”他抬起鲜血淋漓的手,像是嘲笑似的睥睨着温离:“这是孟时清的血。”

说罢,他静静的等着欣赏温离的反应。

想象中温离大吵大闹,苦苦求饶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反倒是格外认真的盯着他,漂亮的杏眸颤了颤,“我一直没发现,你这个狗、你这个人居然还会做善事,怎么,你将他杀了吗?”

容阙微微眯眼,诧异一闪而过:“你不担心他?”

他的剑还竖在温离眼前,随时都会落下。

温离试探性的抬手将剑挪开,若有所思:“你要我担心还是不担心?你要我担心那我担心的心都快碎了,你要我不担心那我就毫无波动。不过咱们说好,你不开心就拿孟时清开刀,可不要对我动手,我来这里可是让人瞧见了的,若是不回紫薇峰,你看玄妙长老——错、错了,我错了,我不说话了。”

剑挣脱开的控制,直接扎进她鼓起的发髻里,随着她发间桃花流苏坠子叮咚声响,她也被定入竹桩之中。

容阙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不愿放过她脸上闪过的任何一个神情。他道:“孟时清与你狼狈为奸,你却不知,后山里关着的魔族与大妖是被他放出去的,所以你才会被魔族之人带走,孟时清的目标是你,他想杀你。”

温离有一瞬怔松,旋即看向容阙,话语里藏不住的挑衅:“你既然知道他私自放了魔族与大妖,为何你不将此事告知玄云长老,却跑来质问我,那我是否可以认为你是怕玄云长老袒护孟时清,惹的他们记恨,但你又觉得心中有气,所以只能急赤白脸的和我说,想让我去揭发他。”

容阙缄默不言,寒意泛泛。

“我、偏、不。又没有什么证据,只靠你一张嘴,信口雌黄,若是我说了,你又翻供,岂不是让我成为众矢之的了?”温离眼尾微扬,像是挂着一个小勾子,让人忍不住盯着瞧,“我虽然不知你为什么讨厌孟时清,但是你因为孟时清而误会、讨厌我,很幼稚,像那种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儿,分不清对错!”

容阙唇角微扬,并未被她的言语激怒,他淡淡的说:“你是不是温离,谁又知道呢?”

“你什么意思!”

温离上前两步,“我不是温离,难道你是吗?”

容阙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不笑的时候冷淡疏离,像是雪山上的雪莲点缀着雪霜,笑起来时又总是会带着浓浓的蔑视与不屑。

简洁而言,便是看谁都像一条狗。

温离先前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仿佛只要对上视线,他那双黢黑的眸子就能将人看透,毫无秘密,就如眼下也是一样,只是看了一眼,温离便悄然移开。

可一想到这般气势上便会弱一些,继而她又不甘示弱的瞪着容阙,咬着牙反讽:“哦,看来你不想当温离,这样你过来我告诉你我真实身份。”

容阙再为冷淡的面具也龟裂开来,他一动不动的盯着温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温离见状也不恼,一个大跨步走到他跟前,踮起脚恰好可以够到他耳朵的位置,胸前的发丝轻拂在他手背,如同羽毛滑过,轻而柔软,转瞬即逝,她身上带着点少女淡淡的馨香。

像是桂花香,但又不完全是。

容阙轻轻蹙眉,这样的香味过于强势。

“我其实是——你娘!”温离用了十成的力气喊出这句话,再容阙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踩了他一脚,一边跑一边大喊:“你等着,弄坏了我的发钗,我一定会找你报仇的。”

可这一次温离却没有那么好运,容阙不像容恙,他只是抬了抬手,便揪住了她背后的衣裳,像是提溜小鸡似的将他拽了回来。

坐在地上的温离:谢邀,老实了。

容阙带血的手还揪着她的衣领,瞬间弄脏了她的衣裳。

但温离不敢说话,她能瞧出方才那些话让容阙很生气,并且清晰知道眼下自己性命堪忧。

容阙朝她逼近,青绿色锦靴闯上赫然沾着个灰色脚印,突兀显眼。

温离慢慢挪开眼,嘴角微翘。

瞧瞧,她这一脚可真厉害。

“抬头。”他道。

温离下意识抬头,等发现自己为何如此听话,却为时已晚,唇上忽然被一抹冰凉覆盖,她瞪大了眼,想要拽开他的手,挣扎间隙一颗圆润的药丸顺着唇缝溜了进去,紧接着他又是一掌拍在她后背,那药丸便顺理成章被她吞下。

他这才松开禁锢。

下一刻温离便弓着身子奋力的扣嗓子眼,干呕半天,硬是不见动静。

她瞪着漂亮的眸子,小脸气愤的泛起潮红:“你给我喂了什么东西?”

容阙道:“可以随时要你命的东西。”

温离又气又恼:“你想做什么?”

“我要你监视孟时清。”

温离翻了个白眼:“你拿对付我的本事去对付孟时清,我想要比我去替你监视孟时清来的简单吧?”

再者,孟时清是小说男主,你就非得和他作对,硬生生把她逼成反派吗!

她怒目圆瞪,斥道:“你最好赶紧给我解药,否则我立刻告诉我师父!”

容阙微微颔首:“嗯,去吧。”

温离不疑有他,捡起落在地上的簪子扭头就走。

不过这一次容阙没有再阻拦她。

试探温离过后,容阙便更加肯定她不是温离,即便是失忆,一个人的性格也不会变化的那么大。可她分明仍有内力修为,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若是她当真没有记得那夜看到了什么,或她看清了黑袍人是谁。

留着不杀,倒也是一个机会。

他掐起净身诀,将手上与剑上的血渍洗净。青衣随风飞舞,竹叶纷纷下坠,落在他的肩头、脚旁,显得他在偌大的竹林之中格外萧瑟。

*

“师妹,擦擦眼泪。”司羽拿出方帕子递给她。

温离绘声绘色的将容阙对她做的事儿描述给她,但藏有私心的没有将孟时清的事情说出来。

再听到她第十遍说起自己被容阙下药时,司羽可算替把完脉。她将所有药匣子放回柜子里,垂眸瞥见温离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发笑:“容师兄当真同你说下了药,要取你性命?”

温离苦着小脸:“他塞了颗药丸到我嘴里,苦的要命,定是最毒的药,师姐你可一定要救救我。”

司羽噙着笑,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擦擦吧,爱哭鬼。容师弟喂你的是人参丸,补气血的。”

温离眼角还挂着豆大的泪珠子:“真的吗?”

司羽嗔道:“你不信他,还不信我吗?没事,我仔细看了看,你脉象正常,没有中毒的迹象,我想容师弟是逗你玩儿的。”

“又被他骗了!”温离对着空气打了几拳,莹白的小脸气鼓鼓的,好似生气的河豚。

司羽道:“擦擦脸先。”

温离后知后觉的想要拿起帕子,却又犹豫的望着司羽,“师姐你的帕子这么干净,我不好意思用。”

司羽什么也没说,转而拿了铜镜放在她脸前。

铜镜之中的人,衣襟凌乱,发钗朱瑶东倒西歪,杏眼虽波光潋滟却依旧可见红肿,泪痕干涸后的印记十分明显,错落交杂,虽恍若雨后春笋娇弱,却难掩狼藉之态。

温离面露尴尬,难怪这一路上回来总有弟子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她看,救她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从哪儿逃难回来的。

“师姐,你也不提醒我一下。”她嗫嚅道,拿起帕子仔细的擦着脸。

司羽失笑:“你一来便抱着我说你被下了毒药,命不久矣,我本还瞧着你面色红润不像是被下药的模样,可我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你便哭个不停,我只好先替你把脉,这身外之事,哪儿还有心情关注?”

“没关系,人生没有太多的观众。”

司羽细心的替她打了盆水,忽然想到什么,便问:“师妹可吃了安魂草?”

温离摇摇头,声音闷闷的:“没吃,上一趟去拿草恰好碰上了石牢里的犯人逃出来,我就被拉到幻境里去了,药也没拿到。”

司羽秀眉蹙起:“可我听浮玉师姐的话是玄云长老已经将药备好,要你过去取罢了,难道这些时日过去,长老还是未将药材给你送来吗?”

温离摇头:“没有。”

“真是奇怪。孟师兄先前还交代过我,让我等你将安魂草取来研磨成粉入药。不若明日我替你去问问长老吧。”司羽面露疑色,担忧的看着她:“这几日见你情绪稍微稳定了些,当是服用安魂草的最佳时候。”

她口中的情绪稳定,是指温离没有逮着个人便说自己不是温离这事儿。

温离深吸一气,缓缓出声:“因为心寒。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而是每一次”

“好了,好好养着身子,不要病倒在外边,让巡山弟子发现给你抬回来便是。”司羽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瞧着时间这孟师兄怎么还没回来,眼看便要到新弟子考核时候了,若是再不来,到时候该要换一位师兄师姐了。”

温离面上不显,心里头却直点头,祈祷这孟时清千万不要来,否则她考核时还得求着他。

“不过师妹,你这两日学的怎么样了?”司羽问。

“学了些皮毛,主要还是浮玉师姐教的好。”

温离轻声道,“司羽师姐,我记得每年长老都会划出一段时间,弟子要下山历练,回来后参加宗门大会,不知今年是什么时候呀?”

司羽想了想,好半会才回:“一般都是入秋再去,今年要等到中秋之后。不过有孟师兄在,即使我们都不参加宗门大会,他一人也可以让其他宗门各派的弟子无法招架。”

温离若有所思的点头:“那也快到了。”

司羽道:“前些年都是大师兄、大师姐还有浮玉、祝余还有我,我们五人,今年不知道长老会怎样安排。”

主角团五人正所谓除魔卫道,才是小传里主要的写的东西。而于宗门大会,自然是孟时清所领衔的主角团获胜为先。

书中虽对温离的描写只存在于孟时清的回忆之中,且对玄天宗灭门一事描述不多,但在宗门大会上,孟时清不知何时察觉到宗门大会上有魔族潜入,他在调查魔族之时无意发现与玄天宗灭门一事牵扯颇多,继而才对此事有了进一步推测,可就当孟时清即将揭晓真相之时,玄云长老突然仙逝敲断了他们调查的速度。

灭门真相到底如何,不止关系着文章进度,更是对她生命安危极为重要,灭门之人是否与杀她之人为同一个,又是否是后山出现的那人。

温离可不想一辈子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起码死也要死个明白。

*

褪下被容阙弄脏的衣裳,温离有一下没一下的搓着衣裳上边的血渍,脑海不断浮现今日容阙所说的话。

难不成这衣裳上当真是孟时清的血?

可她方才明明看过,孟时清屋子门窗紧闭,显然还是没有回来的模样,既然如此那他又怎么伤的他?

书里边写到,这修仙界可以伤的到孟时清的人少之甚少,更何况是个出场不多的弟子。

同样是个路人甲,凭啥他就能和男主大打出手不相上下,而她是孟时清抖看一眼睛,心里边直打鼓。

好歹她还是白月光啊!

古语有言:死了的白月光才是白月光。

活着的杀伤力太弱了。

“唉!”温离长叹一气,将手中的衣裳放回木桶里。

手心的印记变得灼热滚烫,温离心念一动,想起下午时容恙魁梧的身躯,摊开手心将玉简取出。

【抄的门规不要了?】

这还是这么多时日来,他第一次主动找她。

不知怎的她心底涌起淡淡的欣喜,话也变的多起来:“我今儿走了才想起来,我没和你要门规,不过当时跑的远了,便想着夜里再问你,没想到你到比我先想起来。对了,桂花糕你吃了么?这是我第一次做糕点,不知道会不会太甜了。”

【什么?】

温离道:“就是我下午给你送的桂花糕呀,你还没告诉我味道怎么样呢。你不会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将提盒打开吧?”

她努努嘴:“那就过分喽!”

容阙是六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隐隐有不详的预感,【我这几日不在山上。】

温离:“!”

“不、不在?”她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但玉简上的字未变分毫,“你怎么会不在山上呢?”

【山下镇子上出现了害人的妖怪,师父临时让我下山,我未同你说,怕你担心。】容阙神色史无前例的认真。

趴在窗台的小四动了动身子,蜷缩起来以免被他误伤。

温离两眼一黑。

何着她今日满破云峰的跑,居然还上错花轿了!

【你来破云峰了?】他问。

温离心里忽然没了底,“嗯,我来找你来着”

她快步往屋子里赶,将房门合上后把玉简放在了八仙桌上。

“然后我问了破云峰的弟子,他们带我去找了人。”

【找了谁?我吗?】

温离悠悠道:“一个叫容恙的人,我也不知你们破云峰怎么有这么多人叫做容恙,我一路上碰到了两个,我还给你带了亲手做的桂花糕,我一听他是容恙,便将东西一股脑塞给了他我是不是又认错了?”

容阙浑身紧绷,狭长的眸子轻轻眯起:【又?】

温离认命道:“我来时碰到了位弟子,将我引到了一处山洞,说你住不对,说那位容恙住在里头,接过我发现他好像根本不是,出来的时候碰到江不眠,他把我带到公斋那去,又领了一位容恙出来”

何不痛快给她一刀,免得如此尴尬。

江不眠?

容阙抬手将玉简通讯关上,再与小四招招手,小四从窗台上跳到桌案上,喵了声睁着大眼睛看他。

“去将江不眠找来。”他冷冷的说,末了觉得不够又添上句:“让他把名唤容恙的弟子领过来。”

小四应了声,跳上窗台灵巧的钻了出去。

【那不是我。】

温离虽已经猜到,但看到他本人承认时,还是有些难堪。倒也不是心疼提盒中的桂花糕,而是她闹的动静太大,估摸着现在整个破云峰都知晓了她伟岸事迹。

“我只是想着你帮我抄了”

【不怪你。】容阙敛眸,语气微低:【是我的问题,我不曾告诉你下山了,让你费心跑了一趟。】

玉简虽然没有温度,但他说出的话却很有温度。

温离没忍住捂着脸咯咯直笑,等笑的劲儿过去,她才重新拿起玉简:“也没有,其实你们破云峰的弟子人都很好,这位容恙师兄对于我的无理取闹冒然行径也没有生气,只是不知道我的桂花糕好不好吃,这可是我第一次做糕点呢。”

容阙懊恼道:【若是早些知道你要来,我便提早回来。】

“我说过的不过当时玉简黑了,应当关掉了,这才错过。”她小声反驳,眸子却紧紧盯在玉简上。

看到他的回应既是有些期待又是紧张。

是小四将莲生带回来的时候。他心中愧疚更甚:【抱歉,当时出了点事,没看到玉简。】

“不用道歉啦,今日之事全不怪你,你也不必自责,反正我们都在太虚宗内,总是有时间相见。”温离道。

容阙仍旧有些不快,俊朗精致的脸上浮现几丝戾气,恹恹回道:【可惜桂花糕。】

她第一次做的东西,竟让容恙那厮捡了便宜,捞进肚子里去!

容阙越想越气,【真是让他捡便宜。】

温离眉眼不由自主的浮现笑意。

她觉得奇怪的紧,分明只是隔着玉简,怎么就从他这话中品出几分委屈的味道?

意识到自己想法后,温离摇拨浪鼓似的摇头:他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会委屈,且不过只是叠桂花糕罢了,他一颗二两黄金贵重的丹药说送便送,怎会在乎这些?

温离试探性开口:“没事下次若是有机会,我再做一份给你?”

容阙的心情才好上一些,【嗯,好,记下了。】

“不过我担心他会不喜欢吃,毕竟我不大熟练。”

【若是不喜欢,便是他没品,不是你的问题。】

温离忍着笑:“那我明日要去找江不眠说说,让他帮我跟容恙说,是我找错人,打扰他了。”

【不用。】

“嗯?”

【我替你说。】容阙下意识不想给温离与容恙再见的机会,亲自将后路堵死。

温离诧异:“你们破云峰那么大,那么多弟子,相互之间居然都认识吗?江不眠这么出名吗。”

【认识。】

他回道,【在破云峰还遇到什么了?】

她今日似乎很忙,玉简没打开,也没写字说话。

“又遇到一个讨厌鬼,吓唬我,威胁我。”她愤怒的说,小手握成拳拍在桌上:“下午被他一番威胁,我现在下定决心要好好修炼,总不能谁想欺负我总能欺负一下吧?”

他破天荒的笑出声,爽朗清冽的笑声在屋内久久徘徊。

玉简上:【哈哈哈哈哈哈!】

温离:“你抽了?”

【只是觉得原来一个人道心稳不稳还是要刺激才可。】

温离:“你是不知道他的嘴脸,气煞我也,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

容阙打了个喷嚏,恰巧被回来的小四听见,小四喵喵叫了声,像是责怪他夜里总不会好好穿衣裳,即使他修为再高,依然能冻坏身子。

【是谁?我替你报仇。】他问。

温离为难道:“他也是破云峰的,指不定还与你认识”

说话间,她脑海里甚至浮现出,容阙与容恙大打出手,打的两败俱伤的画面

“不过我讨厌他,他也讨厌我,只是他有点幼稚罢了。”温离想了想又道:“不对不是有点,是非常幼稚。”

【若是他再欺负你,你告知与我。】

他与她通信时,话并不多,以此可以看出他现实生活的性子也不喜热闹。

温离难得碰上真心相待之人,不忍心扫兴,且还有些感动:“好,朋友之间当是互相帮助,就算你打不过他,我们两人连手,准将他揍的屁滚尿流!”

【我还有些事,晚些时候你再接玉简,我将宣纸通过甬道传给你。】

温离:“好!”

心满意足的将玉简关上。

江不眠与容恙拱手行礼:“容师兄。”

容阙抬首看来,瞳色漆黑,如寒霜凌冽迫人,极轻的应了声:“嗯。”

分明是面无表情,可他二人皆在他的眼神中品味到不虞之情。

容恙还算好,毕竟与容阙同门多年,只是江不眠初来乍到,见过容阙的次数屈指可数,且都是远远看着,从未凑近搭话。

江不眠眼神发怵,后背凉飕飕,只同容阙对上一眼,便不敢再看他,垂着脑袋同个鹌鹑似的。

“二位不必拘谨,请坐。”容阙淡淡道。

容恙坐了下去,雄伟的身躯占据整个太师椅。江不眠紧随其后,双手搭在膝上略显局促。

容阙道:“江师弟,冒昧请问今日是否有一位女修来寻过你?”

江不眠睁大了眼,“是、是有是小白吗?”

“小白?”容阙狭长的凤眼眯起,不虞的之色浮现。

江不眠连声解释:“她说她唤做小白”

第25章 守夜

容阙视线无波从他面上扫过, 语气悠悠:“我知道。”随后他看向容恙:“她今日寻你二人多有叨唠,还望见谅。”

江不眠不明所以:“这小白她是来寻人的。”

容阙点头:“我也知道。”

江不眠容恙高抬着下巴,一瞬不瞬的看着容阙,似乎在等着他下一句话。

“她是来找我的。”容阙道。

容恙额角跳了跳, 下唇直打颤。

他可还记得初来时武场分配到的对手就是容阙, 那时被容阙轻而易举压着打的记忆实在不堪回首。

他赶忙开口:“我就说嘛, 我这也记不清哪儿认识这位师妹, 当时就奇怪, 果不其然, 他应当是记错名字, 将我的记成你的了。”

容阙深色若冰, “嗯?”

容恙立刻改口:“是将你的记成我的了。容师兄,要不明儿我去找那师妹说清楚?”

容阙摆手:“不必, 今日请二位来是想要告诉二人, 小小白是我的朋友,但她记性不大好,性子跳脱,今日之事若是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极少时间可见容阙说这么多话, 容恙还有些不适应, 他心大倒也没有细想什么。只是江不眠却陷入沉思,他看晚上容阙的反应不像是与小白很熟络的模样,但小白将容阙记成容恙倒也很有可能。

“没,小白她很可爱。”江不眠笑着道, “师兄是不知她下午时候差些被山洞里头的飞鼠要了脸,若不是我恰好走过打下飞鼠, 后果不堪设想,但说起来她当时那模样甚是可爱。”

屋子里静谧至极, 除却小四时不时会叫上一声,便只剩下江不眠的笑声,江不眠笑着笑着也不笑了,垂着脑袋继续装鹌鹑。

容恙见气氛实在尴尬,便初来打个圆场,“是啊,小白师妹的确可爱。对了师兄,小白还送了一提盒桂花糕来,不过我当时心大全部分了下去,眼下没、没有了。”

他说的实在心虚,完全不敢直视容阙的眼睛。

但他那冰冷的视线却一下也没有从他身上挪开,分明是夏日炎炎,可他却觉得如至冰窖,仿佛下一刻便要冻死在这儿。

“罢了。”

良久容阙才出声,嗓音依旧如同淬了冰,“你们早些休息。”

他一松口,二人一前一后逃似的告别。

出了院子才长长舒口气。

江不眠忍不住感慨容阙这威压的本事胜过他父皇,更何况他有意无意释放出的内力的确人让人难以承受。

“江师弟,这小白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惹得容师兄这么大的阵仗?”容恙拍着胸口安慰自己,再雄壮的人也抵不过容阙一记眼刀子啊。

江不眠摇摇头:“不说这师妹什么来头,先说这容阙师兄,他是个什么来头?怎的先前都没怎么听说过呀?”

容恙朝他勾了勾手,压低声音道:“容阙师兄的来头可奇怪着呢,他十岁时被青霞长老带回来,如今才过去九年,便成了青霞长老最喜爱的弟子,你来的迟没有见识过他的本事,那叫一个厉害,我敢打赌,即使这孟师兄和他比上一比,都不一定是对手!”

孟时清盛名在外。

江不眠来太虚宗修行的另一个目的便是想要拉拢孟时清与自己为伍,至皇城替自己夺位。

但突然冒出来的容阙,虽眼下还是个无名小卒,但他以为,此人深藏不漏,说不定还真如容恙所说与孟时清可以分个高下。

见江不眠陷入沉思,容恙便以为他不相信,忙道:“前些日子后山的大妖便是他给擒住的,那实力不可小觑!”

江不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后山大妖一事他的确有所耳闻。

“容恙师兄,那容阙师兄会不会参加宗门大会?”他问。

容恙蹙眉,缓慢地摇头:“不一定。”

江不眠微微歪头,“为何?”

容恙道:“容阙师弟不喜热闹,也不愿争抢,往年他都不会参加此类比赛,我们破云峰一直以来都是祝余师兄参加。不过师弟你问这是做什么?”

江不眠敛眸,不露痕迹的将心事藏下,“因为听师兄所说容阙师兄实力不凡,但每年像宗门大会此类群英荟萃的比赛不曾听过容阙师兄的名号,有些奇怪罢了。”

“不争不抢才是王道,苦心修炼才功成。”容恙突出一句话,自作老成的拍了拍他的肩头,“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儿衣食无忧,即使修炼这条路儿走不成也可归家子承父业,可我们不一样,无家可归之人,这太虚宗便是家。”

“子承父业,我倒也想。”江不眠道。

容恙:“家里边做什么生意的?”

江不眠面不改色:“小本生意。”

容恙:“唉,你这。”

“改日请师兄来坐坐。”、

*

月上中天。

温离趴在竹床上,莹白的指尖一下没一下的点在玉简上,心不在焉。

容恙说夜里再同她说话,将门规给她,于是她便一直候着,好几次都快要闭上了眼儿,却还坚持着。

可等呀等还是没等到他将玉简连通。

“怎么还不来呀。”温离戳了戳玉简,小声嘟囔。

眼皮耷拉 ,困意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难以克制,越是想强撑起精神,便越容易陷入迷糊中。

然后温离终究不是自己的对手,香甜的睡了过去。

梦里她正抱着啃大鸡腿,鸡腿酥酥脆脆,一口一口,砸吧砸吧的嚼着,可她越嚼着越不对劲,这鸡腿一点也香一点也不脆了,反倒是冰冰凉凉滑溜溜的,咬的人牙疼疼的,她是越咬越不得劲,突然,手中的鸡腿变成了一个长着鸡腿脑袋的怪物,只见那怪物张开嘴,油滋滋的口水淌了满地,肉嘴巴搅动着,伏在她耳畔宛如恶魔低语:

疯狂星期四,A我五十吃大餐!

“呸呸呸!”温离吐出嘴里冰冰凉凉的东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摸了摸自己并未残缺的身体,这才大松一气。

窗外有些蒙蒙亮,晨起的雾笼罩在整个山谷间,为此添上一抹幽静的滤镜。

温离擦了擦嘴,顺便连带玉简上的口水也擦去,玉简不知什么时候被她开起,金黄色的灵光环绕着一圈又一圈。

温离猛地从床上坐起,清了清嗓子,而后又夹起自认为好听的语气:“ 你没被我吵到吧?”

几乎是说出口的下一刻容阙便回复了她:【没有。】

温离心安:“那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温离点点头:“那你要不早点睡?”

【】

沉默。

温离眨眨眼,猜出他有话要说,但没说出口,于是便问:“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你方才】

那边似乎下定很大决心。

【方才在梦里一直喊的KMH是什么人?】

“我一直在喊吗?”

【嗯,一直在喊,还在喊让姓柒丝诶你五十,你要去买鸡腿,姓柒丝和KMH是谁?】

温离:“”

她拒绝回答。

丢人,实在丢人,丢人到族谱都要单开出一页来记录。

【我只是有些奇怪,没事。】他没得到回应,并不恼怒,而是贴心的解释。

温离想哭,“我也不知道,就是睡觉时候无心说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你别想了,时间不早了,马上就要天亮了,你要是再不睡,就不用睡了。修仙可不是字面意思啊。”

【好,休息吧。】

他并未纠缠。

温离重新躺了回去,本来还有的睡意全无,睁着大眼睛盯着头顶的帷幔,玉简还被放在枕边亮着光,两人都默不作声的没有将玉简关上,有意无意在等对方未说出口的话。

温离转了个身子,将玉简对着脸,有些气恼的盯着上边的字。

格外显眼的姓柒丝。

啊啊啊啊啊好烦!

谁能在她睡觉的时候堵住这张嘴啊。

温离气的将夏被移到脸上,遮住尖尖的下巴,只露出双水灵灵的小鹿眼,正机灵的转来转去。

良久,她终于忍不住,将玉简举起,装作不经意的说:“你睡了吗?”

【没有。】

那厮清醒的不得了,回的很快。

温离:“你不睡我睡了?”

【好。】

温离:好你个大头鬼啊!不会用嘴就把嘴封上吧。

“哦。”她没好气的回了声,而后将玉简丢在枕边,自己转到另一个方向,埋头就是睡。

不喜欢睡觉的都是傻蛋,不睡觉会变成傻蛋,她才不要做傻蛋,傻蛋就让容恙做吧。

万籁俱寂,唯有蝉鸣戚戚。

玉简闪了闪。

容阙依旧是夜里的那身衣裳,身影萧瑟,眼下一片青黑,羽睫半垂着一刻也不从玉简上挪开,薄唇微启,话在口中却又咽下。

不知为何,温离并不想做解释漏洞百出,分明知晓或许只是她一时睡糊涂,却还是叫他心念良久。

他在玉简上唤了她许久,见她迟迟不回复,便也猜着她是睡下,他挂念着门规还未给她,便想要独自打开玉简将门规送去,可当他将玉简打开时,母简突然与子简连接上。他本是一喜,以为她还未睡下,兴致冲冲便要告诉她此事,却不曾料到被她一通梦话震撼的坐了一夜。

睡不着,到底是为何不困,怕是只有梦里周公知晓。

【好梦。】他小声道。

随后将门规送了过去,至此才将子简关上。

*

翌日。

温离准备将抄写好的门规送去给卒韫,也不知道容恙用了什么法子,字迹竟然同她的一模一样。

她毛笔字极差,想起容阙见到她那份时候说夸她:至少还像个大虫能辨出是非。

亏这么差也让他学上了。

玄云长老的弟子与玄妙长老的弟子都居住在紫薇峰。

此时正值弟子早练结束,正举在竹林里头讨论着待会儿该吃些什么。

而卒韫便站在最前头,食指中指相并操纵者手中长剑。

他带的弟子进度实在是快,竟然都到御剑飞行。

书中三步一谈卒韫天资如何好,却从未写过他如何克制孱弱的身子练习剑术。

“御剑之术尔等一定要学会,特定之时还能救你们于水火之中。”

卒韫对着底下的众弟子说。

弟子们点点头,操起手中木剑开始练习。

温离抬首看了眼硕大的太阳,那些弟子晒的浑身是汗,却无一句怨言。

这才是修炼的苗子啊,哪像她只适合摆烂。

“师妹。”浮玉从她身后走来,将手心的苹果抛给她:“发什么愣呢?”

温离接过苹果,而后看看她又看看那些弟子,满腔疑惑脱口:“师姐,他们怎么休息了还在练呀?”

浮玉勾唇灿烂一笑:“因为他们是玄云长老最看重的一批弟子,千叮咛万嘱咐卒韫师兄要以非同常人的方式教导他们,所以他们更加刻苦。”

俗称卷。

温离倒吸一口凉气,亏的她没拜在玄云长老门下。

“咦,怎么容阙这厮也来了?”浮玉砸吧嘴,不满道。

方才弟子扎堆成聚,容阙的身影便被埋在后边,眼下弟子列阵散开,他的身影才清晰出现。

温离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直觉告诉她浮玉与容阙之间也不简单。

“师姐不喜欢容阙吗?”

浮玉立刻鼓起眼瞪她,压着嗓子道:“轻点儿,他耳朵可好了。”

“倒不是我不喜欢他,是他不喜欢我。”浮玉语速囫囵:“我先前一不小心将他的一亩花田烧了,从那时候他就十分不想见到我,我也没法儿,当时我想救火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后边被师父知道,硬是叫我跪在院子里三天。”

温离道:“你们渊源也深。”

浮玉别有深意的看了她眼儿:“那不及你同他深。你知道弟子怎么称呼你二人的吗?”

温离直觉不是好话。

浮玉道:“炮仗师兄妹。”

温离:?

第26章 考核

温离:“呵呵。”

浮玉拍拍她的肩头, 解释道 :“你们那天夜里的事情实在太让人惊骇,弟子们难免会起个小称呼。容阙师弟平日里性子沉闷,能不说话时便不说话,但总能和你呛的有来有回。”

温离斜睨了她一眼, 补了句:“分明就是对其他人都正常, 偏对我犯贱。”

“你这说的直白了就不好听啦。”浮玉哂笑, “躲着些好。”

话说得好听些, 这几些时候冤家路窄也不见能躲掉。

温离将拿来的宣纸塞到浮玉手中, 气势汹汹的说:“那就只好劳烦师姐替我给卒韫师兄了, 我突然想起晒在院子里的衣裳还没收, 眼看天就要黑了, 我先回了。”

浮玉抱着她抄写的密密麻麻的门规,心底发怵。

暗暗道这丫头怎的这么老实, 抄了这么多。

*

温离还未走到院子里, 远远的便瞧见站在院中白色长衫的少年。

孟时清不知等了多久,肩上落着厚厚一叠槐花,偏他出神不觉。

这也是个可怜人。

温离正想转身离开,却又在迈开步子时迟疑。

躲得了一时, 她又躲不了一世。

孟时清断定她脑子出了问题, 就执拗的将心中所想添在她身上。可她何曾不可怜?陌生之地,危机四伏,频频有人要害她,三番五次陷入绝境, 她却找不出一丝生机。

罢了。

“孟师兄。”她走到院子里。

孟时清身形一怔,像是从梦中抽神, 撇过来的眼神中还带着淡淡的感伤。他温和的望着她,手心微微张开, 赫然躺着一支海棠花银坠子。

“阿离,这是我回来特地给你买的,我路过庭市,见一摊位前妇人正在争抢这花色的坠子,一问得知是眼下城中正盛行的花色,你瞧瞧喜不喜欢?”

过分白皙纤细的指节握紧坠子,如同递绝世宝物似的呈递在她眼前。

他亮着眼,将心底的情感都写在脸上。

温离不知该怎么办,一时愣在原地。

孟时清不恼,握起她放在腰侧的手,将她握成拳的手摊开,将坠子放入其中,而后再慢慢合上。

温离手指微蜷,却没有将坠子还给他。

“师兄我”

千言万语,却在对上孟时清的眼睛时化为虚无。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呢?

漂亮的、澄净的,宛如一轮弯月,笑与不笑都带着深切浓厚的情谊,含情眼看人不用刻意,全权一眼使然,眼尾上翘着像一把小钩子,断然可以将人勾的魂牵梦绕。

可他偏偏刻意带上情感,一切昭然若揭。

待温离缓过神时,孟时清已经离开。

“我这是怎么了?”温离揉了揉眼睛,为何心底的欲望被无限次的放大,甚至改变了心中所起的情感。

海棠花银坠子。

“温离”喜欢海棠花吗?

*

过了几日,值弟子考核日。

温离起了个大早,将得来的符箓与法器全部塞进芥子袋中,又带上司羽准备的急救灵药,兴致勃勃出门。

忘忧谷是紫云峰一脉最为幽深的山谷,人杰地灵孕育万千灵气,且地形繁杂,奇异灵植众多,机关数不胜数。数百年来皆被用作新入门弟子试炼之地。

早早有弟子围在此处,探头探脑的想要往里边瞧瞧是个什么情况。

但仅仅一壁之隔,将试炼的门与外界的山谷分割成两个世界,从外向里头看山谷并没有什么不同,山阴草绿,幽深不可见底、

玄云、玄妙等四位长老早已在主峰的乾坤殿内通过望月仪远程看到他们通过试炼的过程。

而扶楹、孟时清、卒韫三人在山口等候,以、白、红、蓝三色衣为区别。新弟子有序排列站立。

考核对应考官是以抽签为序。

意味着碰到哪一位考官随机性极高。

温离抽中的是带着红色标记的签子,毫不意外的是以孟时清为考官。

考核总分为三项,第一为综合测试,由弟子自行组成不超过三人的小队通过忘忧谷的试炼;第二为个人试炼,根据不同弟子心中恐惧划分成不同的幻境,规定时间内通过幻境者,及为同过考核;而考官考核则是最后一项,由考官出题,题目皆与术法技巧相关。

温离倒也不怕考官为孟时清,因为她有没有可能熬到最后一个试炼还说不准。

“温离!”

有人从后头拍了拍她的肩,兴奋开心高喊,引得周侧弟子频频回头。

温离吃痛的缩了缩肩,“你怎么这么开心?”

沈倚楼笑不见眼,一下没一下的对着她抛媚眼。

温离没好气的瞪着他:“别和我说话,我还气着呢,一百遍门规。”

沈倚楼笑容一僵,悻悻的缩回手,好声好气道:“都过去了,你不也抄完了嘛,而且我也抄了,不止你一人落难。”

“那我还要谢谢你?”温离挑眉。

沈倚楼连连摆手,点头哈腰:“哪能让您感谢我,您可是温离唉,玄天宗第一剑修,你谢我我可要折寿的啊。”

温离哼了声,“算你识趣。”

“不过我说你——”

“小白!”

江不眠的叫喊声几乎穿透了整个山谷。

硬生生逼停了正在大言不惭的沈倚楼。

沈倚楼憋着笑,雌雄莫辨的小脸通红,贴在温离身边打趣:“谁的名字这么土哈哈哈,还叫什么小白,该不会是他将他的狗带来了吧?”

温离没说话,直等到江不眠跑到她跟前,亲切热络的喊:“小白,你也来啦!”

她才悠悠看向沈倚楼。

沈倚楼仿佛被雷击中,口不由心的辩解:“我方才就在想,是谁的名字这么的接地气,没想到是你的呀。”

温离白了他一眼,没听他的解释。

江不眠这才意识到沈倚楼同温离是一行的,于是朝着沈倚楼拱手作揖:“这位同门,我乃破云峰青霞长老门下弟子江不眠,敢问道友姓甚名谁?”

沈倚楼装腔作势好一番整理仪容,作揖道:“玄云长老门下沈倚楼。”

江不眠问:“可是蓬莱的公子卿?”

凡是提到蓬莱,沈倚楼身上那股子劲儿就藏不住,鼻子恨不得翘到天上,但还得故作矜持:“你听过我?”

他瞧着江不眠一副文弱书生样,没想到居然还有些见识。

“略有耳闻。”

江不眠短短两句话就把沈倚楼给夸高兴了,从“道友”变成了“江兄”也不过是一会儿的事儿。

“温离,没想到你居然结交了江兄这种深明远见的朋友。”沈倚楼道。

不等温离说话,江不眠先一步出声:“你不是小白吗?怎么叫做温离?”

温离干笑两声,“小名儿小白。”

“小白,好蠢。”沈倚楼嘲笑,很快便遭温离剜了眼儿,自知理亏,他讪讪闭上嘴。

而他们三人的一举一动,一瞬不落的被孟时清看在眼里。

实际上,当沈倚楼与温离搭话之际,他便侧目看向二人,沈倚楼与她在大妖幻境中亲昵举动依旧历历在目,此番他又对温离状作熟悉,孟时清只觉得心口泛疼,心脏被人用手紧紧攥住,恼意争先恐后从心底往上爬,差些冲散他的理智。

身前还有弟子在询问细节,可他却什么都听不见,眼里只有温离。

直到江不眠又贴了上来,才算冲垮他仅存的理智。

他冷着张脸抬手示意跟前的弟子不要继续说话,随后冲着被挤在人堆里正热情回答弟子们问题的扶楹道:“师妹,时候不早,境地的门可以打开了。”

卒韫不经意扫了他一眼,自然没有错过他快要藏不住的郁色,顺着他不断看去的方向,自然也瞧见聊得热络的温离。

他不露异色,应道:“师妹,我也觉得该开境门了。”

扶楹点头,对着众弟子道:“现在你们自行组队,三人为一组,若是境门开启时有队伍人数不足,便会随机抽签。待会儿你们可以自行抉择是否要放弃考核,三人中有两人同意即可,另外境内会有师兄师姐潜伏保护,若是当真到了为难关头他们会出手救下你们,不过届时也就意味着你们被淘汰,所以你们所选的搭档十分重要。”

众人又风风火火的开始结伴。

温离被两人架在中间儿,赶鸭子上架,一句话也不能说,愣是让他二人说完了。

只要她一有个眼神,江不眠就一脸受伤的看着她,哀叹道:“我们三人刚刚好。”

沈倚楼也在旁儿帮腔:“是啊,你说巧不巧刚好三个人。”

沈倚楼性子娇气,又常常摆着蓬莱公子的架子,不会去求别人一组,但又因为他的性子也极少会有人要与他一组,左右跟他较为熟络的便是温离,所以他第一时间便寻到温离身上。

而江不眠不一样,他单纯只是因为想和温离一起,借机问问前几日的事。

但在他在知道她是温离之后,目的又隐隐有了变化。

“你们俩跟着我,是我拖累你们,我的修为没你们高,又是从零开始,还得你们照顾我,你们可想明白了?”

沈倚楼是个什么损样,温离早在大妖幻境里便见识过,继而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江不眠身上。

到底是个大反派,还是人皇太子,怎么说也要比她好。

江不眠感受到温离投来器重的眼神,不自觉也挺直了脊背:“放心,境地里头都是新弟子,那妖怪能有多厉害。”

温离:不知道呀,他就是很自信。

“祝师兄,劳烦将境地大门打开。”

伴随着扶楹一声高呼,谷口有浓浓雾气钻出,霎时间谷内变得寒凉刺骨。

温离环顾周遭,只见与山比高的松树上正瘫坐着一位穿着白色弟子服的少年,正闭着眸假寐,听到扶楹的声音悠悠从树上坐起,双手叠至于胸前,结印速度飞快。

伴随着他的动作,山口被雾气正式笼罩,在雾气深处,蓝色幽光的结界飞快向外蔓延。

转眼之间,他们便从谷口入内。

境地之内风景俨然与山谷内相同,乍一看还以为只是眨了眼、往前走了几步。

书里对第一考核短暂的描述过,只不过那已是十年前,孟时清与扶楹考核时的场景,考核内容皆在变幻。

温离拿不准这次是什么。

“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沈倚楼警惕的四处看望。

江不眠仔细想了想道:“先往前走,说不定就能知道要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