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雄虫额头冒着冷汗,睡梦中还含糊不清地咕哝着一句呓语,细眉拧得很紧。
黑影的主人将手背贴在雄虫额头上,然后非常轻地推开房门,从洗手间打了一盆热水进来。
他将毛巾用温水打湿,轻轻贴在雄虫额头上。
雄虫睡觉一点也不老实,好像做了一个非常让他愤怒的梦,他的胳膊呈大字一翻,然后对着黑影就是一脚!
黑影被踢下床,闷哼一声,捂着腹部吃痛了一瞬。
随后,他慢悠悠挪到床头,一手撑着床沿,俯身注视了很久,然后很轻地在他的唇瓣上落下一个缱绻的吻。
“雄主……”
黑暗中,诺德迷迷糊糊感到有人的气息。
侧睡着的诺德蓦地睁开眼,只觉得有具滚烫的身体,虚虚地趴在自己身上。
入目,墙上是一对被月光投影出的、一对蠕动的兽耳!
第46章 黑影
诺德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 手忙脚乱地一把按下床头灯的开关:“赫托?!”
他开口,却发现自己声音干涩沙哑,像几天没使用过一样。
黑豹兽人本来正个给诺德掖被子, 他似乎没想到雄虫这么快就醒了过来,动作瞬间僵滞, 保持着掖被子的姿势。
半晌,才反应过来雄虫才刚刚退烧, 身体应该还不太舒适,转身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兽人高挑颀长,眼珠子转了一圈, 平时那冷峻如冰块的表情出现一丝皲裂,抿了抿唇,低声开口,
“你发烧昏迷了好多天,没有人照顾, 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毕竟里肯多被允许随意进出诺德的空间,但他没有被允许过。
他满心担忧的和诺德以为的根本不是一件事,全然却不见身份被戳穿的慌乱。
“你还装?”
诺德的眼睛瞪得滚圆,里面像是燃烧着两簇怒火, 恨不得将眼前的兽人生吞活剥。
他像只受惊后蜷缩起来的小动物, 整个身子蜷坐在床头,双手死死地抓住盖在身上的被子, 把那当作最后一道防线。
“你都知道了。”赫托说,语气带着一丝视死如归的决然,慢慢附身蹲在床边。
诺德死死盯着他。
不用屈打就成招,果然,赫托就是兰斯诺特!!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有自己的苦衷…”赫托抿着唇,缓缓说道,“其实我是兽人和虫族的混血。”
地震那天,赫托千钧一发之际展开了他的翅骨,心急如焚地想着冲下去救诺德,就见雄虫已经被一只挡住脸的兽人救了起来,放在了安全的地面。
赫托着急,抱着诺德前往医院,一路都是飞过去的。
他本以为,诺德生气是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份,毕竟联邦势力深厚,许多兽人对虫族具有强烈的排斥和反感。
可那天,赫托也知道了诺德是一只虫族,而且还是一只雄虫。
就算是他也知道,在这个星系,雄虫异常稀少珍贵,联邦恨不得将雄虫当做宝捧着,赫托不知道诺德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是只要雄虫不说,他不会主动过问。
诺德:“????”
“我不知道我的雌父和雄父是谁,只知道雌父是一只黑豹兽人,他有一天在别的星系出差,恰好被一只来旅游的高等雄虫临幸了,雌父在这里生下我就销声匿迹了,我也没见过他。”
什么意思?
赫托难道不是兰斯诺特?
可是诺德明明听到了有人叫他雄主,还亲他,除了兰斯诺特还能是谁?
这时,诺德才惊觉自己身上的状况,外套和裤子不知何时都被脱掉了,浑身干净清爽。
这一发现让他的情绪瞬间达到了顶点,眼眶瞬间瞪得通红。
那一瞬间,眼神里包含的感情太过复杂,浓烈的憎恨、熊熊燃烧的愤怒,却又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欣慰,复杂到让赫托看不懂。
“骗我有意思吗?”诺德几乎是咆哮着,“兰斯诺特,你换皮囊我就能认不出你吗?是不是劳埃德那个家伙,搞的什么基因编辑、记忆移植的鬼把戏,给你装了这具新身体?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是不是还想把我抓回去,继续当你的精神安抚工具,让我一辈子都被你操控?!”
虽然由虫变成兽人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但虫族的科技手段领先蓝星好几个量级,也不是没有那样的可能。
诺德一口气说出这些话,语速极快,情绪激动得语无伦次,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死死地盯着赫托,仿佛要将他看穿 。
赫托摸不着头脑,诺德似乎把他当成了别人,这个人是谁?
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别人,只觉得这样的诺德让他心里泛起一阵柔软尖锐的酸涩。
那个人是不是曾经伤害过他,才让他这样应激?
想到这,黑豹的兽瞳闪过一丝愤怒。
他知道诺德身上有很多秘密,或许也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过往,但是他不知道这么好的人,受到过怎么样的对待。
那一定是一个非常可恨的人,赫托心想,带着几分恨意,不要让他遇到那个人,否则一定要把他脑袋开个瓢。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我是赫托。”黑豹兽人调动了毕生所学的安语安慰人的语库,听起来还是干巴巴的,“他欺负你,我去帮你揍他,好不好?”
雄虫目光犹疑地盯着他,像是在权衡这些话的真假。
赫托不像在说谎。
难道是他发烧烧坏了脑子,把做梦的内容当作真实发生的了??
“你是不是亲我了?”诺德看着黑豹兽人,愣愣地问。
赫托先是愣了一下,表情依旧冷酷,只是耳朵一瞬间就红了。
这是他想做又不敢做的事,诺德怎么会发现?
诺德见他这样,就知道是自己猜错了。
可能是他的幻觉吧,毕竟什么基因编辑记忆移植也太离谱了,要是真有这样的技术,岂不是谁死都能复生了?
想到这儿,诺德的肩膀陡然放松,神情变得柔和,“赫托,是你救了我吗?”
赫托摇头,如实道:“是一个会飞的兽人救的你,但是他把你放在书店门口就不见了。”
会飞的兽人?
“你知道是什么兽人吗?”
“不清楚,”赫托说,“他飞得很快,我没看清他的脸。”
诺德犹疑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思考赫托的可信程度。
“你说你是兽人和黑豹的混血,你也有翅膀吗?”
赫托抿着唇,应道,“有。”
“你脱了给我看看。”诺德还是没能排除赫托就是兰斯诺特的想法,但只要赫托肩胛骨有翅膀,赫托就不能排除嫌疑。
赫托瞳孔骤然睁大,说话都结巴起来,耳尖的红晕迅速蔓延到整个面部,一副震惊无比的样子,“不,不,这样不太好吧…”
“我就看看你翅膀长什么样子,不会做别的。”
黑豹兽人虽然不理解,但还是乖乖照做。
他利落地脱下身上的黑色短T,瞬间,上半身精装流畅的肌肉展露无遗。
健康的皮肤带着些陈年旧疤,被诺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黑豹低下头,整个脖子都烧红了。
“你转过身,背对着我让我看看。”诺德一边说,一边从床上起身下来。
赫托听话转身,紧绷的肩胛骨流畅紧绷,从狭缝深处,一双黑曜石般的翅膀蓦地展开。
混血兽人的翅膀比雌虫要小不少,羽翼顺滑整洁,要是是仿真翅膀,未免也太过逼真了。
这要是兰斯诺特,得花多少成本改造身体啊。
这时,窗户外边突然传来一阵悉窣的动静。诺德下意识朝窗外看了一眼,可是除了窗帘末梢被风微微了一个弧度,什么都没看到。
“看来是我误会了…”诺德摸了摸鼻尖,手指轻轻地滑过黑豹兽人的翅根,所到之处,肌肉一片轻微瑟缩的战栗。
但是诺德内心并没有完全打消赫托不是兰斯诺特的推断,毕竟一切实在太过巧合,“不好意思啊赫托,你把衣服穿上吧。”
赫托眉尾耷拉下来,黑瞳里闪过一丝失望。
就在赫托刚把翅膀收回的瞬间,二楼的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推开。
“诺德哥,你醒了——”里肯多的声音戛然而止。
金毛兽人站在门口,手里提着的购物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的目光在衣衫不整的赫托和只穿着睡衣的诺德之间来回游移,表情从懵逼到震惊,再到委屈,最后定格在愤怒上。
“你、你们在做什么?!”里肯多的声音都变了调。
像是只自己碗里的骨头被其他狗偷吃,却只能无能狂怒的小狗。
这两天他和赫托轮流值班照顾诺德哥,赫托白天照顾,里肯多要上学负责晚班,今天里肯多要家训晚了一个钟头,拜托赫托照顾,结果这家伙居然趁人之危!
赫托面无表情地套好T恤衫,耳朵却不自觉地抖了抖。
诺德则是一脸尴尬,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里肯多。我只是觉得赫托德身材很好…呃…向他请教健身的秘诀。”
“健身?”里肯多的眼睛瞪得更圆了,“你们讨论健身需要脱衣服?!”
“不是,我——”
“我的身材也很好啊!”里肯多不等诺德说完,一把撩起自己的T恤下摆,“你看,我也有腹肌!”
诺德还没来得及阻止,里肯多已经利落地把上衣脱了,露出结实的腹肌和胸肌。他甚至还摆了个健美先生的姿势,得意地看向赫托:“怎么样,不比他的差吧?”
赫托的尾巴危险地甩动了一下,冷冷地说:“幼稚。”
“你说谁幼稚?!”里肯多炸毛了,“诺德哥,你看他!”
诺德扶额,感觉头又开始疼了:“你们两个都给我把衣服穿上。”
“不行!”里肯多一把抓住诺德的手腕,“诺德哥,你刚才摸了他,也得摸摸我的腹肌才公平!”
赫托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他一把将诺德拉到自己身后,尾巴竖起:“不行,离远点。”
“凭什么?”里肯多不甘示弱地挺起胸膛,“诺德哥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够了!”诺德忍无可忍地揉着眉心,因为刚刚退烧,身体尚且虚弱,声音大点都觉得累。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赫托和里肯多像两只被主人训斥的大型犬,耷拉着耳朵站在原地。
诺德深吸一口气,他总是很容易心软,想到自己发烧两天都是他们轮流在照顾,又不忍心教训他们:“我饿了,打算煲汤喝。你们两个…”他看了看还在互相瞪眼的两人,“要么帮忙,要么回家。”
“我帮忙!”里肯多立刻举手,还不忘挑衅地看了赫托一眼。
赫托冷哼一声:“我去切菜。”
厨房里,诺德一边收拾锅碗一边无奈地看着两个幼稚鬼。赫托切菜时故意把刀剁得震天响,里肯多则一边洗菜一边哼着跑调的歌。
“诺德哥,你看他切的菜,大小都不一样!”里肯多指着案板告状。
赫托头也不抬:“总比某些人洗菜把叶子都搓烂了好。”
"你说什么?!"
诺德一勺子敲在锅沿上,面色古怪地看着赫托。
要是赫托真是兰斯诺特,那……他现在倒也是挺释放天性的。
元帅当久了,端累了,热衷于和小屁孩拌嘴了?
饭桌上一片热闹,大多是里肯多在吵吵嚷嚷,赫托偶尔呛他两句。
蒸腾的热汤缓缓升起袅袅轻烟,倒也算得上一句岁月静好。
诺德忽然觉得,如果日子能这样过下去,倒也挺幸福的。
没有谁注意到,窗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室内,那目光带着最深沉的偏执和浓烈的情绪,像是要把里面的人盯穿、刺破。
一阵风吹过,黑影消失在无边月色,卷起了地上的两片树叶。
第47章 重逢
诺德在厄尔尼斯生活的这段时间, 比以往在切尔诺和蓝星的任何时候都自在惬意。
这里没有畸形的社会制度,没有波谲云诡的□□势,不用卷生卷死当牛马, 更不用担心反叛军把他捉去炼药。
兽人族崇尚自然,这座星球的景象瑰丽壮美。
每天清晨, 明净浅蓝的天空飘着小浪花般的五彩云,小小的露珠洒满了树叶和草地, 潮湿的黑土地残留着玫瑰色晨曦的痕迹,到处都充满了百灵鸟的歌声。
闲暇时,从高出眺望厄尔尼斯的风景, 会看到大片大片的花田,摇曳的星河,坐在船舷上感受海风拂面, 浪涛清新的气息能让人忘却所有烦恼。
尽管厄尔尼斯的天气并不总那么好,但偶尔风暴来袭, 他就和赫托、里肯多关紧窗户,在二楼享用火锅,偶尔喝点小酒,看屋外惊涛骇浪。
屋内暖融融的, 听赫托和里肯多有一搭没一搭的拌嘴, 人生最大的幸福也莫过于此。
这几天诺德一直在观察赫托,他发现这只兽人有的地方简直和兰斯诺特相似到了极点——比如他们在整理书籍时都会用战术结捆绑成一摞, 比如他们都不喜欢吃甜食,比如都避阳喜阴。
但是除此之外,他们好像并没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赫托虽然看似冷酷,但其实出心性单纯,不像兰斯诺特, 一颗心脏能有几百个心眼子。
军部并未传出元帅起死回生的消息,渐渐的,诺德开始逐渐接受兰斯诺特已经离世的事实。
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郁结,再到慢慢的麻木和平静,诺德也不过花了几天时间。
他每天都很忙,除了附近的常客,书店也是路过旅人的避风所。
诺德用它接待来自五湖四海的兽人,听听他们的分享自己的迹遇,偏安一隅地守着小小的一方天地,偶尔给自己放一假,和里肯多和赫托乘坐共享星舰去附近的小行星旅行,生活没有太大波澜,一切都安详自在。
只是最近,一切似乎又变得棘手起来。
诺德总觉得,特别是在熟睡时,房间窗外偶尔会疏忽飘过一阵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起初诺德以为是流浪猫,可当他把窗帘打开,却又什么也没有,有时又感觉那道目光出现在百米之内某个地方,暗中蛰伏着。
他也没有什么仇家啊,能被谁盯上呢?
而且很奇怪,凭诺德的第六感,竟然并不觉得这道目光带着任何恶意。
诺德一边清洗甜品台的玻璃杯一边苦苦思索,想不明白,又觉得是自己大题小作,干脆不想了。
正巧隔壁的州磷星将会迎来百年难得一遇的裂空座流星雨,诺德想着是时候给自己放松两天了,免得被那道窥视的目光搞得神经兮兮的。
“你们今晚有时间吗,我打算去隔壁的州磷星旅游,要不要一起?”
“要要要要!”正在拖地的赫托和正在啃笔盖的里肯多耳朵一齐竖起来,里肯多先开口,狗尾巴摇的欢快,却突然止住,“可,可是我,我明天要训练……”
里肯多临近毕业,正准备忙活最重要的毕业考,不仅训练时间要达标,文化课也必须及格。现在整天来书店不是骚扰诺德,而是实实在在地在看书复习。
要死的是,那个黑豹兽人停下手里的活儿,忙接过他的话茬,“我有空。”
里肯多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恨不得当场扑过去和他打一架。
他雌父的,怎么老是被这死豹子抢一步!!
诺德慢条斯理道,“那好吧,里肯多,你安心准备复习,下次你再跟我们一起吧,这次我就和赫托去了。嗯对了,除了流星雨,我还想到那边看看火山,看来要准备过夜的帐篷才行呢,赫托你跟我一起吗?”
里肯多一蹦三尺高:“你,你们要一起过夜……???!”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让他们两个单独旅行就已经是极限了,怎么能一起过夜,万一,万一生米煮成熟饭了……
“不行!!我不允许!!”里肯多吼道,又意识到自己在书店,眼珠子四下转了一圈,慌忙捂住嘴。
“里肯多,你想哪儿去了,”诺德说,“肯定要准备两个帐篷啊,那么小一个帐篷,怎么可能睡得下两个人。”
里肯多闷不做声,只是一味死死瞪着赫托,意思是:“你敢做什么就死定了。”
赫托没理他,唇角挑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尾巴又不自觉地缠上了诺德的脚踝。
“好好训练啊里肯多,我到时候拍照片回来给你看。”
诺德没注意到里肯多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的崩溃模样。
因为暗中那道窥视的视线,好像陡然沉了不少,阴湿粘腻宛如毒蛇。
……真的不是他的错觉吗?.
下班后,赫托与诺德告别,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
黑豹不懂音乐、五音不全,却自得其乐,愉悦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他的小区离这里不远,但途中要经过一段偏僻而破败的地段。四周不见人影,更没有监控设备,唯有那昏黄黯淡、忽闪忽灭的路灯,勉强照亮脚下坑洼不平的道路。
夜幕仿若一块厚重的黑布,沉甸甸地压在头顶,周遭静谧得有些诡异,忽而一阵破空声从背后袭来!!
一道黑影迅速侵身,赫托忙疾侧身,但还是被一拳击中肩膀,踉跄着撞在墙上。
“谁?”他低吼着,尾巴竖起。
那人一只手攥着赫托的衣领,粗鲁地将他抵在墙上。
黑暗中,只见来人轮廓高大,身形和黑豹兽人相仿,带着一只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翡翠色眼睛,看不清脸。
那人周身的气场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压,和昏暗的黑夜融为一体。
“不准和他去州磷星。”对方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机械而刺耳,“否则,我现在就卸了你的手臂。”
赫托眯起眼,尾巴在身后危险地摆动,立刻明白对方口中的 “他” 是谁——他没少被诺德的追求者挑衅,但那些家伙往往是自讨苦吃,赫托三两下就能让他们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
赫托冷笑:“凭什么?”
“就凭这个。”对方话音未落,已经欺身而上。
赫托用尽全力摆脱那人手掌的禁锢,衣服领口都被撕扯开来,勉强躲过一记直拳,却被紧接着的扫腿击中胸腔,重重撞在墙上。
“咳……”他吐出一口血,肋骨传来一阵剧痛,应该是断了。
“最后警告一次。”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离他远点。”
赫托擦掉嘴角的血迹,露出挑衅的笑:“你喜欢他?为什么不去光明正大地追求?”而是像阴沟里的老鼠那样躲在暗处,只敢找竞争对手的麻烦,这种行为简直low到爆。
兽人族向来秉行喜欢就抢过来的原则,居于幕后的,要么是实力弱小人尽可欺,要么是长相丑陋,比如鲇鱼兽人蟑螂兽人那种磕碜玩意儿。
这句话似乎触怒了对方,翡翠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暴戾。
这次赫托早有准备,他矮身躲过,顺势抓住对方的手腕,想要来个过肩摔。但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反而将他甩了出去。
对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一记重拳砸在黑豹兽人的腹部。
赫托闷哼一声,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多年执行任务的敏锐程度来看,赫托可以确信,这人真的想弄死他。
而且,确实有能力弄死他。
但他没有退缩,反而趁机抓住对方的衣领,一个头槌撞了上去。
“砰!”
两人同时后退几步。赫托眼前发黑,但看到那人也踉跄了一下,口罩上渗出了血迹。
“有意思。”对方的声音依旧冰冷,他的站姿突然变得笔直,像极了军部那些高级将领,“但还不够。”
“赫托!你的光脑忘记拿了!”身后传来一道清澈温润的声音。
诺德跟着赫托走了一段路,却不见赫托的身影。
赫托捂着发懵的脑袋,堪堪回过神,只一眨眼的时间,面前的兽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赫托,赫托你怎么了??”诺德见到靠在墙角,嘴角渗着血迹的兽人,慌忙跑上前,“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赫托摇摇头,“没事,只是摔了一跤。”
“你当我傻的吧,这能是摔出来的?!”诺德看着他嘴角渗出的血迹,原本一张俊脸破了相,黑色的碎发像被屁崩过,腹部紧紧捂着,一看就伤的不轻,“到底怎么回事?!”
见诺德坚持问到底,赫托随便胡扯了一个理由,说有人打劫他,没有透露对方让他远离诺德的事实。
被情敌揍成这副模样,说出去太丢豹了。
而且赫托总觉得,那人和诺德的关系不简单……潜意识里,他不想让诺德知道那人的存在。
赫托嘴角很疼,说话都只能小声,否则牵动嘴角就会大出血。
“打劫?”诺德说,“你都打不过他吗?”
赫托愣了愣,闷闷地垂着头,不想开口。
他其实并非普通士兵,而是属于厄尔尼斯神秘的特种作战部队“裁决者”的精兵。
“裁决者”听命于厄尔尼斯最高议会,负责执行一些见不得光的机密任务,普通民众甚至不知道这支部队的存在。
该部队仅三十名成员,从数千万兽人中精选,经历地狱般训练,擅长暗杀、潜入、情报收集等高危任务,每一只兽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存在。
赫托之所以能留在书店打工,也是因为刚完成了一项S级任务——暗杀一名试图泄露国家机密的叛徒。作为奖励,上级特批给他三个月的假期。
他很少能遇到可以做他对手的人——但是刚才那人非常棘手,对方气息平稳,只用了三成实力,他应付起来已经非常困难。
如果对方动真格,他现在恐怕连话都说不来。
“都伤成这样了,我送你去医院吧。”诺德说着就要把他扶起来。
“没事,”赫托摇摇头,艰难地站起身,“回去敷点药就好了。”
见赫托坚持,诺德以为他担心暴露自己半兽人的身份,也没强求,“那要不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别去州磷星了吧。”
赫托:……
开玩笑,难得独处的机会,他怎么可能轻易就放弃?
“真没事,我也挺想看流星雨的。”赫托说,“这点小伤过一会儿就好了。”
“……”
这句话好耳熟,他的丧偶前雌君也经常说来着.
赫托简单给自己上了点药后,他们便按约定的时间准时出发。共享星舰的速度非常快,才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州磷星的死火山区域。
诺德和赫托在火山底下找了个空位搭帐篷。
赫托动作麻利,许是有虫族的一半血统,他的恢复力确实快得惊人,除了嘴角还残留着伤口,大动作已经没有影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两个帐篷都搭好了。
州磷星的白天气候炎热,夜晚却冷得刺骨。
诺德裹着厚厚的棉袄,和赫托并肩坐在半山腰的观景台上。流星雨还未开始,周围已经挤满了慕名而来的游客。
“给。”赫托递来一杯温热的樘酸梅酒,杯口还冒着热气。
诺德接过杯子,指尖不经意触到赫托的手,对方立刻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立刻又若无其事地别过脸。
“谢谢。”诺德抿了一口酒,酸甜的味道在舌尖绽开。
他抬头望向星空,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和兰斯诺特一起列下的“愿望清单”里,就有一起看流星雨这一项。
那时兰斯诺特向他保证,等军部那段时间忙完,要再向他求一次婚,他们甚至还去珠宝店专门设计了戒指的款式。
可是意外接踵而至,诺德又毫无预兆地失去记忆,等他想起一切,兰斯诺特也不在世上了。
最后竟然是和一只和他外表酷似的黑豹兽人实现了这个愿望,饶是很少伤春悲秋的他,也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
“开始了!”人群中突然响起惊呼。
诺德抬头,夜幕如浓稠的墨汁,只见一道银光划破夜空,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流星如雨点般坠落,在漆黑的夜幕中拖出长长的光痕。
“好美啊……”诺德喃喃自语,一瞬不住地注视着宇宙的瑰丽神奇,全然没有注意赫托的眼睛一直黏在他身上。
等了两个多小时,流星雨也就是几分钟的事,观景台上的人们开始骚动,纷纷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我们走吧。”赫托站起身,将折叠好的露营椅背在身后。
诺德点点头,把垃圾收进袋子里,跟在黑豹兽人身后。
来看流星雨的人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得多,山上密密麻麻全是下山的兽人,人群如同潮水一般涌动。
为了避免走散,赫托像是鼓足极大的勇气,一只手轻轻地揽住诺德的肩,见他没有抗拒,手上的力度加大了些。
就在这时,诺德又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如影随形的阴沉视线,存在感比平常更明显。
诺德:……
不会吧,难道那个偷窥者一路跟到了州磷星?
这也太离谱了,难不成是自己患上了被害妄想症?不然怎么走到哪儿都感觉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
就在诺德满心疑惑之时,混乱突然降临,一群喝得醉醺醺的兽人摇摇晃晃地挤了过来。
“让让!让让!”为首的犀牛兽人挥舞着酒瓶,醉眼朦胧地大喊,“老子要去…嗝…要去山顶看日出!”
他们毫无顾忌地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硬生生地在诺德和赫托之间挤出了一道缝隙。赫托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想要将诺德拉得更近,可无奈人群的冲击力太大,他的手被冲开了。
“诺德!”赫托焦急地喊道,但回应他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喧闹声。
诺德被人群推搡着,渐渐和赫托走散,他试图往回挤,却不料被人绊了一脚,往前踉跄了一下。
“啊!你踩到我了!!”前面一只兔子兽人扭过头喊了一句。
诺德意识到他说得是自己,连忙道歉,可就在兔子兽人转身的一瞬,他旁边一只羚羊兽人却因为他突然的停顿崴了脚,身体失去平衡,猛地朝诺德撞过来。
诺德躲避不及,被撞了个正着,整个人朝着一旁倒去,他瞪大了双眼,却见脚下竟是万丈山崖!
他这几天怎么回事??一会儿地震一会儿摔跤的,就是跟山崖过不去是吧!
诺德即将一个趔趄摔下山崖,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腰被一双手稳稳握住,然后顺势跌进了一个滚烫有力的怀抱。
诺德惊魂未定,抬眼望去,只见接住他的那个身形和赫托极为相似,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谢谢你……赫托。”
然而,当他看清对方的眼睛时,那一瞬间,惊惶、震惊的情绪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那双眼睛,即使是做了变色处理,但诺德就算死,都不会认错。
第48章 重逢-火葬场前奏
来人一袭黑色的氅袍, 斗笠状的帽子和口罩将眉眼遮掩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毕竟同床共枕了四年,诺德很难说自己不熟悉这具身体, 淡淡的硝烟夹杂着雪松气味的信息素,搂住他腰肢的手掌的大小、温度, 一切都似曾相识,已经形成了刻入骨髓的肌肉记忆。
诺德内心五味杂陈, 不管兰斯诺特什么目的,既然遮遮掩掩的不愿以真面目见人,诺德也没必要拆穿他。
“谢谢, 放我下来吧。”雄虫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轻咬着下嘴唇, 不让自己发出丝毫异样的声音。
黑衣人犹疑了片刻,搂住他的腰肢的手松了松, 看向周遭往来不迭的人群,还是加紧了手上的力道。
此时,周遭只有嘈杂的喧闹声,和山涧峡谷呼啸而过的风声。
“你的脚崴了。”
那人说, 声音经过处理, 听起来机械又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诺德动了动脚, 后知后觉地发现脚踝处传来钻心的阵痛,估计是刚才被绊倒时伤的。
他刚想说什么,黑衣人已经将他整只虫横抱起来。他原本想飞,但是这里人群密集,翅膀很难伸展, 而是三两步跳下山崖,经过一段陡坡,沿着山体滑了下去。
路行险峰。
诺德见离人群越来越远,终于开始惊慌起来,在那人怀里剧烈挣扎,“你干什么??放开我!!”
“很快就到了。”
虽然电子音还是夹杂着电流,机械而生硬,但偏偏听起来无端诱哄,听上去和绵绵云朵一般温柔。
那人说的“到了”,指的是他临时搭的帐篷,角落有一个白色医药箱,里面有出现各种意外准备的药膏和药丸。
恐怖的是,那个帐篷离他的不过几十米远!!!
也是在这时,那道暗中窥伺他的视线却像人间蒸发一样,突然消失不见了。
事到如今,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抱着他下山的人,还有暗中窥伺他的人,也许还包括地震中把他救出来的“会飞的兽人”,都是兰斯诺特!!
诺德被他抱着,手背无力地覆盖着眼皮,觉得一切都滑稽得不可思议,却偏偏从头到尾都解释得通。
会飞的兽人是他,暗中窥伺的也是他,却让他感受不到任何危险,因为一直跟踪他,所以能在他遇险的第一时间赶到。
只是他想不明白,兰斯诺特这么做的意义在哪?
明明自私自利,一面在他的面前表演深情,一面在背后疯狂匹配其他雄虫的信息素。
明明死了就死了,却偏偏又不知怎么找到了他居住的星球,像个神经病一样暗中监视他,又在他快受伤时又下意识保护他。
——精分都不带这么演的。
诺德被轻轻地放在露营椅上,他转身忙前忙后,终于备齐了酒精、碘伏和绷带。
高大的身影缓缓蹲在雄虫身前,预备帮他处理伤口。
“就不劳烦你了,我的同伴就在附近,他会帮我的。”诺德说,便支撑着站起身,想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他还没站稳,就又一个趔趄摔了回去,然后烦不胜烦地“啧”了一声。
高大的身形下明显地怔了一瞬,无数种复杂的感情在瞳孔中闪烁,阴暗酸涩的想法积压在一起,嫉妒在胸腔不受控制地疯狂发酵。
同伴——
那只和他长相酷似的黑豹子。
“等把你的伤治好,我就走。”那人抿了抿唇,说。
诺德:“……”
跟听不懂虫话似的。
干着强硬的事,语气却还挺委屈。
黑衣人拧开碘伏的盖子,还是全新的,又从氅袍口袋里取出一个随身携带的热水袋,手指覆在雄虫的鞋上。
搞什么,还要给他脱鞋吗?
“别动!”雄虫的右脚微不可察地往后挪了挪,眼睛瞪得很大。“别碰我,滚远点!”
黑衣人闻言,动作一滞,可紧接着,却像没听到诺德的话一般,置若罔闻地把诺德的登山鞋脱了下来,露出一双穿着厚厚毛绒袜的小脚。
“等你伤处理好了,我就走。”他跟人机似的重复了一遍。
雄虫的脚经不起拖延,他们离开时又没有带急救物品,要尽快处理才行。
他手指一勾,又将那双袜子也脱了下来,粗粝的指尖摩挲过嫩白的脚掌,修长的指节贴在肿胀的脚踝关节处。
他将暖水袋轻轻贴在那处肿胀的脚踝上,然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
雄虫嫩白的脚掌在他的手心,脚上传来一阵温热的吐息,“可能会有点痛。”
他们明明知道彼此的身份,也知道彼此知道自己的身份,却偏偏默契地演出不认识的陌生人,也是够滑稽的。
“咯哒——”一声,脚踝被怼回原位。
“唔——”
诺德绝望地轻呼了一声,眼眶一瞬间蓄满了泪水,说不清是因为疼,还是某种复杂情绪的宣泄。
“叫你滚,没听见吗,兰斯诺特!”诺德终于没忍住爆发,“不是死了吗,干嘛还在我面前晃悠?”
诺德原来以为自己心如止水,可是当得知这个臭虫还活着,内心既酸又胀,最后化为了无端的愤怒,一脚就往他身上踢了去!
“雄主……”那人握着他伸过来的小腿,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别使劲,脚伤会恶化的。”
此时,黑衣人已经摘下帽子口罩,露出一张俊美却憔悴的脸,那不知哪搞来的变声器也关了,声音也恢复如常。
那双翡绿的眸子饱含思念,却又带着更加复杂、更加深沉的情绪,有悔恨,有眷恋,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躲在暗处实在不是他的作风,被雄虫拆穿,他反而好受起来。
兰斯诺特握着雄虫的脚,贴了上去,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他脚上,简直将变态诠释到极致。
“我艹……!!”诺德跟被激光炮轰过一样愣在原地,鸡皮疙瘩布满全身,内心一万句脏话奔腾而过,“你有病啊!滚开!!!”
“暗中监视我监视得不是很过瘾吗??怎么,偷窥play不玩了,现在又光明正大地犯贱了?”
说着,他换了一只脚踹过去,偏偏雌虫不躲不避,硬生生吃了他一脚,胸口多了一道清晰的脚印。
兰斯诺特不说话了,他再抬起头时,眼中的偏执和阴鸷消失不见,翡绿的眸子竟然有些湿润,那双绿眸臣服、包含爱意,又暗藏癫狂。
好想诺德,好想诺德,好想见他。被他踹也好幸福。
虽然每晚他都会在窗边近乎病态地守着雄虫入睡,可是这根本比不过,雄虫就出现在他眼前,真实的,温热的躯体就在眼前。
“对不起,雄主,”兰斯诺特顿了顿,“我只是想看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过得好好的,看到你就不怎么好了!”
哭实在太丢脸了,诺德胸腔起伏不平,努力平复那呼之欲出的哽咽。
虽然他潜意识里也觉得兰斯诺特不会死得这么早,但是看到那张令人生气的脸、令人生气的声音说令人生气的话,还是觉得像梦境般不真实,这只雌虫总是能轻易地挑起他原本平静的情绪:
“激光炮怎么没把你炸死?”
兰斯诺特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0.5个像素点,眼眸暗闪过一丝欣喜。
他可以将那理解为,雄主还关心他吗?
当时战场千钧一发,如果只是对抗外敌,歼灭蚁群或者剿杀异兽,兰斯诺特原本不需要这样偏行险招,可偏偏反叛军渗透到了内部,那是四年的渗透,难以连根拔起,他们不得不这么做。
只要兰斯诺特死了,元帅之位就高悬,上将到少将几十名将军一定有沉不住气跳脚的,到时候等他们里应外合之际,也是军部反败为胜、扭转乾坤之际。
记忆仿佛又回到那个血火交织的夜晚,当时他的身体被轰出碗口大的窟窿,破碎的内脏混着人造骨骼残渣在硝烟中飞散。
他的身体,在将晶腺移植给诺德后就每况愈下,后来又经历了翅膀严重烧伤、器脏全部被替换,本来就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还好劳埃德一直有在研究基因复刻技术。
那三天,团队争分夺秒地采集兰斯诺特的细胞样本,运用先进的基因编辑技术,精准地复刻出与他身体细胞高度匹配的人造细胞,记忆传导仪像蚂蟥般啃食他的残肢,将意识强行灌入新躯体。
死过一次,兰斯诺特才更加确定,什么联邦、权力都是狗屁,只要能和雄虫在一起,那些东西都是过眼云烟。
但是他问谢尔顿,那个老家伙死都不肯透露雄虫在哪座星球。
第三星系的星球总共有上千颗,凭他对雄虫的了解,首选应该是兽人星,总共200颗,排除掉归属于联邦管辖的,一共63颗,于是兰斯诺特开始逐颗逐颗地找,他很幸运,在找到第五颗星球时,听那里的居民说,有一个漂亮的纯种人族书店老板。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诺德!
事实也确实如此。
可那时雄虫身边已经有两只兽人陪伴。
他们举止亲昵,交谈融洽,雄主偶尔会摸摸他们的兽耳。
要不就杀了他们吧?
他想。
杀了他们,把雄虫抢过来,绑回自己身边。
可是看到雄虫每天过得充实幸福,又不想打搅他的生活。
兰斯诺特不知道自己的出现是好是坏,于是他躲在暗处,每天窥伺雄虫的一举一动,可是他没料到,虫的贪心是无限的。
每天看到雄虫和其他人亲密的样子,他嫉妒得快疯了。
并且那个黑豹兽人,竟然跟他有三分相似。
这让他怎么可能甘心。
一直到今天,诺德要和黑豹单独出行看流星雨,那种阴鸷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明明那是他和雄主愿望清单上的事——
就算诺德不想见他也好,不原谅他也罢,兰斯诺特再也忍不住了。
凭什么他们都可以,之前是谢尔顿·加西亚,现在是黑豹金毛,以后呢?
在诺德身边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他?明明他对诺德的感情,比任何人都深。
“被轰碎的是原来那具身体。”他嗓音沙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诺德脚踝的绷带,“劳埃德用我的基因培育了三个月,现在的身体和以前分毫不差。”
诺德不禁打了个寒颤,消化着他的话——他知道虫族科技水平发达,但没想到发达到了这个地步,这项技术要是能推广,那岂不是虫虫都能长生不死了?
“我对你怎么死又怎么活的没有半点兴趣,”诺德说,声音冰冷、果断,“你走吧,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今晚我就当没见过你。”
兰斯诺特字不成句,胸腔一阵细密的痛楚,像是有什么在一点点啃噬着他的心脏。
这么久过去了,他还是没能对雄虫提离婚的那天的表情、淡漠的声音脱敏,反而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梦中,折磨得他难以入睡。
他蹲在诺德脚边,终于没忍住,攀上了雄虫的腰肢,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眼角被濡湿的泪痣:
“雄主,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好想你……”
“哦?”诺德气急反笑,又觉得没什么必要生气,声音反而清澈冰凉,“是想我,还是想我的信息素?”
“是那些雄虫的信息素不可口吗,还是他们的精神力没办法满足你,重新打回我的主意了?”
第49章 追夫进度条(一)
诺德实在想不通兰斯诺特纠缠不休的愿意, 明明当时离婚虽说不上皆大欢喜,但也算顺利,称得上一句好聚好散。
他思来想去地琢磨, 只能想打一个合理的解释:他的信息素。
S级雄虫到底稀有,全联邦总共也不超过五只, 除却诺德,另外四只不是年事已高, 就是雌侍雌奴环身——比如整日和不同雌虫厮混、但雌君之位空高悬的赫蒂斯。
兰斯诺特已经被诺德的雄虫信息素浸染了很多年,早已被凿刻出只属于诺德的精神烙印。
就像沙漠旅人饮鸩止渴后对毒泉的渴求,陡然接触别的雄虫, 身体恐怕也不能一时间调整过来。
但也不是毫无办法,至少还有安抚剂。
S级雄虫的精神力充沛,但这并不代表在离婚之后, 诺德还要负责兰斯诺特的精神海安抚。
只要他不愿意,精神力哪怕一丝都不想释放。
就像是身为亿万富翁, 再有钱,也不是看到穷人就愿意慷慨解囊。
“我以为,你会用更体面的方式解决精神海的问题。”诺德冷冷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 “倒不知道元帅为了一点信息素, 能追我追到这里来。”
帐篷内的蓬灯昏黄,映得兰斯诺特蓝色碎发末梢泛起冷冽的金属光泽, 发丝似也因情绪微微颤动。
确实不是同一具身体了,诺德心看着他,心想。
这时的雌虫,更接近诺德第一次见面的样子,比四年后看上去更加年轻, 面容如利刃削凿般棱角分明,锋利得近乎逼人,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压迫感无处遁形。
“……”
兰斯诺特没有说话。
诺德别过视线,忽然觉得索然无趣。他撑着椅背站起身,崴伤的脚踝让他动作有些迟缓:
“该说的都说了,如果下次你再随意打扰我的生活,我不会像现在这么和颜悦色。”
“雄主,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眼见雄虫要离开,兰斯诺特急忙起身,一个箭步挡在了帐篷门口,轻轻捏住诺德的肩膀,掌心微微用力,似是生怕他就此离去,“就这一次,求你听我说完。”
诺德心想他听个羽毛球,但是一想到兰斯诺特要拿这是当借口,还没完没了地缠着他,他就膈应得慌。
要是他能把话说清楚,没有心结,应该就能彻底滚虫了吧。
“说。”诺德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
“我从未有过和其他雄虫结合的想法。”兰斯诺特语速极快,急切地表明心迹,“那些实验数据,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是吗?”诺德哂笑一声,“那劳埃德的那些研究报告是鬼做的?”
“不是这样的。”兰斯诺特说,语气带着破釜沉舟般的绝望。
“四年前,在奥尔特星云,我的生殖腔被反叛军的机甲舱压毁了。”兰斯诺特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在绷紧的领口艰难滑动,“那时…我只当做是个无用的器官。”
诺德一瘸一拐地往外走,闻言,微不可察地顿住,“什么?”
事情是怎么绕到这上面去的?
“你看到的是劳埃德为了虫造子宫的实验,收集的数据。”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那段深埋心底的秘密。
四年前,在曙光军夺取政权的战事里,他用来孕育后代的子宫就被毁坏,起初,兰斯诺特不以为意。
在检查出无法孕育后代的那刻起,他的想法非常无所谓,没有虫崽那就没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有一只亲生血缘的虫崽,能继承他的辉煌,自然不赖。
可若没有,那就让本该属于战场的生命归于宇宙,了无牵挂地逝去。
可是,兰斯诺特却在那段婚姻里,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那时的他尚且不能认清自己的感情,只是偶尔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雄虫,心中会闪过一丝“如果有一只他的虫崽好像也不错”的念头。
——雄虫很喜欢幼崽,而且曾不止一次地提出,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虫崽。
所以当他在劳埃德的诊所,诊断出无法诞生后代时,兰斯诺特罕见地乱了一瞬。
他的解决方式简单粗暴——不让诺德she进体内,毕竟如果次数多了,他的肚子没反应,雄虫一定会察觉到异常。
他难以想象,一旦雄虫得知真相,是否会立即改变心意。
因此,他略微动用职权,将原本仅停留在预案阶段的仿造虫造子宫研究正式提上日程,劳埃德的诊所立即承担了这项研究任务。
这是一项利用仿生材料构建子宫壁,模拟雌虫生殖腔,制造出能与母体兼容的虫造子宫的实验。雄虫信息素作为激活虫造子宫的关键“催化剂”,含有独特的生物信号分子,能够促进仿生子宫细胞的分裂与生长,模拟自然受孕时的激素环境,帮助虫造子宫构建出适合胚胎发育的内部条件。
为了确保实验的客观性和数据集的完整性,雄虫样本覆盖了从S级到F级的全谱系,并在培养皿中模拟了雌虫生殖腔的生存环境。
因此,联邦召集了二十只雄虫进行实验,整个过程秘密进行。他们并不清楚实验的具体目的,每次采集完雄虫信息素后便被释放。
而雄虫的信息素梯度适配,也不过是不同等级雄虫信息素对仿生腔体激活效率的阈值测试。
——当然,兰斯诺特给予了那些雄虫丰厚的报酬。
他不敢告诉诺德。
繁衍是虫族的本能,几亿年绵延不绝,没有任何一只雄虫能接受断后,兰斯诺特不敢赌。
尽管并非所愿,诺德天生就具有吸引雌虫视线的魅力,不论是星网还是联邦,诺德都处于雌虫斗争的中心。他们或者爱慕他、讨论他,或者私心想将他占为己有,或者想被纳为雌侍雌奴,甚至愿意无名无份地待在他身边,只求偶尔雄虫施舍的一点精神力。
即使是过了四年的感情,兰斯诺特也无法把握,诺德会不会有别的雌虫。
他的位置无时不刻不被觊觎。
爱会让人变得越来越自私,虫也不例外。
明明在虫族,多只雌虫侍奉同一只雄虫才是常态,因为雄虫的宠溺、放纵,泡在蜜糖里太久,兰斯诺特却越来越无法接受,和别的雌虫共享雄虫。
只要想到诺德会像对他那样,对别的雌虫撒娇,坐在别的雌虫身上,亲吻他,抚摸他,用那张嘴对他说过的情话说给别的雌虫听,他就嫉妒得快疯了。
如果诺德再与那只雌虫孕育后代,他们将共同建立一个新的家庭。雄虫会温柔地将他的幼虫——无论是雌性还是雄性——抱在腿上,温柔地喂养他们。
那他呢?
想到这儿,兰斯诺特就涌现一阵近乎呕吐的酸涩。
他会像一只阴暗的老鼠,暗中窥伺雄虫的幸福,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甚至是一家多口甜蜜地挤在一起,逐渐在诺德的虫生被边缘化。
结局是,彻底从诺德的世界消失。
毕竟,星网上从来不缺,因为失去生育能力被雄主厌弃,最后孤独终老、精神还暴乱致死的例子。
他没办法接受。
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曾经不以为意、嗤之以鼻的东西,什么家庭、虫崽、相夫教子,现在都成了他的奢望……
他和任何一只雌虫一样卑贱低下,甚至更甚。
所以每当雄虫问起,兰斯诺特都是能拖则拖,有时是军部的事物繁忙,有时是带着诺德去其他星系旅行,用过二虫世界的借口转移诺德的注意力。
虫体基因学和虫造子宫的研究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取得突破性进展,他拥有了一个更强健的身体,有了可以孕育后代的虫造子宫——
偏偏雄虫失忆了。
诺德恨他,他没能挽回雄主,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诺德听着兰斯诺特的话,只觉得好像被一把洒水枪,怼着他的三观狠命冲刷。
雄虫嘴唇张了闭,闭了张,久久回不过神。
很难想象,这些字竟然能拼凑出一个看似不像解释的解释。
所以,兰斯诺特就因为这个,瞒了自己整整四年?
那些被刻意回避的夜晚,那些闪烁其词的回应,竟都是因为他担忧自己无法生育而产生的怯懦?
周遭只有树叶被吹拂的声音,诺德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
太搞笑了,像看了一出蹩脚的喜剧电影,很难不笑。
诺德在想,这些年是不是只有自己在经营这段感情?
但凡兰斯诺特对他有一丁点的了解,都不可能有这种顾虑。
他是喜欢虫崽,但并不代表繁育后代是他的全部。
如果对象不能生育,他也会负起一生的责任。
诺德像观看一场精彩戏剧的台下观众,怔然片刻,在戏剧高潮时适时地鼓掌:“精彩的剧本。可惜,太过老套了。”
很多人都有苦衷,但是兰斯诺特在诺德这里信誉值为负,所以,他不信。
“雄主,我说的都是真的!”兰斯诺特急切地辩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兰斯诺特看着诺德,雄虫的眼神里没有得知他不能生育的嫌弃、也没有如释重负的柔情,连一丝厌恶、怀疑都没有。
那双黑曜石般的瞳仁,波澜不惊,冷得像冬天的寒霜,和看路边的一只野狗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眼神让兰斯诺特害怕,下意识想回避,又怕视线一移开,诺德就会消失在眼前。
他只能卑微的、怯懦的看着,承受那双黑瞳里泄出的无尽冰霜。
“雄主,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做出背叛过你的事,无论是身还是心……”兰斯诺特急了,他已经把最深处的秘密剖析,但是雄虫还是不信,他攥着诺德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急切地想说些什么。
“元帅,你似乎忘了什么。”
“我们已经离婚了。”
诺德不动声色地摆脱他的手,“你能不能怀孕,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轰隆——晴天霹雳,兰斯诺特感觉心脏像被五雷轰顶地砸过,狠狠击中兰斯诺特,心脏像被重锤猛击,一阵绞痛袭来。
——他应该再早一点说的。
不是拖到现在。
兰斯诺特摸索着胸前的领子,手指力度大得惊人,掌心掐出一条红痕,慌乱间,他下意识抓住了诺德即将离去的手,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说谎。”
他说,忽然笑了。
那双惊惶的脸上,陡然显现一丝势在必得的笑,看着非常瘆人。
这个不为爱卑躬屈膝,说话无比欠揍的兰斯诺特,倒有几分四年前初见时的影子。
“你在说谎。”雌虫的尾音放得缓而轻柔。
“那个黑豹兽人明明和我很像。”
“雄主,你是不是……还有一点点喜欢我?”
第50章 追夫进度条(二)
诺德轻轻地动了动裹着绷带的受伤脚踝, 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什么意思?
难不成兰斯诺特以为自己对他旧情难忘,找了个跟他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兽人当替身情虫吧???
太离谱了吧!
雄虫霎时失言, 不知道对这种自恋到极致的念头如何反驳。
“那只是巧合,世界上长得相像的人还少吗?而且赫托就是赫托, 和你一点都不像,赫托比你正常一万倍!”诺德说, 咬着牙转过身,“你听清楚,兰斯诺特, 我对你,早就没有一点……”
他话没说完,一具温热的身体就从背后贴了上来, 然后双手交叉,从前面了扣住了他的腰身, 脖颈抵在他的肩颈,唇瓣擦过他的脖颈。
“别这样,诺德,”他说,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雄虫颈侧, 声音颤抖,手也在止不住地抖, 像濒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求你了。”
那只手从腰间上移,然后虚虚地捂着雄虫的嘴,好像只要诺德不说出接下来的话,他们之间就不会结束似的。
手再次回到雄虫紧窄的腰上, 背后的身体贴得更紧了些:“你告诉我,怎么样你才能消气好不好,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打我能不能让你消气?我带了枪,你哪里不喜欢就开枪打了,好不好?”
诺德哽了一秒,低声骂了句神经,谁要一枪毙了他,打他又不会让自己中彩票发财!
“我哪哪看你都不顺眼,你就算被打成肉泥,也跟我没半毛钱关系!”诺德没好气道,用力挣扎了一下,试图挣脱兰斯诺特的禁锢,可对方的双臂好似钢铁铸就,紧紧箍着他,纹丝不动。
“兰斯诺特,你又发什么疯!放开我!”诺德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在狭小的帐篷内回荡。
世上分分合合乃是常态,错过是大多数,有些感情缘分已尽,没必要强续。
诺德这个外来人口对虫族这个社会的感情额眷恋少的可怜,当初愿意留在切尔诺,也不过是因为那里有他曾一见钟情、想着相伴一生的人罢了。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在哪里不是一样呢?
如果诺德没有想起协议婚姻的那一年,估计日子也会那样过下去。
只是现在,诺德只觉得没必要。
爱恨情仇实在劳神伤心,他懒得再去试探兰斯诺特的真心,也不想再花时间验证对方的深情是真是假了。
“可是,我们不能就这么结束了。”兰斯诺特说,语气竟然带着一丝听到雄虫情绪波动的欣慰。
他宁愿诺德打他骂他甚至恨他,也不能接受自己之于雄虫,是已经完全无所谓的存在。
“算不算是由你一只虫说的吗?”诺德咬咬牙,“我不想跟你继续了,离婚协议书白纸黑字写清楚了,你还纠缠不休做什么!”
诺德被他勒得生疼,用没受伤的脚踢了踢雌虫的小腿,结果兰斯诺特不知怎么回事,那么大块头跟没骨头似的,一下子跌倒在帐篷里的睡袋上,连带着诺德往后踉跄几步,也跟着往地上仰去。
倒是没觉得疼——因为身下有一个虫肉垫子牢牢接住了他,诺德整只虫摔在兰斯诺特身上,膝盖不小心顶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还没等他开骂,诺德就被那处的反应吓晕了。
很烫,轮廓清晰而熟悉。
不是吧,又…………?!
“……”
兰斯诺特太久都没碰到诺德,太久没闻到雄主身上的味道,那个藏间的衣服、用品,都被他榨干了最后一丝气息,索然无味。此时近距离接触,身体瞬间就有了反应。
诺德跟弹簧一样弹起来,表情五彩缤纷,最后像吃了答辩一样定在了脸上:
“你变态吧!……”
雌虫通红的眼眶瞪得死死的,不知道是气愤、难受还是什么别的情绪,宽大的手掌覆住诺德的后脑勺,伴随一声压抑的闷哼,体位调转,诺德被他支起的人形框架锁在原地。
诺德的视线顺着他身下看去,氅袍之下是一双裹着深色军裤的笔直双腿。
身体像打开闸门的洪流,一泻千里,那反应,简直比处于发情期的野兽还恐怖!
“雄主,你惩罚我好不好?”兰斯诺特又说,好像浑然不知他现在这副样子有多变态似的,“你把我关起来,用电击棒、锁链,怎么开心怎么来,一直惩罚到你消气为止”
他在星网上查了很多求复合的帖子,恋爱宝典翻了一遍又一遍,可惜到了实战的时候,只能想到那最原始的方法——雄主惩罚他,把他关在地下室,怎么凌辱他都行,只要他能消气。
哪怕诺德要砍掉他的翅膀,他也愿意。
对上那双通红的眼睛,诺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亚盖曾经告诉过他的一句话——
不要试图激怒失去理智的雌虫,他们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诺德听着他神志不清的发言,后知后觉地升起一阵毛骨悚然的后怕——妈呀,兰斯诺特不会一个激动把他噶了吧?
诺德心跳得巨快,想着至少不能死在这里,赶忙默默地释放精神力进攻。
结果让他大跌眼镜,他的精神力触角又叛变了——
不管是那具身体,还是那片精神海,都实在太过熟悉,长时间没接触到,精神力触角还以为精神海的主人已经不在了,思念夺眶而出,像一只八爪鱼,毫无理性、却熟门熟路地从雌虫太阳穴钻入。
他的精神力在怨恨自己:为什么不允许它们钻进雌虫的身体,应该像以前那样,尽情地水乳交融才对,那样它们才能在熟悉的精神海里撒泼打滚个爽。
诺德暗自唾弃了一声不争气的精神力触角,可刚进入,又不禁愣住。
新身体只是复刻了外在的体质,精神力还是四年前那样,混乱得宛如史前时代物种乱斗,甚至更甚。
原本带着惩罚意味、毫无分寸的精神力鞭笞,对于这样混乱的精神海来讲,反而成了一种奖励。
“雄主,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到底该怎么做……”
随着精神力的进入,雌虫已经显然理智全失,口中偏执地喃喃着同样的话,一遍又一遍,通红的眼眶顿时蓄满了泪水。
是诺德的味道,是诺德的精神力太让他怀念了,距离上次接触,仿佛已经过了一整个世纪。
雌虫双手撑着雄虫的身体,对准了雄虫湿润的红唇俯身而下。
不要指望失控的野兽的吻能有多温柔,他的唇急切而滚烫,先是轻轻摩挲着诺德的唇瓣,似在试探,又似在倾诉着无尽思念,未等诺德回过神,他的舌尖便趁势顶开雄虫微张的唇齿,长驱直入“唔……兰斯…诺!”
警告的精神力对雌虫卵用没有,他只好用力咬了一下雌虫的舌尖,对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变本加厉,舌尖愈发深入,肆意地在他口中翻搅、扫荡,血腥味混合着硝烟味充斥整个唇腔。
诺德用尽毕生最强大的肺活量才没让自己窒息致死,推搡成了欲拒还迎。直到诺德整个身体都软了下来,两腮酡红,雌虫才终于停止了这个急具侵略性的吻。
诺德抬手摸了摸,发现脸上多了两滴湿润的泪滴。
他真是服了。
到底谁强迫谁啊,这家伙还有脸哭?
“诺德,诺德,你在这里吗,诺德??”帐篷外突然传来呼喊声,是赫托的声音。
察觉到地盘被其他野兽入侵,让兰斯诺特瞬间警铃大响,失去理智的野兽顿时浑身紧绷,全身呈攻击状态。
下一秒,帐篷被掀开,赫托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定在原地。
一个压迫感极强的虫族,还有……衣不蔽体,身上布满暧昧痕迹的诺德。
诺德窘得不行,兰斯诺特眼眶满是嫉愤,那只兽人身上都是雄主的味道,甚至比谢尔顿那家伙还浓。
弄死他!
“兰斯诺特!”诺德忙从身后抱住正预冲出去的雌虫。
有了雄虫主动的拥抱,兰斯诺特安静下来,只是站在原地,时不时用凶狠至极的目光瞪过去。
诺德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互相折磨了,一股脑地给兰斯诺特的精神海做了一次梳理,见到雌虫眼神逐渐清明,身体的反应也慢慢消散了,才终于舒了口气。
赫托看着被那人抱在怀里的雄虫,默默地退出了帐篷,独自找了一个角落站定,兽耳却不自觉地颤抖,偷听着帐篷里的反应。
到最后,诺德还是帮兰斯诺特做了精神梳理。
他只觉得自己倒霉透顶,真是比被鬼缠身还糟心,感觉一辈子都脱不掉了。
诺德长舒一口气,起身就要走,却再次被雌虫拉住手腕。
“雄主,”兰斯诺特说,“厄尔尼斯不安全,混进去了很多反叛军的间谍,他们在这里开设雄虫血液凝练的地下工厂,不安全,你跟我回去……”
那股烦躁的心情又来了,兰斯诺特又是这样,稍微给点糖就得寸进尺,摆出一副为他好的姿态达成自己的目的,实则根本不在乎他的想法。
“合着就待在你旁边安全呗?”诺德皱了皱眉,抽回手,“最后提醒一次,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的安全我自己会负责!”
“精神海也梳理了,切尔诺的仗还没打完吧,你也该回去了,元帅大人。”
赫托在黑暗的角落呆愣了很久,思绪飘得很远,又像什么都没想,胸口升起一阵莫名的空诞。
直到看到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的诺德,角落的兽人才回过神来,一个箭步跑去,慌忙地伸出手要搀着他。
可是雄虫此时实在……衣襟敞开,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暧昧的痕迹,黑发凌乱披撒,赫托一时间不知道该扶哪里。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视线,冰冷、充满警告意味,赫托几乎是即刻意识到,
——这就是那个揍过他的人。
处于上位者的气场异常强大,就像野兽标记领地,在警告弱者,这个人是他的,不要打他的主意。
赫托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如果换作其他人在这里,或许会屈服于那强大的气场,会退缩、会腿软,甚至会吓破胆当场逃走。
可在这里的偏偏是赫托。
他从小到大,从来没被教育过临阵脱逃,即使对手再强大,更何况,那事关他爱慕的人。
就在赫托差点要表现出兽类的攻击状态,獠牙就要乍现,诺德却拍了拍他的背,“赫托,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
炸毛的黑豹一瞬间被捋顺了毛,甚至还略带得意地瞟了一眼兰斯诺特。
再嚣张又怎么样,反正诺德也不会选他。
雄虫拽了拽黑豹的衣角,眸光潋滟的黑瞳眨了眨,注视着眼前的黑豹兽人,“那个,你能不能搀着我点,我脚崴了,走路好疼。”
其实是怕他走的慢,兰斯诺特回心转意,又发疯把他捉回去了。
赫托:“……”
也不管帐篷里那人投来的是怎样的死亡视线,黑豹兽人小心翼翼地蹲下身,直接背起了雄虫,诺德也配合地挽着他的脖颈,一人一兽瞬间消失在黑暗里.
“现在应该还能赶上最后一班共享星舰,咱们赶紧回去吧。”几十米开外,诺德动作迅疾地把帐篷里的睡袋裹起来收起来。
“不在这里过夜了吗?”赫托问。
“不了。”毫无预兆地见到兰斯诺特,又莫名其妙给他做了一通精神力安抚,诺德现在是一点都没有在这里过夜的心情了。
什么死火山,什么夜晚的天盾星系,都不如回家睡觉。回家睡觉也不一定,虽然兰斯诺特口头上说马上就回联邦,谁知道他会不会发疯跟来?
“好。”赫托说,他从不会质疑诺德的决定,雄虫说什么就做什么,照做酒醒了,“你受伤了,我来吧。”
说着,黑豹兽人接过诺德收拾睡袋帐篷的活儿,将帐篷顶端的营灯摘下,又把防潮垫整整齐齐地叠好,收入滞纳袋中。
他的动作透着一种军旅的干练,很快,里面的一切置放得井然有序。
漫漫黑夜,共享驾驶舱上,赫托的眼神无数次瞥向雄虫,搞得诺德实在受不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赫托。”
黑豹兽人张了张嘴,他学过服从命令,却不知何谓圆滑,诺德要他问他也问了:“他是你的……前男友吗?”他适当斟酌措辞。
诺德向后仰了仰,眉心微微蹙起,“不是,不认识,没有任何关系。”
“是个从精神院跑出来的,神经病。”
赫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