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钰换了家居衣服出来,医生已经到了,先问了郁修善好,再给小钰测了脉搏量了体温和血压,说:“有几分热度,其他没什么,要想好得快,就吊一瓶盐水吧。”
小钰嗯了一声,不说话。
医生说:“躺着吊不那么累,还是回卧室吧?”
还没等小钰说好,郁修善先说:“快去躺着,这脸色也就比死人多口气。”
医生拎了出诊包和小钰进去,过一会儿出来说,“一瓶水半个小时就吊完了,我等吊完了再走。”
郁修善说:“好,我们都等等。”
李思川看婴婴脸色绯红,知道是兴奋引起的,对郁修善说:“我带婴婴去洗澡,平时她这时候早睡了。”
郁修善看看婴婴的脸,确实潮红得不正常,那一双眼睛还在努力地睁着。那医生也说,孩子有点上火,再不睡要生病了。郁修善虽然舍不得,还是把婴婴交给了李思川。
李思川抱着婴婴去卫生间,路过小钰的床边,问她:“你觉得怎么样?”
小钰幽幽地说了句“病由心生”,然后又说:“思川你是我的定心石。有你在,我就不怕回来。”
李思川笑,说:“我给婴婴洗澡去。”
三两下给婴婴洗好了澡,换睡衣的时候,婴婴已经打了一连串的呵欠,一颗头也东摇西摇放不稳。李思川抱着香喷喷粉嘟嘟的女儿从卫生间出来,放在小钰身边,说:“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我把你爸爸送走就回来陪你们。”
“把手机给我,我给舅舅打个电话。”小钰说:“我明天再去看他和阿嬷。今天太晚了。其实是应该今天去的。”
“歇着吧,真累坏了,婴婴谁照看?你要知道,人也是动物,只要是动物,保护后代才是第一位的,这是保证生命延续的第一自然法则。孝不孝的,那是人类社会弄出来杀人的,大帽子一扣,是人都害怕。要是在从前的宗法家族年代,还有被诛的可能,现在可以不去管这些了,大面儿过得去就行了,过几天就离开,谁管谁说什么呢?你原本就是最不在意这些的,很好。那现在也要坚定地说不。”李思川又长篇大论上了。
小钰没精打采地说:“什么事经你一说,就不那么难受了,你总能找到合理的解释。可那是阿嬷,抚养我长大的,我真的应该一下飞机就去上炷香的。”
“心意到了就行了,你带病回来,她会知道的。你要是想睡,就闭上眼睛睡会儿,我去应付你爸去。”李思川把她脸边的头发拨一拔,“你刚才差点吓着我了。”
“真丢人,飞机乘了那么多,第一回想吐。”小钰说:“对我爸好点,别老是用话刺他。虽然我对他不好,但他对你还是好的。你别带上我的情绪。我知道对待对方长辈的态度,是看对方的态度。不过‘爱人敬丈姆’,看我的面上吧。”
“你对他们就那么善良,对我就那么残忍,”李思川不满地说,“你就欺负我一个。”
小钰轻笑了一声,“去吧。”
李思川俯身亲她一下,才离开卧室。
外面郁修善和医生正谈得好,头碰头在一起,像是商量什么机密要事。听到他出来,郁修善打住话头,问:“还剩多少?”
“小半瓶。”李思川在他们对面坐下,“爸,小钰没有其他症状,就是有点发烧,你不用问医生了,我知道的。”说完,他又冲医生点点头,说:“谢谢你,这么晚还出诊。”
郁修善那点怀疑的小心机被他揭穿,有点不好意思,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说:“我也是关心。”
“我知道。”李思川说:“谢谢爸爸。”
有医生在,翁婿两个不便聊私事。李思川就问医生,“我会不会血压高,要不给我也量一下?我左边肩膀痛右边脖子酸,是不是伏案太多颈椎不好?还有腱鞘囊肿,是不是抱孩子抱出来的……”他说个不停,总之不让有冷场的机会。
医生一边回答一边看表,时间差不多了的时候,说:“我去拔针。”
郁修善站起来,说:“我跟你一起,和小钰道个别。”
三个人操兵一样进了卧室,却见小钰正搂着婴婴在熟睡。这下郁修善不好说什么了,等医生拔下针头,和李思川说了声“你早点休息”,就一起走了。
李思川送走两人,锁了门,这才和金焰通电话,说:“小钰本想自己给你打的,实在太累了,已经睡下了。这边一切都好。”
他想不必把小钰又病了的事告诉金焰,他那里事情正是多的时候,说之无益。
金焰说平安到达就好,告诉小钰不要多心,等休息好了再来。
婴婴这次回乡,得到了贝克汉姆的七公主那般的待遇,这在她短短四年的人生中还是头一回。当小钰抱着婴婴走出总统套房,一路的工作人员像看明星一样的对她微笑招呼,而小钰也很有贝嫂的范儿,抱着婴婴面无表情地从员工们面前走过,径自走进停在酒店门口的车里。才不过一夜之间,车后座上已经装了幼儿安全椅,看来是郁修善吩咐过了。
李思川像个保镖一样跟在两母女身后,对那些夹道欢迎的员工微笑点头,临上车时对欢送出来的大堂经理无奈地说:“也许我们要换个地方住了。”他一个来月前刚和酒店经理见过,熟人嘛总要打个招呼寒暄一下,李思川又习惯和人自来熟,因此和经理说话就有点随意。
经理更是八面玲珑的人,马上领会,连连道歉说:“我会约束员工的,其实他们也就是想看看郁小小姐,这么漂亮的宝宝,不管到哪里,都会受到欢迎的。”
李思川最喜欢人家夸他女儿漂亮,当下脸笑成了一朵花,说:“不被打扰长大的孩子,会是最受爱护的孩子,我替婴婴和她妈妈谢谢你们的好意。”
“婴婴!多么可爱的名字!”经理说:“我马上让人补一张有婴婴小姐名字的欢迎入住卡送到房间去。”
李思川只好耸耸肩,进了车,还不忘对车窗外的经理微笑再见。
小钰说:“你几时和他关系这么好了?可以聊这么长时间?”
李思川打个哈哈说:“我跟每个人关系都很好,人家客气,我就加倍客气。你看日本人送客,九十度的鞠躬礼要来回做上好几次。”
小钰不理他的插科打诨,让司机开到舅舅家去,然后说:“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听到这一句,李思川才安静下来,不耍贫了。婴婴却好奇地问:“妈妈说什么了?”
李思川解释说:“妈妈念诗呢,‘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妈妈是在说,她的妈妈养大她,花了很多心血,吃了很多苦,她的姥姥也一样。只是大多数人都忘了,上一辈怎么辛苦抚养我们,我们也会照样辛苦抚养下一辈,爱除了回报,更是传递。”
小钰显然没听进去,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路上没再说一句话。
正是春节,路上车不多,没多久就到目的地。看这里的环境显然是老城区的老住宅,不知怎么躲过了城市建设拆迁的命运,留下仿佛是一百年前的时光记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