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心思单纯的孩子会看见一些大人看不见的事物,而像婴婴这样灵慧的孩子,是不是真的可以预感到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如果婴婴的慧根来自小钰,那是不是说,五岁的小钰也曾经看见了什么?她极力阻止她妈妈的死亡,没能成功,因而自责。所以在梦中,她阻止了一次又一次。
如果后一个假设可以成立,那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又是什么?
李思川和小钰结婚四年,离婚一年多。这五年里,后一年他在美国读书,前四年结婚、怀孕、生育、哺养占了他和小钰全部的时间,和父母家人在一起的日子少得屈指可数。元旦节有假,他回北京住了一个星期,陪陪父母。
说起他的感情生活,李太太少不得长吁短叹,问他有什么打算。又念起婴婴,埋怨儿子不给她看孙女。李思川本着他一贯的花言巧语,把李太太哄得又是笑又是骂,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李思川把小钰发给他的邮件里的婴婴的照片转了几十张给李太太,让她看着解一下眼馋。
对于这个过去的媳妇,李太太实在无话可说。说她不好,那是昧了心;可要说她好,也不是事实。她不会和公公婆婆亲亲热热地一起吃饭、聊天、看电视、搓麻将,她只会微笑着坐在一边,看李思川和父母耍贫嘴抖机灵,听到有趣的,她也会笑,但不会加入进来。问她什么,她答什么,不问,她可以不说一句话。
还在他们结婚期间,婴婴生下来不久,李先生和李太太南下来看儿子儿媳和孙女儿,见了她这么个礼貌却有距离的态度,李太太背地里问儿子小钰这算什么脾气。李思川说,“那是她的性格如此。天下除了我这么疲赖的人,谁能降服得她这么古怪的人?你说她不贤惠吗?婴婴从生下来那天起,半夜换尿布从来都是她自己,我要插手都不让。我小时候,你把我往全托幼儿园一扔,一个星期接回家一次,我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少罪。”
李太太暴怒,说:“我当年要工作。”
李思川说:“小钰也工作啊,她自己开公司搞设计品,盯着师傅打样,开新产品发布会还要到各个省市的分店去巡视,还要担心有没有人打劫。每次她出差我都担心得要死,恨不得当她的保镖二十四小时跟着她。”
李太太对此无话可说。
李思川又说:“有的女人不是世俗标准的好儿媳,但却是绝对的好媳妇,儿子我喜欢就可以了。你和爸爸都退休了,环游世界去吧,我帮你们设计路线,第一站先到意大利,然后去希腊如何?不用省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住五星级酒店吃三星饭店,替我去看看梵蒂冈的天顶画和百花圣母大教堂。”
李太太说:“这么想去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李思川一摊手说:“我得守着她们两个,几时小钰有时间了,我辞职也要陪她们走。在什么年龄做什么事,不能再荒唐了。”
李太太这才把儿子另眼相看,说:“我第一次听见从你嘴里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能把你教得这么懂事明理,是结婚的功劳的话,那小钰也是称职的儿媳了。”
李思川笑嘻嘻说:“你也是明理的婆婆。”
李思川真的把父母送去了欧洲,老两口这一游游出了瘾头,欧洲游回来,没待上半年,又去了非洲。等他们在好望角看大西洋和太平洋的交汇点的时候,李思川已经和小钰离婚了。过了好久他们才听说,但这时他们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只说了句“我们知道了”,就不再多说一个字。
李思川对父母的态度感激涕零。他后来在美国进修的时候,又邀请父母到北美去玩,他可以开车载他们去。父母欣然前往,由李思川作陪,痛痛快快地游玩了西海岸,回去的时候还说,下次再去东海岸。整个过程,他们没提一句儿子的离婚问题。
到这次重聚,李太太总算问了,李思川才说,他在想办法。李太太喝道:“什么办法?我没问你这个,我问的是和小钰就算这样完了?你把她弄丢了,是你笨。这样的女人,你找不到第二个,有钱还在其次,难得的是人品正派。”
小钰在他母亲嘴里的赞誉居然是人品正派?李思川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李太太说:“她的脸一脸正气,她的眸子在眼睛正中。”
李思川好笑,说:“相面先生啊您?”
李太太自顾自地说下去,“小钰的脸上没有一点点狐媚之气,是端庄雍容的正大仙容。如今这年头,女孩子个个像妖精,哪里找这么正派的女人?”
李思川说:“那我再把她追回来?”
李先生放下老花镜和电脑里孙女的相片,回头对儿子说:“那还用说?还不行动?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什么事情都要抓紧了去做。老人家说得好,‘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李思川认真地问:“你觉得小钰什么地方最好?”
李先生看一眼太太,说:“她跟你妈一样,眼里除了丈夫,没有看过别的男人。”
李太太白他一眼,“我看过好多,没让你知道罢了。”
李先生哈哈笑,“我知道,你看的是别的男人怎么都生得五官不全,哪里比得上我家老李,这么卓然不群。”
李思川看他们二老耍花枪,忍不住也笑。但也得到肯定的是,旁观者眼里的他们,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小钰不是移情别恋,她只是克制不了自己的心魔。
李思川一直以来害怕的都是在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世界里,一直都是他在喜欢她,而她不爱他,或者至少,爱他不如他爱她那么多。是她提出的结婚,又是她提出要离婚,以至于在他看来,结婚也好离婚也好,不过她的权宜之计。他是被她利用了,当他气不平时,他同意了离婚。
李思川想要对等的爱情。
“我爱她爱得肝脑涂地,为什么她对我的爱就这么马马虎虎”的想法一直折磨着他,他付出太多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委屈放在心里,时不时要跳出来作一番祟。他想挽救他们的婚姻,他想揪出小钰的心魔,说到底,也是想要和小钰重归于好。他付出了,总要有回报。如果小钰过得好,那他也能死心,偏偏小钰不是不爱她,只是心里有了别的东西堵住,装不下他的爱。这才是让他即无奈又隐生希望的地方。他总想,“我要是能把她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拔掉,她就有足够的空间来释放她的爱了。”
为此,他坐在父母家的阳台上,看着星空中猎户座升起,想到一个办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小钰的心病是她妈妈金缨女士的死亡事件,造成这个事件的原因在郁修善的身上,那他就是解铃的人。
在假期的最后两天,李思川买了机票从北京直接飞到晋江——他要去找郁修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