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好,是不是?能和妈妈说上话。”李思川说,忽然又一惊一乍地看着小钰,“你说岳母大人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你,那我们晚上做什么事,不是也被她老人家看见了?罪过罪过。”他竖起一只手掌朝墓碑拜了三拜,“晚上黑灯瞎火的,您老人家眼神儿肯定不好看不清的,是吧?”
小钰知道他在逗她开心,还真的勉强笑了一下,“别乱说话,这是在妈妈墓前呢。你怎么就没个惧怕?在我爸面前也敢光着身子胡说八道,在我妈墓前也敢开这种玩笑,举头三尺有神明的,你就不怕被雷劈。”
“我是彻底的无神论者。”李思川承认他不惧鬼神,“不过我看你们这边巫卜文化的痕迹很重,到处都可以看到庙宇神像,三五块砖就可以搭个小土地神龛,还都有香火。”
“你是中原华族,我是百越山民,”小钰被他开解得有点笑的模样了,“百越民族都重巫卜,因为天意高深,万物有灵,人是最自大又最无力的,总以为凭自己可以掌握一切,包括命运。”她的眼光落在她母亲的墓碑上,“我妈妈也以为可以,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小钰,你是不是可以放下从前的事,向前看?”李思川小心地建议,“你将来至少还有五十年要活,你会有自己的女儿,还会为你的孙女儿准备嫁妆。”
“女儿……”小钰的神情开始飘忽,“我知道我会有个女儿,她有一对圆圆的眼睛,黑得像寒星,她还有一张圆圆的脸,短短扁扁的像只猫。”
“真可爱,我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了。”李思川好奇地问:“你在梦里见过她了?她对你说了什么?”
小钰没有顺着他的话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我看见我在山路上走,一边是山一边是坡,路是盘山公路,山坡上有白色的花。我看见我身后有一辆车,里面坐着一个圆脸圆眼睛的小女孩,我知道那是我的女儿。我看见我走在车前,女儿在叫我,我听却不见。我慢慢地走,白色的长裙纠缠在我的脚上……”
李思川听得寒毛直竖,忙说:“小钰,别说了。”
小钰没有听见,她沉浸在她的二维世界里,“裙子的长裙摆缠着我的腿,我走不快,女儿在叫我,我听不见。我看见车子朝我开过来,我飞上了天。我清楚地看到白色的裙摆像一朵喇叭花一样,把我卷在了里面。我脖子上围着一条长长的围巾。我这就飞天而去,踏上光荣之路……”
李思川听得骇然,他拼命地摇晃小钰。
小钰眨眨眼,回过神来,问:“你做什么这么摇我,把我的脑浆都要摇散了?”
李思川诧异地说:“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
小钰摇摇头,又问:“我说什么了?”
“你不记得了?”李思川觉得匪夷所思。
“不记得了。我说什么了?我记得我像是睡着了,打了个瞌睡,像是做了个梦,梦见白色的花。”她转眼在地上看见粉白色的小喇叭花,掐了一朵在手上,“喏,就像这个。”
她把小喇叭花放在墓碑前,推开李思川的胳膊,站起身来朝着墓碑三鞠躬,说:“妈妈,我带思川来看你。”
李思川站到她身边,也鞠了三个躬,说:“我会照顾好小钰的,您放心。请您安息吧,让小钰好好过她的生活。”
他在心里加一句:不要再来纠缠小钰。
也不知是李思川的温柔打动了小钰,还是在亡母的墓前和梦中的母亲的对话缓解了小钰紧张的神经,她这一晚睡得相对较早。李思川想,也许是在流过眼泪之后,释放了焦虑,她才能早早睡下。
到半夜时,李思川醒来没在床上看到她,起床找她。
小钰坐在窗前的沙发椅上对着星空发呆,肩上搭了条大披肩。他过去坐在她身边,帮她裹紧散开来的披肩,摸摸她的手,还好,不是很冷。他问:“想什么呢?”
小钰朝他微笑,换了个姿势,在他怀里偎好,说:“我在想我认识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和你结婚,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说完,小钰笑着吻他。
“多么动人的情话,”李思川陶醉地说,“那为什么你会在半夜一个人发呆,而不是和我在床上大战三百回合?”
“你这人……”小钰抓住他不安分的手,不让他乱来。“婚礼前不好做这些,还有一种说法,婚礼前新郎不能见新娘的面,会不吉利。”
“嘁!”李思川嗤之以鼻,“什么时候算婚礼前?婚礼前二十四小时?还是整个婚礼前?包不包括谈恋爱的时间?谈恋爱的时候不见面怎么谈?而且按照法律上来讲,我们已经结婚了,早就是婚礼后了。婚礼后没有不见面的说法吧?”
“那你得看是什么地方的婚礼。”小钰被他逗笑,道:“要是惠安的婚礼,新娘在婚礼后三天,就要回到娘家去住,这有个说法,叫‘不落夫家’,直到孩子生下来,夫妻才在一起共同生活。”
“什么?”李思川叫了起来,“这叫什么结婚?一点甜头都不给,就看见分居了。你不是惠安女子吧?你别吓我啊,我的心脏很脆弱的。”
“我不是。”小钰笑,“也不是一点甜头都不给,他们一年也见三次面,新年、清明、中元,这三天女方要趁夜去男家,在天明之前要赶回去,不能让人看见。还有啊,不是我吓你,他们新婚的时候,那三天,也有不同床的,新娘就在床边坐到天亮。”
“为什么?”李思川吻她的脖子,“从前女孩结婚早,小孩子对那事儿有畏惧心,又不认识新郎,这我能理解。可是那男的是死人啊?面对自己的新娘都忍得住,是不是男人啊?”
他吻着吻着,忽然抬头说:“我就忍不住,我就是忍不住。靠!可是我为什么要忍啊?”
“你以为男人都像你呀。”小钰被他愤愤的口气惹得发笑,“为了不把头发弄乱。她们结婚时的发型要花四个小时,在女伴的帮助下才能梳成,一旦上床睡觉,把发型弄乱了,自己又梳不好,就没面目见人了。这就等于告诉外人,他们晚上是同过床了,要被人嘲笑、看不起的,跟不守妇德一样的严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