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川握着女儿的小手放在下巴上轻轻蹭了蹭,问:“像不像锉刀?”
“那是什么?”女儿睁大眼睛。
李思川笑。这么小的小孩子,哪里会知道什么锉刀。他想起有一年在一个展会上,他看见有一套德国出品的微型手工钳台,做得十分精致,儿童可以学习一些简单的钳工工艺操作,大人也可以用来做点小玩意。他当时看了就心动,想买下来放在工作室里,却晚了一步,被一个同事买了。这位哥们就用这套工具,给他妻子做饰品。什么黄杨木的梳子上镶贝壳做成一把镙钿梳啦、啃干净肉的羊腿骨锯短刻字成为一个私章啦,值得一提的是,为了给这个私章配个皮套子,这哥们拆了自己一条名牌牛仔裤上的牛皮商标,纯手工缝制了一个。
李思川看着这位同事在工作之余为他妻子做各种小饰品,心里实在是羡慕不已。本来他想,如果他有个儿子,也可以买这样一套工具陪他玩,教他一些手工基础。不过后来有了女儿,这个想法渐渐淡出了记忆。
当然,他如果实在喜欢那套工具,也可以买来,像那个同事那样,给小钰做一把镙钿梳子或骨章。只是小钰什么都不缺,日常佩戴的各种饰品从来就没见重复过。昨天晚上她佩戴的金臂钏就是她新一季设计的最新款式的样品。她是现成的,也是最好的模特儿,由她戴着她家最新的产品出来亮相,有十足的说服力。
当年小钰出嫁时,陪嫁的金饰多到让人瞠目结舌,人们都说李思川娶到了一个金库。后来他们离婚,李思川只带走了他的几箱子衣服和几十纸箱的书。李思川想以此来表明,在他们的婚姻中,他在乎的从来都不是她的资产。
那他在乎的是什么呢?现在李思川抱着他们的小女儿,忽然想起来问自己。
如果他真的是只在乎她,那就不该和她离婚。这样想来想去,他那时真正在乎的,还是他受到伤害的感情。
他们在这边虽然压低声音说话,但还是把小钰吵醒了。她看了他们一会儿,才问:“你还在呢?”
李思川只好说:“我等你醒,好告诉你一声。这就走。”
小钰“嗯”了一声。
李思川看看她的脸。她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是那种瓷一样的白,眼睛下面有一点青色,是长期睡眠不足的样子。
“你这一阵儿睡得好吗?”李思川脱口问道。
“还行,一夜总可以睡上两三个小时,比以前好多了。”小钰答。
小钰提起以前,他又沉默了。以前他们还睡在一起的时候,她彻夜难眠,好不容易睡着了,李思川有一点点声响又会吵醒她,后来只得分房睡。她有一阵子,神经衰弱到不能听到一点声音,他做什么都要小心。后来他实在受不了,发了一回脾气,她便下了最后通牒。
李思川想,他和她这几年的婚姻生活,就是自尊心不断受到打压的经过,狠下心来离了婚,这才好了几天,他又开始自找不痛快了。
他放开女儿,站起身说:“那我走了,你自己保重吧。”然后又弯腰对婴婴说:“谢谢你的早餐,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一次,你将来说不定能成为一名大厨,开一间自己的餐厅。”
婴婴抬头看他,咬着嘴唇,有话想说的样子。李思川重又蹲下,和女儿平视,问:“有什么想说的?”
婴婴说:“锉刀。”
李思川一脸惊讶,女儿又说了一遍:“锉刀。”
他瞬间明白了,问婴婴:“是想知道什么是锉刀?”
女儿点点头。
李思川忽然快乐起来,说:“好,下次我带来。”
女儿抿嘴一笑,眼睛弯成可爱的豆荚状。李思川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亲的时候嘬起了嘴唇,怕他毛乎乎的腮帮子蹭着她的嫩脸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