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早醒来(1)(1 / 2)

第2章 今早醒来(1)

这是一间位于二十九层高楼的屋子,大面的玻璃窗里映着的是深蓝天幕上的星星。满窗的星。下半夜了,斗转星移,窗户里这个时候嵌的是一幅飞马座。飞马座的四颗星星明亮地照着他们的窗户。

小钰的一个嗜好就是看星座。她可以抱着膝盖坐在窗前一看就是半夜。中间有时也闭一下眼,打个盹儿。不过她随时会醒来,不知道刚才已经睡过一觉。

她在亲友圈有个名号叫“不睡觉的人”。

这个名号她听见了也不分辩,只是笑一笑。

谁能不睡觉呢?那不成神仙了?小钰自认还没有到那个段位。

“但小钰的修炼已经有些仙气了。”他们都说。

当然,当小钰的面,他们说那是仙气。但背着她的时候,他们却说她身上阴气重,鬼气森森的。不过这一切小钰都不理会,只当没听见。毕竟这些年肯亲近她的,也就只有身边这一个人罢了。

想到这儿,她回过神来,这才觉得伸在被子外面的手臂冰凉。她推推身边的李思川,说道:“快半夜了。”

李思川被她推醒,“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但没有回答。头在堆得乱糟糟的枕头里转了转,找个更舒服的位置。

他一向嫌小钰的枕头又软又多。在床头一个挨一个地码放着,像商品的广告宣传页。那么多靠枕,睡觉前得一个一个往沙发上放,起床后又一个一个往床上捡,不嫌麻烦?刚才酒意上来,李思川把她的怪癖忘了。这会儿头陷在一堆靠枕里,一时不知她的脸在哪里。只觉得她的声音忽近忽远的,在耳边飘。

“酒是真喝多了。”李思川想。

他费劲地从枕头里起身,随手抓了一个垫在脖子底下——明天早上又该颈椎酸痛了。

“你要是酒还没醒,我替你叫辆车?”小钰接着说,很体贴的样子。

李思川的意识还没彻底清醒。他躺在棉花堆里,贪这一晌的欢娱。他把小钰的手臂拉进被子里,放在胸前暖着。她的手臂放在外面太久,冷得起了小疹子。李思川侧一下身,用胸膛压着,一手抚上她的肩。果然,她的肩也冰凉,但肩头上的皮肤从来不起疹子,这真是奇怪的现象。李思川曾经为这个问题思考过好久,最后不得其果,只好罢了。

看来不只是李思川有这个发现,她也同样知道。她的肩头圆润滑腻,肩胛骨薄而轻盈,穿着露肩露背的晚礼服,那对蝴蝶骨就真的像一对蝴蝶的翅膀,随着她的手势和腰肢款摆扇动,似乎随时可以振翅而飞。

冰肌如玉,夜凉如水。

李思川把隔在他们两个头之间的一个枕头扔到床下,这才把身子相贴紧了。他搂紧小钰,热唇贴在她的冷肤上,一点一点吻上去,吻到耳下。小钰的耳垂软软的,像一滴半融的蜡,在他的舌下,可以塑成任何他想要的形状。

小钰觉得麻痒的感觉从耳垂蔓延到心上,又从心上催眠到全身。

有夜风吹进,窗前的一只铁铃响了,“叮”的一声,在静夜里分外清脆。

她醒了醒神,顿了顿,说:“嗳,别。”

她看李思川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又说:“你要不想起来,那我换个地方睡吧,别吵着你休息。”

“她几时变得这么体贴了?从来都是她嫌他吵着她休息的。”李思川这样想着,但他聪明地不说话,继续做他想做的。他知道小钰的脾气。虽然待人冷,但只要他耐心好,总能哄得她心软。刚结婚的那两年他少有不耐心的日子,后两年这样的日子越来越多……

不过,今晚李思川打定主意要耐心些,他要犒赏一下自己——在喝了两瓶酒,睡了两个小时后。

因此,李思川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休息好了。”

小钰听着铁铃再响一声,夜风凉凉拂过她炽热的脸。她有些窘迫,迟疑了一下,才说:“既然休息好了,那就……走吧……”

李思川自然不肯,立即开口挤对她:“才两三个钟头,酒精浓度还没散,给警察抓住就是半年班房,你又不会来送牢饭,所以你是存心让我半年不开车吗?”

小钰轻啐了一声,便没了声音了。不过这对李思川来说,已是少有的温柔婉和了。他是知道的,因此也知道惜福,不敢再造次,只是轻轻地吻她的耳根。

小钰认命似的,长叹了一口气,说:“先等一下。”然后用右手去转左腕上的金臂钏。这金臂钏做成缠丝状,在她手臂上绕了好几圈。小钰扭着,想从手臂上取下来。李思川知道,以她的习惯,这首饰本来上床前就取下的,但她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手臂上套着这金臂钏,搁在他的胸口,一搁就是半夜。

李思川默默地伸出手,说:“我来。”说完,他一手托着她的左臂,一手摸住金臂钏慢慢往外褪。

刚才在酒会上,她穿无袖齐膝抹胸小黑裙,配上这个金臂钏,看上去又高雅又美丽。他一见就心乱,情不自禁地上去打招呼,然后借酒壮胆,厚颜无耻地跟着她回家。谁知酒劲儿上来,话没说上两句就睡着了。

“那一定是心定的缘故。”李思川在心里强辩。躺在小钰身边,就是回到了家,他的心告诉他的身体“你到家了”,于是身体彻底放松,该做的事不必急着去做,先休息好再说,回家了嘛,有的是时间,不急。

不过,就不知小钰是怎么想的……

李思川一边替小钰褪着臂钏,一边偷偷看她,见她的神情也颇愉悦才放心了。

金臂钏褪了下来,他放在手上掂了掂,笑道:“有三两吗?你就不嫌重?”

小钰也笑了,摇头道:“没有,是空心儿的。”她是南方人,但跟李思川说话时,受他的影响,总是不自觉地带上点儿话音。

难得两个人都这么好心情,李思川随手把金臂钏搁在床边的一只柜子上,俯身吻她。

那一夜,铁铃一直在窗前“叮叮”地响着,二十七楼的星光温柔地包裹着他们,直到启明星升起。

到清晨小钰才睡实了。这样的睡眠对她来说实在是很少,李思川知道,所以不想惊扰她,只让她舒服地枕在他的臂弯里。

后来李思川也睡着了,迷糊中想,小钰这张床垫不错,几时换的?怎么舍得换掉她的宝贝水床了?她向来怕冷,冬天从来都手脚冰凉,水床的恒温设计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她躺在上面随时可以打个盹。但他却不习惯,尤其是当他想做点事的时候,水床的硬度不够支撑他的膝盖。有时一翻身,还有晕船的感觉……

李思川做着梦,梦见从前小钰的那张水床。那床把他害得很惨,就为了换掉它他们吵过很多次。没想到今晚心情好,他想起从前的荒唐,居然能在睡着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

李思川一惊,真的醒了。

他就怕吵醒睡着的小钰——哪怕他是睡着了,仍分着一半的心神在关注着她。

醒过来的一刹那,李思川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他。他脑子还迷迷糊糊的,只是意识到被子里的两个人不着寸缕,给人看见成什么样子。然后他又想是什么人会在大清早出现在人家的卧室里?这太没礼貌了。

李思川睁开眼,想发火,又觉得这个时候发火会让小钰不高兴。就在他在发火还是不发火之间考虑时,李思川彻底清醒过来,他一定神,眼前是一双严肃的眼睛和一张圆圆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