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欢像一只慵懒的小猫一样,趴在龙案上,双眼紧闭,似乎已经进入了梦乡。她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仿佛随时都可能磕到坚硬的龙案上。而她手中的朱笔,也在不知不觉中,在奏折上洇开了一团鲜艳的红渍。
司云琛走进书房,一眼就看到了女儿这副模样。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走到承欢身边,轻轻地拎起她的后衣领,将她提了起来。承欢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睡眼惺忪地看着父亲,嘴里还嘟囔着:“父皇,你干嘛呀……”
司云琛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微笑着看着女儿,然后举起手中的白玉扳指,让它在窗外秋阳的映照下闪闪发光。他问道:“昨日户部哭穷的折子,你说该批多少赈灾银呢?”
承欢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她嘟囔着说:“父皇,你自己看嘛……”然后,她像泥鳅一样,从司云琛的手中挣脱出来,一溜烟地钻进了公孙若棠的怀里。
公孙若棠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笑着说:“好啦,别闹了。你父皇问你话呢。”承欢这才不情愿地从母亲怀里探出头来,说:“娘亲说江南水患要拨三十万两,可儿臣算着修堤坝分明二十万就够啦。”
司云琛听了,不禁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捏了捏女儿的鼻尖,说:“你这小丫头,倒是会偷懒。若你亲政后也这般偷懒,朕明日便带娘亲去游太湖,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说完,司云琛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用手帕捂住嘴巴,咳嗽声在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公孙若棠见状,急忙起身,从司云琛手中夺过手帕,浸入铜盆中。只见那手帕上,已经绽开了点点猩红,仿佛雪中红梅一般。
承欢被父亲的咳嗽声吓得不轻,她紧紧揪住父亲的衣袖,小脸都吓白了。司云琛见状,连忙将女儿抱到自己的膝头,安慰道:“别怕,父皇没事。”
承欢抬起头,看着父亲苍白的脸色和鬓角的银丝,心中一阵难过。她小声说:“父皇,你病了这么久,怎么还逞强呢?”
司云琛摸了摸女儿的头,说:“昨日早朝,王阁老盯着朕的白发直叹气呢。”
秋风裹挟着干枯的树叶,狠狠地拍打着窗棂。
屋内,烛光摇曳,映照着公孙若棠那略显忧虑的面容。她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丈夫司云琛的脸上,那眼角新添的细纹,就像是岁月镌刻下的一道道难以磨灭的印记。
刹那间,公孙若棠的思绪飘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夜晚。 那时的他,嘴角噙着一抹不羁的笑,眼神中满是坚定与炽热。那画面,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深深烙印在她的心间。
如今,时光流转,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已被岁月打磨得略显沧桑,就连替女儿梳头这样简单的事,都要中途歇息三回。
“让霖儿监国半年可好?”公孙若棠轻声说道,声音轻柔得如同窗外的秋风。
她伸手将一杯温茶塞进丈夫掌心,动作里满是温柔与关切,“你总说承欢贪玩,当年某人批折子时偷吃玫瑰酥,碎渣掉进玉玺印泥……”话未说完,她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笑意,那笑容里既有对往昔的怀念,又有对眼前人的嗔怪。
“父皇偷吃点心!”一旁正在偷听的承欢,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晶晶的,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
她兴奋地过来,绯色裙摆如同一朵盛开的绯云,在空中划过一道绚丽的弧线,却不小心扫倒了一地的奏折。
奏折散落一地,如同一片凌乱的战场。司云琛看着这一幕,无奈地笑着摇头,眼神中却满是宠溺。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起身走到暗格前,轻轻取出一卷黄绫。 “传位诏书朕上月就写好了,”司云琛缓缓展开黄绫,语气平静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待你十九岁生辰宴昭告天下。”
公孙若棠走上前,展开诏书,瞬间愣住了。只见上面“皇太女司承欢继位”八个大字力透纸背,每一笔都是丈夫对女儿深深的期许。
她指尖轻轻划过丈夫的私印,那熟悉的触感,让她想起前日宇文墨翻墙送来的密信。宇文墨说,江南画舫都备好了,若是他们再不走,他可要拐着小丫头闯江湖了。那话语里带着调侃,却也透着对他们的关心。
“娘亲快看!”承欢举着一本破旧的《资治通鉴》蹦蹦跳跳地跑来,书页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糖纸,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父皇在第三百页藏了桂花糖!”
司云琛笑着将女儿发间的落叶拂去,“那年你娘有孕,朕怕她偷吃……”话还没说完,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