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欢紧紧地攥着皇祖父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而那个可怜的小太监,则战战兢兢地捧着汤药,跪在龙榻前,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我快步上前,接过药碗,轻轻吹去表面的热气,然后用嘴唇试了试温度,觉得不烫了,才小心翼翼地端到太上皇面前。就在这时,我听到锦被下传来一阵沙哑的笑声:“这苦汁子,朕已经喝了十年啦,今日就饶了朕吧。”
我无奈地摇摇头,笑着说:“父皇又耍赖了。”说着,我舀起一勺汤药,送到他嘴边。然而,就在我准备喂他喝下时,承欢突然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猛地扑进了皇祖父的怀里,嘴里还嘟囔着:“皇祖父说要带欢儿去放风筝的!”
皇祖父那枯瘦如柴的手,缓缓地抚过承欢的发顶,他的眼中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光,轻声说道:“让你舅舅带你去,皇祖父……咳咳……要去找你皇祖母了。”
秋日的阳光穿过茜纱窗,洒在他的身上,照得他那鬓间的银丝闪闪发亮。三更梆子敲响的时候,行宫内外突然传来一阵低沉而悠扬的钟声。
我正在给承欢掖被角,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司云琛赤着脚冲进了偏殿,他身上的明黄色龙袍沾满了夜露,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他踉跄着走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声音带着些许颤抖:“父皇,他……”
承欢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缓缓坐起身来。她的目光有些迷茫,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然而,当她看到父亲那通红的眼眶时,突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连忙将女儿揽入怀中,轻声安慰着她。与此同时,太医正跪在地上,默默地收起脉枕。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酉时三刻,太上皇含笑而逝。”
听到这个消息,承欢猛地挣脱了我的怀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径直扑到了龙榻前。她伸出小手,摇晃着太上皇那尚有一丝余温的手掌,带着哭腔喊道:“皇祖父别睡,欢儿背完《国策》了!”
司云琛见状,急忙从背后抱住哭闹不止的承欢,生怕她会伤到自己。我则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展开那道明黄绢帛,上面的遗诏墨迹未干,清晰可见——“与太后合葬锦瑟公主陵旁。”
秋风萧瑟,卷着金黄的银杏叶,不停地拍打着窗棂,仿佛也在为太上皇的离去而哀鸣。承欢哭了许久,终于哭累了,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蜷缩在司云琛的怀里,不时地抽噎着。
我默默地蹲下身来,替太上皇整理着他的仪容。当我轻轻抬起他的左手时,却意外地发现他的指缝间沾着一些金箔。仔细一看,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竟是太上皇临终前,偷偷捏碎了承欢昨日送给他的糖人。
转眼间已过了七日。送灵的队伍缓缓地经过皇陵,队伍庄严肃穆,一片悲戚之声。然而,就在这时,承欢突然挣脱了奶娘的手,像一阵风一样向前跑去。
年仅十六岁的承欢,身形娇小,却提着那身宽大的孝服,跌跌撞撞地扑向了新立的石碑。她跪在石碑前,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哭喊道:“皇祖父住在这里会冷,欢儿把虎头枕搬来好不好?”
深秋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吹得银杏叶如蝴蝶般翩翩起舞,打着旋儿缓缓落在汉白玉供桌上。我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着那片金黄的叶子,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轻轻地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擦去碑前的落叶,生怕惊醒了沉睡中的人。司云琛静静地站在我身旁,他手中捧着一个虎头枕,那是承欢幼时最喜欢的玩具。他将虎头枕端正地摆在祭品中间,仿佛它也能传递我们对逝者的思念。
承欢站在一旁,眼眶还挂着泪痕,但看到虎头枕后,她立刻破涕为笑:“皇祖父看到这个虎头枕,就知道欢儿来过啦!”她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在空旷的陵园里回荡着。
我微笑着看着承欢,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我想起了那个曾经疼爱承欢的人,他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把承欢抱在怀里,给她讲各种有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