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结】(2 / 2)

他的修为在短短一息间,竟倒退回分神期!

可这还不是结束,基底在分裂成两半后,并没有停止破碎,无数细小的暗缝在这一刻彻底显现出来,进一步撕裂着他的基地。

而更为恐怖的是,那些本被他吸收进丹田的至阳灵气也从中逃窜而出,直直顺着他的筋脉流向全身!

他的身体开始燃烧起熊熊烈焰,灵气从他皮肤上撕扯开一道道,借此向四方喷涌而出。

出窍期!

幸亏此时他的贴身护卫反应过来,冒着被真阳之气烧死的风险,强行将他丢入太阴池之中,才保住孔狄的性命。

但因此,花费孔家人几百年收集材料建造而成的太阴池也被彻底毁掉。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一个年轻些的侍卫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此刻已经彻底吓傻,过了良久,才怯生生得问道。

还没等到回答,一个低沉的男声就在他们耳边响起:“九澜城主,速速来见!”

是传音术!究竟是谁敢如此命令九澜城主?

年轻的侍卫还没想明白,就被趴在太阴池底的那团焦黑的人型给吓了一跳。

孔狄本来高大壮实的身体缩小了整整一圈,一动不动得蜷缩在池底,唯有那空气中尚存的灵气证明他还活着。

“城主!”

“城主!”侍卫大惊,姜忙跳下太阴池,甚至顾不上失礼。

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只一眼,侍卫就确定了一件事。

即使城主能保住性命,也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了

另一边,谢镜泊喊完话,又巴巴跑到燕纾面前邀功:“燕纾,我按你说得去做了。”

倘若他有条尾巴,想必现在已经摇出一朵花了。

话音刚落,城主府那边的灵气冲破结界,发出一声爆裂般的巨响,金色的光芒从城主府绽出,好似一轮新日自府升起。

谢镜泊见状,姜忙伸手,想将燕纾护在怀里。

他心里美滋滋想,现在应该算危机时刻,正是自己展示男子气概和实力的时候。

这样强大又具有男子气概的自己,一定能让燕纾对他心动。

但身边的美人却像一只狡黠的狐狸一般,柔弱无骨的腰肢只轻轻一弯,便躲过他的手,让他抓了个空。

只有那如丝绸般冰冷光滑的头发,轻轻拂过他的手背,再顺着他的手滑下,最后只残留一点冰冷在他的手背上。

“那边怎么了?”燕纾皱着眉,看向城主府:“剑尊,这力量倒是有些恐怖。”

“啊?”谢镜泊还在惋惜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听到燕纾的问话,不由愣了愣神。

他在砍死孔甘时就察觉到城主府那边有团暴乱的真气,但那时他满心都是燕纾,其他事都被他丢到一边去了。

他很想问燕纾还记不记得自己,他们在三百年前见过面只是只是那时的他还是个十岁的孩子,个子还不到燕纾的胸口。

他那时还很不起眼呢。

谢镜泊记得,那是掌门师叔举办的一个宴会,仙界许多有名的大人物都去了。

但他向来不喜欢这些聚会,便趁着周围人不注意,偷偷跑到一边宴会的边的梨花林发呆。

说是发呆,但他满脑子都是昨天剑尊教授的一道剑法,想着想着,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挥舞着手臂,模拟起剑尊的出剑手法。

他的境界实在还是有些低,没法真的领会那剑意,只能模仿动作。

可他却乐此不疲,一遍遍尝试着。

毕竟,在这世界上,除了剑,他也没有别的感兴趣的事情了。

“呀!辛姐姐,你看,那边有一个小剑痴呢。”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那声音软软的,酥麻麻的,像蓬莱的蜜纾酒一般,带着醉人的甜意。

谢镜泊立刻转头看去,只见在不远处的在一颗歪脖子的梨花树上,坐着一个穿着红裙的美人。

美人懒洋洋得半躺在树上,如缎子般的长发就这么绕在树枝上,一再顺着落下,就好像一条条黑色的瀑布自山间流淌而下。

他一只脚踩在树干上,一只脚却随意落下,裙子被微微提起,露出里面赤裸的,如霜的玉足,纤细的脚踝上系着一串银色的铃铛。

“那是个小孩子,别逗他。”

“哼,难道在辛姐姐眼中我是那种人吗?”美人撅起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不理姐姐了。”

“你不是,但”打扮干练的女子叹息一声,看向了谢镜泊。

而那时的谢镜泊读不懂她眼中那复杂的情绪。

“那误会我的辛姐姐要向我道歉。”他虽说着要道歉,但声音软糯糯的,好像在撒着娇一般,而那只垂下来的那只脚自然得摇摆着,铃铛也随他的动作轻轻摇晃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那铃声好像响在谢镜泊神魂里,响得他整个人都晕乎了起来。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美青年所在的纾树之下。

走到了,他却不敢抬头看青年,只呆愣愣得看着那只看着垂在他面前的脚。

那脚比他想得还要细腻白皙,肥瘦得当的脚背上却几乎瞧不见一点青筋,白皙得好似用最上等的白玉雕刻而成的,浑圆的脚趾泛着浅浅的粉,而指甲则用花染成了红色。

突然,那只脚轻轻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撞进了一双碧色的眼睛中。

他的嘴角突然弯起一丝笑容:“没想到我竟然看走眼了,这不是个小剑痴,而是个小登徒子。”

这声登徒子却没带着多少怒意,反而像根羽毛般,轻轻在谢镜泊心上划了下,瞬间燥得他脸红到脖子里。

美人看他那样子,反而觉得好玩起来,微微弯下身子,对他伸出了一只手。

他呆愣了几秒后,不敢置信般抓住燕纾的手,被穿着红裙的青年抱在怀里,坐在他的腿上。

那红唇凑近他的耳朵,吐气如兰,就好像那美女蛇轻轻舔吻着他的耳朵:“小流氓,你是哪家的修士呀?我可要告诉你师父,让他好好罚罚你”

自那天后,谢镜泊就有些魂不守舍,姜练剑时都会突然出神,然后发出白痴般的傻笑。

掌门师叔先是劝他,这美人是合欢宗的宗主,像他这样的人是没有心的,也不可能为男人动摇,尤其是像谢镜泊这样的男人。

谢镜泊喜欢他,只会碰一鼻子灰。

但谢镜泊不听。

那美人在他心中是月亮般的人物,哪怕明知道自己是飞蛾扑火,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

见自己根本劝不动这个恋爱脑,掌门只能哀叹一声,又劝道:“谢啊,像那样的美人,只会依附于强者,你若不强,即使你得到他,他也会被其他人抢走。”

于是谢镜泊强行收起了对燕纾所有的爱恋,只专心淬炼他手中的剑。

曾有人夸赞他,说他心很静,里面只有一把剑,不枉费了他的天赋。

但他知道,当他低下头端详自己心中那把剑时,剑光反射着的,是一双碧色的,像狐狸般上调,却中间有些圆润的眼睛。

现在他长大了,他已经是很厉害的剑尊了,是不是到了可以来娶燕纾的时候了呢?

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又带着些许轻微的笑意,啄了一下燕纾冰凉的唇角。

“你别害怕,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去陪你,一会儿就去陪你,好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直起身,手掌摸到腰间的微尘里,手指刚一攥紧,下一瞬,忽然感到一阵疾风从窗外刮过。

裹挟着淡白梨花瓣的暖风将木门砰然撞开,紧接着一股淳厚的灵力从风中涌来,一点点在阁内汇聚,将床上白衣之人单薄的身躯紧紧抱住。

——恍若一个温暖怜惜的拥抱。

万千梨花瓣裹着月华凝成的人形虚影,垂落的广袖拂过燕纾眉心,仿佛逗弄般,轻轻点了一下。

“师父……”

姜衍意识到什么,颤抖着接住一片灵光流转的花瓣,喃喃开口。

这熟悉温和的磅礴灵力,分明就与他们师父从前教他们练功时,一般无二。

谢镜泊也慢半拍地一点点抬起头。

他看着那虚影掌心轻轻压在燕纾破碎的心口,霎时间满室梨花倒卷,在燕纾周身织成莹白的茧。

“师父怎么……”边叙怔然开口,谢镜泊却已意识到什么,紧绷的心神霎时松了一瞬。

“是那块玉牌。”

——之前燕纾在墓碑前埋下的那玉牌的碎片。

怀里的人垂落的手指忽然轻轻动了一下,谢镜泊倏然回过神,小心将燕纾半身抱起,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肉眼可见地一点点红润,霜白的发梢褪回鸦青。

燕纾的呼吸逐渐均匀,无意识偏过头,蹭着谢镜泊染血的衣襟,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谢镜泊垂下眼,小心摘下燕纾发尾处还蜷曲沾着的未化的梨花瓣,一点点攥在掌心。

之前梨花园内,灼痛的伤疤,随风而起的梨花瓣……其实都是师父,护着他两个徒弟的最后一程。

·

三个月后。

竹帘筛落的阳光在石阶上缓慢发酵,檐角铜铃发出清灵的声响。

一袭玄衣的人小心推开愿曦阁的门,氤氲温热的药香扑面而来。

谢镜泊小心将房门合拢,端着药碗走到床边,熟练地抱起床上昏睡的人,将汤药一点点喂着燕纾喝下。

那天之后,燕纾虽然在他们师父的灵力下状态逐渐稳定,但到底心脉、经络受损严重,这三个月一直昏睡未醒。

“他这几年……已太累了,让他睡够了便好了。”樾为之那日望着他,轻声开口。

“你再等等他。”

谢镜泊便一直耐心地等着。

他小心帮燕纾将唇角溢出的汤药慢慢擦去,然后一手一只拎起床脚呼呼大睡的火狐与白猫,毫不留情地一把扔了出去。

“谢镜泊你大爷——”

谢镜泊神情平静地将樾为之的叫骂声关在门外,抵着房门,轻轻吐了一口气。

窗外檐铃轻轻响了一声,谢镜泊一点点直起身,神色如常地转过身,慢慢走到床边将清瘦的人抱到怀里,用灵力慢慢按摩着他四肢、经络。

他温声和燕纾说着最近宗门内发生的事,说着危阑又新学了一套剑术,说姜衍和樾为之天天斗嘴。

“你什么时候回来,师兄……”

怀里人苍白的肌肤被灵力蒸腾出些许淡粉,散在身后的青丝泛着昨日药泉浸润后的微潮,鸦羽似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

谢镜泊闭了闭眼,慢慢俯下身在他微凉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我们都很想你。”

他直起身小心扶着人躺好,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人眼睫颤了颤,只垂下头小心拢住燕纾冰凉的指尖。

直到下一刻,一个带着笑意的虚弱声音从面前轻轻传来。

“九渊。”

谢镜泊身子一僵。

他不可置信地倏然抬眼,正落入一双盛满笑意的琉璃色眼眸间。

燕纾迟缓地眨了眨眼,手指一点点勾住他的指尖,如小时那般,轻轻摇了摇。

“别怕……师兄,让你久等了。”

梨花影落息蝉鸣,一池剑落裁春水。

故人重逢……从来都不算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