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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丙咂咂嘴,脑袋在神像的颈窝处蹭来蹭去。

好暖。

好舒.服。

呼……呼……

* * *

奸商徐开侥幸没被树干击中,却也吓得魂飞魄散,勉强捡回条命,回到家后四处嚷嚷翠屏山闹鬼,劝大家不要再去。

街坊们都知他品行卑劣,见他上一趟山瘸胳膊瘸腿地回来,不禁感叹哪吒三太子圣明,慧眼如炬。

此事一传,前去上香的信徒反而增加了。

那徐开死里逃生,本就如惊弓之鸟,听外头嚼舌他是因心术不正遭的天谴,逐渐信以为真,慢慢的规束起言行。

旁人见了,对哪吒的神迹更加赞服,一些奸恶之辈也心里打鼓,即便过路也要绕远避开翠屏山。

时间一长,那周围便成了块福地,往来皆是善男信女,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连鸟雀啼鸣都变得格外安宁。

季节交替,天气转凉,入秋后,山中逐渐冷起来,等到初冬,行宫里的小厮们更是裹紧棉衣,牙齿打颤。

龙族耐寒,敖丙没觉得不适,还穿着秋袍到处晃。

殷十娘将他逮住,给他套上亲手做的棉服棉帽,蓝底银纹,很是好看。

敖丙头一次穿这么多,好像雪人插树枝,眨眨眼,僵着胳膊不敢动。

“习惯就好啦!去吧!”殷十娘朝敖丙后背拍一掌,推得他艰难迈步。

哪吒火苗乱颤,捧着肚子,笑了足足两个时辰。

敖丙眉眼弯弯,也跟着笑。

下初雪那天,敖丙刚醒就兴冲冲地跑到院子里接雪玩儿,哪吒跟在身后,火苗不似平常那样欢腾,有气无力的。

敖丙看出哪吒反常,想了想,从库房里找出把伞撑在他头上。

火苗刹那间蹿高,哪吒活动脖颈,恢复了精神。

“雪对你有影响,恐怕雨也一样,以后遇到雨雪天,我都替你撑伞。”敖丙保证道。

哪吒静静看着他,火苗轻晃。

无论季节如何变换,敖丙的梦境一直都是哪吒喜欢的夏天,可那天晚上,哪吒说,他觉得冬天也不错。

从那之后,敖丙的梦里有了四季。

严冬时节,雪积到小腿那么高,敖丙忙里空闲时,总喜欢在凉亭旁堆雪人。

那些雪人鼻子是鼻子,眼是眼,抽象得和哪吒捏出的面人儿一样。

殷十娘早已习惯这种审美,可怜小厮们每次经过都被吓得一愣。

前来祈愿的香客更误认为这是某种晦涩的神谕,从正殿出来,都要再去凉亭那边拜拜。

许愿树系挂的红绸越来越多,虽被冰霜冻了层雪壳,却依旧艳烈如火。

积雪压低桃枝,偶尔会簌簌落下一捧,晃起两三声铃音,叮叮铛铛,飘出院墙,在寂静的山腰回荡。

* * *

冬去春来,哪吒和敖丙对应愿之事愈发熟练,功德也积攒得很快。

哪吒自身有所感应,觉得照这样下去,只需一年半就可复生,比师父预估得要快一倍!

两人劺足劲奔忙,连夜晚梦中相会的时间都缩短了些。

处理完一堆驾轻就熟的祈愿后,哪吒望着剩余的红绸发起呆。

“求子?”敖丙念出红绸上的愿望,也有点犯愁。

前世哪吒就没回应过这种愿,显然是不知道该怎样处理。

“我们还是把这个难题解决吧,你看这树上,百十来条都是求子呢!”敖丙捏着红绸,决定迎难而上。

万事开头难,只要知道该怎么帮忙,依照他们俩的速度,不出七日就能把积攒的祈愿处理完。

敖丙和哪吒隔空击掌,斗志高昂。

不过,生子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帮呢?

两人站着想,走着想,琢磨一整天,最后蹲在墙角,变成了两朵忧郁的蘑菇。

说起来,到底怎样才能生小孩?

敖丙曾经问过敖广该如何生龙蛋,敖广语焉不详,东拉西扯的,总是弄得他云里雾里。

不过,一些基础的知识他还是知道的。

无论生子还是生蛋,都要两个人才能成事。

“依我看,干脆把他们关在一起!从早关到晚,或许孩子就能生出来了!”哪吒在梦境里制定计划。

敖丙点头,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次日,他们赶往许愿生子的刘家,简单说明情况后,把刘青山和赵春桃这对小夫妻锁进卧房。

“敢、敢问愿使大人,真的要……一整天?”刘青山扒着门缝,脸臊得通红,“大白天的,小的没试过……”

“先试试吧,”敖丙在门外温柔道,“三太子会保佑你们的。”

刘青山擦擦额头上的汗,不再多言。

敖丙没在刘家耽搁太久,转头去忙别的祈愿,等次日清晨才和哪吒折返回来。

他打开锁头,敲敲门,和哪吒翘首以盼。

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刘青山出来得很慢,黑眼圈厚厚的,弯腰驼背,两腿发.软,扶着门框才能站住。

“怎么样?有孩子了吗?”敖丙期待道。

刘青山一脸茫然,摇摇头:“小的……不知……”

敖丙难掩失望之色,哪吒的火苗亦蔫了下去。

“不然,再试一天?”敖丙不想放弃。

刘青山扑通一声跪倒,缓缓摇头,神色艰难:“俺不中了。”

哪吒火苗蹿出三尺高,很是生气。

一阵风猛地将刘青松吹回屋内,连带着买好的饭食也都丢了进去。

门再度关闭,哪吒举臂握拳,表示做人要坚持。

“愿使大人呐,不中了,真的不中了,求您发发慈悲,放了我们吧!”

刘青山在屋内哀嚎。

敖丙有些不忍,想要去开门,被哪吒挡住,拽去了下一家。

“这样做,真的能成吗?”敖丙边走边回头,难得对哪吒的计划产生动摇。

第28章 春宫图 “听说那档子事儿很舒.服,沾……

两人应愿很讲究效率, 如法炮制一连关了六对求子的夫妻。

半个月后,叫苦的香客投诉到殷十娘面前,总算终止了这场闹剧。

殷十娘叉腰, 把两个糊涂蛋拎到后院一顿训。

哪吒从小到大没少挨训, 早就习以为常,脸皮厚,被骂还能耸着肩膀笑嘻嘻。

反观敖丙,鲜少因闯祸被敖广念, 这会儿臊得面红耳赤,抬不起头。

哪吒收起笑脸,挡在敖丙身前,比划半天, 努力表达这事儿都是自己的主意,和敖丙无关。

“臭小子!我就知道是你!”殷十娘斜眼一瞪。

“不不, 制定计划的时候我也同意了,我也有错!”敖丙在旁慌慌张张,手足无措。

见他俩护来护去, 一副共患难的模样,殷十娘叹口气,无奈道:“算了, 你们也是好心办坏事,下次做事前要思虑周全, 不可再这般鲁莽!”

敖丙乖巧点头,哪吒摊摊手, 还是很欠揍。

“对了,殷伯母,敢问生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敖丙忽然想起殷十娘很有经验。

殷十娘僵住, 支支吾吾:“啊?这……肚子里有宝宝,怀到差不多十个月的时候,就能生出来了呗……”

“那,宝宝是怎么进到肚子里的?我们怎么才能帮到他们?”敖丙抓住问题的关键。

殷十娘汗如泉涌,面对同时凑过来的两张脸,双眼发虚,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个嘛,它得阴阳调和,行夫妻之道,就,呃……欸,来福!过来过来!”殷十娘忽然叫住抱柴路过的小厮来福,用力拍拍他的肩,把教导之事转了过去。

“正好,来福年长几岁,就让他给你们讲讲!哎呀,前院又来一批香客,我得回祈愿阁登记!”

殷十娘如释重负,小跑离开。

来福抱着柴,一脸迷茫。

让他讲?

讲什么啊?

* * *

来福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中等个头,脸颊有晒斑,干活勤快性子好,平日里和敖丙混得很熟。

听明白事情缘由后,来福了悟,忽然贼笑起来。

“嘿嘿,原来如此……好说好说,等着!”

来福麻利地把柴放好,一溜烟跑回住处,片刻后捂着怀又跑回来,左右看看,招呼敖丙去院角。

非常神秘。

敖丙见来福如此郑重其事,不由得也跟着紧张。

当来福从怀里掏出一本翻卷边的小册子时,他更是惊呼了一下。

“哇!”

气氛使然,敖丙觉得这东西很珍贵。

“怀子之道就在其中,看!”来福翻开封皮,露出里面的内容。

册子上没有文字,只有图形,每幅都是男女抱在一起。

姿势奇怪,表情也奇怪。

敖丙看得认真,接过来从头翻到尾,每一页都细细揣摩。

这功法,很不一般。

等看完最后一页,敖丙对怀子之事心生敬畏,双手将小册子还给来福。

“如何?可懂了?”来福将册子揣好,贼笑着问道。

敖丙侧头看哪吒,想和他讨论一下,但哪吒好像在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实话,敖丙对这套功法一头雾水。

想要真正熟知,恐怕还是要亲身试过才行。

“看上去不轻松,似乎很累。”敖丙给出结论。

“那当然了!寻常夫妻好像一周就来一两回,不过我听闻也有那身体强健的,能一夜七次,但那都是谣传,谁知道呢!”来福吐吐舌。

来福还没娶亲,知识有限,对这种事也只是纸上谈兵。

敖丙砸拳,这才理解刘青山怎会那般疲惫。

怀子功如此之难,寻常人还真没办法从早练到晚。

“练这套功很痛苦吧。”敖丙有点同情想要怀子的香客。

来福摆摆手,没留意“练功”,重点抓在“痛苦”二字上:“不会不会,听说那档子事儿很舒.服的,沾过就忘不掉。”

舒.服?

那对男女的表情竟然是舒.服!

敖丙想起他们紧皱的眉头和眼角的泪水,感慨这画师技术可真差劲。

既然舒.服,那就该笑才对。

“总之,做这种事儿讲究个你情我愿,得跟喜欢的人做才行,可不能强来!知道吧?”来福知道敖丙不是登徒子,象征性地嘱咐两句,就去烧柴了。

敖丙沉吟片刻,摸着点头绪:“既如此,就送香客们一些强身健体的药吧!提高体力才能多练功!殷伯母说过,后山有不少药草,咱们先去摘些回来,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哪吒没有反应,似乎还在出神。

敖丙去库房里翻出个药篓背上,习惯性地自言自语,等走到月亮拱门才发现哪吒并未跟上。

这可真蹊跷。

往常无论他做什么,哪吒都紧紧相随,这会儿竟还留在原地。

“哪吒!”敖丙喊道。

哪吒抬头,惊慌于自己和敖丙之间的距离,迅速飘回他身旁。

“怎么发起愣来啦?在想什么?”敖丙好奇。

哪吒挠挠头,模糊的五官显不出微妙的情绪。

“先去采药吧!”敖丙颠颠药篓,“有话晚上说!”

哪吒拍拍脸,紧随敖丙而去。

* * *

梦中,哪吒和敖丙躺在巨大的水母上,漂浮于海面。

敖丙的梦境能重现经历过的真实画面,沙滩、海面、山林甚至是陈塘关,都可以根据心情出现。

今晚,他想和哪吒一起看星星。

“敖丙,你也喜欢小孩子吗?”哪吒没有仰望夜空。

他枕臂侧躺,盯着敖丙的脸已经有一会儿了。

敖丙早就习惯了哪吒的注视。

无论白天还是夜晚,只要哪吒得闲,就会静静地盯着他看。

那是哪吒特有的一种放空状态。

“喜欢呀。”敖丙答道。

许多香客进山都会带上自家的孩子,求哪吒赐福。

敖丙遇见那些憨态可掬的小童,很爱过去逗玩。

璀璨的星河忽然被挡住,哪吒撑臂俯在他身上,不悦道:“那,你也要和姑娘家做小册子上的事?”

敖丙一愣,还真没想过。

说实话,刘青山那副疲惫又痛苦的模样让他印象深刻,就算来福说很舒.服,敖丙也难以相信。

况且,他还没遇到过想一起练那套功法的姑娘。

来福强调,这种事要和喜欢的人做。

他喜欢的是哪吒。

不过他们两个都是男儿身,没法阴阳调和。

都是男子,就不可以么?

敖丙凝望哪吒漆黑的眼眸,在那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果然,还是这样最好。

他喜欢和哪吒在一处,不想要什么姑娘。

“干、干嘛不说话?”哪吒被敖丙看得脸微微发红,连舌头都结巴起来,“别想着混过去!”

敖丙弯起眉眼,笑了。

“说什么?”尽管知道碰不到,他还是抬起手,虚抚上哪吒的脸颊。

“说……说……”哪吒僵着脖子,黑曜石般的眼眸追随敖丙的手,“说你不想……”

“嗯?”敖丙的心思没放在谈话上。

他发现哪吒的脸变得更红了,好看得像天边的云霞。

只要是他虚碰过的地方,都会染上那种霞光。

敖丙神思飘渺,迷醉于这种游戏。

他捏捏哪吒的耳垂,待那里豁然烧红后,掌心又一路下划,贴上哪吒的颈线。

这里是敖丙最喜欢的地方,每晚睡觉都要枕着,闻到的尽是神像的檀香气。

如今,那里也开出了灿烂的桃花,浅嫩绯色在他指.尖不断弥漫,蓬勃着去往更.深的方向。

“不……不……”

哪吒呼吸急促,胸膛的起伏如同海面,澎湃到连敖丙都能看那猛烈的心跳。

咚咚、咚咚。

咚。

原来灵魂也有心跳。

敖丙微微抬起身,正想贴过去听个仔细,忽见缕缕白烟从哪吒身上冒出,活像刚打开蒸笼般,热气翻腾。

“哪、哪吒,你怎么了?啊!”敖丙豁然被烫醒,脱离了梦境。

他由龙化为人形,震惊地看着哪吒神像被大量白色烟雾包围。

檀香木散发出烧灼的香气,细微的噼啪声如炮竹般响起,木屑簌簌掉落,木纹间迸出细碎金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欲从神像内挣破而出!

“咔!咔咔!咔!”几声令人不安的脆响过后,神像的肩膀舒展变宽,腰线拉长,身量竟是在慢慢生长!

当最后一缕白烟散去时,敖丙捂住嘴,看见了前世的故人。

那是彻底成年的哪吒,俊美得近乎妖魅,威严的神性里掺杂着几分难以琢磨的邪气。

哪怕只是淡淡一瞥,都能给对视者带去窒息般的压迫感。

敖丙落荒而逃。

他知道哪吒不会伤害他,和前世那个煞神截然不同,可他没法再抱着那具神像入睡,甚至连留在殿里都做不到!

不敢直视,不敢靠近,更不敢再抱抱亲亲!

敖丙风一样跑到从未睡过的客房里,打开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包住,裹得紧紧的,变成一粒大汤圆。

暂时获得的安全感很快消散。

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敖丙拉出被子,顺着他逃跑的路线,蛮横地拽回神殿。

“哇啊!”敖丙吓到了,用胳膊挡住脸,感觉到自己正悬在哪吒的神像面前!

那股力量并没有就此停下,慢慢将他的双臂掰开,随后,继续将他拉近。

轻轻的,敖丙贴上了神像的唇。

第29章 情缠 好端端的,他怎么就软掉了半边身……

神像不似方才那般灼.热, 只留下一缕余温,檀木雕成的唇虽坚硬,却因这丝暖意, 让敖丙的触感产生混乱。

仿佛他吻上的不是神像, 而是真正的哪吒。

轻轻一触,那股力量便松开些,让他有机会攀着神像的肩,稍稍喘口气。

敖丙呆望神像背后的墙壁, 心跳得厉害。

他还是第一次亲哪吒那里。

不知为何,感觉和亲脸颊、额头、指尖都不一样。

好端端的,他怎么就软掉了半边身子?

敖丙用手摸摸自己的唇,想把那种陌生的酥.麻感抹掉。

为什么会这样?

恐惧被强烈的好奇所代替, 敖丙平复了一会儿,悄悄抬起头, 去看那神像。

或许是光线和角度的缘故,眼前的哪吒不再有那么强的压迫感,只俊美得让人失神。

敖丙细细打量哪吒的五官, 当视线落到刚吻过的唇瓣时,不知怎的,竟羞得看不下去。

他双手搂住神像的脖子, 把脸埋在最喜欢的颈窝处,深闻檀木的香气, 企图获得安定。

这招还算有效,混乱的思绪逐渐被理清。

敖丙觉得, 自己不可以因为神像的变化躲避哪吒。

他喜欢哪吒,就该接受对方的每一种样子。

就像哪吒喜欢他,无论是龙还是人那样。

敖丙暗自给自己打气。

害怕也好, 害羞也好,都要努力克服才行。

这么想着,敖丙攥紧拳头,再度看向神像的脸。

他尽力坚持,等心脏受不住才躲开,反复偷瞄。

神像周身散发出一圈红晕,往日漂浮的点点红光密集汇聚,凝结成一道道红绫,如同杂乱无章的蛛丝般搭挂殿内。

敖丙是稍慢些才注意到这些红绫的存在。

他惊讶地看向四周,赫然发现自己身上竟裹缠得更多。

半掌宽的红绫不遗余力地缠绕他每个部位,连头顶没忘记蒙盖。

敖丙眨眨眼,觉得自己像是披了件长长的红纱衣,很轻薄,没有任何憋闷感。

虽然怪怪的,但……

红绫们连着神像,全都有哪吒的气息。

似这般,就像是被哪吒温柔地抱在怀里一样。

敖丙笑笑,很快就接受了。

他喜欢红色,每次看到朝阳和晚霞,都忍不住驻足。

还喜欢烂漫的桃花,是比红浅一点的颜色,但也能让他想起那个只能在梦中见到的人。

如今这样,他很欢喜。

“你怎么突然就长大了呢?”敖丙望着哪吒,喃喃自语。

红绫舒缓移动,撩起敖丙的发丝,倏然间拉动他的两条腿,让腿圈上神像。

这种八爪鱼一样的抱法是哪吒最喜欢的,过去两人在山洞里睡时,敖丙就被这样抱过。

如今亲自来,他有点不太习惯。

总觉得……很不斯文?

红绫束着他的腰臀,将敖丙拉得更近,严丝合缝。

敖丙轻呼一声,品味着和哪吒身心贴合的感觉。

他记得,来福的小册子里也有相同的姿势。

敖丙用脑袋蹭蹭哪吒的侧颈,又亲了两下,庆幸这样做的对象是哪吒。

不过,他们这般,还是别让其他人看见的好。

总归有点……难为情啊。

* * *

次日清晨,敖丙从神像身上滑落,只觉两.腿发酸,腰也不太舒.服,暗叹以后还是化成龙更好一点。

殷十娘和小厮们进殿,皆被神像的变化震惊,几个胆小的更是直接叩拜,嚷嚷三太子显灵。

“这,昨晚发生了何事?”殷十娘惊讶问道。

敖丙低垂着头,很是内疚。

归根究底,是他在梦里乱逗哪吒才变成这样的。

“哪吒他,可能是被我摸坏了。”敖丙坦白认错。

殷十娘瞠目结舌,大脑空白半晌,才想起敖丙有盘绕着哪吒睡的习惯。

他们俩都快那样睡一年了,总不至于现在才出问题。

况且,神像除外貌变化外,并无哪里破损。

“再看看吧。”殷十娘摸摸敖丙的头,安慰道,“别自责,不管出什么事,那臭小子都不会怪你的!”

敖丙松了口气,感激殷十娘的宽容。

红绫飘拂,在他掌心划过。

* * *

经过昨日的变故,哪吒没再出现在敖丙梦里,甚至连火团的人形也消失不见。

但连接着神像的红绸每天都有数十道飞出神殿外,来来回回,不分昼夜。

敖丙顺着红绸轨迹下山,发现其去往的地方都是祈愿过的人家。

等他赶到,那些愿望皆已被实现。

一念化千,万方应现。

哪吒的灵力,变强了。

殷夫人听完敖丙的叙述,仔细分析,认为这代表哪吒的元神与神像更加契合,是件好事。

没准用不了几个月,哪吒就能复生!

敖丙万分激动,开心之余,想起前世李靖曾在关键时刻捣过乱,不免担忧。

李靖两年后才会路过翠屏山,眼下哪吒复生速度变快,按理说应该能躲开那场劫难。

但事无绝对,敖丙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他决定不再下山,就留在行宫里保护哪吒的神像,提防变故。

等到事情结束,他想和哪吒一起回东海看望父王,告别后再同去寻姜子牙。

行宫内杂事也不少,敖丙帮忙接引香客,经常听到外界的信息。

大部分都和朝歌相关。

苏护之女苏妲己入宫后迷惑纣王,祸乱朝纲,犯下许多骇人听闻的罪行。

司天监杜元铣因揭露宫中有妖气而被处死,上大夫梅伯进谏纣王不应荒废朝政、宠信妲己,被处亦“炮烙”酷刑。

连姜王后都被苏妲己陷害,惨遭剜目而死。

桩桩件件,骇人听闻,连翠屏山这等偏远之处都有人议论。

外头风云变幻,商朝正在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败,再过不久,姜子牙就要被委以重任,修建鹿台了。

算算时间,等哪吒复生,姜子牙估计已经逃离朝歌,他们多半要直接赶往西岐。

敖丙觉得这样也好,不必去朝歌那种是非之地。

在所有的传闻中,最令敖丙不安的,是申公豹当上国师的消息。

哪吒的确杀死了申公豹,挫骨扬灰,没道理又出现在朝堂。

敖丙发现,凡是重要的节点,走向几乎都会让前世一样。

封神大战定好的天数很难改变。

既如此,那哪吒的复生是否也……

敖丙尽量控制自己不胡思乱想。

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要护住哪吒!

* * *

七夕将至,行宫内关于姻缘的祈愿突然增多。

先前“求子”的香客们吃过后山的草药后,陆陆续续都传回了好消息,这让求缘的香客们也信心倍增,连外地的信徒都闻讯赶来,想在翠屏山烧一炷好香,讨个吉利。

进山的信徒很多都是正值妙龄的姑娘,不少年轻小伙子也跟着凑热闹。

人一多,总有合眼缘的,若是门当户对,媒婆一登门,事儿也就成了。

哪吒倒还真没掺和过,佳偶天成,都是命定的缘分。

不过,敖丙近期有些苦恼。

或许是香客太多的缘故,总有人掉落帕子、香囊之类的东西。

他挨个将人叫住归还,嘱咐大家要小心,这种事却还是频频发生。

到最后,敖丙无奈,亲手做了个“留意随身物,切勿遗落”的牌子立在前后院,把殷十娘逗得直笑。

“殷伯母为什么笑?”敖丙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很是纳闷。

来福杵着扫帚,叹道:“愿使大人呐,您没发现能捡到东西的,就只有您一个人吗?”

这阵子,总有姑娘和小厮们打听关于敖丙的情况,殷夫人曾交代过不许他们乱说。

估摸着那些人是实在没法子,才会以物寄情吧。

来福说的,敖丙还真没注意过。

他觉得大概是自己眼力好。

敖丙立的牌子还挺有用,从那之后,物品掉落的情况当真有所改善。

但除此外,还发生过一件蹊跷事。

那天敖丙折了几支桃花,想供在哪吒案前,忽听来福站在祈愿树下“哎呀”一声。

走过去一看,竟是有条祈愿的红绸忽然破裂,掉到了地上。

敖丙不解,捡起布条,纳闷这红绸向来结实,怎会破得这样零碎。

他简单拼凑了下,依稀瞧见那上面写了“愿使”两个字。

嗯?居然是和他有关的?

敖丙来了兴趣,正打算把碎布拼全,忽然一阵风刮过,将碎布连同掉落的桃花瓣通通卷到了墙外。

缠绕在敖丙身上的红绫骤然拉紧,猛地将他拽入殿内。

来福见怪不怪,拿起扫帚继续干活。

敖丙身上的红绫一直都在,可旁人都看不见,连殷夫人也一样。

像方才那样忽然被拉走,更是时有发生。

无人知晓其中原因,不过有一点,任谁都能看懂。

三太子殿下,真的很喜欢这位愿使。

* * *

翠屏山虽不险,夜间也很难行,香客们大多都赶在黄昏前进山,有心诚的信徒想要久留,则会被安排在客房住。

这一日亥时,院门忽然被敲响,守门的小厮刚躺下,打着哈欠坐起来,还以为是风晃的。

外头静了静,再次传来叩门声,听着还是位姑娘。

“请问,有人吗?”

那声音娇滴滴的,好不可怜:“奴家前来给三太子进香,祈愿父母身体康健,奈何山路不好走,崴了脚,这会子才到,听闻三太子最是慈悲,可否请里面的仙童开开门,让奴家有个过夜的地方?”

第30章 邪祟 柳琵琶蹙眉,这可麻烦了。……

小厮犹豫着应了一声, 点上盏灯走到院门前,透过门缝往外看。

“姑娘,就你一个人吗?请你站远些。”小厮警惕道。

平日没事时, 殷十娘常给大家普及安全知识, 例如深夜叫门不要轻易开云云。

就像戏文里唱的那样,有些妖怪会化身成美貌女子引诱男子相会,就为吸食阳精、增进修为。

还有匪徒会故意派弱不禁风的小娘子去借宿,等主人家开了门再一拥而上, 将财产洗劫一空。

总之,这种情况危险度极高,必须要万分警惕。

门外的姑娘是农家女打扮,手里拎着个坛子, 身上脸上都是泥土草叶,很狼狈, 像是摔过跤。

听见小厮的命令,那农家女也不恼,乖乖站远几步, 软声答道:“就奴家一人。”

小厮:“你是哪里来的?”

农家女:“奴家姓柳,住在杏花村,家里是酿米酒的!您瞧?”

说罢, 她把酒坛拎近,递给小厮看。

“杏花村……哦, 我记得,是有一户卖酒的人家, 你爹叫柳老栓对吧?”小厮长了个心眼,故意说错。

“您记岔了,我爹叫柳老实, 他酿酒三十多年,在附近还挺有名的。”柳姑娘纠正。

“诶呦,对对,瞧我这记性!”小厮不再怀疑,打开门栓,放她进来。

柳姑娘朝他歉然一笑,很是腼腆,衣着朴素,一看就不是那蛊惑人心的妖女。

小厮将门重新关好,接过酒坛,引她往后院走,连声责备她行事莽撞:“现在这世道多乱呐,你一个弱女子,怎的这般胆大!”

“有道是‘心诚则灵’,三太子神威,定会保佑奴家安全。”柳姑娘一瘸一拐的,双手合十,虔诚道。

“你这……咳,倒也是!不是我夸口,自打三太子行宫建起来后,这附近都太平得很!哈哈,不怕姑娘你笑话,才刚我还以为是邪祟打门呢!后来一想,谁敢呐!那些腌臜东西敢来这,岂非自寻死路?!”

小厮满脸得意。

柳琵琶神色尴尬,浅笑附和。

该死!这厮说话专往她心窝里戳!

要不是家里姐姐逼得紧,她才不来这要命的地界!

欠嘴的东西!

等料理完正事,姑奶奶立刻嚼碎你脑袋!

近来香客多,恰好剩下最后一间客房。

小厮安排她住下,问过她的脚伤,表示明早会请殷夫人过来看一看。

临走时,他又特地嘱咐她夜间不可在行宫内随意走动,尤其不能靠近主殿。

“咱这位三太子脾气大,最不喜人夜间搅扰,你规矩些,可千万别惹事啊。”小厮提起这茬,脸上变颜变色。

柳琵琶心里一惊,想将人叫住再多问些,忽然想起姐姐提醒过“切勿操之过急”,又硬生生忍下了。

等小厮离开,柳琵琶在屋里也没做甚奇怪举动,简单洗漱后,还像模像样地对着虚空祈祷一番。

“求三太子显圣,保佑奴家父母康健,等明天早起,奴家再去给您烧头一炷香。”

她法力不算高,看不见行宫内的红绫,但她能感觉到灵力波动。

自打夜幕降临,就有股灵力徘徊在她周围。

柳琵琶不敢大意,老老实实爬山,为有借口多留宿几日,还狠狠摔了一跤,尽职尽责地扮演农家女的身份。

哪怕是现在,那股灵力仍未消散。

不止如此,屋外似乎还有人在监视。

柳琵琶闭眼躺下,心中叫苦不迭。

这行宫内的防备也忒森严了,姐姐就是偏心,此等难事非要推给她干!

怎的就不叫那雉鸡精来呢?

迷惑纣王她也会啊!凭什么不让她进后宫!她到底哪里比九头鸡差!

柳琵琶撇撇嘴,委屈入睡。

* * *

盘桓在屋内的红绫倏然撤走,敖丙又耐着性子等了会儿,见那女子不再有动静,才收起云涛锤。

不怪他提防至此,实在是这姑娘来得太诡异了。

殷十娘开的安全小讲堂他也听过,越琢磨越觉得能对上。

可那姑娘身上实在探不出妖气,难道真是来进香的善人?

敖丙去前院叫住看门小厮,拿过柳琵琶给的米酒,仔细检查。

他善识毒,前世哪吒往他酒里下药都能一眼看破,这会儿反复品验,也看不出端倪。

“愿使大人,您就放心吧,我爹爱喝酒,偶尔会去杏花村那边买,和柳老实打过照面,他家的确有个姑娘。”

看门小厮帮柳琵琶说话。

敖丙点点头,回到主殿内,却也没有睡的心思,只在蒲团盘腿打坐,守护哪吒的神像。

红绫绵绵地搭过来,发出几次邀请,都被敖丙柔声拒绝了。

“好哪吒,你自去休息吧,我不困。”

红绫泄气般地搭在他膝上,绫端撩动他垂下的发丝。

敖丙努力入定,却始终都静不下心。

他听到消息,李靖最近带军在郊外演练,从路线上看,估计没几天就要靠近翠屏山了。

真希望那家伙能快点打道回府。

敖丙很想把李靖引走,又怕神像这边会出其他变故,这段时日很是焦虑。

今晚又闹这么一出,哪里还能睡下。

前世的记忆又不能说出来,敖丙只能独自消化这份困苦,并让哪吒近期提高警惕,小心歹人进山。

但愿他是杞人忧天吧。

敖丙打起精神,守至天明。

* * *

次日,殷十娘看过柳琵琶的伤势,亲自给她上药包扎。

“姑娘,你扭伤不轻,怎么也得养半个月才能下山,”殷十娘帮她盖好被,安慰道,“我会托人去杏花村带口信的,你且住下,好好养着吧。”

柳琵琶垂泪谢过,却不肯静躺,说什么都要去给三太子上香。

殷十娘无奈,只得让来福去找根粗树枝给她当拐,让她撑着走动。

柳琵琶按照流程进香,强忍住那香刺鼻的气味,浑身不舒.服。

为了隐藏妖气,她是附在真正的柳姑娘身上进来的,这招乃她的姐姐九尾狐传授,颇为好用。

不过,一些驱邪的物件也不可靠太近,容易把她逼出肉.身。

柳琵琶没在青铜鼎前停留太久,被殷十娘搀扶着迈步进入正殿。

殿内灯烛摇曳,供桌摆着面食鲜果,还有数枝灼灼桃花。

桌后是两丈高的神像,不抬头只能看见膝盖以下,桌前放有方便香客叩拜的蒲团,旁边则站了位如玉般的公子。

他穿着一袭蓝袍,身姿挺拔如修竹,眉眼温润,眸中仿佛含着泓秋水,看向她时亲切却不热络,得体中带了丝恰到好处的疏离。

敖丙掌心向上,示意她近前跪拜。

柳琵琶点头靠近,俯身跪下时,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他的手。

那手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连腕骨的转动都透着优雅,皮肤白如海珠,实在是让她赏心悦目。

柳琵琶勉强收回视线,暗叹天下的俊男子还真是各有千秋。

她偷溜进后宫找九尾狐和雉鸡精玩时,远远的瞧到纣王,曾一见倾心。

纣王是个魁梧阳刚的男子,五官凌厉,鹰目如炬,有股带着血腥气的锋芒。

柳琵琶看得神醉,总以为再见不到比纣王更好的了,今日方知,还有这种清泉流雪般的俊逸。

敖丙侧目,发现殿内红绫飘动得似乎有点不悦。

他看向柳琵琶,见对方正在祈求父母康健,并没有什么异常。

或许,哪吒是在气昨夜的搅扰吧。

敖丙将手负在身后,指节轻轻刮蹭绫身,隐秘安抚。

哪吒脾气是大了点,但对姑娘家还是很宽容的。

马上就拜完啦,不气不气。

* * *

出了正殿,柳琵琶跟着殷十娘去祈愿阁写红绸,忍不住打听方才那位公子是何人。

“他是行宫里的愿使,跟哪吒很亲近,晚间都要宿在正殿。”殷十娘将蘸好墨的笔递给柳琵琶。

柳琵琶蹙眉,这可麻烦了。

姐姐前阵子用百人祭的法子成功复活申公豹,还成了他的主人,心中很是欢喜,总想用这手段再养个神通广大的奴隶。

申公豹对哪吒怨恨颇深,反复劝姐姐派人去陈塘关拘魂,絮絮叨叨的,念得姐姐逐渐心动。

只是哪吒身死已有一段时间,魂魄未免太难找。

姐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命人去打听,得知哪吒竟在翠屏山立庙,即刻便叫她带上招魂幡过来了。

破神像,拘元神,这便是玉石琵琶精此行的目的。

九尾狐狸精和玉石琵琶精、九头雉鸡精原是在轩辕坟里共同修炼的三姐妹,但琵琶精向来和雉鸡精不对付,整日的拌嘴。

姐姐九尾狐每次都拉偏架,只向着雉鸡精说话。

前阵子奉女娲娘娘的旨意去朝歌也是,就因为雉鸡精言语挑唆,姐姐就怕她法力低微被人认出,不准她入宫当妃子。

不过这次姐姐亲口答应,只要她能把事办成,就让她嫁也给纣王。

届时姐妹三个共同享乐,一起把持朝歌,祸乱成汤!

柳琵琶如今倒是成功潜入哪吒行宫了,可她发现想要靠近神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强大的灵力四处波动,正殿更是有愿使彻夜看守。

这、这可怎么下手?

不如……

她诱惑一下那位俊逸的愿使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