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4.05/三次猫他盯着她。
“啊？”黎雾发出的几乎是气音。
程清觉隔着一米多，沉而缓的眸色注视她，目不转睛，对着她的视线。
虽然知道就是单纯的画师和模特，但黎雾还是非常紧张，紧张到心尖都在打颤。
她磕巴了一下：“不然还是先侧面吧。”
“正面不用画？”
“也不是”
“那还是先从最难的来吧。”程清觉语气平和，不带旖旎。
黎雾攥紧右手的笔，缓了两秒，再抬头：“也行”
“嗯。”程清觉已经完全放下手中的东西，凝神瞧着她。
黎雾看了两眼他的眉眼，垂眸，细细勾勒。
“要我往前坐点吗？”男人拉了下椅子。
“嗯？”
因为要专注脸部细节，次卧光线暗，刚刚确实有些远。
黎雾屏息：“谢谢。”
程清觉：“没关系。”
一小时后，几张粗糙的素描图终于画完，黎雾后颈都浸出汗。
收拾了东西起身：“可以了就这几张就差不多，我之后再自己添加细节。”
“嗯，”程清觉微微点头，坐在座位上，仰头看她，“添加细节不需要模特了？”
黎雾抱着平板：“不用了，我对着照片画就可以。”
再像刚刚那样来一次，她实在吃不消。
“你有照片？”程清觉又问。
黎雾顿了一下，掩饰：“我可以从网上下载。”
程清觉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过两秒：“嗯。”
黎雾看他垂眼重新拿起曲谱，想要不要把自己是他粉丝的事情告诉他，但想到自己找他签名的那两张裸/照。
还是算了，承认是他的粉丝就要承认私藏他的裸/照。
“还有事？”男人见她没走，抬头又看过来。
“没了。”黎雾赶紧摇头。
她刚坐在房间里侧，往外要绕开程清觉，程清觉不动，有点挤，她也没办法出去。
刚伸手想点他堵住路的椅子提醒他，忽然听程清觉说。
“能教我画画吗？”
“什么？”黎雾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平板，反应过来，“这个？”
程清觉扫了一眼，面目平静，似乎在想事情，片刻后：“嗯。”
黎雾不知道程清觉为什么会突然好奇画画，但他穿了深灰色的T恤，腕骨清瘦而白，搭在桌面上，眼眸半垂，身上的气质莫名阴郁又脆弱。
这是她当他的粉丝这么几年，从来没在镜头里看过的一面。
沉沉光线下，他这个模样明明是有点危险的，但又让人看了有些心软。
黎雾不自觉地往前半步，缓下声音：“可以，你想学什么？”
程清觉右手从桌面垂下，轻扫她的表情：“都行，你刚刚的素描就可以。”
“哦，好啊。”黎雾抓了抓发梢，拉了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黎雾跟他隔了点距离，小心捏着笔，摆正他的姿势：“这样先从这边到这边力度不要太大”
程清觉想试试画画好像是认真的。
她教他，他就在认真学，让他怎么握笔，怎么摆姿势他都安静听着，也去做，低眸看着手里的画笔，神情专注。
画了一会儿，黎雾精神放松下来，不自觉地偏头，看向身旁的人。
他的骨相几乎完美，从眉骨到眼眶，再到鼻骨都像精心雕琢的，睫毛很长，但不算密，这么垂眼真的看起来有些阴郁。
黎雾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怎么都没办法把程清觉和偏执联系在一起，忍不住多盯了两秒，又把自己看得脸红。
“看我干什么？”男人突然问。
“嗯？没事”黎雾不确定程清觉是不是抓住了她在偷看他，瞥开眼神，去看画，“看你的画稿。”
他画的是脚边的咖啡豆。
他貌似有点绘画基础，短时间内寥寥几笔，虽然称不上多好，但也不算太差。
黎雾惊讶，接过平板时夸了一句：“你以前学过画画吗？”
程清觉貌似回忆了两秒，片刻后回了一句：“我母亲之前画国画。”
听他提到母亲，黎雾止声。
追程清觉的大粉都知道，他刚出道爆红那会儿母亲去世了，不过公司捂得严，具体原因不得而知。
她当时还在上大三，私信给他发过消息，是一些安慰的话，不过当然是石沉大海，没有人回。
看程清觉状态不佳，黎雾没再多留，把平板上的画稿保存：“我等下从微信上发给你？”
“嗯。”
“那我先走了，谢谢你给我做模特。”
“嗯。”
隔天白天黄铭过来时，黎雾没在。
程清觉插兜堵在门口，皱着眉，看了眼黄铭的脚下：“先别进来。”
“怎么了？”黄铭疑惑，他有重要的商务合同要拿给程清觉看，不然也不会在黎雾不在的时候，贸然过来。
程清觉：“她早上刚拖过地，别踩。”
黄铭：
“我找家政给她扫行不行？”他往前，作势要挤开程清觉，却被男人移了下步子，再次挡住。
抄着口袋的人眉心竖得深，脸色冷淡：“黎雾的房子，她人不在。”
黄铭：“你这会儿这么礼貌？？？死皮赖脸呆在人家家的时候怎么不礼貌了？？？”
程清觉眉心跳了一下，不置可否，没答话。
黄铭举了手机给他看：“我给黎雾打过电话，她让进！我提前征求过同意了！你给我让开，这是你家？？”
程清觉眉心又跳了跳，往旁边让开，又蹙眉：“换鞋。”
黄铭真是服了：“知道了，祖宗。”
说到这里，黄铭按着鞋柜换了鞋，皱着眉又扭过来：“对了，你到底为什么天天往黎雾家跑。”
程清觉在蹲下，右手抬起，揉了两下猫咪的脑袋，慢腾腾：“咖啡豆在这里。”
黄铭走过来，看了眼地上的猫：“咖啡豆长胖了？”
程清觉撩眸，淡淡：“这是旺财。”
“不撸自己的猫开始撸黎雾的猫了是吧，”黄铭走到茶几处，把胳膊下夹的合同拿出来，“还有我得提醒你，你对黎雾没意思吧？”
他紧蹙着眉，转头看蹲在客厅中央的程清觉：“你还有三年合同期，不是说不能谈恋爱，但你别给我找事最好还是别谈，就你这性格疯起来我可管不了”
黄铭拧头看到他还在撸那只猫：“你听到我说话没！”
程清觉右手从旺财头顶撤下：“听到了。”
黄铭看着他走过来拿合同：“你别成天一副要死不活，合同到期就不干了的样子，积极点行不行？”
程清觉貌似有点累，从茶几上拿起合同书：“我不会耽误公司的安排。”
黄铭：“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从出道那件事到现在，程清觉一直有精神焦虑和轻微的抑郁倾向，这两年反反复复，心理上的疾病很难通过某种医学手段根除。
这也是为什么他最开始因为咖啡豆要住在黎雾这里，黄铭也直接同意的原因。
在可控范围内，黄铭都尽量给他最大的自由，带他这么几年，是真的希望他过得好。
黄铭走过去：“这合同你先看看，没什么问题，过两天去公司一趟签了，另外巡演从下个月就开始了，最近都不会在北城呆，你也收拾收拾东西，从黎雾这儿带着你的猫赶紧滚吧”-
四月上旬，黎雾一直在忙音综插画。
手握程清觉的独家专访，文枚对这次的四月刊尤其看重，虽说销量不用愁，但还是要尽全力做好，有口碑，才有和雨与再合作的机会。
纸媒衰落，如果不结合其它的流量推广，销量只会一直惨淡下去。
因为上级的要求，几张人物形象插画，黎雾改了又改，细节处也不知道已经打磨了多少遍，但细节的配色方面还是不符合上面的要求。
在黎雾再一次熬了一个通宵修改画稿，顶着两只大熊猫眼来上班时，七七终于看不过去了。
七七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太欺负人了吧！美术部新来那个副总原来是做广告设计的，根本就不懂插画，还一遍遍让改，纯折磨人是不是？？”
黎雾连着三天睡眠严重不足，昨天更是只睡了三个小时，现在坐在工位上，脑袋一点一点，人都想睡过去。
七七在位置上坐下：“咱们组从这个月开始，绩效也减半了，你的钱还够交房租不够？”
七七是本地人，上班后也一直住在家里，但黎雾不一样，家在临市，在北城上班是租的房子。
从毕业开始就不再管家里要钱，杂志社发的这点工资，一直精打细算地花。
文枚这两年效益不好，去年调整薪资结构，工资中的大部分本来就来自绩效和奖金，现在绩效再缩水，基本都在叫苦连天。
特别是黎雾这种底层画图的，属于食物链最底端社畜，花时间最多，拿工资最少。
“你还有没有做自由画手的打算？”七七看她。
做自由画手就意味着有很长一段时间收入不稳定，所以尽管有这个想法，黎雾还是一直在杂志社干着。
本来想着拿到程清觉的采访，保住工作一直好好干下去，但现在工资越来越低，公司压榨人也越来越严重，做自由画师这个想法又从黎雾脑子里冒出来。
她毕业前经营过一段时间微博，是某个圈子小有名气的同人图太太，但因为那时候刚起步，流量无法变现，最终还是决定找一个稳定的工作。
黎雾揉揉眼睛：“再说吧，有点这个打算。”
七七看着她的黑眼圈替她鸣不平：“杂志社给这点钱都不如你去给程清觉做饭。”
一天两千五，做两天够她一个月工资。
黎雾因为困反应也慢，手背搓着眼皮反应了一会儿：“他好久没来了。”
七七：“我知道，他不是最近在办演唱会吗？”
“在沪城连着开了两天，”七七道，“热搜一直挂着。”
“热搜？”黎雾熬夜熬到有点想感冒，鼻音很重。
七七看她：“你改图改得这么专心致志，连程清觉都不看了？”
黎雾一边搓鼻涕，一边去拿手机，小声：“也不是”
见过真人，再从网上看他的消息，总觉得距离他很遥远。
特别是他从她家走，两人不联系，她又觉得他住在她家的时间像一场梦，再隔着屏幕看到他，总是会很低落。
但她又在工作，总不能让自己时常陷在这种情绪里，索性就屏蔽了他的信息，不去看。
没到真正的上班时间，还能摸鱼，七七见黎雾拿手机，也摸过来手机看消息。
程清觉的名字还在热搜榜上挂着，但名字后面已经跟了一个“爆”，刚在路上刷新闻时还没有，七七疑惑，点进去。
几秒后——
七七：“黎雾，你快看手机，程清觉摔伤了！！”
七七话音落，没听到黎雾的声音，转脸看过去，看到她拿着手机，拇指一直在往下拨，脸已经白了。
“阿雾。”七七担心，放下手机，晃了晃她的手臂。
黎雾已经听不到七七说话，满眼都是刚刚刷到血肉模糊的图片。
事情几分钟前才发生，照片也是现场外包人员爆出来的，雨与包括演唱会主办方都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公关。
程清觉流量太大，几乎在图片爆出来的一瞬间，热搜直接冲到了第一名，短短几分钟时间，实时广场粉丝已经把所有参与承办的主办方喷得狗血淋头。
[到底是他爹的哪家黑粉！！！！！！！装工作人员混进去把升降机零件抠了？？？？？他爹的报警啊雨与！！！给老娘报警啊！！！！]
[是从升降机上摔下来了吗？是升降机吗？？？我看动图上有两米多高。]
[全世界黑粉都死绝了，煞笔东西，报警把她抓起来啊，故意伤害罪，判刑啊！！！！！]
[我要哭死了，是不是已经去医院了，摔下去的舞台边沿都是血，我从刚刚看到消息哭到现在，能不能出
来回应一下？]
[雨与死了，雨与没爹！！！到底要发生多少次这种事才能重视起来？？之前是私生，现在是黑粉，雨与高层全部死绝了吗？？？？？你公司能发展到现在不知道程清觉是你爹？？？]
升降机的保护装置零件松动，导致今早彩排时，程清觉失足从升降机上掉下来。
没有人知道现场情况，只流出一张模糊的照片，甚至照片也在几分钟后被公关删除，程清觉的粉丝无差别的在各个平台首页发疯，雨与官博的第一条微博下被骂到了一百多万条。
黎雾一整个上午精神都是恍惚的，无论是给程清觉还是张扬发消息都没有人回。
她甚至在犹豫要不要也给发信息问黄铭，她实在是担心，甚至再看保存的那张图片，手都会发抖。
照片太模糊，看不出具体摔倒了哪里，只能看到舞台边沿确实都是血。
从粉丝的不断骂战中大概能看出事情起因，是升降机保护装置的零件松动，导致升降机在上升一定高度时卡住，同时程清觉踩空从上面摔了下来。
一直到晚上下班，从文枚的公司走出来，黎雾终于接到了张扬打来的电话。
“黎雾？”
黎雾心一下悬起来，脱离人群，抓住手机几步往旁边走，语声急促：“张扬到底怎么回事？”
“对不起，如果不方便的话不用说，但能不能透露一下他是不是安全的，”黎雾声音收紧，甚至带了极易察觉的颤抖，“我看到是两米多的升降机”
“没事，是外伤，小腿骨折缝针而已。”
“缝了几针？”
“有两处，最多那处缝了十三针，舞台边沿有做保护的缓冲区，清觉哥先掉在缓冲区上的。”
黎雾僵住，还是不敢想十三针具体缝在了哪个地方。
张扬带着歉意开口：“我给你打电话，是想问你这两天方便不方便过来。”
“嗯？”
“咖啡豆在之前寄养的宠物店，你能带着它一起过来吗？”
黎雾吸了口气，明白过来：“是希望咖啡豆过去陪他是吗？”
“嗯，也不全是，”张扬顿了顿，“清觉哥的意思是希望你能一起过来。”
第32章 04.06/三次猫我同意。
黎雾到的时候，程清觉还没有醒。
她请了两天假，连着周末一共四天，不好把旺财单独放在家里，干脆连它一起带了过来。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拎着两只猫包进到病房时，她心脏收紧，鼻子还是不争气地一下就酸了。
病床上的人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不清楚是不是光线的原因，脸色很白，闭眼平躺着，安静到几乎没有呼吸。
张扬接过黎雾的包，小心帮她放好：“你先坐一会儿？清觉哥刚睡着。”
黎雾想问张扬程清觉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但又怕影响他休息，想了想，没有出声，只是点点头，往后坐在张扬示意的沙发上。
病房们被重新带上前，黎雾听到走廊的声音，是黄铭和雨与的高层，貌似因为程清觉的事情在争吵。
黄铭：“四月的工作必须全部推了，他这样根本没办法去参加那些活动。”
“不行，推不完，有几个品牌方的活动必须去，我们签了合约，不然就要赔钱。”回话的是个中年男人，应该是雨与的管理层。
黄铭：“赔就赔，我们赔不起吗？？那个黑粉群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抓到，警察没办法介入，参加线下活动再出问题怎么办？？？？”
“不会再出问题，安保会加强。”
“我不同意，找到那几个人是谁之前，我绝对不会同意他再参加任何线下活动！”
“黄铭！”
“干什么！程清觉是我带出来的人，他的合同在我手里，我说不同意就是不同意，”黄铭顿了下，似乎又想扬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
再之后是护士过来提醒的声音，对话声终于弱下去。
黎雾胆战心惊地看了眼床的方向，发现在这样的争论声里，程清觉依然没醒。
她吐了口气，从他的脸又看向他的腿。
舞台边沿的缓冲措施做得确实很好，所以其实伤得不算严重，只是看着吓人，都是些皮外伤。
几分钟后，她终于确定好，沉重的心放下一些，往后靠在椅背，拿起手机回复七七的消息。
梨子：[我到了。]
七七：[怎么样？]
梨子：[只是腿受伤，不严重。]
梨子：[嘘，不要往外讲，我怕不能说。]
七七：[嗯嗯，我知道。]
七七：[那你这几天都要呆在那边？]
黎雾抬头看了一眼。
梨子：[应该是。]
七七：[程清觉受伤，到底为什么要叫你过去？]
梨子：[不知道。]
黎雾想了想：[可能想让我给他做饭？]
她听张扬隐约提过，程清觉身体有一些问题，黄铭给他请过好几个营养师，都没有改掉他饮食不规律的习惯，但他貌似很喜欢她做的饭。
梨子：[我做的饭很合他的口味。]
七七：[怪不得宁愿花两千五一天，也要去你家。]
七七：[我有你这手艺岂不是也发财了。]
黎雾摸着脑袋：[也许吧]
梨子：[但我现在还是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七七：[知道知道，我担躺在病床上我肯定也这样想。]
梨子：[嗯嗯。]
结束了和七七的对话，手机再放下，十分钟后，床上的人终于醒过来。
男人眼皮轻动，再是睁开眼，似乎受不了吊灯光线的刺激，抬手遮在眼前，眯了眯眼睛。
“喵～”咖啡豆从沙发上跳下去，往床边走了两步。
大概也是知道主人受伤，走到离床两米的地方，没再往前，而是停住脚又叫了一声：“喵～”
程清觉终于听到声音，低头看了一眼，之后抬眸看向沙发处。
黎雾对上他的视线，嗓子再次发哑收紧。
“你来了？”他撑床半坐起来。
他腿伤很重，黎雾看着他的动作，总觉得这样会撕到伤口，她急忙起身，往前两步：“张扬说让我带咖啡豆过来。”
程清觉靠在床头，“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黎雾问：“你还好吗？”
“你说哪里？”男人扫了眼自己被绷带缠过的左侧小腿，默了默，不太在意，“还好。”
黎雾想到刚听黄铭说“之前的事”，她不清楚程清觉之前是不是还受过伤，只是觉得他此刻的表情有点太平静了。
没有因为黑粉受伤的愤怒，甚至没有骨折疼痛的痛楚，表情很淡，仿佛早上才经历过血肉模糊的不是他。
黎雾莫名地心被扎了一下，觉得他这样的平淡下有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的死气沉沉。
“程清觉？”她第一次这样喊他的名字。
床上的人偏眸看过来。
“你如果疼的话”她抓了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也可以和我说说话。”
黎雾：“之前我朋友生病，我去医院陪她，她就是一直跟我讲话，这样可以转移疼痛。”
“哪个朋友？”男人问。
“七七，”黎雾见他有说话的欲望，语调努力轻快，“是我在杂志社的同事，我们两个关系很好，她之前做手术，术后我陪了她好几天。”
程清觉看她良久：“嗯。”
“那你过来？”他忽然问。
黎雾：“嗯？”
他示意床边的椅子：“不是要陪我说话？站得太远，我听不到。”
黎雾意
识到她说话声音确实太小了，看了看椅子，提步走过去，坐下。
她是真的没救了，一旦和程清觉挨得近，她又开始紧张。
低头扣着手，不敢抬头看他。
程清觉：“要说什么？”
黎雾抬头：“啊？”
男人看着她的眼睛，稍做停顿，提醒：“你和你那个做手术的朋友都说什么？”
黎雾反应过来：“就陪她随便聊聊，公司的事情，家里的事，娱乐八卦。”
“那娱乐八卦吧。”程清觉随便挑了个话题。
黎雾捏紧手指，在心里微微叹气，是真的想打自己。
明明是她提出的聊天，因为紧张一直不自然的也是她。
平静了两秒，不着痕迹地深吸气，抬头：“你想聊哪方面的八卦？”
黎雾是真的觉得程清觉的眼睛很蛊惑人，他一直看着她，她都不知道怎么说话唉，只是忽略他的眼神，她就已经花费了好大的力气。
“都可以，”病床上的人状似想了一下，“聊聊你喜欢的歌手？”
“”她喜欢的歌手是他。
大概是她沉默太久，程清觉看她一眼，很体贴地换了话题：“不方便的话，聊别的领域也行。”
黎雾叹气，低头躲避他的视线。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的眼睛很好看。
“也不用换话题就聊歌手吧。”她说。
“嗯。”男人似乎对这个话题也没有那么感兴趣，只是随便提的。
黎雾：“港台歌手里我喜欢王琪，其实我对这方面也没有什么研究，主要喜欢她的音色，觉得很轻透，我画画的时候总是听她那首《人间传奇》内地的话，最近几年最火的是你你作词作曲都好嗯，唱功也好”
房门被从外推开，黄铭进来，黎雾松了口气，赶紧闭嘴，终于不用绞尽脑汁在正主面前夸人了。
她道行太浅，实在不知道此时此景下应该在程清觉面前怎么跟他聊这个话题。
黄铭眉心蹙着，估计是因为和雨与高层的争论没得到想要的结果。
他一眼看到床边坐的黎雾，因为挨程清觉太近紧张，黎雾坐得离床有点距离，脚边趴了咖啡豆。
黄铭点头跟她打了声招呼，再是看向程清觉，怒着声音，像是吓唬人：“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先在医院给我住半个月。”
程清觉闭眼，嗯了一声。
“近半个月的工作我都给你停了，除了两个品牌方的站台活动那个需要付违约金，其它都没事。”
“嗯。”
黄铭：“还有从明天开始营养师会一天三餐来送饭，你别想给我逃一顿”
“不想吃，”靠在床头的男人直接打断他的话，“不好吃。”
黄铭掐腰：“你非气死我是不是，那是好吃不好吃的问题？让你养病，你少给我挑食，不吃也要吃，我让张扬塞你嘴里你信不信？？”
黄铭刀子嘴豆腐心，说话难听，黎雾看了眼程清觉没有血色的脸，有点心疼。
没忍住，举了举手：“不然我做吧反正我给杂志社请了假，这几天都在。”
黄铭：“不用，不管他，你走了谁还给他做？少惯的他少爷病。”
黎雾又看了眼程清觉，实在是心疼，沉思两秒：“四月刊的画稿我已经交了，今年的公休假我还没有休，能多休五天，再加上周末”
她仔细算了算：“再加上这几天，能留十天左右，之前你们给了我好多钱，就当我还你们人情。”
程清觉前前后后加起来给了她好几万，都够她一年的生活开销了，她不能没良心。
黄铭还没再说话，刚还半死不活，多说一个字仿佛都要他命的人，淡淡开口：“我同意。”
第33章 04.07/是一更我陪陪你。
张扬帮黎雾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开了一间房。
十点多时，拿着房卡从外面进来：“黎雾。”
坐在床边的人没抬头，先抬头的是程清觉。
他状似反应了一下，轻皱眉问了句：“现在走？”
张扬不明所以，点点头：“房间开好了，就在隔壁，现在搬过去收拾东西。”
黎雾听到张扬的话起身，转身往沙发处走：“那我带咖啡豆和旺财一起走？”
猫不能在医院久呆，之所以能短时间进来，还是跟院方提前沟通过的关系。
程清觉背靠在床头，落眸看了眼黎雾右手的猫包，又看了眼她，手里的杂志合起来，放在床头。
黎雾刚往前走了两步，注意到他的动作，转头看过来：“你不看了吗？”
“嗯，”他声线哑而沉，“没什么意思。”
黄铭安排下来的任务，张扬很积极，快步走过来，帮黎雾拎起沙发上的行李包就要带她走。
黎雾和程清觉对了两秒视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把他自己一个人扔在病房，有点可怜。
“张扬”黎雾提着猫包的手往后撤了撤，想张口问能不能留下再陪陪程清觉，但又觉得不合适。
还没想好措辞，房门又被人推开，黄铭从外面走进来。
他看到还站在病房里的黎雾明显一愣：“还没走吗？”
明星和普通人还是有点距离感，黎雾看到黄铭莫名有半分畏惧，想到自己呆在这里可能也是影响程清觉休息，刚想说的话吞了回去，提着包跟在张扬身后，小声：“正要走。”
黄铭叉着腰摸了下头顶，中气十足：“行，注意安全，让张扬送你。”
因为程清觉这个祖宗，屡次麻烦黎雾，黄铭是有歉疚的。
黎雾跟着张扬出去，房门被再次关上，黄铭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刚坐下，听到重新拿起杂志的人说了句：“你刚态度不好。”
“什么？”黄铭忙得刚喝了口水，没反应过来。
玻璃杯放在床头，看程清觉：“什么态度不好？”
程清觉低眸扫杂志上的内容，对着黄铭又开始惜字如金：“对黎雾。”
黄铭莫名其妙：“我哪儿对她态度不好了？？”
程清觉语气仍旧平平：“太凶她会害怕。”
黄铭按了按眉心，有点被绕进去：“你等会儿。”
他瞪眼看过来：“你现在这么护着黎雾是什么意思，你别给我说你起什么歪心思”
程清觉像是想了一下，打断他：“她还要给我做饭。”
程清觉杂志合上，瞧过去：“对她好点。”
“行行行，”黄铭抬手虚空压了一下，“原来是对你那猫宝贝，现在多个给你做饭的黎雾。”
这位祖宗怪癖特别多，黄铭实在懒得理他：“我多给黎雾点钱，先不说这个四月所有的活动打乱，我给你重新安排了一下，那几个搞事的黑粉没抓住，这个月所有的线下都不去了。”
程清觉稍稍蹙眉：“公司同意？”
黄铭瞪眼：“不同意怎么了？我是带你的人，公司你别管，反正所有线下活动取消，音综还有最后两期录制，我也跟制作组协商过，推到五月中旬。”
黄铭：“除了四月底一场演唱会，还有回公司把你的歌录完，其它四月没有任何活动，你给我好好休息。”
黄铭虽然脾气不好，总冲他嚷嚷，但所有事情向来都从他出发。
程清觉手里的杂志往后翻了一页，嗯了一声。
黄铭交代完，起身准备走，刚站起来，又想起：“你明天要吃什么？我给黎雾说一声。”
说完又跟长辈似的话多起来没完没了：“人家小姑娘有正经工作，一天到晚跑来跑去给你做饭算怎么回事，你能不能不要那么作？你这搞得跟给人家开工资，让人家当你的贴身助理一样。”
因为他这句话，床上的人手里杂志放下，半垂眸似乎在思
考。
黄铭低头看手机，没注意他的动作，末了抬头：“想好没有，我准备给黎雾说了。”
“没有，我等会儿自己跟她说。”程清觉从床头拿起手机。
黄铭又看他一眼，最后觉得多说无益，没再唠叨，转身走出了病房
程清觉的团队确实钱很多，黄铭对程清觉又实在是好，连带着对她这个“小厨娘”也不错，给她定的是家五星级酒店。
黎雾扑在床上给七七发消息。
梨子：[我到了。]
梨子：[这几天都不回去，在这里给程清觉做饭。]
七七：[Excuse，me？]
七七：[厨娘黎？]
七七：[你这跟田螺姑娘似的。]
梨子：[那倒也不是]
梨子：[他经纪人给我钱，一天一千。]
七七：[？？？？？]
七七：[这活动还有吗？？？]
七七：[我现在报个新东方厨师班，连夜飞去沪城。]
黎雾翻了个身，平躺在床面，手机举高，她没顺着七七的这个话接着聊，而是想了想，轻微叹气。
梨子：[七七，我觉得他好累啊。]
七七：[打住。]
七七：[虽然是你担，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心疼男人就是倒霉的开始。]
梨子：[]
尽管知道七七说的是对的，但黎雾还是忍不住辩驳了一句：[但他不是那种男人。]
七七跟她这种追星脑没话讲，直接跳到别的话题。
七七：[一天一千是真多，比杂志社待遇好多了。]
七七：[如果你能一直给程清觉做饭，顺便起号做画师就好了。]
梨子：[嗯嗯？]
七七：[你不是想做自由画师，但怕辞了杂志社的工作没钱吃饭吗。]
七七：[但如果能给给程清觉做饭赚钱，前期做自由画师收入低也不是问题了呀。]
七七：[唉，不过我就是随便想想。]
七七：[主要现在杂志社效益不好，又太压榨人，我看你熬夜熬得心疼。]
黎雾画画很有灵气，不然也不会做到前两年在网上做同人产出时小有名气，七七是打心里觉得在杂志社工作消磨了她的天赋。
梨子：[再说吧，他也不可能一直需要我。]
梨子：[这几天只是因为他受伤，食欲不好。]
七七：[嗯，也是，我就是那么想一下。]
和七七结束对话，左上角冒出新消息，她退出对话框，发现来自程清觉。
CQJ.：[到了？]
梨子：[嗯嗯！]
为了表达得更好，她转身对着身后的窗户拍了一张，发过去。
梨子：[【图片】]
梨子：[就在医院斜对面的酒店。]
梨子：[从落地窗还能看到医院住院部的楼！]
CQJ.：[嗯。]
黎雾看到屏幕上冒出的一个单字，又想到离开时程清觉自己躺在病房的样子，心一下软下去。
梨子：[你现在是自己在病房吗？]
程清觉稍稍皱眉，看了眼不远处坐在沙发上陪他的张扬。
“张扬。”他开口叫。
张扬正在刷新闻，闻言抬头，正襟危坐：“怎么了，哥？”
程清觉稍扣了手机：“你累不累？”
张扬莫名，赶紧摇头：“在这里陪你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累了你可以回去睡。”
“不累不累，哥。”
“嗯，我想喝可乐，你能不能去附近超市帮我买一听。”
张扬为难：“哥，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喝可乐”
“那就买水，我想要苏打水。”
“行吧，”张扬从沙发上站起来，临出病房，一步三回头，“你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回来。”
病房门被关上，程清觉重新拿起手机。
CQJ.：[刚刚没注意手机。]
CQJ.：[张扬刚出去。]
CQJ.：[黄铭也走了。]
黎雾看到这两句心里更难受了，那两个大直男果然感情不细腻，所以是都扔下他没陪他吗咖啡豆也不在。
梨子：[那你无聊吗？]
梨子：[我陪你说说话吧，反正我现在也不睡。]
隔了一会儿，对面。
CQJ.：[怎么说？]
CQJ.：[电话还是视频？]
啊？她本来的意思是打字。
但想到程清觉现在孤零零地在病房，身边没人，还受伤了，视频比电话强，还能让他看看咖啡豆。
黎雾心一横：[视频吧，你介意吗？]
过了几秒。
CQJ.：[不介意。]
梨子：[那你等我一下下。]
梨子：[我去洗漱一下，带上旺财和咖啡豆一起和你视频。]
CQJ.：[嗯。]
五分钟后，黎雾终于收拾好，抱着两只猫猫在沙发上坐下来。
视频接通，她看到对面的男人。
程清觉先天皮肤白，受伤又没有血色，他整个人比平时显得更清冷一些。
镜头对着他，后面是雪白的墙壁，黎雾心脏被攥住，很难受。
“你还难受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程清觉撩眸，语气和神色都淡淡的：“有点疼。”
“嗯嗯，肯定是疼的，我知道，”她说了要陪程清觉说话，但也不知道说什么，“那你什么时候睡觉？是不是要多休息？”
男人抬眼，似乎是看了眼病房墙上挂的表：“还不困。”
黎雾抱着抱枕，千方百计地想话题：“你明天想吃什么，你的经纪人说把营养师的地方那个给我用，食材佐料那些都很全，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嗯，不用太累，简单就好。”
“没事，不累的，”黎雾认真，“你要好好养病呀，你的粉丝都还在等你。”
程清觉眼皮轻掀，看了她两秒：“真的吗？”
为了安慰他，黎雾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
话音落，病房门被推开，去超市完东西的张扬回来了。
“哥，你要的苏打水给你买回来了，我要的常温”张扬走近，看到程清觉在打视频。
他放低声音：“哥，你在打视频？”
病床上的人抬眼看过去。
黎雾听到声音，小声：“是张扬回来了吗，那要不要张扬继续陪你，我怕你一直举着手机视频会太累”
男人落眸回来：“可能不行，他刚说还要再去超市一趟，只给我买了喝的东西，他自己的忘买了。”
第34章 04.07/是二更住家助理。
张扬指了下自己的鼻子，做惊愕状。
程清觉又扫了他一下，之后面无表情，垂眸继续跟黎雾说话。
张扬：？
两分钟后，他默默退了出去。
刚退出去没多久，黄铭打电话来问他程清觉的情况。
黄铭：“你说话怎么有回音？没在病房？”
张扬看了眼走廊白花花的墙：“没在外面。”
“你不在病房呆着跑走廊干什么？”黄铭嚷嚷，“让你在那里陪护，你不知道陪护什么意思？”
张扬张张嘴，有口难辨：“清觉哥在跟黎雾打电话。”
黄铭想起走的时候，程清觉说自己联系黎雾：“哦，那你至于出来？”
张扬再张嘴，想说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明明程清觉跟黎雾聊的内容正常，说话时的表情也正常。
但他总觉得他哥冷冷淡淡，一副清冷男神的样子，很勾引人。
也可能是他滤镜太重，觉得程清觉就是全娱乐圈最帅的男明星。
想了想，他咕哝：“我等会儿就进去。”
张扬还在外面，程清觉和黎雾没有聊太多，只又说了几句，视频便挂断。
张扬站在门外，隔着一条门缝，听到里面动静消失，握着门把推开一点，往里探了探头，挤开门进来。
“哥，我能进
来了吗？“他探头探脑，明明知道程清觉和黎雾就是聊明天的菜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样问。
“嗯。”程清觉把手机放下。
他焦虑确实严重，时好时坏，可能因为今天的事情，心情的确不好，需要人陪，和黎雾说话，他的心会平静很多。
右手搭在手机上，有点留恋刚刚聊天时的感觉，刚应该问问她能不能像上次一样视频睡觉。
等张扬走了，如果时间还早，可以再问问。
张扬进来，带上门，看了眼病房里的另一张陪床：“哥，老大让我晚上陪你在这里睡。”？
程清觉抬眸看过去。
张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忽然飘来的眼神有点凉。
他缩了下脖子，不明所以，继续往里走：“怎么了哥，你不想让我在这里陪你吗？但你身边不能没人，老大说让我必须留在这里。”
几秒后，病床上的人把手机放开，平声落嗓：“没事。”-
黎雾在沪城呆到第三天时，七七刚好出差到这里联系一个业务。
七七白天办完事情，五点多联系黎雾，赶到她这里。
她过来的时候，黎雾还在营养师专用的地方帮程清觉准备今天的饭。
七七提前给黎雾打了电话，坐电梯上来。
有营养师在客厅陪着，七七进门时，先点头打了声招呼，才往厨房的方向去。
刚拉开门就闻到了山药排骨汤的味道。
她深吸鼻子，夸张地夸赞：“好香。”
黎雾正在往外盛汤，碰碰她的手臂，让她往旁边让一点：“不要溅到你身上，好烫。”
七七赶紧往旁边避了避，眼睛盯着她的碗：“真的好香，雾雾我都想娶你了，你这个手艺，我真的好想好吃好喝养你一辈子。”
黎雾小声：“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不过七七说得没错，她可能先天对美食和画画有很高的天赋，其实很多菜她就是按正常菜谱做的，但她会比其他人做的再好吃一点。
七七往一侧走开两步，站在厨房门口，看她打包的动作：“你还回不回杂志社上班了？”
“回啊，怎么这么问？”黎雾偏头看过来。
七七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厨房的各种东西：“你看着像要在这里驻扎。”
除了锅碗瓢盆趁手的工具，刚从蒸锅里夹盘子的那个夹子，带了卡通画的图案，一看就是黎雾买的。
七七疑惑看她：“我怎么看你像要长期干下去的样子。”
黎雾心虚：“长期干什么啊，程清觉也不要我啊”
“不对，你绝对有事，你在想什么，快告诉我。”
黎雾往左边躲一步，看实在躲不过，妥协坦白：“前几天你不是又问我自由画师么，我确实还是不想放弃，而且之前程清觉给了我好几万，再加上我的工资，存下了一部分钱，所以我有点想辞职了”
七七静静地看着她，等她说完。
黎雾：“之前太死脑筋，一直怕被裁，现在想想被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少花点的话，我的存款足够我用一两年，就试一年，如果画不出名堂，我就再找工作。”
“杂志社的工作确实性价比太低了，”她眨眨眼，低头看汤，“工资不高，也没有发展空间，不拼一下的话我永远都是熬通宵，拿几千块钱的底层插画师。”
七七听完，长久没说话。
黎雾看她，有点不自信：“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太冲动了，毕竟之前好不容易保下来的工作但是这半个月一直加班，让我发现我之前的坚持好像真的没有意义”
七七走上前：“我没有觉得你冲动，而且我觉得你很有勇气。”
七七笑起来：“我们还年轻，而且我觉得很有天赋，在杂志社画那些符合领导审美的画确实屈才了。”
得到七七这么爽快的支持，黎雾是真没想到。
七七扶她的肩：“试试，就像你说的，真不行的话再回来工作，对了，你的存款够吗，不够我再借你点。”
黎雾终于反应过来，笑：“差不多够，反正少吃点，勉强够我花一年。”
这两年竞争太大，文枚又是背靠政府的老牌杂志社，所以尽管黎雾已经干了两年，其实还是底层外包员工。
而且文枚本来就想裁员，所以如果黎雾想辞职，流程会走得很快。
“那你还急着回去吗？”七七帮黎雾把保温盒装好。
黎雾摇摇头，辞职的事情她其实已经想了好几天：“不急了，之前杂志社欠我的假我还没休完，再过几天，其实到中旬，我这个月也算干完了。”
七七点头表示了解：“我帮你注意一下私活，有的话及时发给你。”
黎雾弯眼笑：“谢谢啊七七。”
七七当晚和黎雾住在一起，黄铭给黎雾定的酒店房间不小，睡两个人也很合适。
第二天七七陪她去营养师那里做饭。
两人从酒店出发，再去医院，黎雾独自上去，七七等在下面。
推门进到病房，只有程清觉一个人在。
男人看她进来，放下手机。
黎雾扫了一眼房间：“张扬呢。”
“去超市了。”程清觉回。
黎雾腹诽，觉得张扬真的很爱去超市。
她走过去，带来的保温袋放在桌子上，餐盒一个一个从里面拿出来。
程清觉手腕也有伤，抬手不太方便，她帮他打开餐盒，勺子递过去。
“我明天就要走了。”她看着他。
“嗯。”
程清觉左腕缠了纱布，只能右手舀饭，黎雾看了两眼，没忍住，只能上手帮他。
她两手捧住餐盒边沿，帮他固定住碗。
程清觉目光在她半低的脑袋上落了一下。
房间里没别人，很安静，黎雾感觉到程清觉在看她，呼吸又开始收紧。
这个男人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很蛊惑人，总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看，偏偏他又眼神清冷，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像是被看的人自己心思不纯净。
黎雾咽了咽嗓，开口说话，试图搅乱这“尴尬”的气氛：“你这几天睡得好吗？”
她一句话，让程清觉想起和她通着视频睡觉的那天。
她声音又柔又轻，那天是近段时间来他睡得最好的一次。
他放了勺子：“一般。”
从程清觉受伤开始，黎雾对他的心软和心疼比以前就有过之无不及，登时抬头，小声问：“是因为伤的地方疼吗？”
程清觉本来就在看她，她这么一抬头，不由得和他对上视线，男人眼睫如鸦羽般，眸色沉沉。
片刻后程清觉似乎笑了一下，往后靠，声线低缓：“也不全是。”
黎雾应了一声，前一段的相处，让他知道程清觉精神紧张，貌似有一些心理上的问题，但这涉及个人隐私，她也不好细问。
刚垂眸，又听男人叫她：“黎雾，如果我有点麻烦，需要你帮”
黎雾手机震动：“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嗯。”程清觉止了声音。
黎雾刚划了接听键，站起来，黄铭和张扬也从外进来。
黄铭虽然很忙，但也基本每天都过来。
刚进门，他瞟了眼床上的人，程清觉气色比前两天好一点，但撩眸看过来的眼神似有不耐。
他没多想，反正这人每天一副死人脸，他又不是没看过。
“喂，七七？”黎雾往墙边走了走，尽力小声。
简单对话完，她挂了电话，几步走回来，刚在床边坐下，听到程清觉问她：“你朋友？”
黄铭在，她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心虚，椅子往旁边拉了点，没像刚刚坐得离床那么近：“对，我朋友，她过来出差，刚刚陪我过来送饭，在楼下等我。”
“楼下？”程清觉反应了一下，“可以喊她上来。”
黄铭就站在几步远外的沙发前，黎雾看了眼黄铭的背影，还是觉得当着他经纪人的面和他这么自然的聊天很心虚。
她又低了低声音：“你的身份不太方便吧。”
程清觉：“没关系，不拍照就可以。”
黎雾吸了口气，抬头看了眼程清觉。
她觉得他跟她说话的语气好自然，而且好
像很亲密一样。
她上来时间有点久了，让七七一直在楼下等确实不好，她斟酌了一下：“那用不用问一下你的经纪人？”
“铭哥。”程清觉扬声喊了句。
黄铭转过来：“有事？”
程清觉：“黎雾朋友在楼下，是个女生，想喊她上来坐。”
黄铭眉心蹙起，似乎是有顾虑，程清觉补充：“不会有事。”
黄铭想了两秒，眉心松下：“行。”
他看黎雾：“黎雾，让你朋友上来吧，别在楼下等了，今天变天，有点冷。”
黎雾赶忙应声，站起来对黄铭道谢：“谢谢你，黄经纪人。”
黄铭摆手，觉得这姑娘太客气了：“谢什么谢，而且你跟他们一样，叫我黄铭哥就行。”
黎雾又点头，一面用手机给七七发消息，一面欠身改口：“谢谢你，黄铭哥。”
她声音本来就偏清软，这声叫得清脆又甜。
黄铭当即笑，一副老父亲被甜到的表情：“行行，就这么叫，不用总那么客气。”
两人互动很有爱，程清觉抬眸看了黄铭一眼。
黄铭回完黎雾的话，看了眼手机，往病床边走：“对了，我准备再给你找两个助理，你现在腿脚不方便，需要人照顾，最好是能有个人一直住在你那里，能一直盯着你的情况”
黄铭说完，抬头看到程清觉看他，当即瞪眼：“我知道你不喜欢和不熟的人一起住，或者找的助理你不满意，让张扬住你那儿行不行，你不同意也要同意，你不看看你自己现在腿脚是个什么情况。”
黄铭：“这事我决定，你家必须住人，你少天天一副与世隔绝，一个人死家里都没人管的样子。”
第35章 04.08/是一更称呼。
黄铭说完这句，程清觉掀动眼皮，多看了他两眼。
黄铭：“你看我干什么？看我这事也这么决定了，我又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你。”
“嗯。”程清觉表情寡淡，垂眸。
黄铭往前走坐在床侧，用手机把文档调出来，给他看刚筛选的信息：“这几个人你挑一个，看有没有看着顺眼的”
他话音没落，病房门被人从外叩了两下，黎雾转眼看过去。
门没关严，但七七敲完门口就礼貌地站在外面，不知道该进还是不该进。
黄铭先反应过来，回头看了一眼：“进来吧，不用这么拘束。”
七七推门走进来，说了声：“谢谢。”
可能是程清觉在，七七这种泼辣张扬的性格也难得收敛一些，她走到黎雾身边站好，视线还没从程清觉身上收走。
又看了两眼，实在没忍住，右手掩着，对黎雾竖了个大拇指：“脸确实长得牛，别说给你钱让你给他做饭了，让我看看他的脸给他做我都愿意，毕竟美貌是稀缺资源”
两人站得远，七七一直压着声音：“不过话说，去年微博投票，最想睡到的男艺人第一名就是你”
七七平时说顺嘴了，想说“你老公”，被黎雾眼疾手快地掐了一下。
不远处病床上的人，目光从黄铭的手机抬起，扫过来一眼，跟听到了似的。
黎雾心里一惊，往七七身边迈了半步，七七拍拍她的手臂，小声安慰她：“肯定没听到。”
也是，离得这么远，不可能听得见，黎雾安下心。
黄铭一直背对她们这方，比程清觉更听不到她们嘀嘀咕咕，还拿着手机让程清觉看那几个人的简历。
黄铭：“因为要住家，选的都是男的，但男生感觉也不好，心思没小姑娘细腻，神经大条不然给你找个护工？”
“我不要护工。”程清觉拒绝。
“那这个，”黄铭指着文档里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儿，“这个看起来不会毛手毛脚。”
程清觉扫了一眼简历，稍皱眉：“他猫过敏，不行。”
黄铭被噎了一下：“这样吧，让张扬住你那里，反正不熟的你不舒服，住你家里晚上你再更睡不着”
“也不要张扬。”回答的声音冷淡，不留情面。
一旁被拒绝掉的张扬，委屈巴巴：“哥。”
黎雾和七七站在靠墙的地方，看他一眼。
黄铭火了，手机一收：“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说你要什么！！美国总统还是嫦娥娘娘，你要美国总/统，我现在坐飞机过去跪在白/宫面前拜拜，你要嫦娥娘娘，我明天联系航天局，看能不能给我发/射出去！”
“”
七七到底是胆子大，有点憋不住了，往前半步：“冒昧地问一下是要请助理吗？”
黄铭气还没消：“不是请助理，是给这祖宗请神，我看只有神能满足他的条件。我黄铭培养你都不如去当孙猴子西天取经！反正都是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你真是我祖宗。”
七七轻声又礼貌：“您看我家黎雾行吗？”
黎雾愕然，抬手就去拽七七的袖子，七七抓着她的手背在身后，捏了一下。
七七笑笑，语气分寸拿捏得刚刚好：“当然我只是刚刚听您说的，提出一个想法虽说我们黎雾是女孩子，住家可能不符合您的要求，但我们黎雾心思细腻，会照顾人，做饭也好吃，跟程老师也认识，不会出现家里住了陌生人，程老师休息不好的情况。”
七七：“而且我们黎雾要辞职了，暂时是空窗期，有很多时间。”
黄铭先前从未考虑过这种可能性，此时稍稍沉默。
黎雾看准时机，拽了下七七，七七反身看过来，压制住她，气音：“你老公现在腿瘸了，给他当助理不用跟着跑行程，只做做饭就有那么多钱拿，正好适合你当自由画师起号！你别犯傻。”
走廊上的声音正好盖过两人的说话声。
黎雾喃喃：“但是住他家，我真的会很不好意思。”
七七急死了，真想让黎雾的道德素质降低一点：“有什么不好意思，你到底还想不想辞职当你的画师了，你什么时候感觉不好意思了，就默念钱钱钱钱钱，一切为了钱。”
七七说得对，黎雾眼皮颤动，又扫了下程清觉，心一横，垂眼在心里念了两遍“钱”这个字。
七七说的黄铭以前确实没想过，之前不想找女孩儿，是觉得男女住在一起不好，怕引起不必要的纠纷，但黎雾这姑娘性格人品都很不错，除了性别确实不方便外，其它条件也都满足。
他还正在思考这想法实施的可能性。
病床上的人已经开口，在问另一个当事人：“你愿意吗？”
七七赶紧偷偷掐了黎雾一把。
黎雾声线微颤：“愿，愿意。”
男人声线清哑，周到而礼貌：“谢谢，那今天可能需要你多留一会儿，等下要跟你签合约。”
还没来得及说话的黄铭：
“月薪的话，一个月三万，你觉得行吗？”程清觉又问。
“不用不用，太多了。”黎雾是真的觉得多，这样下去，她也没干什么，都快从程清觉这里赚走十万了。
一旁从始至终没人搭理的张扬，脸上表情更委屈了：“为什么我只有一万五。”
黄铭也觉得无语，但好不容易有个这祖宗能接受的，他吸了口气看张扬：“人家会做饭，你会吗？”
黄铭没办法对程清觉撒的气，这会儿终于找到了出气筒：“人家还会养猫，你也不会，给你一万五不错了，什么都不会，就会吃！”
张扬扁了扁嘴，萎下去。
程清觉对人很大方，他这工作确实算高薪。
一旁的七七看达成口头协议，立马又提声，帮黎雾敲定这份“黄金”工作：“那意思是就这样定下了？”
七七：“我们雾雾住家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很细心，也有分寸，不会越矩，绝对不会有让甲方不舒服的地方。”
这句“不会越矩”完完全全说到了黄铭的心坎里。
程清觉身上的流量太大，在他心里又跟他儿子一样，找女生，他是真的怕对方心思不纯正，最后出问题。
有七七这句话，他稍微放下心一点，觉得黎雾的确是个还不错的选择。
“定下了，晚一会儿签合约。”程清觉说。
黎雾有点紧张，想到要去程清觉家住，她现在心尖还有些发麻，在他的地盘，同一个屋檐下她在心里轻轻叹气，好像比在她家时，感觉要再暧昧一点。
她轻捏指尖，试图让自己清醒。
只是去照顾人而已，她怎么心怀鬼胎的。
七七一直拽着黎雾的手，再帮她争取利益：“还有我想问一下，您这个助理大概需要多久？”
看程清觉的情况，估计也就是腿伤这段时间需要，但她私心想让黎雾多干一段时间，多攒点钱。
靠在床头的男人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
他再抬头时看向黎雾：“你可以干多久？”
七七赶紧拉着黎雾：“干多久都可以，我们雾雾就是喜欢做饭。”
“那就干到她想离职再说。”程清觉回。
一直没说上话的黄铭：
“张扬，”程清觉喊人，“联系人帮忙出一份劳务合同。”
黄铭终于忍无可忍：“你让我说句话行不行！”
程清觉后靠：“嗯，你说。”
黄铭终于得到主动权，烦躁地扬扬手，指挥张扬：“出劳务合同。”-
程清觉在医院住了十天，单人病房，提前跟医院也沟通过，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甚至出院这天都没有受到什么干扰。
黎雾向林琪递交了辞呈，林琪虽然惋惜，但没有多劝阻，杂志社现在什么情况她知道，没有必要劝人家一直在火坑呆着。
出院这天是周三下午，乘晚一班的飞机直接回北城。
到北城时天色已晚，因为怕狗仔跟拍，特意在机场等了一会儿才出发，也换了不常用的另一辆商务车。
在机场等候时，黎雾先回了自己家一趟，收拾东西，再返回机场，跟商务车一起去程清觉的家里。
程清觉住在北城富人区的某个顶奢小区。
他住在小区内其中一栋的顶层，上下两个平层打通成的复式，房间内有电梯，装修是极简的灰色风格，刚进门的第一感觉，确实像黄铭说的一样——与世隔绝。
东面从二层直通下来的落地窗，外间的霓虹灯光线落在地板，明亮却疏冷。
黎雾抓了把头发，还想再看，听到身后张扬的声音。
“黎雾，你让一下，我帮你把行李搬进去。”
黎雾应了一声，赶紧往旁边撤开两步，避免挡到路。
黄铭业务繁忙，一直站在走廊打电话，程清觉腿脚不便，撑着拐，先一步进了房间，坐在沙发上。
张扬和物业的两个人在帮忙搬行李和整理东西。
十分钟后，东西终于搬完，黄铭也挂了电话走过来。
他看了下室内的方向，虽说让黎雾住过来是他同意的，但扫了眼不远处程清觉的背影，莫名的还是不知道自己这决定对不对。
虽然程清觉的心态和身体都很重要，但孤男寡女，他怎么想怎么还是觉得不对劲。
而且他隐隐约约感觉程清觉有让人家姑娘一直住下去的心思。
虽然他那个装货没明说。
“黎雾。”黄铭右手手机敲了敲手心，既然跟程清觉说不通，他只能从黎雾这里下手。
“嗯嗯？”黎雾视线从程清觉的背影收走，看过去。
黄铭苦口婆心：“你是个好姑娘，所以我就是想再跟你强调一下，程清觉现在有很大的流量在身上，不方便跟女生有太亲密的接触，最好也不要谈恋爱”
“黄铭。”沙发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来，开口。
他声音阴森森的，冷不丁叫这一声，把黄铭吓一跳。
黄铭转头看过去：“死小子，又开始直呼大名，不知道叫铭哥？”
“嗯，铭哥，”程清觉看起来大病初愈，有点累的样子，“我想休息了。”
黄铭叹了口气：“知道了，我现在就带人走，你给我注意身体听到没！”
说完又转向黎雾：“黎雾，麻烦你了，有什么事及时给我打电话。”
“嗯嗯，我知道。”黎雾应声。
几分钟后，门关上，屋子里终于静下来。
黎雾把咖啡豆和旺财都带了过来，此时就围在她脚边。
程清觉已经侧身在沙发上躺下来，他又瘦又高，穿着很薄的灰色毛衣，头发毛茸茸，一只手枕在脑下，合着眼。
黎雾看他是真的不舒服：“程清觉？”
“嗯。”极淡的应声。
她想了想：“你要不要喝点水？”
又过了两秒，男人才嗯了一声：“谢谢，确实有些渴。”
黎雾往厨房的方向走：“你的杯子是哪个？”
“岛台上的玻璃杯可以吗？”她问。
沙发上的人背对她，没有动，声音里有淡淡的懒音：“都可以。”
黎雾接了杯温水，拿着走过去。
程清觉家是真的很大，从开放式厨房走到客厅有很长一段路。
她绕过黑色的长沙发，看到侧躺在上面的人闭着眼。
想了想，她放轻动作又走近了几步，在沙发前蹲下：“程”
程清觉毕竟是给她开工资的人，忽然觉得直呼他大名不好，但叫“程老板”又很奇怪。
还没想好怎么开这个口，近在咫尺的人忽然睁眼了。
对上视线的那一秒，黎雾心跳都要停了，不自觉地攥紧手中的杯子，呼吸放轻，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