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爆破声
一九九零年的除夕,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尽管从早到晚的忙碌不停,但每个人脸上洋溢得都是幸福满足的笑容。
当电视机里赵忠祥充满磁性的嗓音传来时,家家户户都围坐在一起,屏息凝神地看了过去。
春晚,已经逐渐成为了春节的标志。
一九九零年的春晚,不管是对其他人来说,还是对林亚楠来说,都是充满了未知与新奇的存在。
上辈子的时候,林亚楠对春晚不是很感兴趣。
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她习惯于在除夕晚上不断地刷着手机,发送一些无聊的粘贴复制的祝福,集一些各种软件开发的集卡活动,抢一些各大群里时不时弹出来的拼手气红包。
春晚对她来说,只是背景音。
大体上知道有什么节目,但细想却一个节目也想不起来。
节目单出来的时候是第一时间查询要看的,除夕那天的时候是一眼不瞧的。
可现在不同。
大家所有的心思都在电视机上,有争论有探讨。
林亚楠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我押歌舞队赢!歌舞队绝对必胜!”在知道今年的春晚采取的是打擂台的方式后,林坤第一个便表达了自己的支持者,同时着急忙慌地问其他人,“你们呢?你们支持哪个队?囡囡你支持哪个队?”
林亚楠笑呵呵地回答他:“我支持戏剧队。”
林境眯着眼睛懒洋洋举手,“戏剧队。”
等一家人回答完,林坤核对了一下,发现竟然
只有他一个人支持歌舞队。
他先是怀疑了一下原因,很快又坚定了自己的选择,“歌舞队,我就支持歌舞队!你们没眼光。”
大家各有各的支持理由,最后齐齐盯向屏幕,一边看着一边等到最后的结果揭晓。
等到后世的春晚扛把子出场后,林亚楠蓦然瞪大了眼睛。
本山大叔!年轻的本山大叔!
原来今年是本山大叔的首秀!
林亚楠十分激动。
一旁的林坤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这个人不行,蔫头蔫脑,说话有气无力的,一看就不得行。”
林亚楠突然很想笑。
“三哥,你可千万别买彩票,别有那种侥幸心理。”
林坤不解,“为什么?”
林亚楠捂着嘴笑,“因为你的直觉实在是太烂了,他会大红大紫,红遍大江南北,甚至成为春节联欢晚会上的传奇人物。”
她指着电视机里的人,替他们剧透。
吕红梅被小品逗得哈哈笑,闻言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乖囡说得不错。”
其他人虽不明说,但也很是赞同。
林坤盯着电视左瞅右瞅,都没明白他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正在一家人其乐融融围着电视机讨论不停的时候,突然间头顶的灯闪烁了两下,紧接着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谁啊?!谁把电闸关了?正看到开心的时候呢,大过年的缺不缺德啊?!”
“你们家也停电了?我们家也停电了。”
“阿拉家里也停了!发生啥子事了这是?”
林坤走到窗前,伸着脖子探头去看,才发现整个弄堂里都陷入了黑暗。
周围不少人都和他一样的动作,眼看着四周全是乌漆嘛黑一片,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一下子都停电了?”
“阿拉小品还没看完嘞?什么时候能来电哇?”
“”
林坤看没人清楚什么情况,正准备收回脖子和家里人汇报情况的时候,突然间响起一阵巨大的“嘭”声。
震得楼都仿若抖了几抖。
“发生啥事情?这是地震了么?”
“好大轰隆一声,侬几个听到没?”
“好像是从东面传过来的,阿拉也听到了!”
“放炮的声音吧?不过这还没有12点嘞,怎么就有人开始放炮了?”
林家的所有人自然也都听到了。
一家人都走向窗边。
刚在窗边站定,此起彼伏的礼炮声音轰隆隆的响起,五彩斑斓的烟花在天空中绽开,在寂静的夜空里画出美丽的弧形。
“哇!好漂亮的烟花!”
“好漂亮好漂亮!爸爸妈妈我也想买这样的烟花!”
“”
很快,所有人的视线都注意力都被天空中五颜六色的美丽形状所吸引,即便有接连不断的巨大“嘭”声再次响起,也无人在意。
不少人甚至忘记了电视机。
林亚楠和家里人一起看着头顶的转瞬即逝的烟花,凝神又听到几声接连不断的像是爆破一样的声音。
她蹙紧了眉,她记得放炮的声音和这个不太一样吧?
和弄堂里所有人一样,林亚楠本以为停电只是意外事件,但没想到的是,这一晚上一直都没有来电。
直到第二天白天,电路才恢复了正常。
路上见面互相拜年的邻居还在相互抱怨吐槽,“停了一晚上电,害得我连春节联欢晚会都没看完,也不知道那两个人相亲最后到底是什么结果”
林亚楠一路上听着大家的抱怨,在心里忍不住偷笑。
幸亏她知道结局,不然抓心挠肺的人就该是她了。
看守所里没有假期,即便是大年初一,也得照常值班。
林亚楠带着盛着吕红梅女士爱的饭盒,由林坤送到了三看。
直到到了三看,她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晚上,有人偷割电线,被现场电死了!”胡笛拿着第一手资料,毫不吝啬地分享给她,“还有一件特别大的事情,昨天晚上有个银行被劫了,据说劫匪是通过爆破的方式,将银行直接炸了个巨坑,今天一早,好几个公安局的人已经都过去一趟了,也不知道那群劫匪留下什么痕迹没有。”
抢劫银行?这么胆大吗?
林亚楠有些震惊。
难怪昨晚突然听到那么大的爆声,原来果真不是放炮的声音。
第52章 第52章戏剧学院
正月初一,即便上班整个三看也都沉浸在过年的氛围中。
因着昨晚迎新年的原因,今天早上的点名时间都往后延迟了半个小时。
林亚楠一早到了看守所的时候,人才刚刚集合到放风场上。
过渡监区的嫌犯不多,加起来拢共不到百人,这其中还包括过年期间因为普通监区床位紧张而暂时无法移送的一些嫌犯。
因此相较于之前在四监区的时候,过渡监区的放风场上人看着并不很多,有些搞小动作的一眼便能瞧得清清楚楚。
“那边那个,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高明眼瞧着他瞅了好半天,那人依然迷迷瞪瞪的样子,忍不住大声喊出来。
只是即便他喊了出来,但因为没有指名道姓,那边的人像是没听着一般,依然左顾右盼地四处打量着。
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真没意识到说的是他,高明被激起一肚子火来。
嘿,他这个暴脾气。
来了看守所还想着当刺头?
那他可是打错算盘了,这看守所里他专治刺头。
“那边那个——”高明手指着对方,问其他人,“叫什么?”
不是他记性不好记不住,主要是他们监区流动性太强了。
今天一下进来十几个,明天一下出去几十个,他刚记住转头人已经走了,再加上年纪上来之后,记忆力或多或少会受影响,因此高明很难时时刻刻记住所有人的信息。
不光是他,他这么一问,周围好些其他人也都没反应过来。
林亚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着对方头顶上瞩目的显示屏,赶紧回答了一句:“丁兴建,犯的是故意毁坏公私财物罪。”
高明重新大喊了一声:“丁兴建,你一双眼睛鬼迷日眼地到处瞟什么呢?怎么?我给你关隔离室里你自己一个好好瞟个够?”
被喊到的人胳膊瑟缩了一下,低下头去。
高明收回了视线,冷哼一声,随便指了一排道:“号长,报数!”
本以为这下对方肯定就老实了,谁知道还没报了两排数,那边刚刚消停下来的人再次抻着脖子,朝着四处探头探脑地瞧。
高明火气压不住,大吼一声:“丁兴建!”
骤然听到这么一声,丁兴建被吓得身子都一抖,头又安分地低了下去。
这样的情形持续到第三次的时候,高明感觉自己像是个装满气的燃气瓶,只需一下就可立刻引爆。
丁兴建监室的号长见势不对,终于张嘴解释道:“他今朝早上起来就一直神神叨叨的,说是什么他爹给他托梦了,骂他不孝子,这会儿我估摸着他是在四处寻他爹呢。”
高明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又仔细定睛看了两眼,才发现那丁兴建的视线果真是对着空气中,脸上那畏惧中带点儿不服的表情也确实像是不孝子看强势的老子一样。
他懒得再多搭理对方,迅速地点完名后准备将人收监。
直到隔天后,三看外面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高明才知道丁兴建那表情中若隐若现的心虚到底从何而来。
“高哥,这丁兴建真不是个东西,把家里的钱都卷走不说,还把老太太一个人绑在了床上,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老太太活活饿死啊!对自己的亲妈下这样的狠手,这王八蛋哪里还算得上是人?我呸!要不是今天邻居找了过来,老太太哪里捱得过去啊!”被高明喊去门口了解情况的年轻警察回来义愤填膺地咒骂着。
不怪他出离愤怒,实在是这丁兴建太过丧尽天良!
今天早上,门口的杨军才差人来喊他们,说是有人找丁兴建,说是见不到人今天就不回了,他们还在奇怪。
谁知去了才知道,对方见丁兴建不为别的,就为了狠狠痛骂他一顿。
年轻警察问了好半天,才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一了解,他的情绪根本不受控制,只恨不得也跟着狠狠啐上两口心
里才舒坦。
高明眉头拢起,显然也被丁兴建的无耻震惊到了,“竟然有这样的事?”
年轻警察还在忿忿不平,“谁说不是!对了,丁兴建的邻居说她把老太太先接回自己家了,说老太太还有点事情想问丁兴建,但老太太不愿意和她说,让我们不然过去两个人看看能不能问问到底是什么事情。”
高明想了想,道:“那你和小林同志去一趟,了解一下情况,顺便看看老太太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林亚楠从同事口中知道了丁兴建的事,对人的无耻下限也有了新的认知。
在高明的吩咐下,她和同事去了一趟丁兴建的家里。
丁兴建家住在宿繁区,两人到了之后,得知他们是警察,老太太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她对这个儿子已经没有别的期待了,也不指望他能迷途知返,她现在只有一个要求,等她死后,希望能将她和她老伴老丁头供奉在一个牌位上,这是她唯一求他的这一件事。
两人从丁兴建家里出来时,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丁兴建是老两口唯一的儿子,早些年一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年近三十好不容易才娶上媳妇,结果后来媳妇不知道为什么跑了,丁兴建便将气撒在老两口身上,他爹的死和被这个不孝子经常气也少不了干系。
现在老太太又是这样。
两人出来一商议,就算是连吓带骗的,这件事也必须给老太太办成!
丁兴建家里出来,往西大概五百米处的地方有个学校,林亚楠看到门口显眼的大字上写着“景城市戏剧学院”。
戏剧学院?
她突然想到除夕那天碰到的那两个说是演练拍戏的学生,当时听两人说他们就是戏剧学院的学生。
林亚楠多瞧了两眼,刚准备将目光挪开的时候,瞧见大门走出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
对方穿着一身西装,手里夹着一个公文包,脸上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从内到外透着一股儒雅的气质。
林亚楠猜想他应该是戏剧学院的老师。
不愧是戏剧学院的人,虽然脸不是十分出众,但这气质,从远处打眼一瞧,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林亚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直到人消失在道路转角,才收回了视线。
第53章 第53章冷静到好像预演过一样
两人准备回三看。
还没走出去多远,忽得听见一声尖叫声。
声音从西面传来,带着一股惊惧。
出于警察的直觉,林亚楠和同事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匆匆转身往西边走。
两人才跑了几步,戏剧学院旁边的巷子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个人,女子脸色惨白,显然被吓得不轻,看到迎面跑来的他们时,第一反应都是一抖。
“女士,别害怕,我们是警察,发生什么事了?你被人跟踪了吗?”林亚楠条理清晰地先亮明了两人的身份安抚对方,然后才问道。
女人伸出一根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巷子里,结结巴巴地开口:“死死人了里面死人了血,好多血”
林亚楠赶紧跑了进去。
这条巷子挨着戏剧学院的东门,整条路上几乎都是梧桐树,因为环境幽静又被戏剧学院的学生亲切地称呼为“情人路”。
平时学校正常上课期间,这条路上会有许多情侣来这边散步,但一到寒假就没什么人了。
林亚楠快步往进跑了几步,然后看到了让女子害怕的现场。
只见道路正中央躺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
男的那个趴着躺的姿势,一把刀穿透了他的身体,沾着血的刀尖露在最上面,在阳光下泛着瘆人的冷光。
他旁边是一具女性尸体,身上不见凶器,只有肚子左下方晕出一大片血迹,刺目的猩红颜色。
林亚楠走近两步,看到女尸的眼睛还未闭上。
像是死不瞑目的样子。
看着看着她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这个女尸怎么这么眼熟?
啊,她想起来了。
是除夕那天她和三哥一起逛商场时,碰到的那个女生!
她皱紧眉头。
怎么回事?这才不到两天的时间,这女生就从一个鲜活的人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
到底发生了什么?
跟着一同跑过来的同事看到这场景,倒吸了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声。
不过经过之前在他们三看外面小树林里的一遭,他感觉自己的承受能力倒是大大提升了不少,眼前这场景虽然也刺激人神经,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小林同志,咱俩先赶紧报案吧?通知一下宿繁区的公安同志们。”他扭头道。
林亚楠点了点头,既然发生了命案,肯定是得先通知刑警队那边的。
“留一个人在这里看着,另一个人带着刚才跑出去的第一证人先去宿繁区公安局一趟,你想留还是想走?”她问。
“我在这里守着吧,你去带着外面那个女生去一趟公安局吧,我看她情绪还不是特别稳定,有个女生陪着应该会好点。”
林亚楠点头,“好,那我快去快回。”
大概也是知道一会儿他们或许有话要问她,女生并没有走远,在巷子口站着,情绪看着稳定了些,只是脸色看着并没有多少好转。
林亚楠和对方解释了几句,带着她往宿繁区公安局方向走。
一路上她简单了解了情况。
女生不是戏剧学院的学生,是戏剧学院后面的工业大学的学生,她是外地人,不是景城市本地人,今年过年没有回家,就在学校里宿舍住着。
过年期间,学校里面的食堂都不供应饭菜,周围的小饭馆也都关了门,因此她这段时间得去很远的地方找是否还有开门的小饭馆。
这不今天早上她出来逛了逛街,走了好长时间的路才找到一个卖早点的小摊,等她吃完早餐便想着回来抄近路,这才走的这条路。
据女生所说,从戏剧学院东门进去,穿过戏剧学院的操场,会有一道小门,小门连接着工业学院的宿舍门,走这条路会大大地缩短她回宿舍楼的路程。
之前她们班里的女生有时候出去逛街,回来的时候经常会走这条路。
就因为她们学校的女生经常走这条路,戏剧学院的东门都常年开着,很少有关上的时候。
她今天也是图方便,没想到竟然会碰到这样的事情。
林亚楠又安抚了对方几句,然后加快脚步。
等两人到了宿繁区公安局。
林亚楠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很快就有人出来接她们。
宿繁区的刑警支队长孟天磊,林亚楠认识。
先前在市局开座谈会的时候,大家都互相打过招呼。
林亚楠还没说话,孟天磊便抢先道:“边走边说。”
然后他喊来一个人,将和林亚楠一起带来的证人带了进去做笔录,自己则带了几个人一同跟着林亚楠往外走。
几人很快到了现场,孟天磊观察完现场后,才走了过来道:“看样子都是死于刀伤,女生的致命伤在腹部,男生的致命伤在胸部,凶器应该就是那把穿透了尸体的刀了。”
林亚楠刚才趁着法医和勘验组的人检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那个男性的长相。
正是除夕那天和女生一起的人。
她攒起眉头。
这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突然之间被人杀死?
“对了,你们今天怎么会在这里?”孟天磊又问。
不等林亚楠开口,旁边的人已经声情并茂地解释了他们来这里的缘由。
孟天磊叹一口气,一
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丁兴建确实是不是个东西,让他就在你们三看里头好好改造改造吧。”最后他只是说了一句,然后便开始正事,“我们现在打算进去戏剧学院里边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你们两人呢?是打算先回还是?”
林亚楠马上接话问道:“我们可以跟着一起进去转一圈吗?”
孟天磊本来想拒绝,但一想到她这几次在市局那边频频受夸奖,便点头道:“行啊,只要你们不觉得耽误你们的事就行。”
林亚楠跟着孟天磊和宿繁区公安局的其他刑警在戏剧学校转了一圈。
时值放假,整个校园里也不见几个人影,食堂水房等公共区域全都锁着门,宿舍楼就更是了,外面铁门上的用铁链子锁着,一群人一连走了好几幢宿舍楼,皆是如此。
直到走到教职工宿舍楼前,才看到教职工宿舍楼的铁门开着一个缝隙,看样子里面应该是有人。
林亚楠想到刚才在外面时看到的那个儒雅男人。
他应该不出意外就是这学校里的老师了。
他刚才出去是做什么?有看到那条梧桐路上发生的事吗?
林亚楠把这个情况告知了孟天磊,连同除夕那天碰到过这两位被杀的受害者,都一同告诉了孟天磊。
孟天磊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想着等回来问问她口中的那位老师。
几人走到教职工宿舍里。
教职工宿舍一楼一进门正对面的门微微开着一条缝,从里头时不时地传来打呼噜的鼾声。
孟天磊走进去,直接把人喊起来。
被叫起来的人脸上迷迷瞪瞪,待看清孟天磊身上的制服后,这才一刹那清醒了过来。
“警官怎么了?我偷懒睡一会儿应该不算犯法吧?”刚睡醒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问。
孟天磊打量了几眼宿舍,最后才将视线落到他身上,问;“就你一个人在学校?还是还有别人和你一起在学校?”
男人赶紧回答:“不止我一人,还有一个人——”
说着他伸着脖子在宿舍里找了一圈,“咦?赵老师怎么不在了?难道是出去了?明明刚才还在来着。”
孟天磊又道:“赵老师的特征长相你描述一下。”
“高个子,长头发,戴着一副眼镜,其他的话好像都没什么了,就和大家长得一样么。”男人回答。
孟天磊:“今天早上你出去过没?东门附近的梧桐路你去过没?最后一次去是什么时候?”
男人想了想答:“没出去,我这两天都不怎么出宿舍楼,都是赵老师替我打饭,至于东门那边的梧桐路,那更没怎么去过了,我记得我上一次去应该是一个月之前了,不过赵老师倒是经常去那边。”
孟天磊心思一动,“你的意思是赵老师经常过去那边?那这两天他有没有过去你知道吗?”
男人:“反正之前是经常过去的,这两天就不清楚了,我也不出门,哪知道人家过不过去啊。”
正说话间,宿舍门突然开了。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看着几人。
林亚楠用手肘撞了一下孟天磊的胳膊,孟天磊心领神会,对着进来的人道:“你是赵承平?”
男人一愣,点头。
孟天磊:“你今朝有没有去过东门附近的梧桐路?”
男人坦率地回答道:“去了,请问你们是警察吗?有什么事吗?”
孟天磊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干脆利索,神情中染上不解,“你今朝去那条梧桐路上的时候,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赵承平从始至终十分配合,摇了摇头道:“没有啊,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孟天磊表情更加疑惑了,根据林亚楠所说,她看到赵承平的时候,前后相隔时间超不过五分钟。
他问:“你具体几点过去的梧桐路?”
赵承平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大概一个半小时之前吧。”
也就是说,一个半小时之前,梧桐路上还没有尸体?
或者说,是他在说谎?
孟天磊觉得对方应该不至于说谎,毕竟说谎其实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而且或许还很容易就会被拆穿。
他的视线在赵承平脸上审视了好半晌,最后才若无其事地移开。
过程中,赵承平始终淡淡地看着他,像是读不出他目光中的打量一般。
孟天磊:“刚刚在梧桐路上发现了两句尸体,一男一女,应该是你们戏剧学院的学生,你们两个和我们走一趟吧,认领一下尸体。”
赵承平眼中有讶异,但脸上的表情并没有特别大的变化。
倒是他身旁的另一个人表情瞬间慌了神,手忙脚乱地问:“啊?怎么会?尸体吗?警官你们确定看到的是尸体吗?没看错吧?还是确定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如果真的是这可怎么交代啊?!怎么像校长交代?”
他喋喋不休地一直念叨着,孟天磊听着有些心烦,心道,同样是老师,两个人的心理素质差距这可不是一般大啊。
根据他多年的办案经验,情绪越稳定的人心理防线越高,犯罪的可能性更大。
如果整个校园里就这两人的话,即便直觉他应该不至于撒这么容易被拆穿的谎,这个赵承平的嫌疑还是很大啊。
他身旁,林亚楠和他的想法差不多。
这个赵承平实在是太冷静了,冷静到好像已经提前预演过好几遍一样。
第54章 第54章又是戏剧学院的学生?……
在孟天磊的带领下,赵承平和梁和德很快到了命案现场。
两人到了之后,反应依然迥然不同。
赵承平情绪始终平稳,十分镇定。
“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这两人我记得。”
梁和德则一惊一乍,一会儿吸口凉气,一会儿像是害怕一般躲到孟天磊身后。
“这这这”他说话甚至结巴了起来,显然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不轻,“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可是在学校周围啊!”
孟天磊看着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皱了皱眉,终究是没说出来什么。
害怕倒是人之常情的,不害怕反而才让人费解的。
比如旁边的另一位。
孟天磊审视地打量了过去,话里意有所指道:“赵老师怎么看着一点儿不害怕?之前见过这场面?”
赵承平隐匿在镜片下的目光坦然地迎上来,摇头,“当然没有,我也惊讶,只是向来情绪波动小了一些,打小的老毛病了,这位警官应该不能因为这个就轻易下判断,认定我有嫌疑吧?”
他话说得直白,若是年轻一些的警察,说不定还真会有些不好意思。
可孟天磊从事刑警十几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他可不会被这些人区区几句话就带歪了方向。
“整个学校里就你们两位在了,说没有嫌疑我还真说不出口,当然,也只是嫌疑而已,二位老师行的端坐的正的话迟早也能能洗清,你们说是不是?”他道。
梁和德探出头来,瓮声翁气地开口:“这意思是我们俩还得往公安局走一遭是吗?”
孟天磊点头,“当然。”
然后他看向赵承平。
赵承平眼神依旧坦然,“我没什么问题。”
孟天磊看着他直到此刻依旧波澜不惊的样子,心底也忍不住泛起一丝怀疑。
难道真和他没关系?
梁和德也举起手道:“我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我们两个必须一起去吗?那学校怎么办?这几天我们两个还得值班”
和孟天磊一起来的刑警忍不住扶额。
都发生人命关天的大事了,这老师竟然还想着值班,可真是“敬业”啊。
孟天磊留了几个人守在学校周围,然后他将两人带回局里。
一路上,林亚楠观察着两人。
看两人的反应,按照惯性赵承平肯定是嫌疑更大的人,但他始终坦坦荡荡,如果真是他作案的,那这心理素质也太强了。
或许真不是他们两人?
刚才他们已经大致排查过一遍,虽然暂时没发现周围有什么可疑人员,但不排除是有人作案后提前跑了。
等两人到了公安局后,一人一间询问室,孟天磊进去赵承平在的那间。
因着两人并没有直接嫌疑,也只能是进行简单的询问,并不能采取铐手铐等强制措施,因此林亚楠并没有从他们两人头上看出什么信息来。
孟天磊进去好一阵之后才出来。
和询问梁和德的刑警对过笔录后,他朝着林亚楠走了过来。
“两人口供基本一致,赵承平说他自放假后一直和梁和德住在教职工宿舍,戏剧学院每年的寒暑假都必须有老师值班,今年是他和梁和德,因此两人就没回家。
根据赵承平所说,梁和德平时懒出门少,都是他出去外面吃了饭再给对方带回来,假期人少,因此他每天早上有去那条梧桐路锻炼的习惯,今天也不例外。今天早上他八点去的梧桐路,离开的时候大概八点半左右,那时梧桐路上并没有这两具尸体,他也并未碰到这两个学生。”
林亚楠忍不住问:“可是我看到他出来的时候时间大概是九点左右,那这半个小时他去哪儿了?”
孟天磊回答:“如果脚步慢一些,从那条路出来,到戏剧学院的正门口差不多就是半个小时的路程。”
林亚楠仔细回忆了一下早上她看到对方时的场景,当时他的步子确实迈得不疾不徐,脸上也并未见着急喘气,如果按那个速度的话,半个小时确实也合理。
不过这些都是他一个人的片面之词,并没有证人。
显然孟天磊也考虑到了这点,他道:“我们问了第一个发现尸体的那位女同学,她说大概八点左右的时候她经过了梧桐路,当时确实没有尸体,和赵承平说的一致。”
林亚楠拧起眉头,思考。
所以赵承平真的没有嫌疑?是他们想多了吗?
“下一步我派人去查一下这两个同学最后出现在其他人面前的时间,顺便等法医那边的死亡时间结果鉴定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许是看出她对这件案子的关心,孟天磊主动提及,“有什么情况我到时候通知你,不过赵承平和梁和德这边,目前看来是得先放人了。”
刑警查案本没有义务和她汇报进度,林亚楠也不过是碰巧遇上了,又觉得这两个人前两天刚见过一面,因此便有些上心。
她把脑中的其他想法抛除干净,心道自己也不是什么专业的,还是不瞎插手了。
因此她笑了笑道:“孟队辛苦,希望你们早日抓到嫌犯,等抓到了往我们那儿一送我自然就知道了哈哈!那你们先忙,我们就先回去了,出来太久再不回去不合适。”
*
宿繁区的刑警再来三看的时候,表情有些愁眉苦脸的。
林亚楠好奇,“那件案子还没进展吗?”
“哎快别说了,我们孟队为了这个案子快住在单位了,但一点苗头都没有,别提抓住犯人了,嫌疑人的范围都没法锁定,那天早上附近根本就没人,如果有人杀了人跑了,根本连个证人都没有,愁啊!”
林亚楠忍不住问:“那个赵承平身上也没发现什么疑点吗?”
刑警摇头,“没有,虽然没有证人,但赵承平的说辞基本符合常理,某些地方也能得到印证,队长后续安排我们监视对方,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或许真不是他。”
“那两个学生是为什么出门的?他们的死亡时间确实出来了吗?”林亚楠又问。
“已经走访过两个学生家里,出门原因家里人也不太清楚,不过根据其他一些知情的学生说,这两人是情侣关系,出门可能也就是为了约会。至于死亡时间,法医说是距我们发现尸体的两个小时之内,也就是说七点半到九点半之间。”
这么一看,确实是毫无头绪啊。
林亚楠也不知道该怎么调查,只道:“从两个学生的人际关系入手,说不定能找到点线索。”
刑警忧愁地点头,“在查了,但两家人现在不仅不配合我们,还时不时地来公安局闹一通,他们两家打,我们拉,拉着拉着就成了我们挨两家人一起的打,哎我真”
两家人都失去了孩子,情绪自然难以控制。
宿繁区的刑警也理解他们的情绪,只是大家本来压力就大,再天天挨骂,心里难免也不好受。
当然,他们也就是嘴上抱怨两句,抱怨完接着该查查,一点不敢耽误的。
这不,将其他嫌犯送来随意聊了两句后,很快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局里了。
晚上林亚楠坐着二哥的车回到家里后,全家人正围在一起聊着什么。
她换了鞋,走过去。
听了几句听出来,说的是前几天除夕夜里发生的事情。
林坤狐朋狗友多,七拐八绕地打听来一些消息。
“偷电线的那个听说是个学生,尸体放在派出所这么些天了,也没人去领,大家都估摸着是他家里人嫌丢人,不愿意去派出所领,不过说来也是,偷盗这些电力设施设备本来就是犯罪,不被抓到还好说,这偷着就算把自己电死了,该构成犯罪一样构成,不过就是人死了没法追究了而已,家里人嫌丢人也可以理解。”
“那尸体就一直在派出所里放着?”吕红梅问。
林坤摇头,“听说派出所那边又通知了学校,好像是什么戏曲学院的,至于最后能不能领回去,那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里,林亚楠心头一动。
戏曲学院?还是戏剧学院?
如果是戏剧学院的话,那事情可就有些巧了。
怎么就这几天的功夫,这个学校的学生接二连三地出意外?
“三哥,尸体在哪个派出所呢?”她问。
林坤回答:“就宁河派出所,怎么了囡囡?”
林亚楠简单说了一下那个案子道:“我就是在想,会不会有些太巧了。”
听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严肃了一些。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确实不好说。
连林坤都觉得如果真是一个学校的学生,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他连忙道:“具体哪个学校我还真没注意,要不我现在给你打电话问问?”
三哥既然有这个消息渠道,用用也无妨。
于是林亚楠点头。
等林坤打出去又接了几个电话后,他的表情严肃起来。
不用他说,大家也能看出来,答案和他们想的一致。
“是戏剧学院的学生,先前是我记错了,囡囡你怎么看?”林坤放下手中的电话问。
林亚楠神情严肃,这案子怕是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这个偷电线的学生死亡会是真的意外吗?
林亚楠想了想道:“明天我找个时间先去一趟宁河派出所了解了解情况。”
林坤立刻道:“那我陪你去。”
除了第一次吴勇胜的案子,林亚楠后来接触的几个案子她家里人都不知道,因此不管是去探听一些消息还是其他,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做的。
但眼下家里人知道了,林亚楠不想他们担心,于是点了点头。
第55章 第55章寒假作业
第二天,林亚楠正上班的时候,单位里来了个年轻活力的小伙子。
小伙子长了一张十分会来事的嘴巴,逢人便喊“哥”。
而在看到她这个整个看守所里唯一的女性后,他犹豫了两下,没喊出一声“姐姐”,而是迟疑着开口:“你多大了?”
林亚楠知道是自己这一张娃娃脸给对方造成了错觉,笑着回答:“二十了,不出意外应该比你大一些。”
小伙子有些惊讶,片刻后喊了一声“姐”。
林亚楠看着对方一脸学生气的模样,忍不住问身边的人:“这是我们三看新来的实习生吗?”
同事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了,咱们看守所从来都不招收实习生,这是高哥
的外甥,戏剧学院的学生,听说今天过来是为了完成作业的。”
林亚楠猛地一听到戏剧学院的学生,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又是戏剧学院的学生?
“作业?什么作业?”待听完同事完整的话后,她有些不解道,“戏剧学院的作业怎么会和咱们看守所有关系?怎么还需要来咱们这儿完成呢?”
同事脸上显然也写满了不解,但还是接着解释道:“好像是说他们老师给布置了个情景啥来着?”
那位小男生不知何时已经凑了过来,笑嘻嘻地接话,“情景模拟,也叫情景演绎,教授让我们模拟各类罪犯的犯罪轨迹,我对罪犯不太了解,这不是为了严谨,所以专门求了舅舅拜托他让我进来观察观察。”
同事乐呵呵地夸赞他,“你这小子做事挺认真,不愧是高哥的外甥!”
“是吧是吧?哥你也觉得我这是严肃对待作业是吧?舅舅非说我是不务正业,他什么都不懂!”
林亚楠听着眼神一顿。
模拟罪犯的犯罪轨迹?
所以那天那两个学生在商场里的演习其实也是为了完成作业?
她脑子里似乎隐隐约约串起来一点东西,但细想又找不到那根线头。
她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于是等到晚上下班后,林亚楠坐上三哥的车,火速地赶往宁河派出所。
宁河派出所里,有人在争执。
争执双方是派出所的民警和戏剧学院的副校长罗青柏。
“学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没错,但现在是放假期间,学生的行动不由我们学校管,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当然也很痛心,但是与学校无关,恕我不能把尸体领回去,你们应该通知的是学生家长,他的家里人说不定还在等着他回去,我们领回学校算什么事?”罗青柏条理清晰地反驳着派出所的民警们。
别看他此刻面上还算镇定,心里早就如火山喷发般汹涌了。
怎么回家过了个年,假还没休完,事情就发展成这样了?!
前两天刚得知了自己学校的一对学生情侣在学校旁边的一条小路上被杀,这两天为了处理这件事正忙得焦头烂额的。
谁能想到事情还会更糟?
转头又有派出所提醒自己他们学校的学生非正常死亡了!
罗青柏怀疑是有人盯上了他们学校,来了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个学生的情况不一样,对方竟然是因为偷电线死的!
他甚至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们戏剧学院的学生偷电线?
图啥啊?!他偷电线到底图啥啊?!
他不理解,他费解。
但不管怎样,既然这位学生不是被害的,他是万万不能把尸体领回去的,别说学校里不会同意,学生家长也不一定同意啊。
罗青柏丝毫没考虑到派出所会退而求其次地找到他,定然是在学生家长那里碰了壁。
他只觉得派出所这事做的毫无根据,还浪费了他的时间。
派出所的同志们心里也苦啊。
尸体在他们派出所放了快一周的时间了,愣是没人愿意领回去。
若是无名尸也算,偏偏明明是有父母有老师的一个孩子,就算死得不光彩了些,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他们有些无力地解释:“我们已经通知过他的家长了,但家长拒绝和我们沟通,这才没办法找到学校,或者你们学校去和家长沟通一下?人死为大,咱们先把死者妥善地安葬了行不行?”
罗青柏这下琢磨过味来了。
合着是因为这学生的家里人不愿意认领尸体啊,怪不得,就说寒假期间发生的事,怎么会找上他们学校。
他稍加思考,便猜出来原因。
罗青柏是不太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的。
说实在的,这是学生家属和派出所的事,本来就不干他们学校什么事。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委婉拒绝道:“不是我们学校不愿意出面,主要是这个事,警官您看啊”
眼见宁河派出所民警脸色越来越无奈,林亚楠对着旁边一个民警耳边悄声说了两句,后者眼睛一亮,走了过去。
“罗校长,有些话你先别着急说,我这里刚得知了一个新情况,向你核实一下。”
罗青柏看着走过来的警察态度比之前硬气了不少,心中忍不住嘀咕,面上露出微笑,“这位警官,你说。”
林亚楠刚才说话的是林坤昨天打听消息的一位警察,名叫蒋红桥,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年纪。
他和林坤不认识,但昨天几通电话打完已经知道了林坤的名字,加上现在公安系统几乎都听说过林亚楠的名字,因此刚才听说有人找他,出去核实后他很爽快地就放了人进来。
蒋红桥虽不是刑警,但工作经验摆在那里,唬起人来也是有一套的。
只见他严肃着一张脸,对着罗青柏问道:“我听说你们戏剧学院这个寒假的作业是模拟罪犯的犯罪轨迹?有没有这件事?”
罗青柏一愣。
他还真不太清楚。
他好赖算个校长,就算是副的,那一天到晚事情也都是关乎整个学校发展规划的,至于学生布置的作业是什么,他当然没有关心过。
只是,模拟罪犯的犯罪轨迹?
光听名字,怎么感觉这个作业也有点奇奇怪怪的?
蒋红桥沉声开口:“如果真的有这么一项作业,那这位学生的死因,可不一定就和你们学校没关系了,罗校长,家属那边或许你是非去不可了。”
罗青柏额头沁出几滴汗。
如果真是因为完成这破作业才导致学生丧命的话,家属那边他可怎么交待?!
他心里咬牙切齿地憎恨着,好端端地布置这种作业做什么?他一定得查出来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老师想的这馊作业?!
罗青柏脸上的笑谄媚了一些,收起刚才推辞的话,马上道:“学生家属那边我去说,如果真是因为完成我们的作业让学生不小心触电死亡,该赔的我们学校一定赔偿!”
蒋红桥他们本意也是为了让家属或者学校随便哪一方将尸体领回去,事情已经解决,也不再多说什么。
罗青柏抹了抹头上的虚汗,垂头丧气地从派出所离开。
林亚楠赶紧跟上他。
罗青柏出了派出所之后,先找了一个电话亭打电话。
一开始他还能勉强控制情绪,后来实在没忍住破口大骂。
“你们脑子是被驴踢了吗?布置作业不能布置正常一点的作业吗?还模拟罪犯的犯罪轨迹,模拟这个有什么用你倒是好好给我说说?!你们是还嫌咱们社会不够乱是吗?好了,现在有学生因为模拟偷电线的被电死了,你说该怎么办?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啊?!一个二个的脑子都瓦特了是吧?”
罗青柏足足在电话里骂了十几分钟才罢休。
听筒那边的人几乎没怎么出声,仅凭肉耳根本没听出对面是谁在应答来。
罗青柏骂完,然后朝着远处走去。
林亚楠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
直到到了一片弄堂里,罗青柏在一户人家前站定,敲了敲门。
一位眼睛有些红肿的妇女走了出来开了门。
她开门的时候,隐约还能听到声后有人呵斥的声音。
“别开门!我让你别开门,你耳朵是聋了是吗?”
周舒兰本来以为来的是警察,打开门看到完全陌生的面孔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你是?”
罗青柏调整好脸上的表情,问:“请问这里是范咏善同学的家里是吗?”
听到儿子的名字,周舒兰眼眶瞬间便有些红了,她吸了一下鼻子,含着浓重鼻音回答:“是,你是哪位?”
“我是景城戏剧学院的——”
不等罗青柏介绍完,屋子里突
然冲出来个暴躁的男人,他十分不客气地抢过门框,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你找错了!这里没有范咏善,我们也不认识什么范咏善!以后请你别再来了,再来我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说着他就要摔门关上。
罗青柏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突然伸出一条胳膊,挡在他面前。
林亚楠胳膊抵住门框,看着面前暴躁的男人和委屈却不敢出声,只有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女人,手上的劲加大。
“你哪里来的神经病?我要关门啊,你是瞎了吗?还不快让开?”
男人破口大骂起来。
林亚楠懒得搭理他,对着面前眼眶通红的女人开口询问道:“你是范咏善的妈妈吧?范咏善的寒假作业是什么有和你说过吗?”
第56章 第56章废弃的旧工厂
听到这话,罗青柏脸色瞬间微变,有些警惕地看了过去。
这人是谁?也是宁河派出所的警察吗?刚才他怎么没看到?
“哪里来的神经病?还不快放开!再不放开我可就不客气了,别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会手软”男人喋喋不休地咒骂着。
林亚楠耳朵自动过滤。
专注着盯着眼眶通红的女人。
周舒兰想到仍旧在派出所里孤零零的可怜儿子,呜呜呜地哭出声来。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把我们老范家的福气都哭没了!还有你养的好儿子,年纪轻轻不学好,把我们老范家的脸都丢尽了!我怎么这么倒霉”男人见林亚楠不理他,又扭头开始咒骂起自己的妻子来。
连一旁的罗青柏都有些听不下去。
林亚楠收回胳膊的动作幅度有些大,“不小心”地碰到了对方,直接给对方的脸上来了个肘击。
她耸了耸肩,道:“不好意思啊,手滑了。”
男人咬牙切齿地瞪着眼睛,“你故意的是不是?”
说着他挥手就要打过来,林亚楠一个侧身躲过,抬脚往对方的膝盖上踢了一脚,冷嗤了一声。
“你这样的人也配当一个父亲?”
男人恼羞成怒,“你说什么?”
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手臂继续进攻。
林亚楠三两下就把他控制住,在他耳边冷声道:“我今天是为了范咏善的事情过来的,他的死因尚未完全确定,既然你不认识范咏善,我和你也说不着,但你要妨碍我们办事就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听见她这话,周舒兰猛然间反应过来,扒着她的胳膊着急忙慌地问:“什么意思?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儿子咏善的死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打小就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怎么会因为偷电线把自己电死了呜呜呜”
说着再次哽咽出声。
林亚楠道:“到底怎么回事现在还没有结论,有些事情还需要向你了解,你先出来。”
周舒兰闻言赶紧跨步走了出来。
林亚楠松开钳制着男人的手,也跟着出来。
周舒兰见她一出来就着急地问:“小姑娘,你刚刚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家咏善到底是怎么死的?”
林亚楠一把将罗青柏推到她面前,对着她再次介绍了一遍,“这是戏剧学院的副校长,有些事情你可以问他。”
周舒兰马上又盯向罗青柏,“这位副校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告诉我”
罗青柏被推了个踉跄,对上周舒兰刨根问底的脸一时语塞。
他有些烦躁。
本来他只是想委婉地劝一下他们来着,可眼下事情说到这种程度,他根本没法胡说八道。
因此他只能硬着头皮顶上,“是这样的,范咏善同学假期有一项寒假作业”
等他说完,周舒兰捂着脸哭得更厉害。
“我是听咏善说过他假期有点作业要完成,但具体什么作业我们也不太懂,他大了有时候有些事也不和我们说,除夕那天他出去也说了是为了完成作业,我后来还心想他明明是出去做作业的,怎么最后就去偷电线了?原来是这样子,原来是因为这个,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让他出去了呜呜呜”
“你们节哀顺变,范咏善同学的死,我们学校也有责任,该给的赔偿学校一定不会推辞,有什么要求你们尽管和学校提,学校一定积极配合你们的想法和要求。”见对方伤心欲绝,罗青柏赶紧表明态度。
他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很有诚意了。
没想到,周舒兰却抬着脸目眦欲裂地盯着他,“赔偿?我儿子死了,你们竟然还能冷血地和我谈赔偿?我不要赔偿,我只要我们家咏善活过来!”
林亚楠冷眼看着罗青柏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又想起刚才门内那位“父亲”,心里一声冷笑。
这些自傲自大的男人,剥掉这一层人皮也不过是一滩腐烂的血肉罢了。
她对着周舒兰道:“范咏善还在派出所,等着你接他回来。”
一句话,周舒兰便再次泣不成声。
她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刚准备迈脚的时候,突然间想起来什么一般,发了疯似的冲进院子里。
不一会儿,房间里传来了她撕心裂肺的喊声。
“你这个没有心的人,都是你!是你非要拦着我,不让我去把我的咏善接回来,是你处处都把面子放在第一位,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信不过!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和你一天也过不下去了,我要和你离婚!你给我滚,从我家里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一眼都不想!”
很快屋子里传出来打砸的声音。
没一会儿,周舒兰顶着一双哭肿了的眼睛再次出来。
这次她虽然眼眶里依然看着湿润,但愣是一滴泪珠都没掉。
她挺直了身子,对着林亚楠开口:“我要去接咏善回家。”
*
周舒兰终于见到了儿子,即便是遗体。
整个宁河派出所都沉浸在悲痛的氛围中。
有年轻女警来劝了好几次,才勉强将周舒兰的情绪控制住。
等周舒兰情绪平复的过程中,林亚楠问蒋红桥:“范咏善的死因确定是被电死的吗?”
蒋红桥回答:“确定,法医做过鉴定了,确定是触电死亡。”
回答完之后,他想起来什么,又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蒋红桥听说过最近的几个案子,也知道传闻里眼前的这位小女警好几次都察觉到了关键点,因此他不会看轻对方,听她这么一问,第一反应就是难道这之中还有什么隐情?
林亚楠和他说了一下宿繁区发生的事情,“这几个学生恰巧都是戏剧学院的学生,所以我才有些怀疑,但也有可能是我多虑了。”
蒋红桥听她说完,表情也有些严肃起来,“我们不知道那边还有一件案件,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只是尸体放了一周,腐烂程度也有些严重了,现在再鉴定只怕也鉴定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要不我带你去当时发现尸体的案发现场走一趟?”
林亚楠正有此意,点头道好。
等把周舒兰送走后,林坤开车,蒋红桥指路,很快到了范咏善尸体被发现的地方。
范咏善选择尝试“作案”的地方是一处废弃的旧工厂附近。
这几年经济形势发展变化日新月异,景城市的好多旧工厂被迫停产关门,而后逐渐废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