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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昏博弈 迷津晓 28623 字 2天前

第61章 单方面冷战

自那天之后, 姜希芮单方面开启了冷战。

包括但不限于拒绝见面、拒绝交流、拉黑周行之的电话和所有社交平台。

同时也拉黑了贺庭川。

贺庭川最近生活很是苦闷。

苏雯从云省回来之后,得知他做了怎样的好事,当即将他关在家门外, 行李都没让他收拾,直接净身出户。

苏雯放言:“姜妹妹哪天消气了,你哪天再回来!”

贺庭川傻眼了。

那岂不是姜妹妹和周行之一天没和好, 他就一天没有夫妻生活了?

合着他和老婆亲热还得看周行之能否挽回心上人?

贺庭川灰溜溜地从自家那栋楼出来,没走几步来到周行之的住所, 他们同住在澜海壹号。

两个失意的难兄难弟再次聚首, 这次换成了周行之的酒柜被贡献出来。

“你想想招啊,这么拖着不是个事啊。”贺庭川很急,他的利益和这件事休戚相关。

周行之瘫在单人沙发上, 长腿长手占满了定制款家具的充足空间, 手搭着额头, 浓密眼睫低垂,缓着这波酒劲上头。

他是真有点醉了, 但这次芮宝不会再照顾他了。

亲手喂的醒酒汤无,香软闺房无,心软猫猫无。

贺庭川坐在岛台那边叹了口气,仰头将酒精浓度不低的龙舌兰一饮而尽。

他看着周行之落寞的模样,心里很难受,也很愧疚。

贺庭川:“兄弟, 这事怪我, 我出的主意,你和姜妹妹说清楚, 都推到我身上,你本来没想骗她的, 都是被我怂恿的。”

周行之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声音低沉,细听能听出几分凄凉苦闷:“就算是你出的主意,最后还是我同意的,所以这件事主要还是我的错。”

贺庭川:“那你认错态度诚恳一点,这时候最不能讲面子,不要脸地贴上去,我想姜妹妹会心软的。”

周行之沉默了。

这段时间,他尝试了很多办法,脸面这种东西早就不考虑了,死皮赖脸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见她一面,哪怕说上一句话。

比如某一天华新总部。

周行之伪装成送花外卖员与前台小姐姐周旋商量,想混进去。

他戴着口罩和棒球帽,粗着嗓子说:“这是送给姜总特助Elsa的花,送花的人特意嘱咐我要送到她手中,还请通融一下,我就进去十分钟。”

他不敢说是送给姜希芮的,只能借用齐淼的名头来给Elsa送。

前台小姐姐微笑摇头:“抱歉,不可以的,您交给我就好,我一定送到。”

周行之不放弃:“你知道Elsa吧,姜总身边的红人,给她送花的是齐淼,霆宇周总的特助,这两边的人都不好得罪。你让我进去,两边都高兴了,你也能卖个好。”

前台小姐姐一边维持着商业微笑敷衍他,一边心生警惕,这人怎么知道这么多。

于是悄悄给Elsa发了个消息。

最后是Elsa从总裁办下来把周行之赶走的。

“您回去吧,姜总说她不想看见您。”冷美人毫不客气。

周行之捧着花,取下口罩的俊脸面色难看,阴沉不定。

再比如某一天碧水湾。

周行之提前一天拜访许老先生,成功进入碧水湾,之后赖在里面没走,在车上过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蹲守在姜希芮独栋别墅的绿化带旁,和之前宋敏慧蹲点的位置大差不差。

大概8点钟,姜希芮从别墅里出来,Nina跟在旁边给她递上餐盒,里面装有各种水果小食,姜希芮可以在工作间隙吃一些解闷。

中午这餐也是Nina来送,不过不是现在,要现做再送,这样才新鲜。

幻影和司机等在一旁,就在姜希芮准备弯腰上车时,周行之从绿化带这边冲了过来。

他是想抱住芮宝的,先抱住再磨她,身体接触最能让人心软,现在他完全不在乎旁人的目光,不要脸地撒娇贴贴只要能让芮宝原谅他。

可是,迎接他的不是猫猫娇软的身体,而是击中右脸的结实一拳。

出手的是姜希芮的司机,身高188的退.伍.军.人,出身特.种.部.队,反应敏捷,因为周行之来得太快,没看清他的脸,把他当做了不怀好意的坏人,直接出拳招呼。

“周行之!”姜希芮忍不住惊呼一声。

周行之毫无防备被打了这一拳,因为没有任何躲避,力道没卸一分,右嘴角直接撕裂出血。

他看到姜希芮眼底藏不住的担忧,心里有些欢喜。

他就知道芮宝还是在乎他的。

然而,就在他想说些什么好得到更多心疼时,姜希芮收回目光,没再看他,俯身进入车内。

然后他听到女孩冷淡的嗓音:“王叔开车吧。”

“芮宝……”

“Nina,你请周总进屋,让他休息一会儿,之后再让他直接去医院。”

“好的Cici。”Nina点头应下。

姜希芮没对他说一句话,也没再看他一眼。

之后,幻影启动,逐渐离开视线。

周行之站在原地良久,心口的疼痛远大于右脸。

那天他在那栋别墅里等了一天。

期间,Nina曾劝他去医院,他没听,呆坐在沙发上,一整天只喝了Nina给他倒的茶。

因为姜希芮说……

“Cici说您想留在这里也可以,但是不允许我给您做饭,您还是回去吧。”Nina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述。

最后,他没有等来姜希芮回家,因为当天铁石心肠的猫猫直接留宿在华新总部休息室,对他避之不见。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他试了各种办法,但是都未成功。

比如尝试混进姜希芮常去的美容院、SPA中心、私房馆子……还曾经试图应聘碧水湾的网球陪练。

但是他的芮宝是个出身老钱阶层的集团总裁,极其注重隐私保护,去公共场所向来使用包厢。

作为顶级会员甚至是会所大股东,信息不会轻易向外人泄露,他无从得知她的具体位置。

而且能近她身的人都要经过层层筛选,他伪装不成,根本靠近不了。

缘分救不了刻意阻挡,因为猫猫单方面竖起铁墙,偶遇变成不可能。

周行之拿起手边切割面锐利的水晶杯,选择依靠酒精短暂麻痹。

“你爸妈那边呢?你不是说姜妹妹和他们处得很好,你让你爸妈帮你说说情,或许姜妹妹就原谅你了呢?”贺庭川提议道。

他爸妈……

周行之还没将这件事告诉他们,因为他担心欧阳女士知道这件事后,会和芮宝一块将他扫地出门。

*****

姜希芮这段时间收到过几次欧阳敏的晚饭邀请,每次她都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拒绝。

「姜希芮:抱歉阿姨,这段时间工作有些忙,我今晚没办法过去。」

「欧阳敏:没事,下次我再喊你。」

今天,她再次收到了欧阳敏的消息。

「欧阳敏:芮芮,今晚有螃蟹,你周叔叔最会做蟹粉了,要不要过来?」

姜希芮用手指摩挲着这条信息,实在狠不下心。

她看到进来送文件的Elsa,装作无所谓地问道:“Elsa你最近和齐淼联系的时候,他有和你说起过他的老板吗?他之前的伤好了吗?”

这事发生在上周,那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埋伏在她家别墅门口,被王叔打了一拳。

Elsa满脸茫然:“什么伤?”

“齐淼没和你说吗?”嘴角撕裂很明显的,齐淼作为他的特助不可能没发现。

Elsa:“哦,我还没和您说,齐淼没转正,我最近都没和他联系了。”

姜希芮:“……是因为我吗?”

Elsa低着头没说话。

姜希芮抿了抿唇,有些迟疑地开口劝:“我感觉那件事和齐淼关系不大,他不是故意要关机的,他是特助,自然是老板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你千万别因为我而拒绝他。”

Elsa没什么表情:“之后再说吧,我现在看到他就烦。”

姜希芮:“哦哦好。”

Elsa离开办公室后,姜希芮再次低头看着手机里那条晚饭邀请。

周行之骗她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快一个月。

这期间,苏雯和她打过电话,替贺庭川向她道歉。

“姜妹妹真是对不住,我当时不在华京,没能及时拦住我家老贺。他这人在男女关系方面狗屁不通,还净给人当狗头军师,我已经狠狠骂过他了,你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

姜希芮当然不是生贺庭川的气,至多只是迁怒,拉黑也只是一时的泄愤。

她劝了苏雯几句,不想因为她的事情让他们夫妻关系不睦。

就像她的助理Elsa那样。

姜希芮有些苦恼。

经过这一个月,她也曾经复盘过这件事。

周行之骗她肯定不对,大部分错都在他。

但是她当时因为受魏明自.杀的影响,情绪不正常,想法过于悲观极端,有一些自己吓自己的成分。种种巧合堆在一起,让她反应过激。

可是无论如何,她受到的惊吓以及当时的绝望无助都是真的,所以她生气理由很充分,周行之受罚不亏。

姜希芮站在落地窗前想了会儿,觉得还是不能就这样原谅他。

她拿起手机回复欧阳敏。

「姜希芮:阿姨,我想去,但是我想一个人去,我现在不想见到周行之。」

欧阳敏并未多问,回答很干脆。

「欧阳敏:行,今晚不叫他,就我、你还有你周叔叔,咱们三个人吃。」

*****

欧阳敏前段时间就察觉出那两个小孩在闹别扭。

芮芮吃饭不主动,这很不对劲。

平时多馋的一只猫,现在倒好,无论用什么食物诱惑都不过来。

还有周行之,这段时间每周例行的两次回家也不回了,搪塞的理由同样是工作忙没时间。

一定是周行之惹人家芮芮生气了,这才不敢回家,因为他没法向她交代。

欧阳敏信守承诺,并没有通知周行之。

但是当她从华清大回到家的时候,却在客厅看到了赖在沙发上不走的自家儿子。

周广源站在面色阴郁的儿子身前,父子俩正在对峙。

周广源:“你赶紧走,等会芮芮就过来了,我和你妈答应她了不叫你的。”

周行之:“凭什么让我走,这里是我家,芮宝是我老婆,我就不走。”

192的大男人坐在沙发上,仰着脖子理直气壮,嘴角隐隐带着淤青。

欧阳敏心想芮芮这是动手了?

儿子都挨打了,看来这回是犯了大错了。

她放下手提包,走了过来。

作为这个家食物链顶层存在的欧阳敏,说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个犯大错的人,还吃什么饭,赶紧走。”

周行之:……

欧阳女士怎么知道他犯错了,芮宝告状了?

怎么能这样啊,明明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芮宝竟然告家长!

不在场的姜希芮:……

第62章 自我剖白

周行之在华清大这边有“眼线”。

一起在家属楼长大的发小, 赵乾启,三十岁海外学成归来,继承父母衣钵, 回到本科母校华清大成功找到一份教职 —— 任职经济学院讲师。

今天下午不到五点钟。

「赵乾启:老大,周叔现在就回家了,我学生刚刚打听到的消息, 绝对可靠。」

年少无知时期,周行之仗着长得高, 曾在家属楼附近称王称霸, 孩子王一般的存在,要求所有小孩儿都称他一声老大。

赵乾启现在还保留着这个称呼,尊敬无, 全是调侃。

「周行之:谢了, NBA全明星签名篮球, 你是自己拿还是我哪天带给你?」

「赵乾启:多谢老大赏赐,我自己拿就行!」

周行之让赵乾启帮他盯着周广源, 只要他爸提前回家就告诉他,这颗篮球是他答应的报酬。

周广源平时一般到晚饭时间才会回家,最近提前回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给猫猫做饭。

果然,周行之五点半左右到达家属楼的时候,周广源正在厨房指挥阿姨捣鼓螃蟹。

“不对, 不能用这种黑醋, 要用镇江香醋,在那边我给你拿……”

周广源转身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门口并未收到晚饭邀请的自家儿子。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周广源面色讪讪。

周行之双手插兜轻飘飘看了他爸一眼, 随后将西装外套随意扔向沙发,大爷似的落了座。

“我怎么不能来?怎么, 今天家里有客人,你亲自下厨。”

接着,就是欧阳敏回家时看到的那一幕。

周广源:“你赶紧走,等会芮芮就过来了,我和你妈答应她了不叫你的。”

周行之:“凭什么让我走,这里是我家,芮宝是我老婆,我就不走。”

欧阳敏加入进来:“一个犯大错的人,还吃什么饭,赶紧走。”

周行之手臂架在膝盖上,低着头问道:“芮宝和您说了?”

“才没有,芮芮不是背后告小状的孩子,她什么都没说。”欧阳敏为姜希芮正名,“我是自己猜出来你们俩在闹别扭,说吧,你到底犯什么错了,惹得芮芮都动手打你了?”

周行之摸了摸嘴角,面色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她打的,是她司机。”

欧阳敏抱着手臂,一脸“这有什么区别吗”的表情看着他。

“这是个误会,我没大恶不赦到这个地步……算了,不解释了。”周行之仰靠在沙发上,神色无奈。

欧阳敏踢了踢他向前伸的长腿,声音带着老师训人的意味:“问你话呢,到底犯什么错了,别吞吞吐吐的。”

周行之叹了口气,向爸妈坦白:“快一个月前,我出了场车祸……”

欧阳敏:“什么!”

周广源:“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两人同时质问道。

周行之连忙解释道:“您二位先别急,我这不是没事吗,当时我也只是额头擦破了点皮,所以就没想和你们说。”

欧阳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觉得这大概率是实话,就放过了他,催促道:“行了,知道了,接着说重点。”

之后,周行之把他欺瞒姜希芮的过程大概说了一遍。

说的时候全程垂着眼,一副早已认错伏法的模样。

欧阳敏:……

周广源:……

“这事你可一点都不冤,芮芮没一脚把你踹了就是好的。”欧阳敏语气不善地说。

周行之小声嘟囔:“我没说我冤……”

“行了,你赶紧走,你现在就是这个家的罪人,我们不欢迎你。”欧阳敏双手拉住儿子精壮的手臂,试图把他拽起来。

周行之不敢反抗,顺着欧阳女士的力道起身,低声下气打着商量:“不能通融一下吗?我就留一小会儿,我好久没见她了,她一来我就走,绝对不打扰你们吃饭。”

欧阳敏想了会儿,一边推他一边说道:“你去楼上你赵叔家,趴在窗户上看,我不能让芮芮以为我不讲信用,把你招来了。”

傍晚六点钟左右,姜希芮到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楼上躲在窗帘后(探着头姿态鬼鬼祟祟)悄悄看她的人。

周行之:……

即便没有周行之,欧阳敏和周广源对她还是十分热情,一如往常。

周广源:“来,先吃这个面,趁热吃,等会儿就该坨了,放心就一小口,不会增加多少碳水。”

“谢谢叔叔。”姜希芮端着白瓷小碗,搅了搅裹满蟹粉的面条,小口进食,轻微肉感的脸颊小幅度鼓动,但是频率很高,吃得不慢又很香。

今天这桌菜多半以螃蟹为主,光蟹粉就有三道:蟹粉面、蟹粉豆腐、蟹粉狮子头。

欧阳敏给她夹了一块看着就很软烂的牛腩:“吃太多螃蟹,脾胃容易寒凉,来,再吃点牛肉中和一下。”

姜希芮乖乖接下,啊呜一口接受投喂。

饭后,姜希芮坐在客厅沙发上,一手拿着某老字号的牛舌饼,一手托在下面防止酥皮掉落。

像是这种掉渣的食物,她一般不在外面吃,因为吃相不好看,比较狼狈。

但是这是周叔叔特意给她买的。

周广源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喝着饭后茶,说道:“我不会做牛舌饼,只能从外面买了。这附近的小孩儿都喜欢吃这个,我家那小子从小就好这口……”

大概是意识到提到了某个不该提的人,周广源话说到一半没再继续,借着低头喝茶掩饰尴尬。

周行之:……

姜希芮将嘴里的牛舌饼咽下,清了清嗓子:“我从小也喜欢吃这家的牛舌饼,在国外的时候也想着。”

周广源笑了:“那就好,我买的时候还担心你不爱吃。”

大概是爱屋及乌,姜希芮本就动摇的心愈发松动。

这里的爱屋及乌不是因为喜欢周行之而喜欢他的父母,而是因为欧阳敏和周广源对她太好了,让她在思考要不要提前原谅周行之。

“那个,有件事我一直没说,”姜希芮抿了抿唇,小声开口,“我和周行之吵架了。”

欧阳敏低声“嗯”了下,语气不咸不淡:“他之前招供了,我们都知道了。”

姜希芮:……

这人怎么这样啊,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他凭什么告家长啊。

周行之:……

姜希芮有些不好意思:“您会不会觉得我气性太大……”

“瞎说,”欧阳敏打断她,“他犯错了,就该罚,我们都站在你这边。”

周广源连忙表态:“对对,我们都是你这边的。”

姜希芮将手中剩下的半块牛舌饼用纸巾包好,放到桌上,不自觉捻动着手指,像是在下定决心。

“其实,我生气大部分不是因为周行之骗我,而是我在担心周行之出车祸是因为我不配得到他的真心。”

因为她盲目地以为这是一场真心献祭。

因为她注定孤寡,任何靠近她的真心也注定下场凄凉。

这是第一次,姜希芮如此剖白自己,将她见不得光的内心展露在他人目光之下。

她从未如此坦然地讲出来,对周行之没有,对宋敏慧没有。

第一句话最为艰难,但是一旦开口下定决心,就像是泄洪的闸门被骤然打开,之后的倾诉一泄而出,畅快淋漓。

姜希芮说起那个一直被她藏起来的父母爱情故事,以及之后浪漫眷侣分隔两地,她也成了被遗忘的“爱情结晶”。

“从我十二岁之后,我们就不常见面。爸爸常年待在欧洲,妈妈……她其实之前大半时间就待在美国,我出国留学后,就直接在那边定居了。”

姜希芮觉得她能够如此坦率,大部分原因是听她倾诉的人有欧阳敏。

因为欧阳敏不会说一些“孩子你受苦了”这般无谓又尴尬的话。

她很羡慕周行之,浓烈一些的时候会发展成嫉妒,嫉妒他拥有这样的爸爸妈妈。

欧阳敏就像是她幻想中妈妈的状态。

她其实要求不高,她只是希望同为女性科学家的韩宝仪能够在她的生活中时不时出场,作为妈妈的身份,而不是将她冷落一旁,不要她。

姜希芮苦笑地扯了下嘴角,接着说道:“因为爸爸妈妈的影响,我并不相信爱情,即使一开始有好感也会感到悲观,所以在遇到周行之之前,我对另一半的期待是商业联姻,计算好的匹配对象,并不需要付出感情。”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没有爱的能力,无法付出真心,也无法得到真心。”

“所以,知道周行之出车祸后,我首先想到的是……这是因为我不配得到他的真心,所以才发生的。”

姜希芮未提姓名将魏明自.杀的事情简单说了说:“这也属于巧合,如果没有这件事,或许我也不会想得那么多,在得知他出车祸的时候应激严重,总觉得他受伤和那人自.杀性质相同,魔怔了似的,自己吓自己。因此在发现周行之在骗我的时候,才会这么生气。”

十一月中旬的夜晚七点钟,深蓝占据天空,夕阳早已不见了踪影。

光源换成了室内暖黄灯光以及电视机屏幕的发光二级管。

新闻联播准时响起,伴随着窗外邻里说话声一起描绘着家长里短、烟火气息。

姜希芮觉得身下简单的布艺沙发是那么的柔软,妥帖地托着她,远比那个在碧水湾里孤冷待着的Minotti设计师限定款要有温度得多。

鼻头有些发酸,眼眶开始聚集水汽,她想可能是因为刚刚勇敢的自我剖白,所以情绪上需要一些宣泄。

可是在眼泪还未凝结成实继而滴落下来之前,姜希芮看到周广源面前的茶几上霍然出现几点水珠。

然后她听见周广源遮掩般的笑声:“哈哈,叔叔眼睛好像有点痒,我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说完,他低头起身,脚步略显急切。

欧阳敏朝周广源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很是瞧不上,转回视线发现坐在身旁的姜希芮也哭了。

姜希芮抽抽搭搭:“呜呜呜,叔叔怎么哭了?”

她本来忍得好好的,没想哭的,但是看到周广源通红的眼眶,眼泪就不听话了,珠串一般接连滚落。

欧阳敏将小哭包搂在怀里,俯身从茶几上抽几张纸巾给她擦泪,淡淡奚落周广源:“他啊,他从小就爱哭,咱不用管他。”

“是不是我把叔叔惹哭了?”

姜希芮好像发现周行之这方面随谁了……

“和你没关系,纯属他个人原因,别多想。”欧阳敏一边拍着怀里小姑娘的后背,一边说道,“对了,你今晚要不要直接留在这边?周行之惹你生气,你就霸占他的房间,让他无家可归。”

姜希芮从欧阳敏的怀抱中抬起头,带着哭腔应了一声:“呜呜,好。”

之后,Nina送来姜希芮常用的床单枕头被子,换下周行之的,再换上她的。

姜希芮看着属于她的淡粉色床上用品,还有些恍惚,她真的留宿在这间周行之从小到大的房间里,霸占他的床,挤占他在这个家里的位置,就像不懂事无理取闹的小妹妹一样。

可能是因为哭过,这晚姜希芮睡得很早,也很快进入黑甜酣睡。

所以她并不知道在她睡着后发生在客厅里的对话。

房间被霸占了的周行之被欧阳敏放了进来,此时坐在沙发上据理力争:“芮宝现在应该睡着了,就让我进去看她一眼,我保证绝不打扰她。”

欧阳敏站在沙发前自然地俯视他,十分护崽:“你一个大男人半夜进小姑娘的房间像什么话,不许去。”

周行之:……

那是他的房间好不好?而且他连芮宝的房间都进去过,怎么就不像话了?

但是这些话他不敢回嘴,只能低着头生闷气。

然后,他听见欧阳敏说道:“你以后对芮芮好一点,别老惹她伤心。”

欧阳敏的声音不像平常那般清冷淡然,现下略带低哑。

周行之心说这是他老婆,他当然会对她好。

可是当他抬头对上欧阳敏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的时候……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调笑的话被咽下,开口时语气是许下承诺的郑重。

“好,我会的。”

第63章 港城生日宴

11月中下旬, 华京国际机场。

魏明没有出国,至于之后会不会出国,说不准。

但是, 宋敏慧要出国了,去往塞拉利昂,西非赤道附近热带国家, 作为志愿者跟随牛津大学某个研究饮用水健康和疾病传播的科研团队,做一些问卷调查、分发奖品的体力活。

这个活是姜希芮帮她找的, 托了朋友, 出钱又出面子,帮姐妹打点好一切。当然宋家也出力了,具体体现在跟随宋敏慧一起去西非的几位保镖大哥。

宋家小公主解释她是想出去看看, 并不是因为要离开伤心地, 做逃避的懦夫。

“我想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最近觉得玩男人没意思了。”很有看破红尘的意味。

私人飞机候机楼前。

姜希芮的幻影后排,两个姑娘并排躺在一起。

宋敏慧不坐自己的车, 非要和姜希芮挤在一块。Elsa慷慨地让出她的位置给宋家小公主,此时坐在前排副驾驶。

那几位保镖大哥则坐在另一辆车上,等着两位小姐妹惜别依存。

姜希芮今天来机场送小姐妹出国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她也有私人航班,半小时后飞往港城参加韩家小姨的四十二岁生日宴会。

“你看我体不体贴,为了避免姜大总裁专门跑机场来送我浪费路上的时间, 我特意选在了你飞港城这天飞塞拉利昂, 这样咱俩就能一起来机场。”宋敏慧眨巴着眼睛,炫耀她的小心思。

姜希芮故意拆她台, 悠悠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专门来送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出国还要人送?”

“姜希芮!你好冷血!”

“你才发现?”

插科打诨冲淡了离别的感伤。

宋敏慧也没真生气, 她清楚Cici这么说是在开玩笑。她了解她的小姐妹,每次在这种带着惆怅氛围的时刻,姜希芮总会说些突兀的笑话来掩饰情绪。

十年前,Cici出国去牛津留学的时候也是如此,明明眼泪已经抵达眼眶,却倔强地忍住,调侃她的新美甲不伦不类、亮瞎双眼。

宋敏慧拢了拢盖在身上的羊绒毛毯,说起小姐妹的男人:“你和周总和好了吗?不会还不让他进家门吧?”

姜希芮看向车窗外,声音有些不自在:“等我从港城回来再说吧。”

“会不会是因为魏明的事,你才反应这么激烈,Cici你不是我,你值得……”

“不是的,你别多想,”姜希芮出声打断她,佯装生气说道,“宋敏慧,你该不会站在他那边吧?你可是我姐妹,他都这么骗我了,我冷他一段时间不应该吗?”

宋敏慧急忙表忠心:“我当然不是在同情他,我只是考虑到你的幸福问题,你冷着他,你也饿着,这多不划算,你可以让他当牛做马在床.上卖力,就让他跪着服侍你。”

姜希芮:……

她竟然忘了,她的姐妹是个lsp了。

“宋敏慧,不愧是你。”姜希芮竖起大拇指,皮笑肉不笑。

宋敏慧嘟着嘴吐槽道:“Cici,你这人有时候真没劲,假正经,你们又不是没做过,合着只能闷声做,不能说了?”

时间走得很快,姜希芮该去登机了。

宋敏慧并不是私人航线,她还需要再等半个小时左右。

宋敏慧眨动着大眼睛,嘴角的弧度有些勉强:“今年过年我大概率不会回来了,下次再见到你或许是明年夏天了,快给我抱抱。”边说边张开手臂。

姜希芮搂着小姐妹,小声说道:“敏慧,你这么年轻,不要封锁所有可能,去试一试,就算错了也没什么,就像你说的,无论怎样,你还有我,我一直都在。”

*****

华京另一边,霆宇总部总裁办。

齐淼推门进入周行之的办公室,将平板放到老板面前,轻声说道:“周总,姜总今晚会去港城参加韩家二小姐的生日宴会。”

自从车祸那件事之后,齐淼的日子就很不好过 —— 与贺庭川属于同病相怜。

轻微脑震荡这些外伤倒是还好,养几天就好了,真正难过的点在于姜总对于自家boss的惩罚。

周总一人受罚,殃及池鱼,不巧他就是池里的鱼。

先是Elsa不理他了,恋爱进展骤然叫停。接着他出院之后,还要活在周总每天日渐浓重的低气压中。

为了自身幸福,齐淼每天都在祈祷两位总裁能够早日和好,放过他这条小鱼。所以在周行之安排他盯紧姜希芮的行程后,他就分外积极,只要姜总那边一有动静,他立刻汇报。

周行之看着这份聚会名单,好半晌没说话,手指时不时敲击桌面,像是在揣度权衡。

站在一旁的齐淼有些着急,心想这有什么好犹豫的,现在难道不应该立刻飞去港城,往姜总面前凑,说上话就有被原谅的希望。

周行之确实在犹豫,目光锁住名单中的「罗佩东夫妇」,像是一只防御拉满的领地头狮,在猫猫面前彻底消散的边界感再次竖起,气势威严不容侵犯。

齐淼这时也发现有些不对劲,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周行之利落劲瘦的下颌线轻微绷紧,手臂似乎在隐约发力,裸露在外的手腕筋络明显突起,蕴藏着力量。

“喂,有什么事吗?”周行之接起电话,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具体的情绪。

贺庭川:“你知道姜妹妹要去港城宴会了吧?”

周行之:“对,我知道了。”

贺庭川:“姓罗的和姓何的那对夫妻也会去。”

周行之:“嗯。”

贺庭川沉默片刻,开口劝道:“你还是别去了,华京这边年末也会有很多聚会,不差这一时片刻,而且说不定在这之前姜妹妹已经原谅你了。”

“好,我再想想。”

挂断电话后,周行之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72层的高度让霆宇总部可以轻松俯视华京大半天际线,是比华京总部还要高的位置。

这是他努力得来的位置,无所谓阴谋阳谋,商场厮杀向来只看结果。

周行之垂眸凝视着远处水泥玻璃与蔚蓝天空的交汇处,睥睨一切比他低位的存在。

无论是谁都无法成为他来路的污点,他不允许。

*****

3个小时后,湾流G650平稳降落港城国际机场。

姜希芮的韩家小姨,韩宝仪的妹妹韩宝偲(sī),今年四十二岁,今晚包下了维港边上的君丽酒店顶层宴会厅举行生日宴会。

邀请函像小蝴蝶似的早早发下去,烫金淡紫色信函语调虽正式但是莫名带着娇嗔,若要是不给面子来不了,宴会主人多半会给脸色的。

四十二岁,非整数的生日按理说没必要如此大张旗鼓、声势浩大,恨不得将所有港城上流圈层的人都请过来作陪。

但是这可是韩宝偲,韩家二小姐,名媛聚会的狂热分子,生日这么好的由头就算是非整数的年龄也会被她好好利用。

姜希芮来参加主要是为了还人情,之前小姨帮她约到了黄家小女儿黄宣玲,这份人情她一直记得,为此她特意备下一份厚礼借着生日礼物的名头送出去。

港城大佬历来向往古玩收藏,之前的橡胶垄断商黄总是一位,韩宝偲的公公,港城老牌资本巨擘郭麟珍也是一位。

所以这次她明面上送给小姨的是一颗快100克拉的顶级黄钻,真正的大礼藏在随礼中 —— 一只有市无价的元青花花瓶。

黄钻是为了讨小姨欢心,元青花是为了让小姨讨郭麟珍欢心,亲情和商场权衡都有,当然后者更重一些,总之是为了让小姨记得她的好。

晚上八点钟,华灯初上。

65层高的君丽酒店宛如矗立在夜色中自带光源的庞然大物,其上最高层宴会厅现下装扮一新。

纸醉金迷四个字太过空泛,概括不尽今早刚从保加利亚空运过来的大马士革粉红玫瑰,以及桌台上摆放的供宾客任意拿取的精致甜点,就连放在角落里最不起眼的可露丽都是从韩宝偲吃惯的一家巴黎酒店当天空运过来的。

姜希芮乘坐宴会厅专属电梯直达最高层,香槟色缎面绑带高跟鞋轻盈踏出电梯,正式步入港城名利场。

她今天穿了一身十分符合年纪的Dior花卉系列高定纱裙,裸粉色轻纱上点缀着手工钉珠描绘出的鲜嫩花朵,重工华贵又不失少女的娇艳俏皮。

雪肤在裸粉色轻纱掩映下似乎都透着粉色光晕,乌发挽起,纤细天鹅颈更显气质出尘。

港城不比华京,气氛无法否认更为宽松跳跃,姜希芮无需用庄重华服来撑起集团总裁的架势,而且她这次更想以韩家小辈的身份进行交际,穿得粉嫩年轻一点更加合适。

“宝贝儿,你来了,今天穿得真好看,我看满场子里就没人比你更出挑的了。”韩宝偲用的是普通话,十分热情,伸手搂住她远在华京一年见不了几面的外甥女。

她看到了那份超出预期的大礼,深感姜希芮会做人。

姜希芮奉承道:“小姨今晚才是真正的艳压,您像一朵玫瑰花一样,这条华伦天奴特别衬您,衣美人更美。”

韩宝偲闻言笑容更加热切,转了个圈展示她的蓬蓬裙,玫粉色夸张浓烈,但是韩宝偲气质华贵压得下这样的重彩,完全不俗气,反而显得珠光宝气,光彩照人。

韩宝偲:“好好好,这话我喜欢听,今晚我是大玫瑰,你是小玫瑰,这个场子你随意,我可是你小姨,千万别拘束。”

姜希芮乖巧点头。

名利场不惧夜色侵袭,亮如白昼,觥筹交错间众人谈笑自如。

姜希芮正在和港城罗家的一位初入核心管理层的青年才俊说着话,目光不经意间划过这人的肩膀看到了站在不远处人群中看起来比所有人都要高上一头的男人。

他们的目光穿越层层华服和流动行走的侍者,最终触碰相交。

男人深邃的眉眼中情绪明灭不止,漆黑发亮的瞳孔正专注地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似是漩涡诱人沉浸其中,逃脱不掉。

黑色tuxedo礼服包裹住俊挺好身材,优越身高和出众外貌让他像屈尊莅临现场的王,盛气凌人,虽然傲慢却让人无端信服。

周行之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一杯香槟,姿态随意风流,吸引目光而不自知。

姜希芮听到附近的港城名媛小声讨论着。

名媛A:“这人是谁?之前都没见过。”

名媛B:“我听爸比讲他是从华京那边过来的,叫周行之,之前一直不来港城这边,不知道今晚怎么过来了。”

名媛A:“周行之是谁呀?”

名媛B:“切,你好老土,连周行之都不知道,霆宇知道吗?他就是霆宇的创始人,很年轻超厉害的。”

名媛A:“不光厉害,长得也好帅,很是我的菜,你说我有没有机会?其实嫁到华京也不错,现在交通也很便利了……”

名媛B:“哈哈哈,那你去呀,看看他理不理你。”

姜希芮一边忍不住偷听,一边握紧手中的香槟杯。

他今晚怎么过来了,还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这么招人是想干嘛,故意给她惹麻烦吗?

“Cici,你在看什么?”罗家小公子温声开口,试图吸引面前貌美少女的注意。

“嗯?”姜希芮收回目光,勾唇浅笑了下,“没什么。”

但是姜希芮的余光仍旧不自觉跟随那人。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这是她男人,她盯紧一点有什么错。

这时,周行之微微偏头,眼神示意她一起去露台方向。

姜希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端着架子不愿回应。

现在可是她在单方面冷战中,她是什么随便的人吗?一个偏头就能让她动身,她不要面子的吗?

傲娇猫猫不听话,大狮子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姜希芮看到一身黑裙的女人走到周行之面前,看起来十分相熟地和他攀谈起来,言行间自在随意,像是认识多年的老熟人。

可是,她的大狮子却在黑裙女人近身那一刻,面色瞬间变得苍白。

姜希芮能感受到周行之此时极为不悦,但是这份不悦远远超出被冒然靠近的社交范畴,而是全身每一寸血肉都在抗拒,他甚至在抵抗防御,就像是被侵占领地的雄狮,背部拱起进入攻击状态。

姜希芮认出了那位黑裙女人。

港城何家三小姐,何华芝。

*****

周行之在来港城之前预想过他会遇见罗佩东和何华芝,这对老钱夫妻热衷于各种名利场,应邀了自然会出席。

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年了,周行之心想,就像贺庭川之前说过的,他也该翻篇了。

但是此时此刻,看着骤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黑裙女人,他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云淡风轻、不以为意。

何华芝笑容满面毫不见外:“Victor,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华芝。”

周行之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紧,并未回话。

何华芝被冷落了也不在意,虽年过四十但风韵依旧,抬手将碎发别在耳后姿态优美动人。

但是周行之丝毫不觉得,他只觉得身体发寒,是源自内心深处的恶心。

何华芝继续说:“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还记得你。十年前你才二十岁,那时候青涩得很,不像现在,完全长大了。”

她的目光像阴冷的蛇流连在他身上,周行之极力忽视,忍住想后退的脚步。他不能后退,他早已不是十年前初出茅庐、四处融资而到处碰壁的弱小自己。

“对了,你还记得我老公吗?罗佩东,他在那边。”何华芝一边说,一边指给周行之看,“当年他还想给你融资来着,不过你看不上他,拒绝了,我们为此还惋惜了好久。”

“够了!”周行之忍耐到极限,冲着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低吼道。

就在这时,就在他没有做出更多失态举动之前,姜希芮走到他身边,轻柔的小手努力包裹住他垂在身侧握紧的拳头,轻轻抚摸像是在给予安慰。

他思念许久的温热手心贴着他的冷硬手骨,宛如一道融化冰川的暖流,势不可挡走进他的内心。

那一刻,周行之忘记了周遭的一切,眼里只有面前漂亮得像是花苞的姑娘。

他的猫猫宛如天降,救他于万丈冰渊。

“何小姐,”姜希芮侧身看向何华芝,“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说话了,周总是我在华京的同行,我得尽一份地主之谊,请允许我先将他借走,带他去见见我小姨,之后你们再谈。”

何华芝看着眼前小她二十岁的年轻姑娘,听着她表面客气实则十分强势的口吻,无法拒绝。

一是因为她是姜家人,二是因为她也是韩家人。

这里是韩家的地盘,韩宝偲的外甥女,她惹不起,姜家她同样惹不起。

对于何华芝来说,她眼中的高低之分只存在于她的圈子里,对周行之这样的新贵选择无视,不参与排位,是可以任意揉捏的对象。

这种心理愚蠢又可笑,和天.朝.美梦一样盲目无知,就像周行之说的,他们需要睁开眼看看外面的世界,她现在揉捏的人早已可以将她轻易踩在脚底,之所以不这样做是周行之对过去阴影的唾弃,是想将她彻底抹去的决绝。

何华芝柔声笑了下,很好说话的模样:“当然可以,姜小姐客气了。”

“您还是叫我姜总吧,我毕竟不是您的小辈,咱们还是按照商场上的称呼更为合适。”

“……好的,姜总。”

*****

君丽酒店,总统套房。

姜希芮向小姨借来了她在这里常年保留的房间。

韩家控股的酒店,也算是自家地盘,不用费心打点守住秘密。

一进入套房,周行之急切地捧着她的脸,嘴唇自眉心开始往下落。

男人的吻克制又疯狂。

不光是因为思念,还有别的,他像是在寻求保护和安慰,又担心这份情绪外露吓坏她,所以有所收敛,小心拿捏力道。

姜希芮仰着脸接受他的吻,手臂紧紧搂住她的大狮子。

不知过了多久,吻停了下来。

周行之喘着粗气,将她抱在怀里,很用力,不会弄疼她但是依旧压迫感十足。

在绝对力量差距面前,即使对方在努力克制,畏惧也很难抑制。

但是勇敢猫猫不怕,她窝在失控边缘的大狮子怀里,只感受到发自心底的满足和他对她的疼惜。

姜希芮耳朵紧贴男人温热的胸膛,下面是他有力又快速的心跳。

她用手臂轻轻拍着男人的后背,就像是之前她在痛哭的时候,周行之做的那样。

姜希芮柔声问道:“可以和我谈谈发生了什么吗?”

周行之沉默许久,终于低声回答:“好。”

第64章 猫猫强势安慰

十年前的夏天, 周行之刚刚走出校园。

十四岁到二十岁,六年MIT拼搏岁月,所谓只能保其二的三S定律——“study、sleep、social”, 他自觉都兼顾得不错。

学习自不必说,睡觉质量应该也很好 —— 不然也不会长到192,至于社交, 刚毕业就拥有霆宇的雏形并且积极四处融资,周行之认为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六年, 他几乎没有挥霍过一天, 或许是自负于强大的自身能力和智商优势,他觉得自己的时间成本比别人要高上许多。

他自信于未来,「他一定会做出些什么」如同铁律一般的信念伫立在脑海, 鞭策前行。

所以, 骄傲如他, 走出校园后期待的是更广阔的天地和施展抱负的契机。

可是,最先带来巨大冲击的却是圈层门槛, 天与地,云与泥,宛如当头棒喝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虽然年仅二十,但是周行之早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他不会徒劳埋怨命运不公 —— 为什么会存在这样一群人,他们天生掌握着众多资源, 对他们来说, 钱不是赚来的,而是继承来的, 似乎这样的历史传承才能褪去金钱铜臭味,才能彰显高贵身份。

不公平的感受来自于在他看来这些所谓老钱其中很大一部分能力欠缺、德不配位。

比如他的那位同专业同学Steven, 迷茫悲观到自.杀,平白浪费出身所带来的优越资源。

周行之并未因为这些不公而气馁懊丧。

没关系,只要能为他所用,他不在乎和这些人喝几杯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的红酒,只是表面应酬罢了。

有一段时间,周行之把自己包装得和那些老钱一样,甚至学习他们的习惯和爱好,只为融入他们的圈子里,获得一笔丰厚的天使投资。

比如穿着颜色单调乏味的昂贵羊绒,任何带着logo的衣物都会被无情嘲笑。

他本以为他已经习惯这些虚与委蛇,直到毕业第二年的春天,他来到港城寻求进一步融资,千方百计拿到了韩家掌权人韩泰辰六十岁寿宴的入场券。

韩泰辰,韩宝仪的父亲,姜希芮的外祖父。

百年造船巨头,韩家的发家史便是半部港城史,家族荣光与这座城市共存。

在那场盛大到用任何语言形容都失真的宴会上,罗佩东主动找到他,提出一份那个时候的他难以拒绝的邀约 —— 一笔高达一千万人民币的天使投资。

以及一张房卡。

周行之不解:“罗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罗佩东浅笑道:“行之不要误会,我觉得我们还是私下里交流一下比较好,这个场合还是太乱了,我们去我套房里的会客室,可以坐下来商讨一些具体事项,比如股权比例。”

十年前三十岁中旬的罗佩东气质儒雅,虽然不是罗家的核心层,但是眼光不错投资了不少好项目,远非那些酒囊饭袋的混日子二世祖。

周行之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

一是因为一千万的天使投资太过诱人,二是他自负身体优势,从没担心过人身安全。

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罗佩东会无耻到给他下.药。

他不愿回忆药效发作时的狼狈感受,身不由己的绝望让人窒息。他砸碎骨瓷茶壶,用瓷片划破手臂争取片刻的清醒,随后挣扎起身离开房间躲进套房旁边的布草间。

房门在他跌跌撞撞进入时没有关严,留了一条缝隙。

过了一会儿,借着这条缝隙,他听见罗佩东走了过来。

罗佩东:“人在里面,药效估计已经上来了,你随意。”

然后他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是罗佩东的妻子,何华芝。

何华芝:“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不过,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亲自给我送人,还送到了床.上?”

罗佩东:“我自然有我的打算,你们结束之后,给我发个消息,我去表演捉奸在床,拍到照片以此来要挟他。”

何华芝:“你要挟他做什么?他不就是个刚刚创业的年轻人?”

罗佩东:“的确,他现在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创业者,但是他手里的技术很值钱,霆宇也很有发展前景,我可以用照片要挟他,控告他勾引我妻子,争取在天使轮融资的时候占有更多股份……”

何华芝:“不听不听,我不懂这些,听了头疼。”

罗佩东:“好,我不说了,你过去吧,辛苦夫人了。”

脚步声逐渐靠近,周行之来不及过多思考,忍着发自心底的生理性恶寒,从布草间的窗户翻出。

如果套房不是庭院式,如果布草间没有恰好处在一楼,而是五六十层的摩天酒店,高空封锁将会变得轻而易举,周行之觉得他或许无法成功脱身。

离开套房后,他快速奔跑来到花园深处,最后跳进一处位于隐蔽角落的雕花喷泉池中。

初春的港城,二十度的气温和煦宜人,但是二十岁的周行之却如同坠入冰窖。

维护得极好的清澈池水包裹着他,缓解大部分药效,他将脸露出水面,看向喷泉池中央位置的洛可可风格大理石雕塑。

向来对艺术无感的周行之也不得不承认艺术的魔法,她能将糜.乱.纵.欲.包装得如此梦幻动人。

这与那些老钱的行径如出一辙,他们肆意的放纵是坦率,是在寻找自我,一切荒诞的举动都有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来维护遮掩。

他们就是一群扭曲又罪恶的人。

二十岁的周行之如是想着。

落魄领头狮浑身湿透,狼狈又混乱。

不过,这是最后的蛰伏。

十年后,不,无需十年,五年后,霆宇纳斯达克敲钟,云与泥将会颠倒。

不承认也好,掩耳盗铃也罢,残酷的资本市场最为公正客观。

彼时他无力反抗的罗佩东与何华芝夫妇,现下如同脚边泥螺,无法入眼。

其实,周行之清楚何华芝就是个蠢人,之前的故意靠近、言语挑衅宛如跳梁小丑,十分可笑。

但是,或许是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强大,亦或许是他试图在姜希芮面前掩饰自己带着污点的过往,再次遇见何华芝,他远没有预想中的淡然。

还好,他的猫猫保护了他。

*****

君丽酒店,58层总统套房。

猫猫对她的大狮子实行高空封锁,这里没有布草间可以躲,也没有窗户可以翻。

她将他牢牢压在身下,揪着男人的衬衫衣领,亲吻索取。

女孩涂着亮泽唇彩的嘴唇很快变得更加水光红润,但是她并不满足,继续肆意进攻,毫无章法的撩拨最是叫人防不胜防。

粗喘萦绕在鼻息间,似是在争夺有限空气,但是他们都不愿就此放开彼此,继续投注其中,抵命纠缠。

黑色领结散开挂在男人的脖颈处,随着女孩的动作摇摇欲坠。

裸粉色纱裙宛如一朵盛开要极致的花,强势缠裹住黑色西装裤,烂漫到荼蘼。

姜希芮克制不住在发抖,她不知道是因为亲吻到极限即将窒息,还是因为她在痛心。

他当时一定很害怕。

那个时候,他才二十岁。

她无法构想强大如他会落魄到跌入喷泉池的画面,这些字眼在拉扯她的心脏,带来间歇性抽痛,她甚至想哭嚎出声。

但是姜希芮现在不想哭,她决定换一种方式来平缓情绪,安抚自己,同样也安抚他。

嘴唇分离,鼻梁相依,姜希芮垂眸看着她的杰作,男人的下唇被她吮得不成样子,嘴角轻微破皮,可怜兮兮让人怜爱。

姜希芮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动作带着疼惜,生怕弄疼他,和之前的凶猛进攻判若两人。

之后,她将手放到背后尝试解开裸粉色轻纱的束缚,但是这条公主裙有鱼骨束腰,繁琐的绑带交缠在背后,她解不开。

“周行之,你帮我解开,我一个人弄不了。”女孩娇嗔地说道,随即将后背转向他,小手在后腰处忙碌着,看起来很着急。

周行之喉结忍不住上下剧烈翻动,他把手再次放到女孩的纤细腰肢上,亲吻时他曾反复把玩过,盈盈不足一握,弧度诱人滑落至浑.圆.曲线。

“乖宝,脱衣服做什么?”男人的声音低哑到颗粒感分明,他在明知故问。

姜希芮转过头,清凌凌的杏眼完全看不出情.欲.纠缠,似乎冷静平淡得很,但是她软糯的嗓音说出口的话却十分要命。

“周行之,我想你了。”

这句话如同细微水滴落入油锅,顷刻间爆裂四起。

周行之觉得自己全身的血肉都在沸腾,最剧烈的位置刚好在女孩落座的地方,磨人的妖精浑然未觉,甚至左右晃动,摩挲着神经聚集地。

他握住姜希芮的腰将她举了起来,离开床,架着她来到窗台。

女孩的细腿晃在两侧,莹白到晃眼。

“乖宝,我也想你。”窗台的高度刚好让他们视线相平,周行之捧着她的脸,不停啄吻着,用嘴唇描摹她的轮廓,诉诸他的思念。

之后,两人额头相抵,周行之双手在女孩背后忙碌着,喘息声急切勾人:“芮宝,我帮你解开,你弄不开,我来帮你。”

“你不要使太大力,会扯坏的。”姜希芮娇声娇气吩咐道。

“好,我轻轻的,乖,嘴巴凑过来。”贪婪的狮子干活的时候还想着奖励。

终于,猫猫娇软的身体被剥了出来。

周行之将他的姑娘从轻纱堆中捧起,单臂托着她像抱小孩儿似的重新回到床.上。

可是在俯身之前,他意识到一件事。

“芮宝,没有t,我没准备。”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懊丧。

他没敢想他能直接从一个月的禁欲.牢笼中释放出来,而且他也不愿意让芮宝以为他和好只是为了这种事,所以并未准备。

周行之将头放在女孩的颈窝处,不时蹭动着,纾解箭在弦上而发出受阻的难受。

“一般床头柜里会有的。”姜希芮软声提醒。

虽然她说的时候好似经验丰富,实际上这是小姨在借给她房间时给出的友善提醒。

好心的长辈十分乐意为小辈指点迷津。

周行之并未多想,起身吻了一下女孩的唇瓣,夸奖道:“芮宝就是聪明。”

于是,阻力消失,弓弦绷紧,箭矢势不可挡。

猫猫搂着她的大狮子,宛如无涯欲海中的唯一浮木,宛如……贫瘠人生中的唯一珍宝。

“周行之,我爱你。”

因为男人的力道很重,姜希芮的话音有些破碎迷离,但是那三个字却是如此鲜明而有力。

周行之从混沌情.欲.中强制脱身停下,他捧着女孩汗湿的小脸,声音颤抖想要一个确认。

“芮宝,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好吗?”

他听过一遍“我爱你”的甜言蜜语,可惜那一次只是无情猫猫欲.望上头的玩笑话。

姜希芮用脸颊蹭着他的大手,可怜可爱,她给了周行之汲汲渴求的安全感。

“周行之,我爱你。”

傲慢狮子低下头颅只为亲近一只不愿多走一步的娇贵猫猫。

还好,猫猫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猫咪挥爪,不是利爪血痕,而是娇软肉垫的轻柔抚摸,满怀爱意与依赖。

狮子低头,不是假装弱势为之后的捕猎做准备,而是彻底臣服,甘愿放弃一身绝对力量,只做猫猫的忠实骑士。

姜希芮感觉到颈窝处的滚烫潮湿,她摩挲着男人的后颈,无声安慰着。

片刻后,周行之重新抬头,再次和她血肉紧贴。

男人眼眶发红,深邃的眉眼此时情绪浓烈到如有实质,和情.欲一起编织出遮天罗网。

“姜希芮,我爱你。”

每一次起伏,周行之便低喃重复一遍,像是要将这句话刻入她的身体里,融入她的骨血中。

姜希芮,我爱你。

从圣莫里兹到华京,从始至终,从未改变。

穿过凛冬、盛夏再到实秋,轮回四季,周而复始,直到生命搏动完结息止。

*****

姜希芮十分熟练地在男人的怀抱里给自己找了一个窝,蜷起身体,双手搂着他劲瘦的腰。

周行之单臂揽着他的娇娇,此时此刻的满足无法用语言形容。

但是有时候极致的满足反而会让人有些患得患失,担心这是否是场幻梦,轻微的变动都会使其破碎幻灭。

“芮宝,你会不会嫌弃我?因为我之前的经历,会不会觉得我不干净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不准你这么说!”姜希芮抬起上半身,丝毫不顾及赤.裸.的状态,大声打断他,“那件事你什么错都没有,你好无辜好可怜的,为什么会担心我会因此嫌弃你,你不准这么想我!”

女孩放在身前的乌发遮不全美好的软白轮廓,粉红娇嫩若隐若现。

周行之觉得他有罪,他的好姑娘明明在真情表白,生气的模样都是那么可爱,而他却心猿意马。

他将女孩重新搂入怀中,低声认错:“我错了,我不该这么问。”

姜希芮靠在他的胸膛上,带着惩罚性质玩弄她的最爱,揪来揪去。

“那个时候,你有看到我吗?”她问道。

十年前,他二十岁,她十二岁。

姜希芮对那次寿宴记忆深刻,那是他们一家人最后一次一起出席的宴会。

那时,他们处在同一时空,却如同两条相隔千里的轨迹,即便不平行,即便有交错的可能,却依旧分属于两个不同的位面。

她穿着锦衣华服,却不知他在无助挣扎。

想到此处,姜希芮忍不住起身轻轻吻了下男人的唇瓣。

无关情.爱,只是疼惜。

周行之低声回忆道:“看到了,你当时穿了一件白色纱裙,陪在韩泰辰身边,像是我永远也接触不到的小公主。”

之前,周行之从未回想过,那段记忆被他封锁起来,这是来自心理医生的建议,同时也是他的自愈措施。

但是现在,那些所谓污点不再重要,他的好姑娘疼惜他,于是记忆解封重新涌上脑海。

他当然能看到她,她站在宴会的主人翁身边,耀眼又遥不可及。

周行之十分庆幸他在MIT六年里争分夺秒的努力,那是他拉进云泥距离的最好时光,即使当时他并不认识她。

幸好,他足够努力。

幸好,他最终站在了她的身边。

*****

夜深,未过零点的十一点钟,派对依旧在进行,顶层宴会厅灯火通明。

姜希芮穿戴整齐,摸了摸周行之熟睡的侧脸,起身离开套房。

她回到宴会厅,找到韩宝偲。

“小姨,我需要你的帮助。”

“怎么了?”

韩宝偲从豪门姐妹花中脱身,跟着外甥女来到露台处。

姜希芮掀起眼皮,目光带着超脱年龄的狠厉和冷冽,暴风凝聚在眼底如同一片晦涩深渊。

年轻女孩唇齿微张,语调轻描淡写降下审判。

“我要罗佩东和何华芝……”

“身败名裂。”

第65章 玫瑰博弈结盟

十一月下旬, 港城深秋时节。

秋意凉在此处丝毫不见摧枯拉朽之势,反而带来体感上微凉的愉悦,热量从未大量消减一如港城的繁盛, 仿佛永远不会落幕。

现下临近午夜时间,室外露台20度左右的气温伴随着维港潮湿的海洋气息,缠裹着两个身穿高定纱裙的人。

玫粉色艳光四射, 裸粉色温婉娇俏。

宛如两朵馥郁芬芳的盛放玫瑰。

“我要罗佩东和何华芝,身败名裂。”年轻女孩语调轻飘飘, 盛气凌人降下审判。

韩宝偲闻言并未展露过多惊讶, 她拍拍玫粉纱裙,抚平不曾存在过的褶皱,继而抬眼对上姜希芮那双灵动水润的杏眼。

“他们得罪你了?生这么大气。”韩宝偲语调散漫问道。

“嗯, 得罪了我的人, 就要付出代价。”姜希芮微扬下巴, 眼底的冷冽依旧浓重。

在姜希芮看来,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 包括她自己,或多或少都带着些疯批基因。

或许是天生的,就像她之前所猜测的那样,他们的血液中好似带着诅咒,注定孤寡一生无所依。

亦或许有后天影响,世代传承的不仅有数以亿计的金钱资源, 还有各种各样的畸形成长环境, 导致他们这些人大都心性不健全,区别于常人。

拿圈外人周行之对他们这些人的感受举例:经常松弛到过分, 以至于显得有些神经兮兮;无病呻吟,无理由的悲观厌世, 例子是Steven。

其实上次车祸姜希芮的过激反应也是如此,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脱身,惊惧过分。

所以,为什么要欺负圈外人?

仗着自己发疯便肆无忌惮,去祸害圈子外健康正常的人,用圈外不曾见过甚至超出想象的阴暗,凌驾在外界毫无抵抗力的阳光之上所带来的乌云阴影会有成就感吗?

在姜希芮看来,这是胜之不武、懦弱胆怯的选择。

疯批就该对上疯批。

圈内战争手段带来的硝烟不应该蔓延到青天白日下。

周行之不屑去惩罚罗何夫妻二人,那是因为她的大狮子宽容大度、品德高尚,但是这些和她无关,她向来睚眦必报、从不是善类。

既然罗何二人信奉圈内规则,她便用这套逻辑毁掉他们,摧毁他们最看重的一切,让他们无法在港城上流圈层立足。

韩宝偲挑眉看向宛如被复仇战神“哈姆雷特”附身的姜希芮,兴致颇佳:“哦?你想怎么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知道罗佩东是私生子。”

姜希芮微动唇齿,云淡风轻地说出这条只有不超过个位数的人才知道的秘辛,对韩宝偲因震惊而瞪大双眼的表情无动于衷。

……

所谓秘辛,其实很难瞒过家族内最亲近的人。

比如罗佩东的侄女,罗颖卉。

“我不喜欢我的小叔,也不喜欢他生的孩子,我觉得他们很下贱,不配做我的亲戚。”罗颖卉在一次醉酒后如此说道。

姜希芮和她曾经短暂成为室友,在中学组织的野营远足活动时,她们曾共享一顶帐篷。

十四岁的罗颖卉傲娇乖戾,说话直白不留情,她看不起出身比她低的任何人,因此在遇到姜希芮之后,她自觉这才是有资格成为她朋友的人,所以对姜希芮十分热情。

但是这份热情很短,在罗小姐受不了牛津中学枯燥的学习氛围转学去美国后,被迫中断。

不过可能是因为实在没有人可以让罗颖卉倾诉苦闷,也可能是罗颖卉觉得华京天高路远,和港城圈子关系不大,她将很多事情都告诉了姜希芮。

罗佩东是私生子,但是罗家老爷子牢牢地守住了这个秘密,甚至说服原配认下这个小儿子。

可是还是那句话,这种秘辛很难瞒过家族最亲近的人,原配会向儿子诉苦,而他又会在家里不小心说出真相再被他的女儿罗颖卉知晓。

越是肮脏的秘密越是不长久,人的情绪压力会有阈值,背负这样的负面信息总会疲惫,倾诉是必然。

姜希芮最开始知道这些秘密的时候,了无兴趣,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无论港城还是华京,那些龌龊污浊万变不离其宗,逻辑相似,结果也大差不差。

私生子、未婚先孕继而上位或隐藏、婚内出.轨滥.交……毫无克制的欲望如同占据理智的猛兽肆意逞凶,沦落成未开化的野蛮人却手握众多资源,让所谓上流圈层成为弱肉强食的动物世界竞技场。

同样,无论港城还是华京,在他们的圈子里,私生子都只配活在阴影下。

……

韩宝偲闻言睁大了双眼,不自觉站直了身体,一改之前懒散看戏的状态:“哇哦,我不知道这件事,Cici,你确定吗?”

从君丽酒店60层的高度,姜希芮向下俯视交通干线交织不息的车流,点点车灯汇聚成璀璨光带。

宛如娇嫩裸粉玫瑰花的年轻女孩语气寡淡地回应道:“这是自然,就像我能确定那件元青花是真品而非赝品,这两件事我都有百分百的自信。”

宋敏慧之前就曾说过,姜希芮在理亏的时候也会端着架子,拿捏人的手段一流。

即便是此时此刻,她处在求韩宝偲帮忙的低位境地,也会将求助表述成交易,甚至是互利双赢。

“Cici,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宝偲微微蹙眉,姜希芮这是在提醒她刚刚接受的那份元青花大礼。

姜希芮将视线从楼下车水马龙转了回来,她勾了勾嘴角,笑容并非甜美讨好,而是强势自信:“我们是亲戚不是吗?我一直默认我们是盟友,会站在一起一致对外,比如这次一起对付罗佩东。小姨可以将这件事看作是一份投名状,一次对姜家的投诚,之后在郭家的事情上,我会与您共进退。”

听到这话,韩宝偲嘲讽笑出声:“我不需要姜家和我共进退,我背后是整个韩家。”

笑话,难道接受了她的大礼和示好就要成为她手中的一把刀吗?一个小辈竟然敢让她指哪儿打哪儿?

姜希芮并未因韩宝偲不客气的言语而感到不悦,面上依旧没什么情绪波动。

之后,她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夸赞。

“其实我一直很崇拜小姨,小姨很厉害,手握无数人脉资源,您可以轻易见到甚至利用港城任何家族的核心家眷,有能力探听到一切想知道的消息。所以,一直以来,小姨在我心中都是港城实至名归的第一名媛。”

然而,之后却话锋陡转。

“在我看来,这种能力和智慧并不亚于我的妈妈,华人圈中名气颇大的女性科学家,韩宝仪女士。不过,外祖父和外祖母似乎并不这样认为,港城媒体也不这样想。”

姜希芮是独生女,对于兄弟姐妹针对父母疼爱的争夺没有切身体会,或者说她根本就不知道父母疼爱有什么好争的,反正她从不会拥有。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设身处地去思考韩宝偲的处境 —— 从小活在学霸姐姐韩宝仪的阴影下,高光时刻仿佛全部被夺走,无论是父母还是外界媒体的关注,似乎全在韩宝仪身上。

可能是越缺乏什么就会越渴望什么,港城媒体对于清流一般热衷学术不爱社交的韩宝仪大加赞扬、捧为港城明珠,在韩宝仪没有离开港城之前,韩宝偲甚少被注意到。

根据这些,姜希芮合理推测,对于来自韩家的支持以及父母无理由的疼爱,韩宝偲远没有她表现出的那般自信。

当然这种话姜希芮不会如此直白说出口,过于伤情分了。

姜希芮悠悠说道:“我一直将小姨视作榜样一般的独立女性,您不妨再考虑一下,或许姜家的支持远比母族韩家来得更有价值,也更能说明小姨的能力。”

韩宝偲微眯双眼,打量着面前这位人比花娇的外甥女,似乎是在判断她作为盟友所能提供的价值。

沉默并未持续多久,韩宝偲再次换上属于可亲长辈的慈爱笑容,她向姜希芮伸出一只手,笑着说道:“好,我同意,结盟达成!我很高兴可以拥有你这样的盟友。”

姜希芮伸手回握,同样换上乖巧甜美的小辈笑容:“我就知道小姨疼我。”

韩宝偲眨动着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仿佛之前的针锋相对不存在一般语调轻快地调侃道:“那我们就叫玫瑰联盟,我是大玫瑰,你是小玫瑰,无论港城还是华京,我们所向披靡!”

姜希芮回应:“对此我和小姨一样自信。”

对姜希芮来说,结盟一方面是为了利用韩宝偲在港城的人脉对付罗佩东,同时也是为了避免韩宝偲借此向她狮子大开口要求高昂报酬的可能。

无关利益的时候,韩宝偲或许可以是一位知趣贴心的长辈,但是能咬上一口大捞一笔时,即使是小姨也不会无缘无故提供帮助。所以,姜希芮许下了一张承诺未来的支票,用盟友的身份,让韩宝偲为她驱使。毕竟郭家也并非安逸之地,是非颇多,下一任掌权人的归属悬而未决,姜家的支持对韩宝偲而言很有价值。

除此之外,姜希芮还有其他考量。

之前她借用总统套房的事,只要韩宝偲想查便能轻易知道和她一起去房间的是周行之。

所以只有彻底将韩宝偲拉进同盟中,她与周行之的关系才能安全保密,之后韩宝偲就算知道了也无法拿此做文章,毕竟是一条船上的人,她翻船了,韩宝偲也没好处。

韩宝偲:“说吧,对罗佩东的事,你需要我做什么?”

姜希芮:“我想让小姨帮我设个局,搜集罗佩东对罗广霖有怨言的证据。”

罗广霖就是罗家老爷子,罗佩东的父亲。

韩宝偲不解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姜希芮解释道:“罗佩东是私生子的事情一直被罗广霖压着,直接戳破相当于与罗家正面为敌,所以还是让罗广霖彻底放弃罗佩东,罗家内部松口,到时候咱们再添一把火把这件事捅出去。”

韩宝偲点点头表示认同。

姜希芮继续说:“至于为什么罗佩东一定会对罗广霖有怨言,小姨不觉得罗佩东过于汲汲营营了吗?他一直在努力找项目投资,向罗广霖证明能力,但是罗广霖却从未让他进入罗家的核心管理层,董事会向来掌握在罗家老大手中,罗佩东自负能力却始终得不到认可,久而久之自然心生怨念。”

韩宝偲:“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

结束和韩宝偲的谈话后,姜希芮回到总统套房。

脱下裸粉纱裙,刚刚经过一番名利场厮杀的猫猫恢复娇软状态,重新窝进大狮子温暖的怀抱中。

“你刚刚去哪儿了?”周行之闭着眼睛半梦半醒地问道。

他搂紧身体微凉的小姑娘,低头用嘴唇蹭了蹭她的发顶。

姜希芮将脸颊贴着男人温热的胸膛,娇软的声音却说着狠厉的话:“我刚刚出去布了一个局,过一阵子就会收获猎物。”

“周行之,我会给你报仇的。”猫猫许下诺言。

闻言,周行之从睡意朦胧中清醒过来,他捧着姜希芮娇美的小脸,低声问她:“乖宝,你去做什么了?”

“我不要说,这是一份惊喜,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恶趣味猫猫眼睛黑亮,坏点子很多的样子,整只猫兴致勃勃的。

周行之忍不住吞咽了下,他的好姑娘帮他对付别人的样子实在过分迷人。

既是可靠的战友,亦是甜蜜的爱人。

他低头吮了下女孩儿唇瓣,低喃道:“谢谢芮宝保护我,我很期待这份惊喜。”

话音刚落,大狮子翻身压在猫猫上方,身体力行表达感谢。

……

“周行之,我腿酸。”猫猫软声撒娇。

“好,我们换个姿势。”狮子言听计从,服务绝佳。

“周行之,我想喝水。”

“我抱你过去喝。”

“周行之,我想……”

“乖宝,叫老公。”

“唔……老公。”猫猫甜蜜唤人。

狮子心满意足,更加卖力干活。

维港圆月高悬,月华穿透落地窗,缠绕在亲密相贴的两人。

这份亲密在身体上,也在心意间。

大狮子勇敢坦诚过往,猫猫报仇虽远必诛。

*****

半个月后,华清大家属楼。

清晨五点四十五分,闹铃准时响起。

“嗯哼,周行之,你快关掉。”姜希芮闭着眼睛烦躁地皱紧了眉头,使劲拍打身边的大男人。

周行之撑起身体,伸长手臂去拿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抱歉乖宝,现在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被闹铃惹毛的猫猫没搭理他,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周行之放轻动作从床上下来,穿好衣服后,再小心开门走出房间。

他这么早起床是有原因的。

因为欧阳敏和周广源一般在六点左右起床,他需要在这之前离开他的房间,哦不,现在是姜希芮的房间了,之后返回他在周广源书房里的临时床铺。

华清大家属楼的房子是四居室,主卧归他爸妈,次卧本来归他现在归姜希芮,至于剩下两间房,则是欧阳教授和周教授的书房,一人一间,从不打架。

因为没有空余房间,所以现在他只能临时睡在他爸的书房里,床是放不下的,也就是一张床垫而已。

这段时间,姜希芮和周行之恢复了一起回家吃饭的活动。天气逐渐变冷,酒足饭饱后的猫猫懒得动弹,被欧阳敏热情挽留后一般都会留宿。

老婆留下来了,周行之自然也要留宿。

但是问题是他睡哪儿。

周行之自然以为他要和老婆一起睡,但是欧阳敏持不同意见。

“芮芮平时工作那么忙,偶尔回家睡觉你还闹她,你去睡你爸的书房,让芮芮自己睡。”欧阳敏语气强势,不容拒绝。

姜希芮乖巧点头:“好哦好哦。”

周行之:……

所以现在就变成了周行之半夜偷偷溜进姜希芮的房间,有时候只是搂着娇软猫猫睡觉,有时候则会嗯嗯啊啊坏事做尽。

姜希芮对此接受良好,甚至兴趣十足。

恶趣味猫猫觉得这样做很刺激,她很喜欢。

之前都很顺利,但是今天却出现了意外。

周行之轻轻关上门后,转身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欧阳敏。

“……妈,这么早。”

“你在干什么?”欧阳敏抱着手臂,上下打量他。

“哦哦,我……我起床了,就来看看芮宝睡得好不好。”周行之撒谎时语气有些飘。

欧阳敏了然,无奈扶额。

她看不得周行之一脸春光吃得很饱的满足模样。

她会感到白菜被猪拱的心痛。

欧阳敏挥挥手打发他去洗漱,眼不见心不烦。

吃过早饭后,一家四口各自出发。

去学校的去学校,去CBD的去CBD。

姜希芮来到华新总部,进入办公室后,Elsa递来平板。

上面显示的是一封来自韩宝偲的电子邮件,刚刚抵达,玫粉色标题艳丽醒目 —— 收网时刻。

邮件内容是一则今早港岛新闻的最新报道。

「罗家再起风云,二公子竟是私生?!」

私生子身份曝光,罗佩东完了。

韩宝偲搜集证据的思路十分简单粗暴 —— 灌他酒,温柔乡里吐真言。

罗佩东的新欢是位刚刚进入港城娱乐圈的嫩.模,黑料一大堆,拿捏她简直不要太容易。

所以,新欢嫩.模成为了韩宝偲的眼线,在罗佩东醉酒后,不停夸他厉害,吹捧他的能力,并且感慨他怀才不遇,家族不给机会,否则一定会比罗家老大还要厉害。

罗佩东被夸得飘飘然,本就被酒精点燃的灵魂好似彻底脱离躯体,情绪上头当即痛骂亲爹识人不清,老糊涂之类的字眼不断往外冒,甚至带着诅咒怎么还不死。

这些画面被卧室里的隐藏摄像头记录下来,自动发往韩宝偲的邮箱,再被韩宝偲匿名发给了罗广霖的原配夫人,递上一把趁手的刀。

据说这条录像带是在罗广霖的家庭聚会上被“无意”曝光的,不堪入眼的□□画面还有里面的污秽谩骂让罗广霖当场昏了过去,在私人医院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怒骂罗佩东,并扬言再也不管他了。

罗家老大趁着罗广霖正在气头上的绝佳时机,将罗佩东私生子的消息卖给港岛新闻,即便罗广霖之后反悔起了怜惜,罗佩东也不可能翻身重新跻身港城上流圈层。

至于何华芝,则根本不需要她们动手。

何家现任掌权人是何华芝同父异母的哥哥,对何华芝毫无亲情,记恨倒是不少。

何华芝私生活玩得更花,之前碍于罗家,何家这边一直替何华芝压下诸多丑事。

现下墙倒众人推,何家对港媒的压制不再作数,甚至有推动的意思,于是短时间内,众多关于何华芝的花边新闻不胫而走,闹得港城满城风雨。

罗&何夫妇声名狼藉,狼狈逃离港城,去往某个不知名东南亚小国躲了起来。

这些自然是后话,但是姜希芮看到这则私生子身份曝光的新闻后,猜测得也差不多。

她满意地点点头,对Elsa说:“把这封邮件转发给周行之,告诉他不客气。”

至此,玫瑰联盟首战大获全胜。

猫猫替大狮子报仇成功。

*****

时间又过去一个星期,来到十二月下旬。

华京前两天刚下过一场大雪,整个四九城一片银装素裹,透着瑞雪兆丰年的欣欣向荣。

这段时间,姜希芮和Lucas通过视频会议对于收购事宜进行进一步谈判,拉扯还在继续,Lucas火气也变得愈发大,但是姜希芮丝毫不受影响,继续之前的策略,努力拖延进程,等待不到一个月时间后的三大机构最新评级判定。

最后时刻即将到来,稳住心神最为关键。

华新总裁办,姜希芮在和周行之打电话。

“我大概6点下班,我们直接在华清大那边见面就好了。”

“对,你别再绕路过来接我了,有积雪,路不好走。”

“不要,我不要叫老公。”

“好了,就这样吧,我们等会儿见。”

姜希芮挂断电话后,笑意还停留在嘴角处,恋爱的粉红泡泡充盈在冷灰色调的办公室内。

这时Elsa推门进入,身后跟着一位老熟人。

“靳叔,您怎么来了?”姜希芮起身相迎。

轻易不会离开爷爷身边的靳叔毫无预料出现在华京,眼角皱纹比起上次见面时似乎更深了一些。

他对姜希芮说:“小姐,姜董两天后会有一场手术,他让我过来接您去美国见他一面。”

粉红泡影幻灭,冰冷沉重如同枷锁裹挟全身。

姜希芮听见自己艰涩出声:“好,我这就去准备。”

第66章 继承人的选择

湾流G650落地休斯顿机场是当地时间下午三点十二分, 12月26日。

正值圣诞假期,街道上节日氛围浓厚,驯鹿红与森林绿配色无处不在。

休斯顿冬日几乎无雪, 但这并不妨碍当地居民对于白色圣诞节的追求,人造雪挂满树枝与亚热带气候共存,显得有些诡异蹊跷。

姜希芮从机场离开, 进入车内后将头松垮地倚靠在车窗玻璃上。

空泛的杏眼麻木记录着窗外与她毫无关系的节日欢乐。

休斯顿怎么会有雪?这一定是假的,她在做梦。

姜希芮觉得她好像进入某种时间循环, 似乎回到了她在牛津时, 靳叔来的那一天。

她在重复同样的步骤。

靳叔来接她,Nina帮她收拾行李,之后随着靳叔登上湾流G650, 落地, 来到安德森癌症中心, 坐在这位年轻男医生面前。

同样的,她也在做着类似的祈祷, 这一切都是假的,休斯顿不可能下雪。

她在等周遭环境坍缩重回现实世界。

“抱歉这么晚通知你,病人病情突然恶化,这在我的预料之外。手术计划提前,安排在明天下午,具体时间在这份手术协议书上, 请在下面签上名字。”

姜希芮听着面前医生公式化的叙述, 看着他像机器人一样开合不停的嘴巴,始终感受不到真实依托。

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屋内, 白炽明亮的光路铺满整间办公室,包括那只桌子上的白色马克杯, 阳光折射,泛着光晕,似乎下一秒就会因为程序卡顿而消散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