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个陌生面孔:“遇上认识的人了?”
“算是吧。现在商号的同级,老觉得我会抢他的晋升机会,见我说话都阴阳怪气的。”顾恒实在不想和这位同事多拉扯,加快脚步跟着赵淩到客栈单独的小院里。
赵淩笑笑:“那你就干脆不要在商号干了。马上就要大婚了,你们俩需要准备的事情也多,还是需要待在东宫的。你现在该了解的事情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嗯。”顾恒经过这几个月的生活,可算是明白了普通人生活的艰辛。
就他了解到的,普通百姓们在码头工作已经是收入不错的工作机会。
许多京畿地区的农民,会在农闲时候过来打零工,顺利的话能够攒下一两贯,更顺利的话,能够买上一些诸如泡水棉布这样的便宜商品,然后回乡继续去农忙。
他们忍受劳累和歧视,舍不得吃穿,住着最便宜的通铺,被人无缘无故的辱骂挑衅都是常事,最惨的是这么辛苦劳动所得,还会被人做局谋夺,或者干脆被人偷抢。
崔姑娘说道:“我本来想开个铺子卖点什么东西,结果看码头上这种事情太多,就干脆去里办考了个吏员干,专门调解纠纷。”
崔姑娘身上有着习武之人的爽利,和出身名门的权势:“叔叔,我做的还不错。稳稳还说要跟人讲道理,跟那些无赖讲什么道理?起码不能一上来就讲道理,他们根本听不懂人话,得先掌握跟他们沟通的方法。”
顾恒小声逼逼:“你的沟通方法只有拳脚。”
不服的全都打服了,人称码头崔霸王。
第206章 第二百零六章 讲道理 混乱
崔锦, 人如其名,是个长得十分漂亮大气的姑娘,哪怕穿着朴素, 也难掩贵气。
一匹素色的锦缎挂在同色的棉麻布中, 一眼就能瞧出区别, 更何况崔锦若是锦缎, 必是花团锦簇。
能和这么一位漂亮姑娘定亲, 商号中早有人对“余稳”的来历有所怀疑。
现在被人看见和没做修饰的赵淩在一起,不过是加速了一点点进程罢了。
趁着时间还不算太晚, 赵淩让人去叫了商号在神都码头的大管事过来:“先前我侄子多烦你照顾,现在该回家去了。后头的手续你看着办一下。”
作为神都码头一个大商号的大管事, 还是隶属于市舶司的商号,他当然是认识赵淩的, 只不过是第一次和赵淩说话,激动得都听不清赵淩在说什么, 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余稳……余公子是您侄子?”疑问一出, 他赶紧说道,“好的好的,我这就回去把余公子的工钱结好了送过来。”
顾恒也没说不要,笑嘻嘻的依旧跟个普通管事一样:“不用这么麻烦, 我跟您回去取, 还得收拾宿舍的东西。”
说着,他就跟赵淩道别:“叔,我明天一早跟您回去。”
赵淩问他:“你明天起得来吗?起不来我可不等你。”
“起得来, 我现在起很早。”顾恒说完就走了,过了一会儿又收拾了东西搬过来跟赵淩住一个小院。
第二天顾恒确实一早就起来了,就是在车上又睡着了, 等快到宫门口,才醒过来。
赵淩问他:“崔姑娘怎么不跟你一起回来?”
顾恒下意识哆嗦了一下,随即说道:“她要留在码头打架。”他下意识说完,觉得还是应该给自己未婚妻找补一下,“码头那边都是青壮年男人,容易起冲突,里办工作难做。崔姑娘也是没办法。”
打外人好过打自己。
顾家多多少少是有亿点妻管严基因的。
顾恒汲取了自己祖父和父亲的前车之鉴,特意给自己选了个并不是武将家庭出身的未婚妻,万万没想到世家大族的姑娘,竟然没事在家玩□□。
得亏赵淩不知道顾恒的想法,不然肯定要吐槽他是不是对世家大族家的姑娘有什么滤镜?
王家不是世家大族吗?
顾恒的曾祖母就是王家姑娘,武艺是在娘家就学成的,又不是出嫁后才学的。
像赵王氏这样没多少资源的旁支也就算了,嫡支的姑娘从小得到的资源以及家族的权势,足够支持她们想学什么学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
赵淩不去管小年轻们的感情生活,尤其是顾轮胎,只要不纠缠他家灵灵就好。
给人打工已经够苦逼的了,还得面对领导的骚扰,特喵的还不能跳槽,他家灵灵得多可怜。
这死孩子,回去给他多布置点功课。
赵淩心里面这么想着,直接就把顾恒提溜到自己身边,给自己打下手。
到底离开了一个月,积攒下来的事情还是有一些的。
顾恒跟着忙活了三天,缓过来了,问:“先生不是说让我回来准备婚事的吗?”
赵淩瞟他一眼:“你成亲了就不用当太子了?”
这话有些大逆不道,附近的官吏们瞬间汗流浃背。
能这么跟太子说话?
顾恒完全没多想,还很赞同:“也是。”又问赵淩,“下次先生去哪里?我跟您一起轮值。”
赵淩抬手就想找戒尺,给他手心来几下。
办公地点没放戒尺,可惜了。
“你还想我去哪儿?我就待在吏部不走了!”要走也得等他当到吏部尚书,“等着,我给你找找别的先生,你自己玩去。”
反正积压的工作差不多处理完了,学生可以闪边了,让别人带孩子去。
赵淩说到做到,立马就把顾恒提溜到了大理寺。
顾恒抗议:“我还得干市舶司使的事情呢!”
可惜他的抗议没用:“你是太子,是储君,什么事情都得会干,怎么可能真的只干一个市舶司使?”
顾恒想要骂骂咧咧,但看看赵淩,再看看顾朻,怂了。
等顾恒离开了御书房,他爹和他先生还商量着分他的权。
还是市舶司的事情。
“大致按照现在市舶司衙门的规划,分胶州、象州、海州、吴州四区,以及神都、黑龙州和西河港三个内河区域,分设七个市舶司按察使,将现在的市舶司按察使的官职提升到四品。剥离市舶司的附属建筑工程队,成立直属工部的建筑公司……”
顾朻一边听着赵淩的话,一边让人把户部和工部的几位相关的大臣叫来,一起商讨该怎么拆分比较合理。
市舶司被赵淩一手做大,现在他准备把市舶司大卸八块。
什么部门掌握了过大的力量,对于中央集权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市舶司是太子管着,但总不能一直都是太子管着。
反对的人倒是没有,但户部和工部直接在御书房里大打出手,就为了争夺从市舶司拆分出来的一些作坊、工厂以及相关产业。
赵淩刚想过去,就发现自己被工部一位大臣扯住了袖子,回头就见工部侍郎脚往自己老爹身上踹。
赵骅打了多少年的铜笏板,头一回发挥了作用,被甩得虎虎生风。
赵淩直接把自己袖子给撕了,上去一脚踢开工部侍郎的腿,一手扣住赵骅的手腕,把铜笏板从他手上抢下来。
这一代的掌印太监燕公公没有李公公的身手,倒是因为顾朻本身的体质问题,身边随时带着两名武艺高强反应迅速的侍卫。
顾朻又叫了守在外面的侍卫一起进来,把几个老当益壮的大臣给扯开,看着手里举着毛笔、被墨水泼了一身的庶吉士和一群哀哀痛呼的臣子们,头疼不已:“叫太医来。”又让人带庶吉士下去整理仪容。
赵骅大展身手,人还没打到,自己先把腰给闪了。
赵淩是真心服气。
他侧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子。
别人断袖是风流韵事,他断袖是纯打架斗殴,他还是劝架的那个。
这特喵的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
市舶司切下来的肥肉那么多那么大,户部和工部两家分一分都属于锦上添花,再加上两家本身的三产都不少,至于抢得人头狗脑吗?
好不容易一通折腾完,眼瞅着今天没法说事情了。
赵淩申请了马车到殿前来,直接把腰上刚给呼了一块膏药的赵骅搬上马车。
顾朻也无心再待在御书房里,走出来看他走路的姿势有点别扭,问:“你脚伤到了?刚才怎么没让太医给你看看?”
赵淩嘴角一抽:“被我爹踩了一脚,应该问题不大。”
还是他拉扯赵骅的时候,被他直接差不多全身重量踩了上去,痛是真的痛,不过应该缓过来就好了。
顾朻不放心,把还没走远的太医重新叫回来。
赵淩只能坐在台阶上除了鞋袜。
现在皮肤上还只是有些粉红。
太医上手摸了一下:“没伤到骨头。”拿了一瓶药酒给赵淩,“回去双手先搓开了抹匀,明天下官再过来给您看看。”
“多谢。”赵淩接过小小的药酒瓶子,又跟顾朻行礼道别。
坐在马车上的赵骅看儿子微微瘸着的脚,心虚:“很痛?”
赵淩冷哼,脚一抬就放到他爹腿上。
赵骅看了看儿子也就脚背红了一点点,看不出什么异常,抬手一巴掌把他脚丫子拍开:“臭脚丫子放哪儿呢?”
“你欺负我,我回去告诉我娘!”
今天坐的马车是敞篷的,赵淩和赵骅父子的互动落在顾朻他们的眼里。
顾朻忍不住笑出声:“水灵跟他爹关系是真的不错。”
燕公公附和:“是。赵侍郎家中和睦。”
顾朻想到马上就要回来的自家父母和祖母,一时间有些怔忪,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被燕公公提醒,才回到御书房去继续办公。
家庭和睦的赵家父子回家吵了一路。
到了家门口,最近比较清闲的赵王氏在家,把父子俩都教训了一顿。
这么吵吵闹闹过了一个月,先是太皇太后、太上皇和皇太后回来了,接着是窦荣回来。
窦荣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到家别的都不管,先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看到赵淩不在床上,反而坐在台阶上给狗梳毛,就很不高兴:“我还比不上一只臭狗了?”
白骊摇着尾巴冲着窦荣汪汪汪,但是被梳毛梳得很舒服,四脚朝天压根不想起来。
赵淩抬头一看窦荣胡子拉碴的,不忍直视:“你自己去照照镜子。”
窦荣大概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不太好,但浑身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就跟着坐到赵淩身边,刚想说什么,就见台阶下面一堆狗毛:“今年没来得及给白骊梳毛。”
白骊身形匀称,瞧着不算是什么大体型的狗,但实打实是凉州犬,双层毛。
换季掉下来的毛摞一起比整条狗都大。
神奇的是,梳下那么多狗毛,狗还蓬松了。
赵淩整了一把无限接近上辈子宠物针梳的梳子,梳毛极其给力,窦荣想接手,他还不让:“你别忙。快梳完了,一会儿让人带去洗澡。马上就晚膳了,你先去洗漱?”
“等会儿,不想动。”窦荣偏头靠在赵淩肩头,伸手环抱住他的腰身。
赵淩偏头跟他轻轻蹭了蹭脸:“现在镇国公世子定的谁?”
“尚儿。”窦尚,他哥窦桓的长子。
“啊?”赵淩惊讶,“不是……”
按照窦家未来的规划,他们本来是打算逐渐从武将序列里淡出。
尤其是窦凤这一支,如今两个嫡子基本跟没了差不多,庶子中并没有谁有突出的才能,应该能够很顺理成章地丢开武将的身份,渐渐往弃武从文方向发展。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不是其他几房闹得厉害嘛。最后谁也别抢了,干脆立我爹的嫡长孙。”
反正窦尚武艺兵法都不差,现在年岁还小,留在窦凤身边教几年,应该能成器。
现在凉州一线的外部环境也没那么恶劣,不会轻易遇到什么危险。
赵淩给白骊梳完一面,又让它翻了个身,梳另外一面:“你家要是早点分家,就没那么多事了。我都不敢想娘平时在家里怎么管这一大家子。”
“分了。”窦荣在赵淩转过来的脸上亲了一下,“分家了。以前是爷爷在,祖孙三代都住一起。现在爷爷走了,干脆一口气把人分出去。我这次还带了一批人回来,回头还得给安置。放心,跟回来的都是一些不想再斗的,跟原先那些去吴州的差不多。”
赵淩把梳子收起来,一拍白骊的后腿:“自己去玩吧。”
白骊不想自己去玩,摇着尾巴靠在窦荣身上,哼哼唧唧。
窦荣抱着白骊好好安抚。
赵淩把窦荣拉起来:“走了,我给你洗漱。”
窦荣被赵淩伺候着洗漱,又换了一身居家的道袍,等晚膳的时候嘴上说着没什么胃口,实际炫了两人份的饭菜,吃完感觉精气神都回来了:“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
赵淩看他这幅样子,就问他:“要是累的话,接风宴换一天办?”
“不用了,就明天吧。没事,我缓过来了。”窦荣这一趟主要是心累。
不管怎么说,镇国公府的都是自家人,不是敌人可以随便打杀。
窦荣想发一发脾气,女人孩子就嚎哭起来,根本没法讲道理。
有些话他在心里面憋了很久,直到回家才能跟赵淩吐槽:“那群小崽子和婶子、姨娘、伯母们,一个个在后宅的时候那叫一个阴险狡诈,心眼比我一个上战场打仗的都多。他们也不是真的完全不懂道理,但他们讲的都是自己的道理,眼里只看到自己的小家给镇国公府这个大家的付出,觉得镇国公府对不起他们,压根看不到镇国公府给了他们多少。”
“噗。”赵淩突然笑出声,被窦荣惩罚性咬了一口,才解释,“我是想到崔姑娘,就顾轮胎的未婚妻。之前顾轮胎不是在市舶司码头那边的商号当管事嘛。崔姑娘提前过来,跟着在码头那边的里办考了个吏员,天天跟人‘讲道理’。”
窦荣:“讲道理?”
赵淩比划了一下拳头:“对,讲道理。”
窦荣懂了,缓了一秒之后啧了一声:“顾家男人就这个命。”只能娶凶悍的老婆。
赵淩拍了拍他的胸口:“没事,你带回来的这些,我跟我大嫂说一声,让她帮忙安排。妇人和孩子多的话,还是我大嫂出面更好说话一些。”
“嗯。让大嫂不用太客气。”窦荣显然是被折腾得够呛,说话中都透着不耐烦。
“我知道。”
“你这段时间忙不忙?”
赵淩刚扬起的嘴角就耷拉下来:“本来是不忙的,都怪我没事找事。”
他把打算分拆市舶司的事情说了,“我以为很简单的事情,没想到会搞成这样。”
“财帛动人心,也就是你不看在眼里。”窦荣很能理解。
赵淩完全不理解:“钱多有什么用?又不能揣进自己兜里,他们也不怕有命赚没命花?”
“都像你这么想,就不会有贪官污吏了。”窦荣伸手把非要跟到他们卧室的白骊抱出去,把房门关上,回头跟赵淩说,“外人还说凭什么你能成为陛下的心腹?他们要是有能力还不贪墨,谁都能成为陛下的心腹。”
赵淩把房里的窗户打开,刚想说什么,就见白骊一下就跳了进来,赶紧接住。
窦荣把白骊接过来,往窗外一丢:“自己玩去!”
白骊双脚搭在窗台上,哼哼唧唧。
赵淩看得觉得狗子特别可怜,就说:“先让它进来玩一会儿吧?”
窦荣想想这会儿刚吃完饭也不能干什么,就同意了,抛开心猿意马的想法,脸上一本正经,撸着蹿到怀里的狗头。
赵淩还是想不明白:“朝中这些人都已经够有钱了,再贪墨有什么意思?他们能花得完吗?”
不说别人,就是他自己老爹,灰色收入足够一大家子三辈子花不完。
赵骅还是在朝中没什么根基的,还是属于奉旨贪墨的。
那些三四代在朝中经营的,天知道有多少家底。
更别说那些世家大族,想都不敢想。
窦荣试图让他理解那些人的想法:“有些人贪墨,可能一开始是一时贪心,后来哪怕后悔,已经陷进泥潭里了,只会越陷越深。他想出来,也得看别人愿不愿意让他上岸,想要洗干净一身污泥是绝对不可能的。
更多的人贪墨,刚开始是为了钱,到后面会变成对自身权力的施展。
他帮人办事,收取的钱财很可能得别人砸锅卖铁才能换来,但他就非得把人逼迫到这种程度,看人变成蝼蚁,才能体现自己的高高在上。”
赵淩有些懂了:“要不年底宰几只肥羊?我在吏部搞了那么多事情,忙了几年,到今年才看到回头钱,就那么可怜巴巴的两千贯,可能还不到。宰一头肥羊,得好几个两千贯了。”
果然,吏部创收靠抄家。
窦荣问他准备宰谁。
赵淩先把跟自己家住一条巷子里的邻居数了一遍,又挨个开始点名字,又想想背后牵扯到的势力,以及把人抄家之后空出来的位置,自己会不会因此加班多干活……
“算了,到时候再看吧。”让他多干活是万万不能的。
窦荣特别爱看他算小账时候的样子,站起来把狗往院子外面一丢,院门一关,回来就把赵淩抱起来往浴室走:“水灵帮我搓背。”
赵淩挑眉:“只要搓背?”
赵四老爷当然是想搓哪里就搓哪里。
接下来窦荣就陪着赵淩一起进宫,等他亲自参与了一次大朝会后,才直观感受到为了市舶司的事情,到底吵得有多激烈。
现在已经不只是户部和工部在吵了,各个衙门都在吵。
作为现任市舶司使的顾恒很想硬气一回,提议把剥离出市舶司的一众三产成立一个单独的衙门,他先来代管,刚说完就被人骂了。
没一会儿大殿上吵成一锅粥,太子还差点被打了,完了他还得上前拉架,脸色臭得不行。
窦荣本来觉得这事情跟自己没什么关系,没想到武官中也有人跳出来想要分一杯羹。
窦荣冷眼看他:“有你什么事?”
那名年轻将领压根不怕窦荣:“定远侯有市舶司养着,当然什么都不用愁,别的军队可没那么好的夫人。”
然后窦荣就把这位侯爵世子给揍了。
他动手就不是文官那种小打小闹,随便一拳就让年轻人倒头就睡,还能赶得及上前去给自己老丈人解围,并且在混乱的大朝会和更加混乱的小朝会结束后,给赵四老爷吹枕头风:“灵武侯世子对市舶司剥离出来的产业很感兴趣,可能是觉得军饷不够。”
赵淩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应下,觉得抄家宰羊的,什么羊都行,管什么山羊还是绵羊呢。
比起眼前的乱局,或许真的得来点真格的,才能让人知道他还提得动刀。
他还真的大张旗鼓开始查起灵武侯掌管的靖州军。
靖州军地处神都以北,不过边境线上有高山阻隔,守卫压力不大,有边上姜家驻守的章州,靖州军像个小透明似的。
但军队嘛,尤其是这年头的军队,谁都经不起查。
尤其是上层军官,几乎个个都是两头吃,上面发下来的军饷吃一波,下面人的军饷再借着各种理由再吃一波。
朝廷发下去一百贯,实际用到士兵身上的,能有五十贯都算是有良心。
当然也有窦荣这样的吞金兽。
朝廷正常发放的银钱不够他养精锐,只能自己另外想招的来养军队的。
但更多的是凭借着军队来发展自己的私产,譬如灵武侯,想着三头吃,甚至四头吃的。
赵淩说查,但具体动手的人是窦荣。
窦荣本来也只是随便说说,想着打压一下灵武侯世子嚣张的气焰,没想到一查还真查出事情来了:“这狗东西,胆子也太大了!让自己的亲兵打扮成盗匪,去劫掠商人。”
赵淩简直难以置信:“这……脑子里装的什么?怎么想的?”
窦荣冷笑:“他得有脑子才行。”
赵淩顿时抹了一把脸:“灵武侯好歹负责靖州军,难道要打仗?”
第207章 第二百零七章 询问意见 摆正位置……
要处理掌管了一州军力, 还是边防军的侯府,难度其实没那么高。
没赵淩想象中要打仗。
靖州军由于有天堑守着,相当于一个看大门的, 本身驻军的数量少, 军力不强。
也是因为靖州军的小透明属性, 朝廷对靖州军一直以来都不够重视, 造成了靖州军那么多年的为所欲为。
巩盛带队去靖州把灵武侯等一干高级将领抓捕回来, 就跟个折返跑似的,速度比窦荣回凉州奔丧回来得还快。
赵淩闲着没事, 牵着狗去大理寺狱“探望”了灵武侯一家。
一黑一白两条大狗坐在牢门前,张开的嘴巴吐出热气, 口水顺着甩在一边的舌头滴落。
原本想要破口大骂的灵武侯世子瞬间噤声。
赵淩摸了摸狗头,不太理解他这小脸刷白的样子, 他真的只是来都来了的到此一游,又没想干嘛:“怎么了这是?”
李公公跟在赵淩身边, 笑眯眯地解释:“世子以前也是养狗的好手, 酷爱把人赶进林子里,然后带着自己的猎犬去围猎。”
他的声音中有些刻意的遗憾,让人一听就知道他也想放狗咬。
嗯,李公公肯定不会这么做, 毕竟是侯府世子, 该有的体面得有。
再说把人提溜到外面放狗撵,万一真把人给放跑了怎么办?他也没那么大的权力。
现在这样不过是表演,给侯府世子施加压力, 击溃他的心理防线,以便后续审问。
李公公知道自己是在演,赵淩也知道李公公在演, 但灵武侯世子不知道,吓得直哆嗦。
赵淩不想再看,反正也轮不到他来审问,他今天是朻朻哥给放假,让他进宫来彩衣娱亲。
顾潥在吴州养了两条好狗,说让赵淩带狗进宫来交个朋友。
他带着狗跑了一圈,随便逛逛而已。
赵淩不理解:“变态吧?”
他知道有些贵族不把人当人看,但没想到距离自己这么近,完全难以理解这种人的心理。
嗯,这种变态基因果然不应该被传承下去。
灵武侯世子借着微弱的光线,其实并不能看清楚站在门外的人的样貌,只能看到那双发亮的眼睛很冷,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赵淩从走廊往里面看到是瞧得清楚,注意到他的动作,疑惑:“现在天气应该不算冷……还是得注意一下犯人的防寒保暖。”
早晚确实温度不高。
大理寺狱关押的犯人大部分是官员,在整个大虞差不多是最高标准的监狱。
新监狱采用了钢筋混凝土浇筑,不再是地牢,而是独立的牢房。
赵淩主要是过来参观新监狱的,重点不是来看具体哪个犯人的。
转了一圈,他就牵着狗出去了。
他要去陪姑外祖母~
老太太身体依旧康健,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嗯,打手板依旧超级痛。
“笨不笨?你是手断了还是怎么了?不会直接写奏折?”老太太脸上保养再好,如今也满是皱纹,一双眼睛却依旧清亮有神,“别的地方也就算了,市舶司是不是你说了算?”
赵淩搓着手心,试图跟老太太讲道理:“现在市舶司使是太子殿下。”
老太太把他的左手抓过来,拿起放在边上的戒尺又打了一下:“我就问你是不是,扯什么顾轮胎?他还能不听你的?我那么多年是白教你了。”
赵淩被打得掌心都发麻了,恍惚回到了小时候功课没做好,被太后打手板:“那我分了,别人能全都听我的?”
道理他明白。
他自己分完,无论是给户部还是工部,甚至是兵部,都属于送人,受礼的衙门都是拿人手短,得欠他人情。
但这是办公场合,可不是普通人情往来。
他去找顾朻商量的时候,也是大致把该拆分的东西都拆分清楚,把该分配的利益分配好了的,只是没写成奏折而已。
再说利益给出去了就给出去了,拿到手的是衙门,又不是个人,真未必会记着他的好,还很可能会因为到手的利益不够多,而记恨他。
老太太简直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学学景家那小子?好歹也是吏部侍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前几年你爹丁忧的时候,听说你还挺厉害的,怎么你爹一回来,就又软下去了?还是我听到的传言有误?”
“那倒不是。我那会儿就是纯粹工作太多,不想跟人扯些有的没的。”赵淩想了想,才确定老太太口中的景家那小子是他的顶头上司景尚书。
讲道理,人家都五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能被叫小子?
嗯,太皇太后的年纪和辈分,似乎叫朝中任何一位“小子”都没什么问题。
“哦,那你现在是嫌工作太少了?”老太太又拿起戒尺,看了看他的手掌心,还是没打下去,把戒尺重重放回边上。
赵淩小声嘀咕:“怎么会呢?”见老太太眉毛要立起来,他赶紧说道,“我知道了知道了。”
老太太冷哼:“本来就是,跟那些人无端浪费时间,还不如多陪陪我。”
“嘻嘻。”赵淩又开心起来,跟老太太说起各种事情。
在边上的清瑶听着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也露出笑容。
赵淩在老太太身边待了一天,觉得脚步都轻快了,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再回到工作岗位,看到一群老菜帮子都和颜悦色起来。
景尚书就笑话他:“靠山回来了,脚步都轻快了。”
赵淩也不否认:“对啊。我先生回来了,就问你怕不怕?”
有年轻的和外放回来的官员不知道赵淩的靠山啊先生啊的到底是谁,看气氛轻松,跟着问了一句:“不知道赵侍郎的先生是哪位?”
“最近朝中有哪位回神都的吗?”
也有人猜:“说不定是哪位大家?”
赵淩的师公管博澹、外祖父王延,都是大学问家,认识一些差不多的好友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些大家桃李满天下,能够成为赵淩的靠山……不是,赵淩都已经是吏部侍郎了,还有谁能成为他的靠山?
赵淩给别人当靠山还差不多。
再说赵淩还用得着谁给他当靠山,他最大的靠山不是当今陛下吗?
有时候陛下还叫赵淩小名呢,瞧着不像是君臣,倒像是父子兄弟。
“赵侍郎的先生不是国子监汪祭酒吗?”
赵淩听到他们的议论,心情很好地发了一轮糖,解释:“汪先生是我先生之一,教我最多的先生还是太皇太后。我的字就是太皇太后赐的。”
他的姑外祖母是最棒的!
很多官员都不信:“真的假的?赵侍郎不是状元出身,太皇太后战功彪炳,但……”
未竟之言意思很明白。
太皇太后打仗厉害,做学问方面肯定……应该是不太行的吧?
赵淩瞟了说话的官员一眼:“文武全才多了去了。”拿起小吏给他刚冲好的牛奶喝了一口,“我虽然不如很多人,但勉强也算一个。”
景尚书一听就笑:“你这个文武全才是一点都不勉强。”想想他的“武”怎么来的,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明明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怎么落你身上就那么让人想笑?”
“您笑吧。我晚上回去就往你家放狗。”
“放,尽管放。你敢放过来,我就不还你了。”
沈羡看他们越吵越不像样:“都干活去。”又说赵淩,“你家狸奴这个冬天生了之后给我留一只。”
猫亲家是真滴烦。
“去年不是给你一只了吗?”
“去年那只短毛的,我还想要一只长毛的,最好是滚地锦。”
长毛滚地锦谁不想要啊。
赵淩感觉自己可以去找姑外祖母告状,完全不想搭理这群觊觎他家猫猫狗狗的坏人,让小吏给他研墨之后,就提笔开始写奏折。
其他人见他的动作,纷纷感到稀奇。
景尚书损他:“想起自己还会写奏折了?要不要我帮你写颂词?”
赵淩还真的冲他丢出一支笔:“写啊,你帮我写呗!”
一天天的就会损他。
景尚书接过笔,放在手里仔细瞅:“这是钢笔?”
他试着拔开笔帽写,发现握笔十分别扭,想找赵淩问问怎么用,见他认真干活,还是先把钢笔放自己抽屉里,真的抄起一支毛笔帮赵淩写起颂词。
赵淩一封奏折写了一上午,用过午膳就核对数据,赶着下班前去递交。
景尚书看他走的方向,问他:“这会儿去御书房?”
这个时间去,不怕被陛下留下来讨论,耽误下班吗?
赵淩“嗯”了一声,还真不怕,见景尚书没什么事情要说,难得看到吏部的自行车在,骑着就走。
到了御书房,象征性地让人通报了一下,他就把奏折往御案上一放:“臣告退。”
“告退什么告退。”顾朻赶紧叫住他,“你待在这儿,跟朕好好说说怎么收拾市舶司的一堆烂摊子?”
“臣写在奏折里了,不接受扯皮。他们要是不满意,那就维持现状,反正现在这样也不是不行,大不了过个五六年的尾大不掉。”他只不过是一个吏部侍郎,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顾朻头疼,见他这幅样子也知道逼不出什么来,该担的骂名还是得他来,只能摆摆手:“是去长乐宫吧?”
“是。”
“去吧。”
“臣告退。”赵淩欢欢喜喜地走了。
顾朻最近关注的重点在太子大婚上,朝中的这一团乱确实不好再拖下去,不然别的事情大家都别干了。
他打开赵淩的奏折,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下意识想叫其他大臣来商议,一想到如今这局面就是他刚开始找人商议的结果,想了想还是算了,分别叫了几个大臣过来,直接安排下去。
赵淩的分配方案没有问题,直接切掉商议的空间。
大臣们对最终方案虽然不完全满意,但看着顾朻的态度,也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能照章行事。
就是刚准备下班的景尚书被叫了回来,一张严肃的脸庞下写满了临时加班的怨气:“不知陛下叫臣过来,有何吩咐?”
顾朻像是没看出他的怨气,用一种很家常的语气说道:“景卿,坐着说。”
景尚书只想说赶紧说完,老子想回家撸狗抱孙子,老子自己家难道没有椅子坐吗?
顾朻看景尚书坐下,又喝了一口茶之后,才说道:“朕是想着太子马上就要大婚,关于太子太傅的位置想要问问你的意见。”
太子太傅,是太子的老师,又不单单是太子的老师,是太子最重要的臂膀。
担任太子太傅的人选,不仅要有足够的学识,还要在朝中有足够的势力,最关键的是要对太子足够忠诚。
景尚书拱手,反问:“陛下和太子殿下早已有人选,何必再问臣的意见呢?”
顾恒一天天的管赵淩叫先生,朝中谁不知道?
顾朻从来没纠正过。
不表态也是一种表态。
顾朻问他:“朕是担心有人觉得瑞瑞的年纪太小了。”
景尚书:“……陛下不妨称呼赵侍郎赵瑞,这样会显得水灵年纪大一些。”
“哈哈哈。”顾朻忍不住大笑,“朕总觉得瑞瑞、赵瑞还是个小孩子。唉,是朕的错。”
景尚书对于官员混资历一说向来深恶痛绝,相信达者为先:“赵瑞年纪轻,不代表他资历浅。要说出入御书房的年纪,朝中如今有几个人比他资历深?干的事情多,去的地方多的,也比不过赵瑞。
赵家起于微末,得太上皇恩典才有如今。赵家子、女都对天家忠心耿耿。
赵瑞来当太子太傅,再恰当不过。”
最关键的是,赵淩说的话,太子愿意听。
能够在这三省六部里待着的人,别看平时各有各的立场,相互之间掐得天昏地暗,但什么是对这天下好的,什么是对陛下好的,什么是对自己好的,心里面都门清。
平日里行事,只看这三者各自占比多少,在自己心里孰轻孰重罢了。
普通的想要找个能够给太子谏言的人,人选多得是,难就难在,能管得住太子。
景尚书明白为什么顾朻来找自己询问,一个肯定是因为他是吏部尚书,所有人事任命都得让他知道;二是赵淩是他副手,要是赵淩当上太子太傅,哪怕谈不上什么实际权力,但品阶直接比他高了,有些领导就会嫉贤妒能。
他是那种人吗?
他才不是。
赵淩今天晚上不是不在家用晚膳?他回去就翻墙去隔壁偷狗。
顾朻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复,终于把景尚书放走了,背着手下班。
身边的侍卫一个提起龙袍,一个提起衣袖,免得挂到扶手带倒笔墨。
燕公公随侍左右,笑问:“赵侍郎当太子太傅这个事情,看起来是众望所归。”
顾朻叫过来谈论这事情的,不只是景尚书,三省六部的重要官员大部分都谈了一遍。
不管哪些是真心认可,哪些是猜出顾朻的意思顺着奉承,反正大家都不反对。
顾朻微笑:“朕就是担心水灵自己不愿意。”
燕公公笑道:“您是陛下,您说了算。”又说,“景尚书刚才说得对,陛下还是少叫几声赵侍郎的小名,把他叫小了。”
“那是朕把他叫小了吗?是他自己的性子太跳脱。”顾朻坚决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十月,太子大婚。
整个神都一片张灯结彩。
赵淩作为重臣和便宜亲戚,也是座上宾。
只是参加天家的宴席实在折磨人,无穷无尽的祭祀,催人入睡的祷词,以及站到发麻的双腿。
等到祭祀结束,好不容易能坐下了,但吃吃喝喝并不怎么好;舞蹈和音乐很好,但是身边窦荣盯着,但凡他的眼睛往哪个舞女歌姬身上多看一眼,就要被瞪。
吃不了两口还要跟人交际。
这种场合他还不能摆臭脸,得笑,还得笑得真诚,发自内心的喜悦。
窦荣在边上给他递酒:“要不你喝杯酒躺平得了。”
“不行,不能失仪。”这又不是他家里晚辈们的婚宴,他露个脸参加一下,接下来就能随便找个过得去的理由躲开。
现在皇帝皇后都没走,他敢先走一个试试?
顾朻和余姝都待他好是不错,但不代表他能不给他们面子。
君是君,臣是臣,该有的分寸得有。
趁着这会儿暂时没人过来,赵淩跟窦荣小声感慨:“得亏我们两个成亲了,不然这会儿咱们之间也得隔着一层,说话做事都得先想一想。”
窦荣明白他的意思,跟着微笑:“嗯。”
他们官职高,坐在大殿的前列。
两人长相出色,在周围一群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的权贵中本就非常显眼,如今两人言笑晏晏的样子,更是惹人注目。
这次宴席还是男女同席,各个大臣都是以家庭为单位摆放餐桌。
很多家庭不管私底下怎么相处,出门在外都是相敬如宾,哪里像赵淩和窦荣这样亲密?
要说两人也没做什么亲密举动,但氛围瞧着就不一样。
一些跟着父母来参加的未婚子女,看向他们的目光都格外不一样。
沈妆自己的官职不够,今天是作为赵淩的“拖油瓶”来的,看看自家舅舅,再看看别人,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赵淩和窦荣都纷纷侧头去看她:“笑什么?”
沈妆眨眨眼,小声道:“殿中这些夫妻,哪些感情好,哪些虚情假意,哪些势如水火,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平时男女分席,男人有男人的社交,妇人有妇人之间的话题,未成年男女之间也有各自的圈子。
至于这些人家庭内部氛围究竟怎么样,短时间内基本看不出来,除非真的家丑外扬,才能让外人窥得一二。
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好不好,其实也是重要的择亲考量之一。
家人之间是真的感情好,还是装出来的感情好,一对比就很明显。
赵淩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笑着说她:“你就损吧。”
沈妆不服:“我只是实话实说,哪里损了?”
窦荣这种刻意训练过观察力的人,早就看出来了,对沈妆说道:“有空跟着翊舅舅练练?”
沈妆兴致很高:“好啊。翊舅舅,我觉得我可以有一匹新的小马,譬如说纯白的,像轻烟那样的。”
窦荣断然拒绝:“你别想。你没空养马。”别想抢他的小白马。
沈妆:“……好叭。”
窦荣问她:“你梓萱师傅怎么说的?身体都恢复过来了吗?”
“恢复了。不过暂时还是得缓缓。”生孩子对身体的伤害有多大,只有自己生过之后才知道。
她挨近两位舅舅小声询问:“曾星说我们生一个姑娘就好了,我有些不确定。”
赵淩的很多认知都是上辈子带过来的,根深蒂固:“有什么不确定的?你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
独生女不是很正常吗?
沈妆有片刻迷茫:“我能只生一个?还是姑娘?”
“不管姑娘还是小子,好好养着不都一样?”赵淩不理解她在迷茫什么,“你自己还想再生吗?”
沈妆下意识把手放在自己小腹上:“不想。”
生孩子太痛了。
赵淩就很不理解了:“你不想,曾星也不想,那不就得了?还纠结什么?”
“可是别人都是多子多福……”
“别人是别人的事。别人又不代替你过日子。别人还说女子不能当官呢,你现在不是官当得好好的?”
沈妆豁然开朗:“四舅舅!”
赵淩被她突然大声吓了一跳:“干嘛?”
沈妆灿然一笑:“您说得对!四舅舅果然是最疼我的。”
“那~是。四舅舅肯定最疼我大外甥女。”沈大壮小朋友可是他亲眼看着她从肚子里一点点长大的,家里的头一个孩子。
沈妆嘿嘿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我还想着要不要给曾星纳妾生孩子,现在是我想多了。”
赵淩得亏没在吃东西,听得整个人都愣住了,缓了半晌才开口:“我看你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脑子里都想的什么?没事纳什么妾?”
窦荣也皱眉,表情严肃:“纳妾绝对不允许。”
换位思考,赵四夫人要是给赵四老爷纳妾……呸!他直接放火把侯府给烧了,拔刀砍了,也不许!
退一步讲,“曾星是赘婿,他就没有资格纳妾。”
从实力和地位的角度出发,赘婿就不配有妾。
赘婿要是纳妾,就相当于嫁出去的妇人堂堂正正在家里养面首。
这是坏规矩的。
虽说曾星是没这个心思,平时相互之间也尊重,但人是会变的,万一将来曾星有这个想法了呢?
沈妆在必要的时候必须摆正自己和对方的位置。
窦荣就担心自家姑娘受委屈。
沈妆没想到窦荣会说起这个,顿时哑然:“没。翊舅舅想哪儿去了。我跟曾星感情好着呢。我们之间也没那么多心思。”
第208章 第二百零八章 致仕计划 权倾朝野……
沈妆的想法并没有赵慧那么多。
赵慧在很小的时候就跟赵淩说, 想当女官。
她会因为自己是个姑娘家不能当官感到遗憾和愤怒,但哪怕她知道自己没有可能当官,也还是认真学习, 想要在未来能有自己可以绽放出漂亮花朵的领域。
回家的马车上, 窦荣有些感慨沈妆和赵慧的不同:“现在看来, 倒是灵灵更像你, 不愧是跟你同一天出生的。”
“这跟哪一天出生的有什么关系?”赵淩觉得两个姑娘的不同, 还是因为成长环境的问题,“南方更加开放, 规矩没那么重。在海州,身份上能压灵灵一头的能有什么人?后来她还跟在姨父姨母身边被悉心教导, 带着她天南海北地跑。”
赵缙虽然在兄弟姐妹中算是读书最差的一个,但对子女却是最包容的一个, 白话一点来讲,就是惯孩子。
羊氏出身名门望族, 对女儿的教育非常重视, 对自己的要求也非常高,能够办女学的人,骨子里是不服如今教条的。
这么长大的姑娘,能够约束住她的事情很少, 她的心中自有一片天地。
反观沈妆就不一样了。
“大壮在神都长大, 条条框框肯定更多一些。”沈家比赵家还重规矩,沈妆比起沈家其他姑娘已经算是性格活泼的了。
周围大环境如此,肯定会影响到她的认知。
窦荣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 就问他:“那你呢?你怎么没那么多条条框框?”
按理来说,赵淩不是更应该注重规矩,偏偏他也就是表面上遵循, 连对顾潥、顾朻,一直到现在的顾恒,要说尊重是有的,但要说把自己摆在多么卑下的位置,肯定是没有的。
赵淩顿时就得意起来:“我肯定是不一样的,我是得到上天眷顾的天选之子懂不懂?不然我怎么能够辅佐天子呢?”
窦荣失笑:“鬼话连篇。”顿了顿又笑,“还挺有道理的。”
“本来就是嘛。赵四老爷不骗人。”
太子大婚,对于赵淩来说最大好处是能够放假。
他在家里招猫逗狗,出门招猫逗狗,到处撩闲。
他自己清闲,还见不得别人好,给孩子们布置一堆功课,把他们一个个摁在书房里,还要去闹家里的其他人。
赵骅烦不胜烦,把他往窦荣怀里一推:“去,带去钓鱼去,去湖中间钓。”少烦人。
赵淩“咦”了一声:“你不是要泛舟吟诗吗?”
“老子不差你这一艘船!快滚!”
赵骅让管家把给自己准备的郊游的餐食一起给送到船上,催着人快走。
赵淩在船头站了很久:“嘿,什么破爹。家里所有的船都是我的,说的好像他还有别的船似的。”
窦荣看他整个人都呆住的样子觉得很有趣:“爹是订了一艘船。”
“真的?我怎么不知道?”赵淩还以为赵骅是说笑呢。
“真的。在象州造船厂订的。”
象州造船厂,脱胎自象州水军造船作坊。
从最初的顾朻奠基,到后续窦荣的继承发展和赵淩的参与和拨款,管辖权方面一直有些暧昧不清。
趁着这次市舶司清理,直接把象州造船厂给剥离出来,划分清楚了权责归属,定下了象州造船厂的名字。
赵骅的船就是象州造船厂正式成立后,接下的第一个民用订单。
赵淩一想就觉得不对:“那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交付,除非他很早就订下的。”
造船真不是下饺子,没那么快。
“爹的船是还没交付,不过他有许多朋友,整艘船而已,不难。再说还有租船的。”
租船的业务一直有,从正经的像是赵淩这样的钓鱼佬出去钓鱼,或者是不正经的叫上几个花娘在船上游乐,都是常事。
以前赵骅跟一群朋友们出去泛舟,也都是租船。
赵淩“哦”了一声,不纠结了:“要不我们换蒸汽船去福满庄上吧?”
“行。”
福满庄距离神都不远,驾驶蒸汽船不比坐马车快,但现在京郊的道路实在太堵了。
福满庄不是新城,却在赵淩的规划下,从一开始的慈幼院到后续的小学、中学和职校建设,再加上羊毛产业,已经是个小有规模的集镇。
窦荣这些年过年就喜欢把赵淩往自己的庄上带,也有福满庄现在太热闹的缘故。
赵淩这次过来,不禁感慨:“树都粗了好多。”
庄上有人看到蒸汽船过来码头,见窦荣和赵淩下来,有些意外。
没一会儿,庄上许多人都过来了。
赵淩看到落在人群后头,挽着一个篮子的妇人,赶紧快走几步上前:“秋慧姑姑。”
秋慧笑眯眯地拍了拍赵淩的手:“瑞侯爷和翊侯爷还是老样子。”
赵淩却没法看着她回以一样的话,曾经精明强干的妇人,现在脸上已经明显苍老,是个十足的老太太模样,明明岁数也不算很大:“姑姑是在摘石榴?”
秋慧却觉得现在很不错,从自己的篮子里挑了一个最大的石榴递给他:“特意留了几个没摘,现在应该已经很甜了。你们尝尝。”
“谢谢姑姑。”
庄上留了一些晚熟的水果。
枝头的柿子被鸟雀啄食,石榴却没什么鸟光顾,长得个头极大。
柿饼成串挂在廊下,赵淩和窦荣还没进门,就先各自吃了一个。
柿饼还没有脱水到很干,是赵淩最喜欢的流心状态。
窦荣本来就喜欢吃甜的。
柿饼挂着白白的一层糖霜,还没吃进嘴里就觉得甜。
赵淩刚跟人说了一句话,眼尾瞟到边上的柿饼串串像是短了一截,回头一看,窦荣一手捏着两个柿饼:“豆豆,不许再吃了!”
庄上的柿子树是牛心柿,吊起来的晾晒的柿饼形状也是椭圆的。
窦荣愣是把两个椭圆的柿饼压成饼子,像个汉堡似的,只差中间没夹心。
窦荣两三口吃完两个柿饼,又要带着赵淩进山:“走,我去给你打野兔子。”
赵淩对进山也是兴致勃勃:“打什么猎?野物的肉又不好吃,我去山里面摘野果子。”
“打猎又不是为了吃,你不懂打猎的乐趣。你那什么野果子,不都是买的苗子种在山里的吗?”
两个人相互吐槽,一点都不妨碍他们一起开开心心上山玩。
等他们上山之后,才有人问:“秋慧姑姑,不跟书兰夫人说一声侯爷来了吗?”
秋慧瞥了一眼问话的人,脸上表情不变,语气似乎也没什么变化:“你倒是叫得恭敬。书兰是什么身份,当得上一声夫人?侯爷回自己的庄子,还用得着通报谁?怎么?还想让侯爷去给书兰请安?这是书兰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被问话的丫鬟直接跪倒在地:“姑姑,奴婢不敢。”
“你不敢?你胆子大得很。”秋慧姑姑曾经是宫里的大宫女,这种小丫鬟的心思在她面前跟一张白纸似的,“来人,送去牙行发卖了。”
丫鬟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仆妇一把捂住嘴拖走。
“书兰呢?”
仆妇回答:“带着孩子们上山摘野果去了。说不定能和侯爷们遇上。”
赵淩还真遇上了。
要不是书兰先招呼,赵淩差点没认出来:“茂儿妈妈?”
穿着一身细棉布裤装,把头发用时新的格子头巾包裹住,脚上踩着一双更加时新的登山靴的妇人笑容温婉:“许久不见四郎了。”
山林里种着很多零散树苗,外人进不来庄里,都是留给庄上孩子们的零嘴。
庄上养了许多牲畜,不差粪肥。
庄户们都会给这些果树苗施肥,得空了还会给修剪。
山林里的果树长得很壮实,挂果的时间比平地里的果树要稍微晚一些。
孩子们把果子摘回家,摘得多了,还能卖钱。
赵淩看着她眼睛里的依旧不灭的野心,确定:“茂儿妈妈,你这是?”
书兰微笑:“我现在在庄上的小学当先生,今天算是带着孩子们进山玩。”她对附近的小山如数家珍:“现在水果已经基本没有了,倒是有一些核桃。板栗林子前阵子庄上组织人去打了,可能还能捡到一点。”
坚果是好东西,含油量丰富。
像板栗这种,庄户们可不会当成零嘴,而是当成粮食。
食物太珍贵了,尤其是对这些庄户人家的孩子们来说,哪怕是一些酸果子都能让他们高兴很久。
赵淩自然不会跟他们抢,跟书兰招呼了两句,就往深山里去。
孩子们很是羡慕,但更深的山里不仅草木茂盛,难以行走,而且远远超出了孩子们的脚程,不管胆子大不大,孩子们都不会去。
等到彻底农闲后,庄上才会组织青壮年进入深山去采集山货和打猎。
给他们带路的青年指着前面的松树林说道:“我们也进不了真正的深山,过了那片松树林就差不多了。”
松树林里有个小木屋,青年把他们带到后,自己就留在小木屋附近,拿着工具打松塔。
赵淩和窦荣他们进山的速度加快。
人烟稀少之后,山中的一些果实明显变多。
赵淩看到几棵樱桃树:“可惜不在季节上,不然这几棵樱桃树能结不少果子。”
“明年我们进山来住几天。”窦荣对打猎野营这一类充满了热情。
赵淩只要能有钓鱼的地方就觉得没什么问题:“好啊。我先看好哪里可以钓鱼。”
陪在他们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周南忍不住说道:“你们该先选好哪里适合做营地。”
赵淩嘿嘿一笑:“这不是有你们嘛。好玩的话,我们可以盖个小屋。”
“也行。”窦荣不反对,偶尔过来一日游,待在小屋里,比帐篷舒服一些。
可惜他们想得再好也没用。
这一片的山林里只有浅浅的溪流,压根没赵淩发挥的空间。
他对打野兔什么的没什么兴趣,倒是找到了一点苹果和山楂:“应该是鸟带进来的种子。”
这几棵果树长得无比随意,果子奇形怪状还梆硬。
周东削了根棍子打栗子:“一会儿回去做糖炒栗子?”
自家舍不得做,东市上卖得太贵,还得蹭侯府的。
赵淩意思意思摘了一点果子就算了,等栗子都掉下来,跟着周东一起捡:“好啊。干脆多收一些板栗带回去,多炒一些糖炒栗子,大家分一分。”
他们在山里玩了半天,回家又吃了糖炒栗子和爆米花。
天气凉快下来,东西两市到处都是炒货的香气。
吏部的工作中总是夹杂着各种嗑瓜子、剥壳的声音。
食堂开始供应各种炒货,价格比东市的便宜一点,味道很不错。
官员们纷纷解囊。
他们过去已经在食堂消费了各种瓜果点心,买完炒货之后,被人告知:“马上水果罐头要上市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就是对荷包可能不太友好。
赵淩就不一样了,在食堂窗口买了一根糖葫芦,刚走出二食堂大门,就见老爹从一食堂出来,还瞪他。
他低头琢磨了一下,明白了,反身回去食堂,买了两根糖葫芦出来,一根塞到老爹手里,一根塞到老爹的拖油瓶赵辰手里。
赵骅:“……”
赵辰低头看了看糖葫芦,咬了一口。
别说,还真别说,还挺好吃的。
赵骅看看四儿子,看看大儿子,恨铁不成钢:“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吃糖葫芦?”
赵辰不明白:“你不还吃娘的糖葫芦嘛,我们怎么就不能吃了?”
“那能一样嘛!”他妻子的糖葫芦是她年少时候的执念,是她的青春年华。他和妻子分享糖葫芦,是怀念过去的甜蜜时光,跟两个臭小子的嘴馋有什么关系?
“你就说吃不吃吧。”赵淩觉得老爹叽叽歪歪特别烦,“不吃就还我,我带回去给豆豆吃。”
赵骅一口咬下,感觉味道不错:“去,给你娘再去买一根。”
赵淩于是又折返回去买了一根:“差点没买到。”
赵骅伸手要去接,被赵淩躲过:“给我啊。”
“给娘的。”干嘛要给老爹?
“我带回去给你娘啊。”
“不要。我要自己带给娘。”啥老爹,还抢他功劳。
赵辰看他们俩吵吵嚷嚷:“别堵在门口,走走。”
赵骅冷哼,等走到周围没什么人的地方,才小声说道:“忘记跟你说了,陛下可能最近要命你担任太子太傅,最近行为端正一些。”
“我什么时候行为不端正了?”赵淩觉得自己特别端正,除了性取向弯了亿点,别的方面岂止端正,简直刚正!
赵骅看他这幅态度,倒是有些诧异:“陛下找你谈过了?”
“没。”赵淩吃到一粒籽,皱眉抱怨,“这个籽没去干净。哥,你有没有吃到?”
“没。你那颗山楂大概籽长歪了。”
赵骅恨不得拿手上的糖葫芦签子给他们一人扎一下:“跟你们说太子太傅的事情呢,你们管山楂有没有去籽!”
“爹是不是秋燥?回去让人给你炖一盅梨?”赵淩眼看着赵骅要打人,赶紧转回正题,“稳稳天天叫我先生,陛下没反对,太子太傅迟早是我的。现在太子大婚,自己的班子也该建立起来了。”
“你准备怎么建?”赵骅内心已经想好了许多名字。
赵淩更正:“是太子怎么建。”毕竟是在宫里,周围说是没人,其实也就是同僚们距离他们比较远,但保不齐被人听了去,不够安全,压低了声音道,“回去再说。”
赵骅一想也是:“那你今天到家里来用晚膳。”
“好。”
尚书府花房里,赵淩给窦荣一边剥糖炒栗子,一边跟赵骅、赵王氏和赵辰解释:“太子有自己的想法,我只能给他建议,不能干预他的决策。”
窦荣小声给自己争取:“我自己剥。”
赵淩断然拒绝:“不行。你最近甜的吃太多了。”他数了五颗栗子,把剩下的推给赵辰。
最近谁都甜食吃多了,赵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初具规模的小肚腩,忍痛把剩下的一小包糖炒栗子收起来,端起桌上的清茶喝了一口:“嗯,少吃点甜的。”
赵王氏吃着糖葫芦,习武之人消耗大,无所畏惧。
赵骅总觉得眼前不像是个谈正经事的样子,但……算了。
多少年都这么下来了,习惯了。
“太子不是都听你的吗?”
赵淩把剥好的一颗塞到窦荣嘴里:“怎么可能?哪怕他真的全听我的,我也得劝着他别全听我的。”
不然太子不成了他的提线木偶了?
他也不是圣人,不可能事事都对面面俱到,肯定有所偏颇。
他也不想干那么多活。
窦荣吃下一颗香甜的糖炒栗子,喝了一口茶才说道:“顾轮胎主意大得很,小心思还特别多。”顿了顿,他看着赵骅认真说道,“爹,您和娘再干个几年,就该致仕了。”
赵骅毕竟是在官场浸淫了几十年的人,一听就心里面一咯噔,问:“几年?”
赵王氏倒是神情平静:“想想太上皇退位的时间,差不多十来年吧。我当个大学山长倒是好一些,你这个户部尚书的位置该想着给自己找接班人了。”她看看赵淩和窦荣,“等太子三十岁?”
窦荣从赵淩手上叼走刚剥好的糖炒栗子:“嗯。”
外面卖的糖炒栗子用的是白糖,家里的糖炒栗子还会刷一层蜂蜜。
家里的更好吃。
赵骅的表情有着难以掩饰的失落:“唉……那我再干个五年就提出致仕吧。”
像他这样的臣子提出致仕,陛下得挽留,得留出提前量。
再有个三五年时间,足够他把陛下或者是太子看好的人选培养起来了。
他仕途顺遂,从一开始就有实权,到如今的户部尚书,不能说权倾朝野,也是无可争议的权臣。
想到马上就要致仕,手中没了权力,他心里面就空落落的。
赵辰不理解赵骅:“致仕不是挺好的?您可以天天跟你那群老朋友们泛舟吟诗,不想回老家就陪着娘去神都大学教书。我倒是想回老家过清闲日子,现在跟着四弟,一天天的忙死了。”
赵淩哼了一声:“你不想待在吏部,等年底大考就把你外放了。”
赵辰好奇:“现在有外放的好去处了?”
有个当吏部侍郎的兄弟,赵辰在这方面可谓占尽优势。
他现在官职差不多到了,外放出去能干个四品,在外面干个六年,再回神都应该就能混个从三品之类的当当。
赵淩低头把最后一颗栗子剥开:“你想外放就肯定有好去处。”好歹他也是吏部侍郎,“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没?”
老家肯定是不能回的,官员得异地任职。
赵辰去的地方少,不是很确定,但:“去有糯米的地方。”
神都不是吃不到糯米,但是糯食没象州那么丰富。
当然别处也有糯食,还各有特色。
赵辰对糯叽叽是真爱。
“文州,在黑龙州边上,到时候隔壁就是大堂哥,你们两个可以相互照应。”
赵辰喝了一口茶:“你还是给我挑一个稍微苦一点,又没那么苦的地方吧,比较容易做出成绩。”
赵王氏一听就笑:“投机取巧。”
赵淩倒是不反对:“能取巧,为什么要蛮干?那就去儋州。儋州气候和海州差不多,多山陵,条件确实艰苦,到时候你去了申请多带些炸药开山修路,再带些探矿的人手。那边没什么世家大族,办事比较方便。先去当同知,我看你干个六年能不能在当地当知府……嗯,还是把你调到东州当知府。”
赵淩的算盘全家都听得懂。
六年之后,赵辰去东州当知府。
到时候赵骅和赵王氏致仕回老家,跟赵辰也就一江之隔,相互之间能有个照应。
赵辰觉得这个安排十分妥帖:“不知道能不能这么顺利?”
赵淩倒是无所谓:“咱们先说着,说不定将来有更好的安排。”
计划再好也没用,很多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们聊完,接下来一次大朝会上,赵淩就被任命为了太子太傅。
一同任命的还有太子府的一众官员。
虽然关于这一天朝中早有准备,但这么突然还是始料未及。
赵骅看着躬身领命的赵淩,想到先前在家中说起未来的安排,突然觉得赵淩已经有了权倾朝野的样子。
他稍微走了一下神,突然听见又是一道任命。
“命太子太傅、吏部左侍郎赵瑞,任宰相。”
第209章 第二百零九章 落地小湖村 从猪头送到……
赵淩给赵王氏请封了一品诰命夫人, 被赵骅找了个理由揍了一顿。
赵淩瞧着老爹岁数不小了,上次打架还扭伤了腰,没忍心让他撵着跑, 干脆贡献出自己的左手, 让他打了几下, 倒是把赵骅给整不会了。
赵王氏在边上看得直乐:“你们爷俩少闹腾。”
她没想到真有一天能够靠儿子争诰命。
她在花房里摘草莓, 让赵淩给她拿篮子:“我以前嫁给你爹的时候, 还真没想过诰命的事情,只盼着你爹将来能有良心, 别高中之后抛弃糟糠之妻。”
她曾经也觉得有诰命在身,已经是她人生最厉害的时刻, 觉得女儿嫁得好,儿子读书好官职高, 是她作为女性最成功的地方。
现在儿子给她一个一品诰命夫人,她当然很高兴, 却已经不会把这个当成是她最重要的成就。
她可以教书育人, 可以做出许多重要的造福百姓的研究,可以做许多事情,这是她作为王蔷薇的成就。
赵骅生气:“胡说什么?”
他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吗?
再说他妻子什么时候和糟糠有关系了?
赵淩不搭理他,问赵王氏:“娘就没担心过爹当不上官?”
毕竟以王延的能力, 并不能在官场上给予赵骅什么帮助。
可以说, 但凡赵骅考试的名次低一点,仕途在起点上就得坎坷。
“这倒是不担心。”赵王氏笑笑,“不是对你爹的学识有信心, 那时候我在闺阁中,说起来是识字,其实学得很浅。对于科举什么的, 根本没什么认识,只知道你爹能够在乡试考头名,会试、殿试肯定没问题。考上了进士,自然就能当官。”
“没想到全天下的案首那么多哈哈哈。”赵淩笑完,就把赵王氏摘下来的草莓往自己嘴里塞。
赵骅看不下去:“案首也就二十几个,我的学问又不假。”他把赵淩手上的篮子拿走,去边上拧开水龙头冲洗,关上水龙头的时候还是觉得很神奇,“有了自来水,用水方便多了。”
赵淩瞅了一眼做成金蟾吐水模样的水龙头,感觉很有户部特色:“以后会越来越方便的。”
等他把发电机给搞出来。
赵王氏没了篮子,也不摘草莓了,问:“你家豆豆呢?怎么你都在这儿半天了,还没过来?”
赵淩说道:“去给马接生了。我说我来,他还把我赶走了。”
开玩笑,谁是写战马小论文的人?
他是专业的好嘛。
“还不是你上次给马接生的时候,被慢慢撕了衣服。”
要不是他当时全程围观,听见窦荣让人送衣服到马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人在马厩里干了什么好事呢。
赵淩想到那次的事情就满脸一言难尽。
米氏进来,一看他的表情愣了一下:“怎么?草莓很酸?今年确实出了几个新品种……”
赵淩赶紧解释:“不是。说上次给马接生。明明那马都不是慢慢的媳妇,偏它着急。”
再着急也不该撕他衣服啊。
可慢慢是他的救命恩马,他能怎么办?
慢慢脾气本来就不好,还跟着年纪一起长。
赵淩是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米氏笑笑,手上拿着一封信过来:“我大哥的信,四弟你看看。”
赵淩把信展开一看,眉头微微一挑,把信递还给她。
米氏看他看完,又把信给赵骅和赵王氏看:“爹娘也看看,给点意见。”
米氏的大哥是米希。
米希信上说的内容是陛下让米希选几个家中的子侄到神都来,他在信上把自家几个子侄的长处和短处简单写了一下,让赵淩帮忙参详选谁到神都比较合适。
其实是米希离开神都已久,对如今神都的情况不了解,让赵淩这位天子近臣帮忙参详。
米家和赵家是姻亲,说话更方便。
米氏没想太多:“是不是我家能平反了?我家里人都能回来了?”
赵淩看着大嫂充满希冀的眼神,还是说道:“平反肯定不能平反。回来倒是可以回来一些。至于回来之后是当质子,还是重新获得重用……路都是人走出来的。米希毕竟是今上的伴读,情分不一样。”
不完全是好事,但绝不是坏事。
有正事,赵淩拿了信去书房,用钢笔写了回信,一边跟凑过来的侄子侄女解释为什么这么选人。
侄子侄女看着他写信,抬头问自己母亲:“娘,表弟表妹们过来,是住我们家吗?”
“不住。他们要常住,肯定得准备自己的住处。”
当初米家被抄家,祖父和父兄虽然提前有些安排,让她带着米家的大量家财,以“嫁妆”的形式带进赵家。
但那都是暗中的,不可能做得太明显。
而且仓促之下,也没法毫无损失。
起码抄家的时候,留在神都和京畿的财产,都是放着任由抄没的。
米家原先在神都的田宅都没有了,这次要回来,肯定得重新置办,且必须低调。
赵辰说道:“写信问一下大哥,看他怎么安排吧。”说不定米家在神都早就有安排呢?
赵淩看米氏写信,说道:“让伯父伯母也一起回来吧。孩子们回来,总得有大人照应着。”
米氏手一抖,钢笔在信纸上一下扫出一道划痕,眼眶瞬间就红了:“我爹娘能回来了?”
“先回来试试。”赵淩觉得问题不大,“父母来看看女儿,看看外孙外孙女总不会错。要是不行,大不了再去凉州。”
凉州那边现在各方面条件不算差,但毕竟冬季漫长寒冷,到底不如神都繁华。
米诏当年也就是个从五品,现在岁数也在这儿了,回神都养老也算是待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
赵淩不确定顾朻让米家子到神都,其中到底有多少作为质子的成分,但米希不仅把子女送来,还把爹娘一起送来,够不够表达出对顾朻的信任以及自己的忠心?
米家影响力最大的米老尚书早已去世,如今的朝中米家的影响力本就不多了,米诏夫妇回来也不会再入官场,应该无足轻重。
赵辰就说:“宜早不宜迟,直接让爹娘回来过年。”
米氏激动得手不住颤抖,试了两下没能落笔书写,还是赵辰把笔接过来飞快写了一页信纸。
信寄出去后,米家月底就到了神都。
米诏夫妻俩只在神都暂时停留了两天,非常低调地接风洗尘后,就搬去了小湖村。
小湖村如今已经成为神都著名的农家乐圣地。
除了最早赵淩种的两个山头的桃树外,后头村里人又自己种了几个山头。
每年桃花盛开的春季和桃子成熟的就夏秋之际,神都来的客人们非常多。
近些年荷花也逐渐有了规模,夏季的荷花也是一番盛景。
常娘子亲自过去指导开发了一系列“农家菜”,美食搭配美景,更有魏家私塾这样小有名气的学堂,小湖村一年四季都有不少游客。
村民平日里还是以务农为主,但因为这些游客带来的收入,如今村里家家户户的房子都进行了翻新,也不一定家家户户都是砖瓦房,经过了魏家人的设计,迎合了城里人对田园牧歌的想象。
赵淩亲自把人送去小湖村。
看到这样的小湖村,他都有些不敢认:“我这是多久没来了?”
魏学海笑道:“也没很久,去年过年的时候,你不还来过嘛。”
他笑容温和,看着赵淩的时候满眼都是喜欢。
作为赵骅的师兄,他被赵淩叫一声师伯,平心而论并没有给过赵淩多少帮助,反倒是他家一直在仰赖赵淩的照拂。
偏偏如今已经位极人臣的赵淩,只要人在神都,每年的年礼都是亲自过来送,半点架子都没有。
“都好久没看过别的时候的小湖村了。”赵淩感慨,又跟魏学海打招呼,“我爹今天临时有事,被叫进宫里去了,本来是准备一起来的。”
魏学海和赵骅的交情压根就不用赵淩多解释:“他忙他的。”
米诏也笑道:“我都多大个人了,偏你们还不放心,非得送我们过来。”
他们这次过来,直接连着家当一起搬过来了,装了好几辆牛车。
要不是小湖村的路修整过,牛车还真未必好通行。
米氏说道:“我说让人把行李都先安顿好了,你们再过来,也不差这一两天。”
赵辰也连声说是。
米家的院子是赵辰买下来的,有五间正房,格局和赵淩在象州府城的宅子很像,就是院子要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买下来当然不是特意为了给老丈人居住,而是因为他经常跟着赵骅过来游玩。
小时候他跟着赵骅,现在他也有自己的朋友。
小湖村吃得好风景好,距离神都又近。
虽说环境等等各方面肯定没有福满庄好,但小湖村更加简单,他还是很喜欢小湖村的。
买下这院子也才是去年的事情,正好村里有人要卖了房子和田地搬去新城,他就顺势买了下来。当时还说价格不比城里便宜,如今看来倒还真的买着了。
几个人在村中行走,赵辰给岳父岳母介绍:“里办在村口,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去找里办,那边还有小卖部,一些针头线脑柴米油盐的各种日常用的东西都可以买到。村口还有租车租牲口的,外来的车辆和牲口也可以放在那儿。
租船得去湖边的小码头,那边有个小市场,可以买一些自家种的东西,不过得早上去,晚一点就只能去小卖部买了。
想吃鸡鸭鱼羊可以提前一天在小卖部那儿登记,他们会让福满庄的人送过来……”
米诏和米大夫人早就不是以前高门大户家的老爷夫人。
米大夫人曾经在福满庄上住了好几年,米诏在军营里更是不必说。
他们要是继续住在城内,多少还会牵扯到过往的一些利益往来。
他们不想因此对子孙产生不好的影响,小湖村就很好。
帮助米家安顿下来,当然用不着赵淩亲自动手。
赵淩就带着窦荣在村里转了一圈,很快就在小湖边不仅租了船,还租了钓竿买了鱼饵,去湖上钓鱼了。
摆摊卖这些东西的是魏学海的一个孙子,明目张胆地多收赵淩的钱,一回头见自己父亲在他背后站着,顿时脖子一缩,开始狡辩:“别人买鱼饵是喂鱼,赵四叔买鱼饵那是真钓鱼啊。我多卖他一点钱怎么了?就当是四叔给我买糖吃。”
魏明达直接给气笑了:“你以为你这点小心思你赵四叔能看不出来?你爹我是差了你买糖的钱了?”
“您是不差给我买糖的钱。可你有了买糖的钱都给我买笔墨了……”他想吃糖,不想做题,做题太苦了。
赵淩在湖上转了一圈,果然很快就钓起来两条三尺长的大鱼,差点把鱼竿给折了,鱼线给拉断了。
到了岸上之后,他提着鱼还奇怪:“怎么现在家门口的鱼就这么大?”
以前他得去人少的地方才能见到大一点的鱼,也很少有这么大的。
现在来小湖村的人那么多,鱼竟然没钓完?
魏明达解释了一番,赵淩听得多看了一眼魏家的孙子:“十七,你调的鱼饲料有点东西啊。”
魏十七骄傲:“岂止是有一点东西,那必然是有很多东西!赵四叔,不是我跟您吹,我这配的鱼饲料……不是,是鱼饵,鱼吃了可长肉了……”
魏十七以为不就是跟长辈吹吹牛嘛,没想到下午赵淩回城的时候,直接把他给打包了。
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被放到国子监门口,满眼呆滞:“您认真的?”要把他塞到这个满是书山题海的地方?
“认真的。”
窦荣把少年郎抱住赵淩的胳膊扒拉下来,提溜着丢进国子监宿舍里,吩咐舍监:“安排好,明天带去给司农寺卿。”
孔武有力的舍监提溜住魏十七,跟提溜住一只小奶猫似的:“侯爷放心,卑职这就带……”
魏十七低头报名字:“魏嘉悦。”
“卑职这就带魏嘉悦去宿舍。刚好米家的小郎君们刚住进来,安排去他们那边?”
赵淩觉得这个安排可以:“好。”说完,他就摘下自己的荷包递给魏十七,“自己看着吃饭,别的东西明天早上让人给你送来。”
“哦,谢谢赵四叔。”
赵淩觉得他像个可怜巴巴的小狗似的,补了一句:“好好读书,表现好,赵四叔给你奖励。”
魏十七瞬间眼睛一亮,脑袋都抬高了:“好!”
安排完魏十七,赵淩和窦荣坐上马车离开。
窦荣把赵淩的手放到自己手上捂着:“那小子掉钱眼里去了,你还给他奖励?”
“奖励他做题。”赵淩一脸坏笑,“我又没说奖励他什么。”
窦荣听得跟着笑出声:“你也不怕他直接翻墙跑了。”
“他一个小屁孩能跑哪里?”赵淩扬了扬眉毛,“我也不是一点钱不给他。魏十七鱼饵拌得明白,我的鱼饵也不差啊。小子给点钱就能被钓成翘嘴。”
窦荣故意叹了一口气:“有你这样的长辈,是魏十七的福气。”
马车行到尚书府门口停下,赵淩和窦荣进去说了一声:“大哥大嫂在小湖村住一天,大嫂应该会多住几天。”
赵王氏说道:“应该的。也是不容易,都多少年没见了。”
赵骅一脸赞同:“也算是否极泰来了。你萌两个刚好过来晚膳。”
米诏夫妇对女儿非常疼爱,不然也不会冒着风险提前把女儿嫁出去。
当初给女儿订下赵家这门婚事,也是看在赵家人靠谱,不然当年米家在朝中如日中天,完全可以给女儿寻一门更好的亲事,怎么可能下嫁?
后来米家树倒猢狲散,出嫁的米家女有的被休,有的“病逝”,有的被贬为妾室,只有米氏过得体面,更在后续事态平稳之后,给那些苛待米家出嫁女的人家狠狠一番教训。
这些事情赵淩和窦荣不清楚,赵骅和赵王氏是明白的。
私心里,他们当然想着给自家长子谋一个好亲家,但要是米家一直风光到现在,以现在赵淩在朝中的地位,他倒还真的要心慌。
赵骅如今心态平和,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让他家给占了。
十月结束后,整个朝廷陷入到异常忙碌的阶段。
习惯了钢笔之后,用钢笔写字可比毛笔快多了。
成栾见赵淩写字飞快,还是把钢笔放下,改成更加习惯的毛笔:“外头那些书法大家算是白忙活了,还是赵瑞你的字漂亮。”
钢笔逐渐开始流行,一些书法家也开始紧锣密鼓地琢磨起了硬笔字体,争抢着要把一种字体最好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可以流芳百世。
只不过成栾觉得那些人算是白忙活了。
赵淩百忙之中抬头看了一眼成栾,觉得自己这个宰相就是个实习宰相,帮成栾打工来了,听他说话优哉游哉的,很不高兴:“成中书要是得闲,不如抓紧多干点活。”
大虞朝廷中的宰相是一个比较灵活的岗位,不是非有不可,也不一定设置多少个,主要看皇帝的个人意愿。
如果说翰林院是皇帝的秘书,那么宰相就是皇帝聘请的职业经理人。
皇帝能力强的,完全可以自己兼顾宰相的工作;皇帝愿意分权的,可以放权给宰相。
宰相可以帮助皇帝处理很多事情。
有时候这种放权是不得已而为之。
毕竟一个国家每天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不知凡几,皇帝不管再怎么真龙天子,也只是一个人,哪有那么多精力?
如果皇帝因为生病或者别的原因不便处理朝政的,宰相可以代为行使皇帝的权力。
这是一个权力极大,又容易犯错的位置。
当朝的宰相一般都是兼任,像赵淩现在必须得处理吏部和宰相的两份工作。
成栾听到赵淩的话也不生气,反倒是放下毛笔喝了一口茶:“还得是年轻人干活利索。陛下照顾老臣,可怜我一个人实在干不了那么多事情。”
嗯,冬天喝上一杯热乎乎的奶茶真不错,加了蜜豆还扛饿。
要不是赵淩刚把太子丢进大理寺没多久,这会儿恨不得把太子抓过来给自己打工。
呸!
这天下是姓顾的,太子给自己家干活,怎么叫给他打工?
算了,谁都指望不上。
成栾放下茶杯,问赵淩:“你今天中午吃什么?家里给送饭来吗?冬天了,你家今年的猪是不是快出栏了?”
又一个惦记他家猪的!
“我中午去长乐宫吃。”陪太后一起。
神都的冬天就是太冷了。
长乐宫里暖和,但老人家要是进进出出一冷一热的,容易得心血管疾病,还是他过去。
“哦~”成栾的语气中充满失望。
参加过无数次宫宴的人,对宫中饮食并没有多少兴趣,还是馋赵家的猪肉。
“快过年了,要不年礼你给我送一碗红烧肉?”可惜他错过了以前赵淩自己带饭的时候,太好奇赵家的红烧肉究竟有多好吃了。
赵家的酒楼也有红烧的菜品,确实味道不错,可惜赵家的酒楼也不卖赵家的猪。
赵家自己庄上的养猪规模一直不大,也就供自己家的那点吃。
赵淩诧异:“只要一碗红烧肉?”
成栾眼前一亮:“你再多给一点别的也成啊。”
赵淩深深看了成栾一眼,没多说什么,继续埋头干活,然后从第二天起,每天就让人给宰相府送红烧肉、红烧蹄髈、红烧猪蹄,各种酱大骨、卤味,从猪头送到猪尾巴,赶在年前把成栾生生喂胖了一圈。
成栾:“……明年得做新的官服了。”突然觉得现在的官服穿得有点紧。
赵淩问他:“猪肉吃腻了没?”
成栾大惊:“肉还有吃腻的?”随即又问赵淩,“你过年还送我猪肉吗?”
赵淩:“……不了。吃太胖对身体不好,您过年多吃些新鲜蔬菜。”
成栾大失所望,想到新鲜蔬菜又觉得还可以:“听说司农寺又搞到了几个新品种的蔬菜,今年冬天新鲜蔬菜的价格应该会低一些。”
“嗯。希望过几年,普通百姓家冬天也能买得起各种各样的新鲜菜吃。”过得好的人,日子越过越好;日子过不好的人,先把日子过起来。
真正做的时候,发现是真的难,还全是绣花功夫。
两人看着小吏贴封条,出宫的时候特意绕去太仓署,看到有许多官吏在领年底福利,其中就有一筐新鲜蔬菜。
这份福利是今年额外的奖励,不分官职高低,每个人都一样。
赵淩看着得亲自来领的小官吏们喜气洋洋的脸:“明年争取多发点。”
第210章 第二百一十章 铁脊县 不要钱,要人……
赵淩向来说话算话。
过了一年后, 朝廷发放给官吏们的年礼确实比前一年要多。
米希回京述职,也领了一份,还没打开, 就拿着竹筐看:“这筐子真不错啊, 编得这么密实, 还刷了桐油, 仔细着能用很久。”
赵淩笑话他:“米将军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倒是稀罕起一个破筐子来了。”
米希抬手就虚空做了个敲毛栗子的动作:“这可不是破筐子。”
窦荣把作势躲避的赵淩拉到自己身后,笑道:“是不破, 这筐子可以挂在自行车后座边上。家里还有缝了两根背带的,也可以拿来放脏衣服, 挺好用的。”
米希想着神都官吏的数量:“这么多筐子,得花不少钱吧?”
“无所谓。筐子有藤筐和竹筐两种, 都是从朝廷几个作坊订的,无非是左手倒右手。”这种小手工做工确实精细, 但谈不上精美, 胜在实用,深受好评。
年礼比较多,筐子也大,说是筐子, 差不多是个箱子。
其它节礼发的东西少, 筐子就小一点。
小筐子有小筐子的用处。
这种耐用的东西放在家里,只要一用起来就能想到这是朝廷发的,算不上恩情, 但是贴心。
尤其是对一些底层官吏,对这种贴心还是很受用的。
“论赚钱,是谁都不如水灵。”米希说着把筐子打开, 一样样拿里面的东西,“肉罐头、鱼罐头、糖水罐头、蘑菇罐头、番茄罐头,一包什锦糕点……”一瓶油,一瓶酒,一份调味料组合;另外一个大筐子里放着的是十种新鲜蔬菜,下面是油纸包的鸡鸭鱼肉;另外还有一袋大米一袋麦子。
要是家里没几口人,有这些东西,过年可以不用出去买菜了。
过年时候的菜价格比平时几乎翻倍,还没那么新鲜。
米希看着那些罐头就笑:“我在凉州冬天吃得最多的就是罐头。这肉罐头还是我们铁脊县做的。”
赵淩和窦荣都想听他讲讲现在的铁脊县。
米希就从善如流讲了很多,还直接拿出钢笔来画现在铁脊县的舆图。
他对偌大一个县城的每一栋建筑都了若指掌,哪里是作坊,哪里是宿舍,哪里是什么店铺,哪里又有了新的变化。
他们正聊着,下人过来通报:“巩将军来了。”
巩盛过来,没道理等在外面,是直接跟在下人身后来的。
他看到米希之后,上前先抱住米希,重重拍了两下他的后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米希被搞得也有些情绪上头,反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窦荣看巩盛眼圈发红,赶紧说道:“外面是下雪了?先去洗把脸换身衣服。我再让人去催催祝阳,他离得最近到得最晚。”
巩盛直接去洗了个热水澡,重新回到书房的时候,光着脚穿着一双缝了兔子耳朵的棉拖鞋:“你们俩都老大不小了,怎么家里的东西这么……童趣?”
他这会儿的形象和刚进来的时候判若两人,胡子刮干净了,擦得半干的头发披散,穿着一身浅青色的薄袄,整个人完全没有刚才粗犷将军的样子,更像个青年文士。
米希也是差不多的形象。
他身上的文气更重,胡子修剪整齐,像个在书院教书的先生。
祝阳跟在巩盛身后进来:“嫌幼稚,你还穿?站门口做什么,快让开。”他把门板一样的巩盛扒拉开,看到米希快步上前,抱住了狠狠拍了两下他的后背。
巩盛只是红了红眼眶,祝阳的眼泪是说掉就掉。
米希刚才压下去一点的情绪,瞬间又涌上心头。
窦荣看得有些动容,做好了让赵淩扑进怀里嘤嘤嘤的准备。
赵淩奇怪地看着他:“干嘛?”
窦荣看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解:“你不感动一下?”
赵淩感到奇怪:“我感动什么?”
其他人一听,瞬间就笑出声:“小没良心的。”
米希看赵淩脸色一黑,瞬间改了语气安抚:“咱们水灵最有良心了。水灵啊,你看从铁脊关修一条道奉浦的铁路怎么样?”
“不怎么样。没钱。”一群讨债鬼,他能感动个毛线,“先修一条柏油路。”
“柏油路是什么?”
赵淩就跟他们解释怎么从石脂水中分离出各种副产品。
石脂水这个东西米希是知道的:“哦,凉州府城的那个矿业研究院,原来就是搞这个的。”
“差不多吧。”凉州矿产资源丰富,主要是开采难度低,除了矿业研究院之外,还设有冶金学院。
“不管是柏油路还是水泥路,先把官道重新修一遍。”说是重新修,其实现在的官道每年都在修。每年能够用在铺路上的柏油也好水泥也好,每年能够铺设的道路和桥梁是有限的,倒是不会对财政造成什么负担,“地方上要修的话,可以自己筹款申请。”
其他人一听赵淩提到自己筹款,脸上的表情就丰富起来:“你小子又是想宰肥羊了。”
语气十分肯定。
不管干什么事情,总少不了官员和乡绅相互勾结,盘剥百姓。
有里办在,几乎一查一个准。
赵淩不是目下无尘之人,但做人要有底线,敲骨吸髓的事情他是干不出来的:“不是我想宰,架不住肥羊自己想出栏啊。”
再说那些旧势力不与时俱进,那就只能作为被新陈代谢掉的“陈”。
赵淩跟他们说这番话,也是提醒他们,去提醒自己相关利益方,该出的钱得出,出多出少不出都行,没人逼迫;但绝对不要乱伸手。
赵淩见过的蠢人不知凡几。
这些蠢人未必是笨,他们能够熟度四书五经科举入仕文章风流,但他们就是觉得自己当了个官之后就能只手遮天,跟百姓不是活在同一片天下了。
他们跟官员交流时候谦逊有礼,跟百姓交流?
交流什么?
普通百姓是什么身份,配跟他们说话吗?
米希从梁州到凉州,都是大虞的偏远地区,对如今朝中的局势不甚明白,见巩盛和祝阳变了脸,问:“水灵真的‘宰’肥羊?”
巩盛战术性喝水。
祝阳战术性缩脖子。
窦荣还笑颜如初:“真宰。城外新修了一片刑场。现在行刑不讲究秋后处斩那一套了,查明之后直接杀。有些人自以为当了官之后就不一样了,把百姓视如牛马,以为当了官之后哪怕犯错也就是贬谪,现在可没这么好的事情了。”
那些人硬要把人分个三六九等,杀头的时候也不见比别人多个脑袋。
他说着,从书架上找了变厚了不少的律法,递给米希:“拿回去看,有不少新增的条目。”
米希只感觉手上一沉,脖子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下意识想到自己家的情况,是不是按照现在的律法,他家当年直接就不是抄家,而是满门抄斩了?
他把厚重的律法放在桌上,一脸敬畏:“我带回去了,你家还有?”
“有的。”
祝阳给他指了指靠近桃花溪的方向:“他们家在河边盖新的藏书楼,钢筋混凝土的。你明年来就能看到了。”
米希一听,注意力倒是转移了:“钢筋混凝土的好,防火。你们在这儿大概不知道,铁脊县要不是都是混凝土建筑,整个县城每年冬天都要火烧连营。”
祝阳“啊”了一声,随即想明白了:“就跟通济城一样。人住得密集,厂房也密集,还有那么多货物,冬天要取暖,一旦有哪里不妥当,就会走水。”
虽说他是干水利的,但以前工地上动辄上万人,不说建筑材料工程器械了,就是那么多人的吃喝拉撒,每年都还会引发一些问题。
火情也有,只不过他面临最大的问题是食物保存不当导致的霉变和腐坏。
毕竟水利嘛,工作环境肯定潮湿。
这么多年下来,他被动掌握了一套行之有效的防霉防蛀防蛇虫鼠蚁的经验,回到神都后联合有类似经验的各地官员一起修订了一份相关指导意见,印刷成册后传授给有同样需求的官员。
米希听得觉得很好。
赵淩就说:“朝中官员可凭官印去国子监图书馆查阅,现阶段还不能外带,不过有一些可以买。国子监印社有书肆。”
米希过年这段时间都会待在神都。
他一半时间待在城里,就住在侯府;一半时间待在小湖村,陪着父母子女。
国子监图书馆在国子监内,需要凭借国子监的学生证或者是官员的身份证明才能进去。
国子监书肆则在国子监对门,是一栋四层的大楼,除了买书之外,还有各种讲座。
一些志同道合的人也可以租借场地,一起探讨学问针砭时弊。
米希被招进宫中,见到顾朻,向他感慨:“臣都有些舍不得走了。”不等顾朻开口,他立马笑道,“臣恳请陛下在铁脊县也建一座图书馆,建一座‘国子监’。铁脊县有大量的孩童和年轻人,其中有不少人才,囿于铁脊县的环境,这些少年人并不能够得到充分的培养。他们可以和他们的父辈一样冲锋陷阵。”
铁脊县的人口组成很简单,基本可以分为军人和军人家属。
铁脊关的军队待遇好是从窦荣起就打下的基础,交于米希之后,顾朻为了让米希这颗钉子扎牢,给米希提供了大量的资源。
铁脊关的军人待遇好,自然也得有对得起待遇的身体素质。
第一条就是年轻、健壮。
在铁脊县定居的军属大部分也都是年轻妇人。
她们中的绝大部分都在铁脊县的各种作坊和工厂工作。
铁脊县中的绝大部分家庭都是这个时代比较少有的双职工家庭。
年轻、身体好、收入高,自然出生率就很高。
顾朻听米希说着铁脊县和铁脊关的现状,问他:“要多少钱?”
米希告了一声罪,借了纸笔直接现场写了一封奏折,还一心二用地回答:“臣不要钱。铁脊县得太上皇和陛下青眼,这些年也算是幸不辱命,略有一些盈余。只是铁脊县毕竟偏远……”最后总结两个字,“缺人。”
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说完后,他的奏折也写完了,不等晾干就直接递给顾朻,躬身行礼,“恳请陛下恩准。”
现在公文书写已经大量使用钢笔,纸张也进行了相应的改良,墨迹干得极快。
顾朻不是很情愿地看起来。
哦,是要建一个军事学院,培养步兵、骑兵、工程兵和医疗兵。
嗯?还有个武器研究所?
顾朻抬头看了看米希。
米希不用他出口,就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满脸正直:“铁脊县地广人稀,还能在关外找片地做实验,不用担心砸坏什么。”
这倒也是。
顾朻重新低头看下去,看完,沉吟半晌才道:“你晚点回去,等过几天朕把朝中的事情安排完,跟你一起去一趟铁脊关。”
米希以前陪着顾朻去过凉州劳军,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一起同行凉州,神情恍惚了一瞬,赶紧说道:“是。”
顾朻笑道:“你这事情能不能成,朕说了不算,得找水灵。办一个学院要那么多专业人才,你看他能不能放人?”
米希还不知道赵淩抢人的恶名,疑惑:“办一个军事学院,为什么要水灵同意?”
“你要的人,要从国子监、神都大学和神都武器研究所调。国子监汪祭酒是赵淩的先生,神都大学的王山长是水灵的嫡母,神都武器研究所的所长是水灵的豆豆。”
米希原本还能维持正经脸,听到最后“水灵的豆豆”没忍住笑出声,赶紧抬手捂住脸轻咳一声:“反正我现在住在侯府,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汪先生原先在文华殿教书,只是进文华殿的时间比较晚,并没有教过米希。
米希和现在的汪祭酒确实没什么交情。
米希在宫中待了半天,留了午膳,回到侯府就看到赵淩站门口跟沈羡和景尚书撸袖子吵架。
赵淩怼人的水平勉强还行,但哪里是景尚书加上沈羡的对手,火得想要动手,被窦荣拦腰搂住往屋里带:“两位请进。米大哥回来了?”
米希不明所以:“嗯。这是怎么了?”
景尚书是长辈,解释:“喏,还不是那小气鬼。我们过来看看自家的小猫小狗,他都不乐意,闹呢。”
“啥你们家?那是我家的!”赵淩生气啊,偏两个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一看就不经揍,不然高低打一顿,好气!
米希不想掺和进小朋友们的战争里,把赵淩带去书房:“跟你说正事。”
赵淩刚才在寒风里吵架,喉咙有些干,慢慢喝茶,示意米希说下去。
米希想到自己的要求,反省了一下会不会狮子大开口。
跟顾朻要人,和跟自家小兄弟要人,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赵淩看他为难的样子,突然坏笑:“是不是买书的钱不够,要找我借钱?”
书本的价格近些年逐步降低,但依旧不便宜。
国子监书肆的很多书都很实用。
一些专业书籍中涉及到很多图画,制版费用就不便宜。
这些书的受众有限,还不能通过销售量来摊薄成本,最终定价就十分高昂。
人在神都的话,还能借阅、誊抄,但米希在铁脊关,肯定得买。
米希回京述职,身边肯定不会带那么多钱。
米希一看他这幅样子,突然什么不好意思都没了,拿起窦荣给他倒的茶水,喝了一口才说道:“不是。陛下答应在铁脊县建一座图书馆,纳入国子监图书馆系统。”书自然是附赠的,包括以后国子监图书馆的新书,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应该能够同步更新。
“不愧是你。”赵淩感觉自己也太老实了,还想着自己掏钱买书呢,没想到人家直接走公账,买书还附赠图书馆。
窦荣觉得米希的话还没说完:“你只问陛下要了个图书馆?”
米希就顺势把在铁脊县建立军事学院的事情说了,问他们:“怎么样?”
赵淩眉头微皱:“好是好,就是人从哪里来?你那个军事学院别的先不说,医学院确实得先建立起来,跟学院一样,主要研究跌打损伤等相关方面。”
想要全科医院,暂时没这个条件,还是先根据自身条件钻研一个方向。
“另外妇幼医馆也得建立起来。铁脊县气候寒冷,更加需要注意。”孩子是国家的未来。
米希在国子监图书馆看到了一些相关方面的书籍,觉得确实有必要:“现在的医馆管理还是有些混乱,确实得将生产的妇人和孩童单独设立医馆。”
由于铁脊县相对特殊的人口结构,稳婆很缺。
刚开始军属们迁徙过来的时候,根本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米希说着,赵淩突然喊了一声暂停,吩咐小厮:“去把沈二老爷请来。”
没一会儿,沈羡就抱着一只金灿灿的大橘猫过来了,站在书房门口,半只脚都不踏进来:“什么事?”
过年放假呢,休想让他踏进书房。
景尚书不知道他的小心思,站他背后把人一推:“快进去,堵门口做什么?”
赵淩不搭理自己的顶头上司,跟米希说:“喏,铁脊县的第一任县令。”
沈羡当年跟米希共事得还算愉快。
但怎么说呢?
他们两个分属不同的系统,虽说在差不多同一个地方,相互之间也有合作交流,但并不算熟悉,就是公事公办,没什么私人交情。
米希刚才也是听赵淩叫“沈二老爷”而不是“沈侍郎”,才想起来他们也算是拐了弯的亲戚。
他的妹妹嫁给了赵辰;沈羡的堂弟娶了赵婉清。
景尚书就是个纯外人了,不过他也不尴尬,半点不见外,让下人给他上点心,对点心的品种如数家珍。
鉴于此人是吏部尚书,米希想要在铁脊县拉人搞建设,最后还得过一遍景尚书的手,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然后他还说了顾朻要跟他去铁脊关的事情。
景尚书一听,顿时……又慢慢软倒在躺椅上:“没事,有太子监国。”
虽说太子还稚嫩了点,但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小白,各方面表现都算得上可圈可点。
朝中还有两位宰相在……
“赵瑞瑞,你不会跟着一起去吧?”
赵淩压根没想到自己,还在看窦荣:“我跟去做什么?”
他要是有假期旅游,倒是挺想故地重游的,当然只是在关内玩耍玩耍,关外的回忆太糟糕,他绝对不想再去,万一再走丢了怎么办?
窦荣见他看自己:“我应该会跟去吧?”又看向米希,“不是要设立武器研究所?”
现在的武器研究所挂在神都大学的名下,实际是一个几乎完全独立的研究所。
具体怎么个情况,赵王氏这个山长都不清楚。
赵淩一听,就知道窦荣这一趟是去定了。
他们聊了一阵,巩盛和祝阳也过来了,还都带了自家小辈。
一是过年带着多认识一些长辈,刷个脸熟;二也是带了点相亲性质。
都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关系也好,要是孩子们之间自己看对眼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总比盲婚哑嫁强。
沈羡一看,也去把家里的孩子们叫来。
他今天还真不是特意来赵淩家里撸猫的。
他外家就住附近,顺便过来走走。
没一会儿,附近家中的晚辈们也都聚集过来,侯府里一片欢声笑语。
窦荣白天还能维持笑脸,晚上就绷不住了:“我就说过年该去庄上待着,城里太吵了。”
赵淩只能安抚:“难得米希回来一次,你忍忍。”
窦荣:“不忍。”
赵淩:好叭,不忍。
年假结束没过几天,果然顾朻就带着队伍奔赴凉州,果然把窦荣一起带走了。
赵淩感觉腰杆都挺直了。
赵四夫人需索无度,赵四老爷有些扛不住。
清心寡欲的赵四老爷把注意力放到朝政上,尽心尽力教导储君。
顾稳稳把自己先生留在御书房用午膳,突然问:“先生,您说我直接篡位怎么样?”
御书房里其他人瞬间冷汗直冒,只有赵淩面不改色:“不怎么样。你想早点登基就好好学,三省六部都还没轮过来,就想着登基,想什么呢?想皇后娘娘的鞭子吗?”
不得不说顾家人是真狠啊,他家的家法是细竹竿,顾家的家法是鞭子。
要说他赵家只能给姓顾的打工呢?打不过打不过。
顾稳稳一听到自己亲娘的鞭子,顿时就蔫巴了:“爷爷奶奶也得揍我。”
他还想着他可以趁着他爹不在搞事情,没想到家里随便来个人都能收拾他。
唉,家里他也就是比他爹强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