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女性创造更大的价值,在顾潥这个皇帝眼中是件很好的事情。
他看着眼前铁脊县的模型,目光灼灼:“真想亲自去看看啊。”
“那就去啊。”赵淩想都没想,“先生要是路上轻车简从,到了铁脊县再摆开仪仗,路上花不了多长时间,也不会花很多钱。”
要是按照皇帝巡视,沿途修路修行宫,那花销就大了。
“嘿!还管起朕花销来了!真是你爹的亲儿子。”赵骅这个人,几个儿子女儿不管读书成绩高低,在管账方面是个顶个的能。
“那~是。”赵淩觉得不管是谁都该出去走走,皇帝更该出去走走,多去看看他统治下的天下,“不过先生您还是过几年再去,咱们把水泥路修上,房子都建起来,现在那边还是一片光秃秃……哦,就这么一小块造好了。”
顾潥顺着赵淩的手指往模型上看去,内心复杂:“朕怕是看不到了。”
赵淩不解:“为什么?您不愿意去吗?整个铁脊县都是您掏的钱盖起来的。”
顾潥拍拍他的肩膀:“先帝驾崩的时候,三十九岁。朕已经比先帝多活好几年了。”
“先生又没沉疴旧疾,如今正值壮年,就算再过二十年,那也能骑马射箭。”妥妥广场方世玉,“学生我武艺不精,都能上马杀敌。”
虽然他的武功不是顾潥教的,但他这种业余选手都能做到的事情,顾潥这种和皇后联手能把窦荣压着打的专业选手,肯定比他更强。
顾潥看了看少年郎的眼里满是真诚,完全没一点阿谀奉承的谄媚,承认自己被哄得很开心,突然问他:“你冠礼定在什么时候?”
“咦?不知道啊,得问我爹。”
对哦,他都是当官且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了,确实可以提前一点举行冠礼。
“糊涂蛋一个。走,跟朕一起陪母后用膳。”
“是。那学生的假?”
“懒货,准你每日上半天,来御书房。你们这一科真是的,一个两个的,朕的庶吉士都不够用。你也多过来陪陪太后。”
要说赵家是金钱敏感型,顾潥就是岁数敏感型。
他的母后已经六十六岁了,让他十分忧心老太太的健康状况。
赵淩被他这语气搞得还以为太后身体情况可能有什么不好,结果到长乐宫的时候,见太后娘娘在舞枪,那核心稳得跟钉在地上似的:“太后娘娘~”
太后立马就放下手上的长枪,拉住赵淩的手,又拉住顾潥的手笑道:“知道你不过来,肯定是被皇儿耽搁了。”又对顾潥说道,“水灵刚回来呢,你又不是朝中无人,尽逮着水灵做什么?让水灵多来陪陪我。”
“就~是。我跟您说……”
顾潥笑着看赵淩两三句话就把太后逗的哈哈大笑,也跟着笑。
当初母后郁结于心,太医开了多少方子都不见好,知道太后的心结,寻了和他大哥年龄相仿的孩童来给太后逗闷子,本以为就是一两年的事情,没想到竟然哄到现在。
顾潥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但看着前面活蹦乱跳的一老一少,又觉得刚才赵淩说的有道理,自己还正值壮年。
他想在有生之年,去看看他治理的天下,看看他的山川,看看他的城池,看看他的百姓,看看他的军队。
他小声跟李公公说道:“伴伴,你怕是得再跟着朕多干几年。”
李公公笑道:“几年可不成,水灵可是说了,您起码还得让老奴伺候个几十年呢。”
“哈哈哈!”顾潥感觉胸口郁结了几年的一口浊气吐了出来,浑身都轻松了。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主宾 是小名,不是字……
赵淩在顾潥的眼中, 分量是不一样的。
那是祥瑞。
赵淩也不断用实力证明自己能够给大虞、给顾潥这个皇帝带来源源不断的好处,是个真正的祥瑞。
顾潥和朝臣其实都有些犯愁,赵淩的军功该怎么算。
按照军功的算法, 杀敌一百多人, 高低能升个百户, 可赵淩是个文官, 哪怕给个没有实权的武散官也不妥当。
可赵淩这军功又实在不小。
哪怕是朝中最能挑刺的, 也没法说单人单骑能杀敌一百多,还能带回来一百多匹战马, 还带回来了塔尔罕重要的情报。
最后大家商量不出一个什么结果来,只能等赵淩回来了商量着来。
结果赵淩倒好, 嘴巴一张把这功劳一笔勾销了,还说自己擅离职守什么的。
别提天灾压根没办法, 天皇老子来了都没法怪罪;就说那“职”都是顾潥临时起意,目的只是想着让赵淩省着点花钱。
顾潥想和以往一样, 私底下给赵淩一点贴补, 结果赵淩没要:“先生您的钱留着将来游览大好河山用,学生有钱。”
行叭,现在既然最麻烦军功问题解决了,那就直接谈赵淩在梁州赈灾的功劳。
赵淩待在御书房里, 听一群大臣们讨论给他升什么官……不是, 是把他调到哪个部门去。
赵淩现在已经是工部郎中了,再往上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工部已经没位置了, 只能平调。
说是平调,其中有很多讲究。
譬如大家都是县令,品级是一样的, 但当一个富县的县令和当一个穷县的县令能一样吗?
景侍郎就提议,让赵淩从工部调到他们吏部来。
他们吏部的官就是比其它部的官厉害。
工部侍郎做了个撸袖子的动作,第一反应是跟景侍郎动手,被人拉了一下才选择动嘴。
两名侍郎吵架,那叫一个引经据典骂人不带脏字。
赵淩这个临时凑数的庶吉士,一字不落地把他们的对话记录下来,等会儿回去写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将来等他退休了整理整理,说不定能出一本野史。
赵骅看他这幅两眼放光专心看热闹的样子,想着这糟心玩意儿幸亏不是在户部,再一想这是自己亲儿子,感觉有些心梗。
赵淩不出声,他这个当爹的不能不出声,把两位侍郎拉开,上前一步说道:“吾儿年幼,还得多历练,升迁平调还是跟着大考来走比较妥当。”
官员三年一次大考,根据评级来决定将来官职走向,这是普通官员的仕途,其实并不适用于有重大立功或者重大过错的官员。
赵骅对赵淩的官职是一点都不着急。
赵淩才十八呢,都已经是五品了,一不缺功劳,二不缺皇恩,用得着担心升官升不上去吗?
赵骅的意思是让赵淩在现在的位置上踏踏实实多干活,回头等上头的缺空出来了,三省六部随便哪个都能上。
赵淩正看戏呢,听他爹这么说,立马放下笔站起来,走到赵骅身边,躬身行礼:“臣附议。”
按理来说,赵淩这个当事人,加上当事人的爹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应该不会意见了,但其他人听了之后,发表意见:“赵水灵,坐回你的位置上去,好好记着。”
赵淩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哪怕是五品,在御书房里官职最低,随便哪个人都能管一管。
赵淩只能继续抄起笔,记载骂战。
有人过来看了一眼,看他还真记录的句句详实:“吵架可以不记。”
赵淩顿时就卡住了,满眼迷茫:记,还是不记?
记!
他这个翰林院编修的本职工作就是修书,他要编一部野史,记录御书房内不为人知的小故事。
“赵侍郎,你不能因为赵水灵是你儿子,就有功不赏。”这让其他立功的人怎么办?
赵骅和赵淩听明白了,这哪里是为了赵淩在争取利益,这是要给他们的将来争。
虽说能够待在御书房开小朝会的人,已经是大虞真正的权力中心,但谁不想再往前一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赵淩的功劳搁他们身上,他们就能在上头空出位置的时候,把自己拱上去。
大臣们达成了一致意见,就是要给赵淩升官,但是上头没缺。
没缺也没关系,可以跟现在赵淩这个工部郎中一样,增加一个编制,让他兼职。
赵淩一听,顿时就对提议的人怒目而视。
他就说这些老头子没一个好人!
这哪里是想让他升官,是想让他多打一份工!
他岁数小的时候给他布置功课,现在当官了还给他多安排工作,坏透了!
他坐在边边,没看清最开始提议的人是谁,等看清楚了:哦,是院使大人啊,他的顶头上司,那没事了。
翰林院的院使说是负责管理翰林院的日常事务,但翰林院的日常事务包括给皇帝当秘书。
平时翰林院里,院使就是老大。
聂院使不愧是理论上的官方最强大脑,对于一群人争吵的问题,提出另外一个解决方案:“臣提议,赵编修升为直院。”
赵淩身上有两个官职,一个是七品的编修,一个是五品的郎中,一般人们都会挑选官职更高的那个喊他赵郎中。
但五品的那个是兼职,七品的才是正职。
五品的那个不太方便往上升,七品的这个上升空间很大。
翰林学士直院是五品,虽说确实一下子蹿得飞快,但赵淩本身就是五品,几个大臣快速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不错,于是纷纷同意。
一般大臣们要是意见不合,那就皇帝来做主,有时候大臣们还会故意装一下意见不合,给皇帝一个良好的权力体验。
可在对赵淩的问题上,不管自觉不自觉的,大臣们都有一种“我看着长大的娃”的认识。
做长辈的,做做晚辈的主怎么了?
亲爹有意见?
亲爹有他们品级高吗?
一个管钱的,管他们人事任命做什么?
于是,赵淩就突然官升大两级,变成了翰林院的直院,具体工作是给聂院使当助理。
赵淩第一天去上班,被抢了小蛋糕;第二天去上班,被分走了一半辣子鸡丁。
第三天上班,聂院使吃完清蒸鱼,开始点菜:“今天这鱼倒是新鲜,就是清淡了点,什么时候做红烧肉?”
“猪得过年才能出栏。过两天给您带鸭子。”赵淩怀疑这小老头让自己当这个直院,就是为了蹭他的午饭。
其实他可以回家吃。
不过家里一样要送午饭过来,再说回家吃饭路有点远。
红烧肉我所欲也,烤鸭亦我所欲也,两者可兼得,先烤鸭,后红烧肉也。
聂院使看赵淩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问他:“你下午去哪儿?”
赵淩现在就上半天班,说道:“回庄子,给您捉鸭子去。”
聂院使哈哈大笑,随即说道:“现在去,来得及回来吗?”
“来得及,明天休沐。”赵淩已经快速收拾好东西,跟聂院使道了别,脚步飞快地下班,路过沈兰所在的厢房,探头进去伸手把沈兰的食盒收走,又拐去隔壁门下省把管博澹的食盒收走。
宫人已经给他牵了驴子过来。
赵淩给了宫人一点赏钱,骑上大毛出宫,先去镇国公府瞅了一眼,得知窦荣去桃溪巷了,就没进去,直接回家。
他刚回来,需要拜访的人一堆,成亲的事情一堆,还要天天上半天班,忙死了。
哦,对了。
赵淩回家放下食盒,上了马车刚准备走,想起来个事情,从马车上跳下来往屋里面跑:“娘!娘!”
“叫什么叫什么?”赵王氏正想着是出去逛个街,还是睡个午觉,被一嗓子叫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赵淩嘿嘿一笑:“娘,我什么时候办冠礼?”
赵王氏一愣:“是该办了。我去算算日子,再看看请谁给你当主宾和司仪。”她突然问赵淩,“你不是有字吗?”
冠礼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赐字。
赵淩整个人都呆住了:“我没啊。”他什么时候有字的,他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水灵不是吗?”
“那不是小时候陛下逗我给起的小名吗?”
赵淩和赵王氏大眼瞪小眼。
赵王氏突然感到心累,对他摆摆手:“不是要去庄上吗?去吧。”
姓顾的,从方方面面跟她抢儿子!
赵淩感觉到一丝杀气,歪头问:“娘,你没事?”
“没事。”
“哦。”赵淩只能抱上抹布先走了。
难得出城一次,他先去小湖村拜访了一下魏学海家,又去自家小庄上看了看赵复。
虽然他看不上这个大伯,但毕竟是亲大伯,他回来这么多天,是该探望一下的。
最后他才回去福满庄。
大庄那边原来住着米家的家眷,现在米家人搬走了,房子得重新收拾一下。
赵淩准备开个毛纺作坊,安排学有所成的慈幼院的孩子们过来工作。
庄上的孩子们也可以过来工作。
嗯,也方便他们找对象。
赵淩在庄上这个规划那个清点,又重新主持了教师岗位的选拔,回去还不忘记抓了一堆鸡鸭鹅,到了家还被赵王氏骂。
“庄上天天送过来,你又抓这许多来做什么?你又不吃腌的,还不让家里人吃腌的,怎么吃得过来?”赵王氏看着两牛车的鸡鸭鹅鱼,愁都愁死了。
赵淩:“……我去给二姐、师公、师伯、先生家送点?哦,给聂院使留两只鸭。”
“算了算了,一会儿送店里做,那边的锅灶大,等做完了再送去。”赵王氏去让人叫许娘子过来安排,人家差的又不是鸡鸭鱼肉,是他们家做菜的手艺。
嗯,还有庄子上养鸡养鸭的手艺。
还真别说,他们家庄上的牲畜,就是比别家的好吃,肥嫩。
她对赵淩招招手:“过来跟你说冠礼的事情。你下个月十五成亲,冠礼得赶在成亲前,我挑了几个日子,你爹请司天监那边的人看过了,定在这个月三十,正好休沐。”
“嗯。”赵淩在她身边坐下。
赵王氏指了指书房:“你爹在列宾客,一会儿你去看看。还有主宾……”她顿了顿说道,“你爹、外祖父、师公、还有你裴先生、殷先生都可以。不过我的意思是,你问问陛下。他提醒你冠礼,估计有这个意思。”
皇帝给新科状元赐字不算罕见。
虽然赵淩这个状元现在只剩下七成新。
赵淩“哦”了一声,突然看向赵王氏:“我可以问问太后娘娘吗?”
再怎么算,太后娘娘才是他的亲先生,皇帝陛下得往后捎捎。
赵王氏手上拿茶杯的动作顿了顿:“你问问?”
“那我明天早点进宫问问。”赵淩站起来,“我去书房。”
“去吧。”赵王氏笑了笑。
请女性长辈作为主宾的,一直都是姑娘家的笄礼。
不过谁都知道太后娘娘是巾帼英雄,确实对赵淩付出最多心血,真的让太后娘娘作为主宾来给赵淩赐字,也在情理之中。
哪怕最后太后娘娘拒绝,赵淩有这一份心也是好的。
赵淩蹦跶去了书房。
赵王氏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感觉还是个小孩子,摇摇头,去找葛姨娘问赵婉蓉的笄礼了。
赵淩踏进赵骅的书房,叫了一声:“爹。”然后感慨,“好像很久没过来这边了。”
“……嗯。”赵骅脑海中的灵光一闪而逝,想了想又想不起来,指了指书桌上的名单,“喏,冠礼的名单,你瞧瞧还要请谁。”
家里前面两个儿子和外甥都已经办过了冠礼,赵骅照着名单抄了一遍,再把师长那部分名单给替换掉就行。
赵淩认真看了一遍,一点问题都没有,就说了自己准备请太后娘娘作为主宾给自己赐字。
赵骅倒是不意外:“应该的。你明天早点进宫去问问太后娘娘。她要是不愿意的话,你再问问陛下。”
他倒是没有赵王氏那种顾家跟他们抢儿子的想法,儿子有靠山不好吗?
顾潥那种猜忌心重的性子,作为靠山确实不牢靠;但是太后娘娘牢靠啊。
就是太后娘娘年事已高,也不知道还能给赵淩做多久的靠山。
“陛下要是也不愿意呢?”赵淩好奇。
赵骅瞧了他一眼:“他既然问你了,就是愿意的。太后娘娘要是同意,那你就跟陛下说一声。”他好歹也是顾潥手下的老人了,还能猜不出顾潥那点心思?
他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凭什么当天子近臣?
“哦~”赵淩准备写请帖,进突然发现书房里没自己坐的位置。
赵骅看他在书房里转圈:“怎么了?”
“没,想写请帖……我们的桌子都搬去大书房了。”他还一直记着他爹在这里给他们几个辅导功课,保底每晚骂一个。
“不是,你们当时才多大一点?用的桌子都矮。现在摆在大书房里的都是后来重新做的。请帖别急着写,帖子还没做好。”赵骅说着说着,突然想起来了,问赵淩,“你说我们把书房拆了,盖个小琉璃宫怎么样?反正现在这书房基本也不怎么用。”
赵淩惊讶,随即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向他爹:“你想用来种花?”
“没,种菜。你娘前两天在说,等你们把婚事都办完了,就把演武场盖上小琉璃宫,用来种菜。我想着大壮和你兄弟的孩子们很快就要长大,得有个活动的地方,还是把演武场留着。你娘她们平时练练也方便。”
嘶,他想象了一下家里小萝卜头满地滚的样子,头疼。
算了,不去想。
“种菜盖在正屋这一块?厨房天天过来这边摘菜啊?还是看看厨房边上有没有什么空地吧。”
赵骅想想也是。
父子两人从书房出来,去叫了赵王氏,一起走到厨房去看。
家里除了赵淩之外,赵骅和赵王氏基本都不会到厨房去。
厨房这里的空地是不少,但都用来杀鸡宰鸭择菜洗菜劈柴,甚至是洗衣服,没什么空闲的地方。
三个人又去新宅那边,发现新宅那边的厨房边上倒是能挤出一间屋的空地。
主要是新宅这边厨房基本就是赵淩的小灶,哪怕是给下人加个餐,也都是做一些简单的饭食,主要的地盘还是常娘子用来研究菜谱的,不像老宅那边的大厨房需要那么大地方,旁边常娘子种了一点葱蒜。
常大力过来,直接拿了尺子量好尺寸。
赵淩拿了本子把用工用料快速算了出来。
赵王氏就拿着单子,想让人去联系匠人,一想又把单子递还给赵淩:“喏,你拿去弄。”
琉璃现在确实不太紧俏,可要是去东市那边的琉璃铺子正经排队等,得排到来年夏秋。
赵淩接过单子:“好。”
赵淩感觉事情越来越多,见常禾在身边,让常禾自己当秘书。
常禾这次考中了秀才已经拼尽全力,完全不想再努力了,按照他的想法就是待在厨房里,专心研究菜谱,或者跟随赵淩行走各地,尝试各种不同的美食和食材,创造新的菜谱。
他是一点都没有自己独立出去的想法。
常家其他人也不反对,还觉得常禾作为赵淩的奶兄,就该这么跟着赵淩。
常禾从小就被赵淩指挥着干这干那,对给赵淩打下手适应良好,还搞不明白为啥自己不读书了,还长了月例。
赵淩是按照师爷的月例给的,好歹一个秀才,也是有家室的人了,手头总得攒点钱,置办点家业。
赵淩第二天要提早进宫见太后,自己一早就骑着大毛走了。
赵婉蓉起不了那么早,还是跟赵骅和赵辰一起。
太后岁数大了,起的早。
赵淩到的时候,太后都已经起了有一会儿了,早膳都用完了。
赵淩陪着她一起遛弯消食,一边把事情说了。
太后有些意外,又不太意外,笑着看他:“可从来没有过读书人让妇人赐字的,你可想到后果?”
赵淩歪头想了想:“后果是指那群言官?他们本来就会鸡蛋里挑骨头,随他们去。”
他一个七岁就遭弹劾的人,怎么也是弹劾界资深人士,完全不虚。
至于文人相轻什么的,他不在乎。
一群怂货也只敢在背后逼逼,有种舞到他跟前来,怕不是要被顾潥打死。
敢质疑皇帝的亲妈,想啥呢?
“哈哈哈。”太后颇有些豪迈地大笑,“好!”
既然太后娘娘答应了下来,赵淩就赶紧去上班。
从长乐宫到翰林院,哪怕骑驴子都要好长一段路。
这段路大毛没走过,对赵淩不太信任,走得有些犹豫。
他到御书房的时候,田公公已经到了,等候着开小朝会的大臣们正鱼贯而入。
赵淩赶紧跟在后面,混入其中。
最近正值秋收,朝中基本就是在统计各地的粮食产量,各种税收,以及接下来的徭役等等的问题。
赵淩看着这些数据,琢磨着做成表格更加直观一点,只是想想全国上下的这些数据得多少,就脑壳疼。
等他忙完一上午的工作,想着要抓紧时间回去,路上还得去东市的书肆看看预定的空白帖子做好了多少,要是有一部分做好的话,他可以先拿回去写好。
脑子里想着事情,他就跟着上午御书房接待的最后一位大臣大理寺卿一起出门。
“水灵,你留下。”
赵淩赶紧回头,想起来自己还得跟顾潥说冠礼的事情。
顾潥把他留下,说的也是这个事情,结果让皇帝很不开心,又不好不开心。
“你让母后给你赐字?”
“是。”
顾潥看着赵淩,在心里面一边运气一边泄气,突然摆摆手:“走走走。”
赵淩笑嘻嘻道:“先生您到时候要来啊。”
“知道了,嬉皮笑脸的。”顾潥看着赵淩离开御书房,对田公公说道,“母后没白疼这小子。”
田公公说道:“水灵纯善。”
赵淩这么做是拍马屁还是出自真心,两个人都是一目了然,正因为如此,他们都说不出什么来。
冠礼的主宾得邀请德高望重的长辈。
在赵淩的成长过程中,太后对赵淩的教养付出最多,由太后来赐字合情合理。
只是太后是妇人,哪怕敬重母亲的顾潥,也没有想过将太后列入人选。
他都已经想好了给赵淩的字。
他这儿还在感慨,赵淩已经去而复返,递过来一个大食盒:“先生试试八宝布袋鸭,学生先回去翰林院了。”
食盒肯定不能直接递给顾潥,交到了田公公手上。
田公公拿着手一沉:“这是多大的鸭子?”食盒大,且沉。
他小心打开一看,三层的食盒里摆着三只鸭子,边上还配了酱料。
田公公确定食盒里没有别的东西,才说道:“奴婢给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送去。”
顾潥想这样不是还缺一只给顾朻的?
再一想,顾朻还在象州造船呢,也不知道造怎么样了?
大儿子不在身边,还怪想的。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冠礼 隆重,主要是重……
赵淩的冠礼准备的很仓促, 又很周全。
因为一些让赵王氏和赵骅比较愁的需要长时间准备的东西,譬如大礼服,顾潥已经暗搓搓准备好了。
没错。
顾潥之所以提醒赵淩冠礼的事情, 是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就该是主宾, 而且作为赵淩的先生(之一),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有责任和义务来准备这些东西。
现在主宾换成了太后, 顾潥只能把这些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送到了赵家。
不过大礼服还是得在宫里试,万一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也方便更改。
他们就借了当初太后给赵淩上课的小殿。
赵淩在几名宫人的帮助下,试穿了一下冠礼当天要穿的大礼服。
衣服厚重挺括, 身上的配饰得有好几斤。
举行冠礼的地点,顾潥本来想着在宫里。
现在赵家自己来操持, 在窦荣的提议下,摆在了桃溪巷。
没别的, 那边地方宽敞。
赵淩已经好几天没见到窦荣了, 这会儿能见面,偏偏还隔着好几个宫人,小声抱怨:“这礼服比盔甲还重。”
窦荣忍不住笑:“怎么可能?轻甲都有二三十斤。”
“这一身绝对更重。”赵淩这辈子就以前军训的时候穿过皮甲。
那会儿他年纪小,皮甲是特制的, 没什么防护力, 就是一件装饰品,穿着全是象征意义。
平时穿大礼服的时间少,一年也未必有一次, 家里虽然有大礼服,但也没有这一身隆重。
真不愧是他皇帝先生准备的。
帽子都好多顶。
他看了看放在一边的金丝绞成的小金冠,上面点缀着珍珠、珊瑚、各色宝石, 好看是好看的,但他感觉这玩意儿就得有几斤重,戴着要得颈椎病。
窦荣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小金冠,拿起来掂了掂,确实挺沉;再看看赵淩身上的各种金玉装饰,恐怕真有个十来斤。
平时赵淩就喜欢穿轻薄的……
窦荣把准备好的几顶各种材质的帽子给他换着戴上,最后戴上小金冠。
赵淩见他不吭声,有些疑惑,又没有穿衣镜,问他:“是不是太花哨了?”
几名宫人给他整理衣物冠带,笑道:“水灵长得好,就得戴这种的才好。”
赵淩的长相其实和太子妃余姝算是同一种类型,五官精致华美。
气质要是偏一点,就是刻板印象中的狐狸精。
不过无论是赵淩还是余姝,都是眼神清正,骨子里稳重的性格,就显得高贵端庄。
这种长相气质,穿戴这种精致贵重的衣服首饰,完全压得住。
外在的这些东西,只会成为他们身上的陪衬。
不像有些人穿件漂亮衣裳,只会让人注意到衣裳。
赵淩在宫人们的示意下走了几步,没听到窦荣的声音,疑惑地走到他面前,看到他捂着脸:“怎么了?”
窦荣露在手掌外的脸通红一片,闷闷地说道:“我、我先出去一下。”
说着,他就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还一脚把门槛给踹断了。
宫人们见怪不怪,叫了人来先把坏掉的门槛拆了,一会儿再过来换门槛。
宫里的门槛太子殿下踹断不知道多少根了,也不差小国公一根。
窦荣出门就掏出帕子捂住鼻子,平时赵淩已经够好看了,这么打扮起来要了命了。
赵婉蓉骑着马过来,看到窦荣站在小殿外面,问:“窦六哥,你没事吧?”
窦荣摆摆手:“没事。”指了指屋里,“你四哥在试礼服,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赵婉蓉虽然觉得窦荣的样子怪怪的,但很好奇赵淩冠礼穿什么衣服,立马就进去小殿里,还没敲门就见大门敞开着,她四哥英俊地不像个真人一样地走了出来。
“嘴巴闭上。”赵淩抬手虚虚点她脑门。
赵婉蓉下意识闭上嘴,小声惊呼:“喔哦~”然后绕着赵淩转圈圈,“四哥!你以后都这么穿!”
真好看,比她的布娃娃还要好看!
不,比她的布娃娃好看多了!
赵淩板板正正地走了几步,没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从头顶到脚底在一根直线上。
金冠看着不大,但是用料太实诚了,脑袋稍微歪一点,脖子都要折断。
听到妹妹的无理要求,他抬手就隔空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少做白日梦。”
赵婉蓉很配合的假装被弹得捂着脑门跑远,看着漂亮的四哥又舍不得跑,蹦蹦跳跳地又过来绕着他转圈圈。
赵淩感觉是自己变成了什么奇怪的换装娃娃:“好了,我得把衣服换下来了。你快去上课。”
他突然闻到空气中有一股血液的腥甜味,想着刚走出去的窦荣,放轻脚步走出去一看,果然看到窦荣正靠在墙上擦鼻血。
“豆豆啊~”
窦荣的鼻血还没止住,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扭头去看,露出一张血糊糊的脸,又赶紧捂住。
这下好了,整张脸全是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多重的伤。
赵淩赶紧让宫人去请太医过来。
窦荣一脸麻木,被宫人收拾干净,又在太医的帮助下止住了鼻血。
窦荣躺在窗边的矮榻上,看了看已经换好衣服的赵淩。
太医和宫人们收拾完东西,说了一声就离开了。
赵淩应了一声,坐到榻边上的书桌旁,研墨开始写帖子。
窦荣看着赵淩的侧脸有些入神,感觉鼻子酸酸的,担心刚止住的鼻血又要流下来,赶紧扭过脸,看到趴在窗外桃树上的滚地锦。
“抹布,过来。”
抹布甩了甩尾巴尖,听到窦荣又叫了它一声,才打着哈欠,在不算粗的桃树枝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跳了进来,“咪啊”一声砸在窦荣身上。
窦荣感觉身上被砸了一个大秤砣。
这点抗打击能力,他还是能抗住的。
倒是赵淩看到这一下,站起来,担心地把抹布抱开,摸摸窦荣的胸口:“有没有伤到?”
窦荣一下就扣住赵淩的手,在把人拉进怀里和把人赶紧推开之间挣扎。
还是被赵淩单手抱住的抹布觉得不舒服,重新“咪啊”一声跳到窦荣胸口。
窦荣松开手,抱住抹布试图挡脸,闷闷地说道:“没事。”
抹布抬起爪子摁住窦荣的脸,拒绝,然后在窦荣的胸口转了个圈,用屁股对着他的脸躺了下来。
赵淩忍着笑,一边跟他说一些家常,一边低头写请帖。
窦荣刚开始只是静静听着,慢慢忘记了尴尬,也聊了起来:“桃溪巷那边的宅子和下人都准备好了。”
“嗯,来福跟我说过了。”赵淩问他,“你这两天在忙什么呢?我中午过去你家都不见你人。”
“别提了,我姨父让我在军营待着,今天早上才刚回来。我还是偷跑出来的。”
“偷跑?”赵淩写完一张贴纸,停下笔不解地看着他,“先生把你关在军营里了?为什么?”
偷跑还光明正大进宫,不愧是窦荣。
“他听说我们俩睡一块,说未婚夫妻婚前这段时间不能见面。”真是的,他难道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吗?
他那么长时间都忍过来了,难道还差这几天?
不过赵淩穿着大礼服的样子真是……他咽了咽口水,被猫尾巴一下一下拍在脸上也不生气。
赵淩重新开始写帖子,问他:“那你现在的官职怎么办?先生让你待在京畿那边的军营里?”
窦荣说道:“我猜,应该是先在禁军或者兵部待一阵。”
“那还不错。”不然成了亲,一起待在京城,还得分居两地。
窦荣透过摇摆的猫尾巴,看到赵淩嘴角轻浅的笑意,小声说道:“我姨父是对的,成亲前就该我把关得远远的。”
赵淩扭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哦~”小黄豆。
窦荣有些羞恼,恨恨磨牙:“你等着,有你哭的时候。”
赵淩不接受威胁,并且进行反弹:“你先补补身体,别流太多鼻血,搞得身子虚。”
窦荣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
补身体?
身子虚?
等着!
赵淩写完一张帖子,回头看看窦荣,发现他鼻子下面又是一道殷红,赶紧拿起刚才太医留下的药给他止血:“冷静!刚才左边鼻孔流血,这会儿右边鼻孔流血。”还是因为天气太干燥了?
窦荣不敢等他,等鼻血止住,赶紧跑了:“我回军营。等你冠礼的时候再回来。”
赵淩没能占到便宜,觉得亏了,只能重新坐回桌案前,把剩下的请帖都写完,然后伸了个懒腰,把东西收拾完了回家。
还是这里好,清净。
在家里和翰林院里,总有一些吵闹。
虽然热闹也挺好,不过这种暖融融的秋日午后,他更想和抹布一样躺着。
时间一晃到了月底。
赵淩提前一晚就住在桃溪巷的家里。
这边的宅子地方大,除了一栋五进的大宅,还附带了一座私家园林。
赵骅和赵王氏一早赶到,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站在门口迎宾。
赵淩自然也得跟着。
这种场合,不仅赵淩要穿大礼服,作为父母、重要的宾客,也都得穿着礼服,来表示庄重。
赵淩看着明显盛装的赵王氏,看着她的发饰就觉得沉,然后好奇:“娘,你头发有这么多吗?”
他怎么觉得赵王氏今天的头发比平时多了很多?
赵王氏确实用假发垫高了发髻,闻言瞪了他一眼,随即露出一个端庄雍容的微笑:“大好日子的,别逼老娘抽你。”
赵骅真担心娘俩一言不合又要上屋顶,赶紧劝阻:“淩儿,别闹。”
赵辰作为长兄,也待在旁边,转移话题:“不知道太后会给你赐什么字。爹,要是你起的话,会给四弟起什么?”
赵骅想也不想:“重。大人了,稳重一点。”
别一天天的,尽想着上房揭瓦。
赵淩觉得赵重不太好听,问赵王氏:“要起也是娘给我起。”他去扯赵王氏的袖子,“娘~你给我起个什么?”
赵王氏把袖子从他手里面扯出来,轻轻抚了一下,像是被他扯皱了一样,依旧笑容端庄:“轻。你骨头轻到要飘起来了。”
赵茂从外面快步过来:“来了来了,客人来了。”
第一个到的客人是住得最近的祝家。
本来以祝尚书的身份,可以稍微晚一点到,但谁叫祝阳是赵淩的小伙伴呢?
他们一家人在这种场面上,总不能分成两拨走,倒是一点都没端架子,快快来了。
祝尚书可是赵骅的顶头上司。
赵骅赶紧恭敬地把人迎了进去。
赵王氏也陪着笑脸和祝夫人说话。
倒是祝阳作为兄弟,简单寒暄过后,就站在赵淩边上,跟他一起迎宾,问:“窦荣呢?”
赵淩指了指巷子另外一头:“在那边迎宾呢。”他凑近祝阳,小声逼逼,“他说要离我远点。”
祝阳瞧他今天身上格外华贵的大礼服,“啧啧”两声,理解了:“是该离远点。听说前几天那小子鼻血流得都止不住。”
赵淩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祝阳笑了一声:“那天我在文华殿上课呢。”
赵淩一想就明白了。
原先祝阳在文华殿是当学生,现在是当先生。
“嘿。我现在是翰林院直院了,快给我拍马屁,不然我给你穿小鞋。”
祝阳一点不虚:“瞧你这小人得志的样儿!收着点,别瞎了这张好脸,也别瞎了今天这身衣服。”他上下仔细打量,“你这一身,得多重啊?我冠礼时候穿的大礼服可没这么隆重。”
隆重(物理)。
“陛下给我准备的。”赵淩往里面看了一眼,见自己爹娘还没出来,继续吐槽,“你不知道我爹娘多糊涂,他们都忘了我冠礼这回事,还觉得水灵就是我的字。我哪有什么字?”
祝阳狠狠愣了一下:“水灵不是你的字吗?”
“……那是小名。”
祝阳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刚想说什么,就见巩盛父子来了。
两人是骑马来的。
巩将军虽说是巩盛的父亲,但因为常年驻守在京畿的军营中,和他们接触最少。
本来这种场合,其实巩将军来不来的都不要紧,但赵淩还是亲自给送去了帖子。
巩将军很客气,赵淩引导着他们进门。
过了一会儿,赵淩和巩盛一起回到大门口。
小兄弟三个站一起。
赵淩跟巩盛说道:“我还以为你爹不会来呢,今天来的大部分都是文臣。”
巩盛小声说道:“主宾是太后娘娘,我爹怎么可能不来?”
哦,对。
巩家的军队是当初先帝和太后的嫡系。
巩盛说完,又玩笑道:“再说今天陛下也会来吧?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人,我爹肯定也要多露露脸,免得别人把他给忘记了。”
今天的场合虽说只是一个冠礼,相对比较私人,但今天来的宾客,差不多有小半个朝堂,能够一次接触到那么多重要的人物,受到邀请的人除非是爬不起来了,否则肯定会来的。
赵淩一想也是:“你今天很早起的?从城外赶过来的?”
“怎么可能?我们昨天下午就回来了,还特意上猫猫汤搓了个澡。不过今天早上是起得早,身上这身衣服麻烦死了。对了,今天吃什么菜?”
赵淩一下就想到巩盛从他家论车打包卤肉的记忆,报了一串菜名。
祝阳在边上也说道:“上次你让人送来的卤鹅特别好吃,肉很嫩不柴,我爷爷奶奶都能吃。”
“回头我给你方子。”
“光给方子没用,得用你家的鹅。”
赵辰过来,还以为他们在聊什么,结果在聊吃的:“是不是出来太早饿了?里头摆了茶点,趁着现在客人还少,先去吃点?”
赵淩知道两人肯定不饿,就是馋,摆摆手:“去叭去叭。”
祝阳和巩盛都不客气,快步而去。
偏厅里摆了简单的自助餐,祝阳和巩盛他们进去的时候,看到他们家的长辈都在和赵骅、赵王氏聊天。
窦姜氏在里头,陪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模样和窦荣有六七分像,就是瞧着皮肤更白皙,模样更加清俊一点。
两人对视一眼:窦桓?
他们赶紧上前给各位长辈行礼,才刚吃了两口没见过的点心,宾客们就陆续进来了。
两人赶紧出去帮忙招呼。
赵淩有一种自己在结婚的错觉。
大婚的时候宾客更多,想象不出会有多累。
一众宾客来得都很早,来得晚的不过是因为住得远,路上花费了更多时间。
就连太后和帝后的车驾都是提前了不少时间过来的。
一众宾客全都聚集过来,恭敬行礼:“臣等拜见陛下,皇后娘娘,太后娘娘。”
顾潥今天穿的虽然也是礼服,但不是龙袍,笑容和蔼:“众卿平身。朕今天过来只是作为水灵的先生,不用拘礼。”
一群老狐狸全都在心里面倒抽气。
这臭不要脸的皇帝终于说出来了啊!
他们以前都是装作不知道皇帝和赵淩是师生的。
状元是天子门生没错,但参加殿试的所有人都可以说是天子门生。
天子门生这四个字并没有那么值钱。
可赵淩这御书房石狮子,从小到大在御书房里刻坏了多少张桌子,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当顾潥是带孩子,主要是赵淩这小孩儿是真有点运气在身上,有时候也能提出一些奇特的解决问题的角度。
可要说顾潥这个皇帝,怎么指导赵淩这个学生,大臣们心底是嗤之以鼻的。
咋?
顾潥还能把怎么当皇帝的那一套教给赵淩?
顾潥连众望所归的太子都不愿意教。
先生?切~
大臣们不管心里面怎么鄙视顾潥,面上一点不露,拱卫着天下间最尊贵的三个人进屋。
跟在后头的顾枋:“没人注意到我吗?”
赵淩忍俊不禁:“我注意到你了。来,下官带二皇子殿下入座。”
“赵四哥客气了。”顾枋不敢在赵淩面前端架子。
他上次跟着赵淩去梁州赈灾,本来以为自己能干很多事情,结果发现自己连打下手都不够格,只能在边上拼命学习各种知识。
他完全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懂那么多东西。
他在赈灾结束后就带队……跟队回了神都,在当时接触到的相关知识到现在还没消化完。
赵婉蓉说的很对。
哪怕他们将来没有封地的管辖权,也能做很多事情。
宾客们全都到齐,吉时一到,就由管博澹担任司仪开始宣读祝词。
作为主宾,王太后今天站在最上首,在管博澹宣读完祝词后,给赵淩戴上一顶缁布冠。
管博澹继续宣读第二段祝词,意思和第一段是一样的,只是换了一种说法。
王太后给赵淩戴上第二顶皮弁。
管博澹宣读第三段同样意思的祝词,王太后最后给赵淩戴上第三顶爵弁,就是赵淩之前在文华殿里试过的小金冠。
王太后给赵淩敬醴酒,赵淩双手接过饮下。
嗯,淡淡的玉米酒。
管博澹再再宣读祝词。
王太后这时候才给赵淩赐字:“瑞者,祥瑞也,吉兆之谓也。赐字瑞,愿汝一生逢凶化吉,平安顺遂。”
赵淩听到这个字,下意识看了一眼顾潥,发现顾潥也在对自己看着,赶紧端正姿态。
管博澹最后一遍宣读祝词。
赵淩觉得自己太让师公操劳了,怪不得他外祖父不太乐意当司仪,那是真的辛苦。
他脑子里想着,走到赵骅和赵王氏跟前,先拜谢父母,然后再对宾客拜谢。
到这里,主要的冠礼流程已经走完,接下来就是吃饭。
饮食文化是一项经过各种食材、调味料的开发,经过长时间不断的尝试、沉淀、改良而成。
赵淩脑子里的食物,比现在的时代领先几个世纪。
虽然受限于食材和调料、以及工业技术,很多食物没法做出来,但现在赵家的饭食已经是出了名的好。
朝中不少人想让赵家开酒楼,无奈赵家的食物好吃,除了新鲜的烹饪手法外,风味好的一大原因来自于自家养的食材。
这些食材产量有限,没法满足一座酒楼的供给。
赵王氏只是在点心铺子隔壁开了一家卖烤鸭、烤鸡、卤鹅和鱼丸的店。
门脸极小,供应量极少。
让诸位大臣们心心念念的红烧肉,更是花钱买不到。
有些大臣不动声色地看向聂院使:还得是这老小子奸猾,把赵淩调到自己身边,天天吃得满嘴流油。
这才几天,胖了一圈。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醉酒 秃咪、朻咪、陛下……
宴席的桌案一张张摆下, 宾客们纷纷入座。
一道道冷盘热炒接二连三地端上来,夹杂着各种汤品、酒饮。
歌姬舞伶奏乐献舞。
赵淩作为今天的主角,给宾客们一一敬酒。
窦荣有些担心, 赵淩以前都没喝过酒, 这会儿也顾不上保持距离, 看他三杯酒下肚, 就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怎么样?头晕不晕?脸热不热?”
赵淩奇怪地看了窦荣一眼:“跟白开水差不多, 怎么可能喝得醉?”
窦荣看着他脸上浮上来的薄红:“我看你脸有点红。”
“穿这么一身衣服,怎么可能不热?”
窦荣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陪着赵淩喝了一杯两杯三四杯。
赵淩的脚步一直很稳,跟宾客们对答如流。
一直到半下午, 宴会结束,赵淩还能跟家人一起把宾客送走。
窦姜氏过来问窦荣:“荣儿, 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不了。水灵喝醉了,我留下来照顾他。”
窦姜氏看着只是脸颊微微泛红的赵淩, 一点都看不出哪里喝醉了。
赵王氏和赵骅过来跟亲家母道别, 听到窦荣的话,也疑惑地看向坐在一边和窦桓面对面的赵淩。
“好像是安静了点。”
“真喝醉了?”
窦荣就给他们证明:“水灵,我是谁?”
赵淩想都不想:“你是抹布啊。”
窦桓难得开口,问:“那我是谁?”
“丧彪, 你不要在外面打架。打输了来找我, 我带你去看病。”赵淩的眼神很认真。
窦桓:丧彪?
姜氏下意识看了一眼大儿子:“你打仗的时候是挺……厉害的。”
她这个大儿子,那是现在腿不能动了才安分,以前在凉州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
要不是打仗太凶, 也不至于被人轻易算计。
本来年轻时候吃点教训也没什么,可这教训太惨痛了。
赵王氏看了一眼赵淩,还是拒绝了窦荣的帮助:“荣儿就先跟你娘和哥哥回去, 淩儿家里有人照顾。”
赵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赵王氏:“小花,握手。”
赵王氏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扎扎实实的。
赵淩的眼神瞬间清澈了。
赵王氏微笑对着窦荣说道:“放心。”
窦荣:不是很放心。
等把窦家人送走,家里就剩下自家人。
赵王氏让许娘子留下收拾,自己带着全家上车回家。
就是赵淩非得拉着赵骅的手不放,和他们坐一辆车。
“咪咪,你怎么秃了?”
“秃咪,谁给你剃毛了?”
赵王氏不是咪咪,都听得想打人,问赵骅:“你不生气?”
咪咪本咪觉得还挺有趣的:“没想到这小子喝醉了见谁都是狸奴。”只是凭什么别人是丧彪,他是秃咪?“陛下想用水泥重修官道,钱不够,怎么办?”
赵淩一点都不觉得咪咪问他这个问题有什么奇怪的,认认真真地回答:“可以由朝廷、乡绅、地方官府三方出钱。官府可以动员当地的乡绅富户捐钱。捐钱者立碑,贡献巨大者,朝廷给予公开表彰。”
赵王氏听着他条理清晰的发言,是一点都看不出怎么醉了,问他:“只是表彰就能让人捐钱?”
赵淩呵呵一笑:“先让官府办几件官商勾结的贪腐大案就行,敲山震虎嘛。再说修好了路,获益最大的还是这些商人。信不信葛家就会出一大笔钱?”
赵王氏一想也明白了:“办个贪腐大案,能抄出来一大笔钱,让一些心虚的人自己把钱吐出来,还能有名声。可是这样不会让当地百姓承担更多的苛捐杂税和徭役吗?”
她对于教材的编纂工作一直没有停止。
为此,她会格外关注普通百姓们的生活。
像是之前赵淩学农时候借宿的孟家一家,还有赵淩迷路后好心收留他的一家农户,一直和他们家有来往。
她知道很多百姓的具体生活,也知道朝廷的很多政令,双方之前的信息不对称和某些人某些利益团体的纠葛,最终受到逼迫的是百姓。
她不想到时候那些贪官污吏得了名声,原本就穷苦的百姓还得骨头缝里榨油。
“朝廷成立专项小组,捐赠的钱全都直接进专项小组到朻咪手里,不过官府。专项小组分明暗两组,另外一组就借由捐赠的浑水彻查当地的情况。一旦发现谁敢伸爪子,直接剁掉。邸报多印点,让说书先生在茶馆里多讲讲故事。”
话正经里有着不正经。
赵王氏疑惑:“啾咪是哪咪?怎么把钱给啾咪,不给陛下咪……不给陛下吗?”
赵骅提醒:“太子朻,朻咪。”
“哦。太子殿下不是还在象州?”
“我估摸着快回来了。”赵骅琢磨着这个很粗糙的想法,觉得有一定的可行性,而且把事情交给太子殿下,背后可不简单是给太子拉政绩那么简单,还是给太子树立威信,培养嫡系。
做人哪有不犯错的。
当官更是。
因为是官员,牵涉的人更多,容易出错的地方自然也更多。
赵骅为官多年,见多了一些自己真正两袖清风,但被家人族人坑的例子。
可以说,只要真心想搞事情,多得是能够被人揪住的小辫子。
甚至于哪怕原本没有的,也可以通过制造各种事端,来掌握住别人的把柄。
专项小组明暗两拨,全都控制在太子手里,他想搞谁就搞谁,想给谁名声就给谁名声,一拉一打,太子的势头自然就起来了。
偏偏这事情除了太子,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
虽说这件事情落在明面上,肯定是肥缺,但也会得罪大批的人,朝中还真不一定有官员有胆子接,有胆子也不一定有命。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可不是开玩笑的。
而肥缺不肥缺的事情,在太子这里压根不存在。
整个天下都是他家的,未来就是太子的,他贪自己的钱做什么?
太子拥有一整件完整的衣裳,只会让所有的绣线都在合适的位置,让这件衣裳变得更加漂亮华丽,穿在身上更加好看;而不是那些只拥有一小块布料的人,拼命想着在自己的布料上堆叠各种锦绣花样,不考虑衣服别的地方破了个洞。
至于让皇帝来干这个事情……皇帝得坐镇中央,可不能满大虞乱跑。
让别人来干,更加不可能。
皇帝连自己的太子都猜忌,对臣子的猜忌心只会更重。
嗯,有个例外。
赵骅问赵淩:“你就不怕被陛下派去干这个事情?”
他这个当亲爹的,都觉得陛下对赵淩的信任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去就去呗,让抹布保护我。”
抹布一只老狸奴了,还保护赵淩?
哦,现在的抹布等于窦荣。
窦荣要是一只狸奴,放说书先生嘴里,得是吊睛白额大虫,天上杀星下凡的那种。
一家三口除了时不时咪一声,别的讨论倒是很正常,就是赵淩晚上在屋顶和一溜狸奴蹲了一晚上。
别人劝也劝不下来。
来福本来想回来把赵淩安顿好,再重新返回桃溪巷那边。
许娘子虽然办事得力,但桃溪巷那儿,他才是大管家,偏他又不放心别人来伺候醉酒的赵淩。
没想到瞧着很清醒的赵淩,非得觉得自己是一只狸奴,上了屋顶不算,还想往外流窜去巡视地盘。
来福好说歹说把人劝住了不出去,就是在屋顶上不肯下来。
来福只能搭梯子给他在屋顶上临时支了个帐篷,还给他裹了一床被子。
赵淩在屋顶上蹲在,贴身伺候的来福等人也不敢合眼。
等到天亮,赵淩才跟着狸奴们一起伸了个懒腰,回房去睡觉。
他躺了没一会儿就起来了,酒醒了,就是很困:“我不是回来就睡了吗?怎么像是一晚上没合眼似的?”
然后他低头看到自己身上还穿着昨天的大礼服,只是脱了冠带、外袍和鞋子,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平时赵淩睡觉的时候,不让人伺候,但是昨天他安安静静地闹腾了一夜,哪怕清晨回房去睡了,也没人放心他一个人待着。
两个小厮直接一个在房里一个在房外守着。
听到动静,小厮从屏风外面走进来,说道:“四郎醒了,要沐浴吗?”
“赶紧的!”感觉整个人都臭了。
小厮赶紧让人去准备热水,自己给赵淩准备换洗衣物。
赵淩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算了,简单擦洗一下就好了,一会儿要迟到了。”
苦命的早八人,通勤距离还远。
今天上班的马车上没有赵婉蓉,只有赵骅和赵辰、赵淩三兄弟。
赵骅和赵淩都打着哈欠,只有赵辰精神奕奕:“你们怎么那么困?晚上没睡好吗?”
赵骅昨天晚上回去之后,趁着思路还算清晰,把修路的内容先整理出一部分,一边写一边补充细节,不知不觉写到了半夜,回房躺到床上,脑子里想的还是修路,做梦还这个咪那个咪,早上醒来头痛欲裂。
赵淩压根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怎么了,说道:“我回来就睡了,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刚洗完澡。”
他这会儿头发还没干。
赵辰看着赵骅和赵淩接二连三地打哈欠,被传染得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天气逐渐开始变冷,再也不会被热醒。
只是赵辰担心怀孕的妻子,每天都很焦虑。
亲眼看着自己妻子的身体里长出来一个人,那种感觉非常微妙。
赵淩把桌板翻起来,趴上面开始眯觉,嘀咕:“我昨天梦到好多好多狸奴,大大小小各种花色的。那些狸奴都会说话,有一只秃咪待在小花边上……”
秃咪……赵骅想打儿子,想想儿子已经长大了,昨天刚举行了冠礼,不能再打了。
赵辰小声说道:“他当自己做梦呢?”
赵骅无奈:“以后还是能不喝酒就不喝酒。以前逢年过节的,你们几个好歹还能喝上一小杯甜酒,淩儿是滴酒不沾。”
赵辰想了想:“他不是喝过柿子酒?”
“就尝了尝味道,一小勺的量都没有。他不喜欢就不喝了。”一个不喝酒的人,先捣腾柿子酒,后来又捣腾玉米酒,先前干脆捣腾酒精。
明明说过的酒精是药,但之前有个将领仗着自己品级高,愣是把一坛子酒精当酒给喝了,结果差点喝死。
那阵子得亏赵淩在凉州,他一个当爹的还担心会不会又有不长眼的因此弹劾赵淩。
赵辰看了看赵淩,想到远在凉州的兄弟:“也不知道三弟和四表弟怎么样了。他们那边应该快入冬了吧?是不是得提前送年货过去?”
“你有什么要给他们送去的东西,可以准备起来了。回去问问你娘或者葛姨娘,看往凉州的最后一趟商队什么时候走。”
“嗯。”
赵淩浑浑噩噩地上了半天班,吃完午饭出了门,就去找窦荣。
窦荣这会儿已经在家了。
临近婚期,窦荣这个新郎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能真的被关在军营里什么都不管。
赵淩去镇国公府就跟回自己家似的,小厮都不用通报,只是把他带到另外一处院子:“六郎的院子一堆人在那儿忙,六郎现在住在另外一处院子里。”
哦,理解。
成亲嘛,房子肯定要翻新布置一下的。
赵淩就跟着小厮走到现在窦荣住的院子里。
窦荣正在核对成亲的各种东西,需要招待的可能会留宿的客人等等的信息。
他看到赵淩进来,抬头一笑:“水灵。”
“你先忙。”赵淩看他一堆事情,拐了弯又走了出去。
这院子比起窦荣原先住的院子要小多了,只比他小时候住的小院略微大一点,格局倒是都差不多。
赵淩看了看空房间里都堆满了各种原先窦荣房子里的家具摆设,显然一多半空间都给当临时库房用了。
他转了两圈,发现没地方坐,只能去窦荣的卧室。
窦荣跟人谈完事情,直接往卧室去,看赵淩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低头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下:“水灵,起来了。这么睡着了要着凉。”
趴着睡并不舒服,赵淩本来就睡得浅,一叫就醒了:“嗯?”
“怎么这么困?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早上有没有头疼?”窦荣已经给他按上了太阳穴。
赵淩打了个哈欠:“我感觉回家就睡了,头疼倒是没有,就是一觉醒过来怎么还是困。对了,我找你有事……”他说着突然就顿住了。
窦荣看他的样子:“想不起来了?”
“嗯……”赵淩困惑。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我让人送水过来洗漱,在这儿睡下吧。我让人去你家说一声。”
赵淩是真的困:“好。”
窦荣写了字条让人带去赵家。
赵家回了一张字条和一只抹布。
窦荣看字条上写着赵淩昨天在屋顶上蹲了一晚上,再看看床上已经熟练钻进被窝的抹布,还有妈宝咪虎先锋,忍不住笑了笑,俯身亲……
“抹布,松爪。”
四脚朝天躺在赵淩颈窝的滚地锦伸长腿,蹬住窦荣的脸。
窦荣试图跟聪明的狸奴讲道理:“这是我的未婚夫,马上就要成亲的未婚夫。未婚夫之间亲一下很正常。”
抹布两条前腿一起蹬住窦荣的脸。
“故意的?”
抹布伸出四条腿。
窦荣只能跟抹布玩闹了一会儿。
窦荣本来以为赵淩就是简单睡个午觉,结果赵淩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天亮,醒过来都来不及说什么,就着急忙慌上班去了,像个家住学校隔壁的学生一样,每天总是最晚一个到校。
大婚前十天,顾潥终于大发善心,给赵淩和窦荣都放了假,让他们安心准备婚事。
他觉得其实没必要。
东西都有专人准备,两个人除了重要的喜帖得自己写之外,没别的事情需要他们亲自做,忙什么呢?
顾潥大概是一辈子无法理解,两情相悦的人对待新婚的喜悦和珍重。
另外,为了保证大婚当天的好状态,无论是窦荣还是赵淩,还是窦家和赵家的亲眷,全都不约而同进入到精心保养的阶段。
就这么一直忙到九月十五当天,两支迎亲队伍同时从镇国公府和赵家出发,掌握着时间,同时到达桃溪巷的新家。
从镇国公府到桃溪巷近,所以窦家的队伍多绕了几圈路。
两家的亲朋好友也全都前来祝贺。
因为双方都是男子,无所谓嫁娶,送亲队伍中都带了数量相当的“嫁妆”。
不管外人心里面怎么想的,表面上都是连声恭喜。
两人的婚事在熟人之间早就不是秘密。
一些收到喜帖才知道消息的,震惊错愕有,意见什么的……不敢有。
混迹官场的哪有什么真正的二愣子,哪怕是一些再不着调的,也不敢舞到窦荣和赵淩面前。
人家爹娘都同意了,镇国公世子都特意从凉州赶回来,皇帝皇后、太后娘娘都出席了。
他们都没什么意见,别人还敢有意见?
门下省和御史台的“二愣子”倒还真有两个,不过都被强势压在了部门里,根本递不上去。
有些想得深一点的,都觉得皇帝猜忌心太重,逼得两位未来的肱骨重臣成亲避祸。
宾客们多少带着一点惋惜的心情来参加婚宴,可是在看到两位身着大红婚服的新郎的时候,他们是完全没看出两人一丁点不情愿。
窦家人和赵家人也都看不出。
两位新郎同时下马,然后一人一头牵着红绸做的绣球两端,一起走进新家。
正厅上首并列排着四张椅子。
窦凤、姜氏和赵骅、赵王氏,四人一起高坐。
司仪高唱:“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送……
没有新娘,不需要送入洞房。
今天作为司仪的,是赵骅专门去请的礼部的一名好友。
干这种大事情,什么人能比得上礼部专业呢?
作为一名专业人士,司仪一点链子没掉。
这次的宴席规模比赵淩冠礼那次要大得多,主要是宴请的宾客多。
赵家一些亲戚专程从老家赶来参加婚礼,原本在梁州的赵英娘一家也赶了过来。
在老家的几房原本感觉有些荒谬,但看着两位新郎站在一起敬酒,感觉好像又没什么不对劲。
嗯,两个新郎官长得都英俊,还挺登对的。
“十三的……夫人怎么个子那么高?”赵继头一回见到这么高的人。
赵骅的脑子拐了好几个弯,才明白赵继说的是窦荣,小声说道:“哪有什么夫人不夫人的,你就当他是自家子侄。窦六郎从小就个子高,他们家的人个子都高。”
赵家人在象州地界也不算矮,哪怕赵骅在神都当官,周围人高马大的北方人居多,赵骅的身高也不算矮。
但是窦家人的身高真的属于天赋异禀,人群中一眼看过去高人一截的,肯定是窦家人。
就连坐在轮椅上出席宴会的窦桓,都能看得出手长脚长。
赵骅不太放心地看着在敬酒的赵淩,看到送酒过去的常威,叫住了人小声问:“常威,酒……都没问题吧?”
总不能洞房花烛夜,两个新人蹲在屋顶上看月亮吧?
常威先前为了找失散的赵淩,又是费心又是费力的,回来养了好几个月,到现在人还没恢复到以前,瘦了很多,精气神倒是都回来了。
他笑眯了眼睛:“老爷放心,我这儿的都没事。”
“行,快去吧。”赵骅摆摆手。
酒都换过了就好。
赵骅没料到的是,不少宾客拿自己酒桌上的酒倒到赵淩的杯子里。
一群文人长辈们还要让新人作诗,做不出就要罚酒,本来以为能闹一闹赵淩,没想到窦荣全都接了下来。
祝阳这个伴郎更是所向披靡,把赵茂这个伴郎衬托得没啥作用。
赵茂:没作用好啊。
他可不敢跟这些大人物们说话,太可怕了。
他四哥每天面对的就是这些老狐狸吗?
怎么活下来的?
赵淩感觉自己快活不下去了。
老狐狸们逮着机会就给他灌各种各样的酒。
虽说这个时代大部分的酒度数也就那样,但是四度还是十四度区别还是很大的。
不同品种的酒混着喝本来就容易醉,更别说赵淩这个没什么酒量的了。
冠礼的那次他是一点醉酒的记忆都没有,家里人说他在屋顶上蹲了一夜,他刚开始还不信,只觉得那是他做的一个梦。
这次他是真的感觉头晕腿软,脚步踉跄了一下就跌进一只毛绒绒的大白虎的怀里。
咪咪真大,咪咪的胸口真好靠,咪咪的腹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