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赈灾 一更
在梁州这种地震多发带, 能够建城超过百年的城池,基本都不会处在地震断裂带上,发生地震的概率或者说受到地震影响较小。
但是梁州最大的问题是茫茫多的山林中生活着不少“野人”, 也可以说是黑户。
这些人的来历和成分很复杂, 有可能是历代逃入山林中的普通百姓, 或者是穷凶极恶的盗匪, 也有世代生活在山林中的原住民, 这些人不仅仅是来自于大虞,也可能来自于前朝余孽, 还有曾经本地梁国人,更有来自山林对面的济国人。
当初顾朻带着巩盛等人重修梁州边关, 把山里重新梳理一遍,把愿意归顺的山民编民入户, 但他们当初针对的就是其中一片区域。
边境修筑关隘城防也不可能一天就修好,就算是物理屏障修好了, 对面的人真想过来, 也不是不行,无论是正规的商品买卖人员往来,还是不正规的各种手段多了去了,只不过人数肯定更少, 比起以前要艰难一些。
芙蓉关军队编制一千人, 实际在编七百人。
赵淩在意识到可能要打仗后,就决定把手头的军事力量训练起来。
只是他没料到还没开始训呢,吃空饷的问题就摆在眼前。
这种时候他也不说什么:“马校尉?”
马校尉哪里会想到竟然会出这种纰漏?
别跟他说一个赈灾的钦差管不到他头上, 人家钦差赈灾拿着皇帝的便宜行事的指示,就是有权指挥一切赈灾需要的人力物力资源。
更何况,钦差身边还有个二皇子。
他一个小小的七品校尉, 在芙蓉关可以一言堂,出了芙蓉关谁认识?
再说,他难道还能把这一行人全都留在这儿?
别说他没这个胆子,就算是他有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能耐。
赈灾队伍中有一支两百人的军队,全都出自禁军。
七百对两百,优势在我?
不不不。
人家那是真正的精兵强将,他们算什么?
位处大虞腹地,山贼也不会来招惹他们,平时的训练都懈怠。
这次听从赵淩调度,协助清理修复官道,体力还比不上一些工匠。
别说那些正规军,就是几个商队里的力士和护卫,他们都不一定能打得过。
赵淩看他这幅样子,直接把他的军权接管到自己手上,让阎旭带着手下的人去查账:“把亏空能找出来的都找出来,正好用于赈灾。”
这种事情没查出来还好,查出来,他也不能当没看见。
至于马校尉怎么处置,跟他一个负责赈灾的钦差没什么关系,写了奏折上报,看朝廷怎么看吧。
阎旭趁着晚上找到赵淩,小声劝:“赵郎中,您这样插手管军队的人,不太好吧?”
“没事。我和梁州的余将军相熟。”他是太子伴读,余将军是太子妃的亲叔叔,关系不熟也得熟。再说他好歹也在余将军的军营了住了小一年。
阎旭本来不想和军队方面的人产生什么龃龉。
在朝中是一回事,朝中争执几句,人家也不可能真的派兵攻打他们家。
但在外面,军中很多人胆子都大得很。
现在赵淩这么一说,阎旭也明白过来,但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们就这样把灾给赈了,回到朝中把功劳分一分多好。
赵淩把扑腾到桌上,跟他讨要食物的金雕球推开:“我心里有数。”
段侍卫长没什么事情干,就接手过来开始练兵。
官道最后一段挖通花了三天时间。
芙蓉关的这些驻军不能说训练成个什么样子,至少能够做到听话,能排整齐队伍,出操不会再打马虎眼。
段侍卫长并没有留下来继续训练,其实军队怎么练,都是有章程的,只不过像芙蓉关这样已经缺乏军事意义的军队,并不会照着遵守罢了。
赈灾队伍很快进入到梁州府城,在见了忙到胡子有些凌乱的周知府了解了情况,三姑姑匆匆过来见了一面后,赵淩就写了公文和家书,让驿站送出去,开始进入赈灾的环节。
梁州炎热,哪怕是冬季,气候也很温暖。
白天要是出太阳的话,气温能够轻松达到二十度以上。
比较糟糕的是,梁州冬季多雨,不利于救灾的同时,还容易引发疫病。
“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别的还好,就是缺医少药。”
梁州本地其实是一个非常大的药材库,但教化落后,当地人只会对药材进行一些简单处理,应付一些简单伤势。
药材的炮制,以及更加复杂的中成药加工,别说是本地人,就是本地的医官都不怎么顺溜,更别说是让他们进行传染病防疫。
赵淩和梁州知府、梁州驻军都关系匪浅,完全不需要进行各种博弈,很顺利就开始进行各种赈灾调度。
纯人力的救灾效率极低。
尤其是重灾区,更是让人感觉无从下手。
赵淩把经过官道清理后实践证明非常好用,且工艺并不复杂的器械让队伍中的匠人传授给本地匠人,常见病的治疗也让大夫进行传授。
一时间,上到周知府、余将军,下至黎民百姓,都陷入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学习和劳动浪潮中去。
军队配合百姓,一起动员起来,各自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临近三州的粮食、布匹等紧急物资也通过已经恢复的官道押运进来。
流离失所的百姓们从简陋的棚子里,改为住进帐篷里,通过以工代赈的方式赚取自己的口粮和基本的日用品。
一些受灾严重的百姓,经过这场灾难证明原来的村落位置不适合居住,需要选择新的定居点。
张元一带着人手,在整个梁州来回跑,确认合适的居住地点后,把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安排妥当——建造新的房屋、提供基本的生活用品、发放粮食、粮种、农具等等。
由于赵淩在用钱方面计算得当,赈灾银最后还剩余了一些,甚至连他额外准备的小金库都没动用。
手头有钱,赵淩的花花肠子就起来了。
他带上累得瘦了一大圈的张元一:“肘!”
“胳膊肘还是大肘子?”张元一累得两眼发黑,被赵淩塞进驴车。
驴车晃晃悠悠,张元一在里面睡得鼾声震天,等被叫起来的时候,两边高山林立,前面河流奔腾:“这是哪儿?”
“断魂沟。”赵淩在边上声音幽幽的。
张元一被吓了一跳,抹了一把脸才算是有了点精神:“来这儿干嘛?”
赵淩比划了一下两边的距离:“你说我们在上面架一座桥怎么样?”
张元一看了看两边直冲天际的大山:“啊?”
赵淩说话的时候,正在调整手上的弩。
他在箭尾系了一根细绳,对着对岸射出,可惜射程太短了,到一半就落了下来。
他想了想,换了一把弓,同样操作试了两次,才把箭设到对面,在细绳上做好标记,把箭拉回来。
旁边有工匠快速进行测量。
赵淩给张元一解释:“断魂沟这一段其实就是这条河道比较危险。只要在上面架起一座桥,两边的道路可以通行。”
不管怎么说,梁州一个州,只有一条官道什么的也太夸张了。
而且这次通讯受阻,芙蓉道有多处塌方,断魂沟他实际考察后发现并没有受到影响。
只是因为季节因素,断魂沟这里的水流量太大,才导致无法通行。
赵淩说完,旁边常威端来热水给张元一洗漱。
张元一简单洗漱了一下,才看到边上已经搭起了营地,还有许多人在清理周围的草木。
常威招呼他去营地拿刚蒸好的玉米和包子。
包子也是玉米面做的。
自从梁州有了玉米之后,本地就有大量的地方种植了玉米。
玉米需要的人力少,产量高,且更加适应梁州的气候。水热条件更好的河谷地区,甚至能够一年四熟。
这次梁州地震,能够保持基本面稳定,主要是因为衙门有足够的存粮,可以支撑到朝廷的救灾粮食。
其实朝廷救灾的粮食也并没有很多,只是百姓看到一车车的物资,看到钦差,看到皇子,看到井然有序的军队官兵,看到家园一天天恢复、重建,内心变得平静了。
周知府的经验丰富,受灾之后让人抢先种下去的一批玉米已经成熟,哪怕量没多少,也让百姓看到了希望。
暗中隐隐约约的浮躁和波动,被一项项措施压住,没法掀起浪花。
赵淩担心的兵灾和匪患最终没有出现。
“三十九丈!”工匠量出河道的宽度。
赵淩就开始设计打造一座铁索桥。
铁索桥的建造速度异常得快。
赵淩算是干回了半个老本行,指挥施工建造桥梁,修筑两边的官道。
想让官道全都铺设水泥路是不可能的,但可以在某些路段铺设水泥,并且用混凝土和钢筋混凝土的方式进行拓宽和加固。
这样能够尽量减少水泥和钢铁的用量。
梁州本来就有水泥作坊,规模还不小。
而且梁州铁矿资源丰富,本地冶铁技术哪怕不够先进,赵淩不是带着许多工匠嘛。
河沙的话,眼前的断魂沟里就有。
从十二月初赵淩离京,一直到五月份,赵淩不仅把赈灾的任务完成,而且还给梁州添了一条官道。
朝廷的调令也送了过来。
“让我去沙漠挖矿?”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灵官道 二更……
还是硝石矿的事情。
调令当然不是让赵淩去挖矿, 而是沙漠没有可以警戒的有利地形,皇帝派赵淩去看看哪里有天堑,绘制一份更加详细的舆图, 日后方便把地方圈起来。
听上去就是让赵淩出去跑马遛个弯。
赵淩小声跟常威吐槽:“这是嫌我花钱太多。”
常威笑笑:“您的钱都花在了实处。”不过确实花得多, “我去收拾东西。你看看有什么要准备的?”
赵淩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要准备什么:“梁州有没有骆驼?有的话准备些骆驼, 收回来的帐篷让人拆改一下, 我一会儿画个图纸给你。多准备一些储水的工具。”
他说完, 脑子里嗡地一声,整个人空白了一瞬。
常威没察觉, 应了一声:“好。还有别的吗?”
赵淩摆摆手:“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你问问周伯伯, 别忘记跟三姑姑也说一声。”
梁州西面关外就是沙漠,周知府应该更有经验。
“好。那我尽快回来。”
断魂沟这里就是荒山野岭, 想要准备队伍西进的物资,最好还是去府城。
“你就待在府城, 过两天我这里交接完就过去, 你别两头跑了。”赵淩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小厮叫赵小波,是赵骅车夫赵大虎的儿子,今天十五岁。
常威觉得不是很放心:“好。”他转头就去叮嘱赵小波。
赵小波驾车稳当,伺候牲口也没的说, 但是伺候起人来, 到底不如常威这样从小照顾着赵淩长大的。
赵淩一个人待在临时营房里,给凑过来的金雕球喂了一个蜂蛹,就把金雕球抱在怀里, 一边跟猫一样撸,一边观察自己牧草空间里的变化。
他的空间里除了一种禾本科的牧草、紫云英和玉米,还有就是伴随着紫云英的许多小蜜蜂, 可以收获蜂蜜和蜂蜡。
现在,空间里多出了一条河。
赵淩取了一捧水出来,不熟练,泼到了自己身上。
还好现在天气炎热,还挺清凉的。
他又试着把水放到杯子里,瞧不出什么名堂来,干脆把自己的茶炉拿出来烧了烧。
嗯,能喝,就是白开水。
他对着空间里的河研究半天,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大疆叫了一声:“啾。”
哦,对,河里面怎么没小动物。
他看着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把大疆放在地上:“走,跟爹爹去抓鱼。”
大疆就跟个走地鸡一样背着翅膀跟在赵淩身后。
宇树原本守在门外,看见他们出来,立刻亦步亦趋跟在大疆身后。
断魂沟是一条绵长的峡谷,也是一条季节性的河流,更可以说是一条泄洪通道。
赵淩在已经涨水了许多的断魂沟前蹲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地方没什么鱼虾,只有上流冲下来的乱七八糟的浮木什么的,连水草都看不见。
他叫上赵小波:“走,到小河沟去。”
小河沟是附近一个村子,也是因为有一条水流常年不断的小河流过。
小河没正经名字,村子也就叫小河沟村。
这几个月因为断魂沟修桥铺路,小河沟村的村民做施工队的生意,着实赚了不少钱。
赵淩教他们做豆腐、做玉米浆饼,种棉花,做棉花搅机、纺线、织布,甚至教他们做简单的家具,改进现在的住房卫生条件等等。
队伍里的其他人看赵淩都跟看神仙似的,心想不愧是状元,什么都懂。
这会儿赵淩到小河沟村,还没进村,一群小屁孩就嚷嚷着跑过来:“钦差大人!钦差大人!”
“水灵哥哥!”
“赵郎中!”
“赵大哥!”
赵淩听着小孩儿们乱七八糟的称呼,让赵小波给他们发糖块:“你们自己去玩,小心不要靠近河边。”
“知道了!谢谢大人!”小孩儿们拿了糖块舍不得吃,嗷嗷叫着跑回家。
赵小波看赵淩不让小孩儿们在河边玩,自己去了河边,故意笑道:“四郎,小孩子不要靠近河边。”
赵淩正沿着小河沟走到深一点水潭边,闻言对赵小波摆摆手:“对,你是小孩子,不要靠近河边。”
赵小波看他摆开渔具开始钓鱼,叮嘱大黄狗:“宇树,你看着点四郎。”
大黄狗看看赵淩,低头把往河边走的金雕球叼到自己身边,耸起两个小三角眼看他。
意思很明显,它还要看它的鸟儿子呢。
咦?
赵小波伸手去把金雕抱起来,上下左右翻看一遍,问赵淩:“四郎,大疆是雄的雌的?”
赵淩头也不抬:“雌的吧?雄的长不到那么重。”
作为一只鸟,都快十斤了。这还是亚成体。
再长下去快成恐龙了。
赵小波从路边摘了一朵淡紫色的小花给金雕戴在头上:“嗯,我想也是。咱们大疆那么漂亮,一定是漂亮的姑娘。”说着,他站起来,跟赵淩说道,“我去村里看看。”
自家四郎吃饭挑嘴,他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食材。
虽说在梁州玉米棒子管够,还能天天换着花样吃,但他都有些吃腻了。
他看看能不能买到一些大米或者糯米,给赵淩做糍粑和饵块。
新鲜的蔬菜和水果、浆果肯定能买到,梁州本地的植物都不缺。
蔬菜品种多到当地人都叫不出来。
小河沟水流量少且浅,里头的小鱼小虾小贝壳有是有,就是都很小。
赵淩用钓鱼竿还真不见得能钓起来多少,干脆用筐子放了饵料沉进水里,倒是很快就引来了许多小鱼小虾。
他试着把这些小鱼小虾放进空间里,还真的成了。
“嘿!”赵淩激动地一拍大腿,把凑过来准备偷吃鱼的金雕吓了一跳,张开翅膀往后跳了跳。
赵淩抬手摸了摸金雕的后脖颈:“不怕不怕,宝宝乖,是爹爹不好。”
他不敢多收,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在空间里能不能繁殖,能繁殖成什么样。
其实这种小鱼小虾本来就长不大,哪怕繁殖了很多,也不指望吃。
金雕往他身上靠了靠,然后伸长了脖子跟他比身高,见赵淩没阻止,就扑腾了一下翅膀跳到他腿上,张开翅膀把赵淩围拢起来,又把自己的脑袋放到赵淩的头上。
大疆一只鸟完成了对赵淩的包围(物理)。
赵淩由着它闹腾了一会儿,就把它赶了下去:“自己去林子里打猎。”
大疆和宇树都听得懂打猎两个字,顿时大疆跳到宇树背上,宇树穿着的背心上固定了一根栖杆,方便大疆站立,背着大疆就冲进了林子,宛如一艘陆地迷你航母。
赵淩在福满庄上见惯了大灰大黄和狼群的战斗力,觉得大黄狗和金雕球的组合像闹着玩似的。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林子里真·鸡飞狗跳起来。
赵小波回来的时候,看赵淩从林子里钻出来,吓了一跳:“怎么进林子了?”
赵淩扒拉了一下头发:“喏,大疆和宇树抓了一只鸡。”
野山鸡花里胡哨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搁他上辈子不是国一也得是国二。
当然,金雕也是国一。
“应该是宇树把鸡赶出来,被大疆一爪子直接摁死了。”赵淩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大自然的规律,按照正常规律,本地山鸡应该是遇不到金雕的。
赵小波捋捋大疆的后脑勺,猛夸:“大疆真棒!宇树也好棒!”
他买了一大筐蔬菜,收了许多鸡蛋,买了两只鸡几只兔子:“回去就给你做麻辣兔丁。上次你教他们硝皮子,他们把兔子皮扒了,刚扒的。”
小河沟村位置偏僻,早些年因为断魂沟这条道的存在,算是繁华过一阵子,但伴随着芙蓉道的建成,村子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山旮旯。
偏到什么程度呢?
偏到衙门收税的都不愿意过来的程度,货郎更是不愿意过来。
村子里有点能耐的都搬走了,搬不走的各种物资都尽量自己来搞定。
原先村里有个老猎户会硝皮子,但硝不太好,做出来的皮子非常硬,别说是做什么东西,都没办法再加工。
赵淩看赵小波把东西装上驴子,借着翻看的动作,悄咪咪想收一点东西进空间。
嗯,不行。
搞不明白。
两人回到营地,宇树驮着大疆,大疆抓着山鸡,绕着营地来回转圈炫耀。
赵淩一个人在屋里研究自己的空间。
刚抓进去的小鱼小虾都还活着,这么点时间看不出什么变化,没死也没长大,更没有口吐水箭冰箭。
手边的其它东西也没法收进空间里,他自己也没法进空间。
这是农场版本升级,开鱼塘了?
等他搞点鸡苗鸭苗什么的放进去试试?
也不知道能不能放进去。
赵小波做好麻辣兔丁端进来的时候,就见赵淩在屋里发神经:“出来吧,暴鲤龙!”
“吃饭了。”
赵淩“哦”了一声,跟赵小波一起吃饭。
大疆分到了一只兔子,爪子扣着肉,弯钩状的喙轻易撕下肉条,还会分给它的狗爸爸吃。
兔子撕完了撕山鸡。
两只猎物个头都不大,赵小波还给准备了一大块羊肉。
赵小波看两只不大点的动物把那么大一堆肉吃了个干净,忍不住暗暗咋舌,也就是他们家四郎,不然谁养得起这两只吃货?
赵淩吃过饭在外面溜达了一圈,把几个负责官道的官员叫过来,跟他们把事情都交接完。
其实剩下的差不多就是等水泥干了验收,做账有阎旭在,再说也没剩下什么钱了。
赵淩看着阎旭:“等这边断魂沟官道建成,阎郎中跟周知府那边交接一下,就可以回京述职了。”
阎旭一听,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笑起来,假模假事地问了一句:“我不用去沙漠了?”
“不用。你去了没用。”赵淩耿直。
阎旭:“……倒也不用如此直接。新官道再叫断魂沟不合适,您看改个什么名字?”
赵淩穷尽毕生所学给宠物都起不出一个像样名字的人:“您看着办吧。”
“行。”
于是等赵淩走后,阎旭就命人浇筑了两个水泥墩子,放在新官道两头,上书:灵官道。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行踪异常飘忽 一更……
赵淩很快就交接完毕, 最后精简了人手,算上去府城办事的常威,另外带了七个人, 凑了个十人小队。
张元一在队伍中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赵郎中倒也不一定非得带上在下。”
赵淩不赞同:“这不行, 您是必须要带着的。”
他们去考察山川地理, 不带上一个天文地理学家怎么行?
他是会一点, 但能跟靠这个吃饭的专业人士比吗?
张元一眯着眼睛看赵淩, 想着自己这段时间为了修断魂沟官道的事情,在三百里山道上来来回回跑了不知道多少遍, 而这位工部郎中基本就坐镇在营地,天天牵着狗遛着鸟, 还像是生活在神都时候的纨绔模样,突然理解了为何赵侍郎教子严厉了。
这要是他儿子, 高低得吼两嗓子。
打?
得先打得到才行。
破孩子钻林子比狗还快。
赵淩骑着慢慢,在修好的平整且还算开阔的新官道上行走。
芙蓉道狭窄崎岖, 某些低矮处连驴车都没法通行, 得拆了车厢推过去。
新官道至少可容一辆牛车通行。
每间隔二里,还有可供车辆交汇的平台。
可惜赵淩没法见证新官道通行,到了府城都没来得及去姑姑家吃顿饭,就收拾了东西一路西行, 从桐昌关出, 进入沙漠。
赵淩骑在骆驼上想着,自己也算是出国了。
两位向导的经验丰富,带着他们一路西行, 在沙漠里行走就像是逛自己家的菜园,不仅知道哪里有水源,还知道哪里有强盗。
远处淡墨一样的山形似乎挂在天边, 怎么也走不到。
赵淩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过过一个像样的生日了,今年眼看着也要在外面过,别说生日蛋糕了,就是生日能不能吃上一碗热汤面都是个问题。
只不过他面上一点都没显,像是单纯出来放鹰的纨绔。
没错,大疆开始能飞了。
不过队伍里其他人都觉得那叫抛接球。
大鸟借由大风和赵淩抬胳膊的力气展翅滑翔,然后落在蹿出去的大黄狗背上。
让队伍里的人都不明白的是,就这,它们还能逮到猎物,虽然都是一些什么蜥蜴、老鼠、兔子之类的小动物。
赵淩觉得是没了新鲜肉类后,大疆减肥了,身体轻盈了,自然就能飞起来了。
他扯了扯幂篱,早说要进沙漠,他离开神都前就应该给自己搞一副护目镜,现在风沙大到看不清路,更没法说话。
每天队伍扎营,所有人的衣领手腕脚腕的衣服裤子明明都扎紧了,但脱下来都能抖落出一个小沙堆。
晚上扎营的时候,向导说了个好消息:“顺利的话,明天就能到绿洲了。”
张元一没有过对沙漠气候的研究,最近在跟着向导学习怎么观测研判。
赵淩感觉向导的话有点立FLAG的意思,但没敢说,怕说了之后真成FLAG了,跟在两人身边学习通过观星来判断方位。
第二天居然很顺利,他们中午休息,下午走了没多一会儿就到了绿洲,还遇到了一个在绿洲休息的大虞商队,交换了一点物资,又补充了饮水,好好休息了一晚。
变故是发生在离开绿洲的第三天,原本看着很正常的天气,突然之间就狂风大作,肉眼可见一堵黑色的“墙”以惊人的速度向他们压过来。
“不好,是沙暴!”向导招呼众人往一个巨型沙丘下躲避,指挥着用骆驼围成一圈,用油布把自己裹起来,最好支撑起一个屏障。
一群人反应迅速,立刻照做。
赵淩根本看不清四周是什么,感觉平时脚踩着能陷进去的沙子,这会儿像是踩在空气墙上,脚步飘得很,也不知道自己是被狗拽还是被马拉,像个风筝一样被它们拽着躲到了一个沙丘后面,来不及过脑子就赶紧从背包里扯了一块油布把他们全都罩起来,给马、鸟和狗喂东西吃,安抚它们的情绪,自己连着嚼了两根草,自己焦虑,还不忘记安慰小动物们:“爹爹在,不怕不怕。”
赵淩感觉自己说出了口,但声音却被吞没在了可怕的沙暴中。
油布上的重量越来越沉,空气越来越稀薄,他试着从自己的空间中拿出一团空气,还好确实有用。
缓了缓,脑子总算是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他又拿出许多玉米杆子横倒着摞起来,在头顶上纵横交错地搭建了一个简易的顶棚,作为油布的支撑。
这下除了黑了点,挤了点,外面吵了点外,倒是没有别的问题了。
赵淩试着从空间里拿出一团光,嗯,失败了。
他果然不是上帝。
赵淩悻悻然地把自己身后的背包拿下来,从里面拿出蜡烛和火折子,小心点燃了蜡烛,照亮了低矮狭小的空间,把所有小动物都给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受伤后,放下心来。
比较糟糕的是,他和其他人不在一个地方。
他身上带的物资也很有限。
赵淩看着队伍中的金雕:“幸亏我们大疆没减肥,不然那么大的风,直接给吹跑了。”
狭小的空间里没法烧水,还好赵淩空间里的玉米都是水果玉米,水分充足爆汁。
金雕刚才一直把脑袋埋在赵淩怀里。
赵淩给它喂了一些蜂蛹和小鱼小虾:“等沙暴过去,爹爹给你打猎。”
一听到打猎两个字,大疆和宇树都兴奋起来,在狭小的“帐篷”里转了两圈,才安静下来。
赵淩靠在玉米杆身上,把大黄狗抱在怀里:“我眯一会儿,你一会儿叫醒我。”
大黄狗轻轻叫了一声,表示明白。
等宇树把赵淩叫醒,再一起小心把自己挖出沙丘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经挂上了一道星河。
夜空下的沙漠异常安静,带着一点寒意的风都显得异常轻柔。
所有小动物从“地堡”里出来,都一起先甩了甩身上的沙子。
赵淩艰难地走到沙丘上,举目四望,一个人影都没见:“给我干哪儿来了?”
他拍了拍怀里的金雕:“大疆,叫一声。”
“啾?”
赵淩感觉大疆是被家里的鸡给带坏了,已经忘记了母语。
他抬头看看天空:“算了,一路往西嘛。应该要不了几天就能看到草原了。”
向导跟他说过周围的一些情况,也画了大致的舆图,他照着走,应该总能和队伍汇合。
再不然,这里大虞的商队也不少。
赵淩就怀着这样的自信,骑着马走了三天,果然看到了草原,看到了熟悉的淡墨色的山脉轮廓。
“我明明方向感很好嘛!”赵淩感觉自己走对了,别人说他是路痴纯粹是污蔑。
他在沿路留下记号,朝着绵延的山脉一路走去,晚上看星星,白天调整方位,感觉自己走得不能再正确,一直到被人射了一箭。
箭没射中。
常年的肌肉记忆让他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张弓搭箭反击回去。
他的弓箭射程明显比对方要远,一下就命中了目标。
另外一人想要骑马逃跑,也被赵淩一箭命中。
失去主人的马匹在草原上原地转圈。
赵淩骑着慢慢靠近,在大概五十米的距离上又补了两箭,在最后靠近的时候,他翻身下马,再给补了两刀。
确认敌人死得不能再死,他才觉得……恶心。
难以抑制的恶心感在胃里翻腾。
他趴在地上干呕了好一会儿,只吐出了一点酸水。
他这几天吃的实在不多,天天啃玉米。
他身上带着武器,也带着一套简艺的野营装备,但真的跟过家家似的,每天只能略微烧一点水喝。
还好草原上的猎物比沙漠中要多得多,金雕和狗不至于饿到。
“不行,不能在这里待着。”他喃喃自语,让自己从杀死同类的感觉中努力挣脱出来,并且检查了一下这两人身上的东西,搜刮了自己能用的东西,把两人的尸体用草石掩盖起来,再把两匹马给牵走。
一个人的适应能力有多快?
短短十天时间,赵淩就从杀一个人吐半天,晚上得抱着狗和鸟才能睡着,到能够搓手手从尸体身上把衣服都给扒了做成简易帐篷,晚上还睡得贼踏实。
他晚上遇到过狼和人的骚扰,但有警惕性极高的大黄狗在,只增添了猎物的数量。
伴随着遇到的敌人数量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赵淩也从尸体上确认了对方的具体身份——塔尔罕国的骑兵。
这是一支正规军。
按理来说,这种程度的巡逻和放哨队伍不会出现在边境地区。
两国缓冲区,在平时的军事力量是很少的。
难道他一路走到塔尔罕的腹地了?
不能够吧?
赵淩看了看遥远的天边依旧连绵的山脉轮廓,不是说塔尔罕的王庭在大雪山的西面吗?
不对,他这是在大雪山的东面还是西面?
应该是东面吧?
他应该不至于迷路到这么离谱。
不过他原先认为自己一直在往西走,现在既然撞见塔尔罕了,应该是在往北。
都怪白天没星星!
赵水灵手上拿着一封塔尔罕文字书写的信件,趴在漂亮的黑马背上默默崩溃:“丸辣,我还能不能回家啊?”
他不知道的是,塔尔罕的军队比他还崩溃。
草原的幽灵不分日夜地游荡,行踪异常飘忽地吞噬他们一个个勇士,短短一个月时间,已经失踪了将近百人。
他们把巡逻队伍的人数从两人一组,变为三人一组、五人一组,到最近一个失踪的队伍是十个人。
草原上来不及被处理的十具尸体散乱排布,身上还有没来得及拔掉的箭。
“这不是草原的幽灵,是敌人!”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回家 二更
赵淩的塔尔罕语不是很精通, 一封信看得磕磕绊绊,大概明白他们是在集结兵力的意思。
“这是要打仗?”
赵淩倒是不意外,毕竟大虞摆出了一副领土扩张的架势, 作为邻居肯定不能一声不吭。
问题是别说让他把这种正经军事情报的信送回去, 他连自己怎么回都不知道。
他也不敢再相信自己看星星的方向感了, 茫然地让宇树和慢慢带着他走。
随便吧。
也不知道是宇树和慢慢的方向感真的比他好, 还是因为小动物对危险的直觉, 赵淩在遇到那次的十人小队后,遇到的塔尔罕骑兵数量明显开始减少。
在他感觉到天气开始变得有一丝寒意的时候, 他终于是看到了城墙,还没等靠近就被一支箭给射到了跟前。
这是什么草原打招呼的礼节吗?
不对啊, 这应该是他们大虞的骑兵,看穿戴都不一样。
这支箭和塔尔罕直奔着面门来的箭不一样, 落点在他跟前的三丈远,显然是警告。
不过也不排除是因为今天风很大, 箭才没有射到他身上。
他试着吼了两嗓子表明身份, 张嘴就被一阵妖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
……赵……淩……
赵淩似乎隐约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
他眯起眼睛努力往对面看过去,就见一个人策马出列,手上拿着个有点眼熟的东西朝自己扬了扬。
啥啊?
骑士骑着马缓慢靠近,用很大的动作示意自己已经把武器都抛给了同伴。
赵淩也翻身下马, 站到慢慢前面, 身边的大黄狗已经摇着尾巴冲了上去,撇着耳朵扭着身体,一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狗腿样子。
他还在想, 这地方还能碰到熟人?
“水灵!”
赵淩这次听清了,还觉得声音有点耳熟:“豆豆?”
骑士靠近到了十丈左右,从马背上下来, 一下子显露出比一般人更加高大的身形。
这下赵淩可以肯定了:“豆豆!”
窦荣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上去一把就将赵淩抱进怀里,良久才说了一句:“臭水灵。”
赵淩:“……这是你对久未见面的未婚夫说的第一句话吗?”
窦荣收拢怀抱:“……”好像是不太妥当。
“允许你组织一下语言再说。”他伸手环抱住窦荣的腰身。
一身锁子甲,硬邦邦的,连点豆腐渣都摸不出来。
窦荣:“……回家。”
赵淩直接就被带到了一座崭新的关城里。
他看着关城上的字:“铁脊关?”
“对。”窦荣看他还有闲心东张西望,把他拢在自己的大氅里,“风大,等你休息好了,再带你在新城里逛。”
“哦。”赵淩靠坐在窦荣怀里,感觉自己给窦荣的战马增加了负担,“其实我可以自己骑马,我有好多好多马。”
窦荣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群:“……嗯。”
在凉州关外,看到一个人奇怪的人带着一支奇怪的马队,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赵淩怎么来了。
等这想法转过脑子,他才意识到不对。
赵淩怎么可能会来?
赵淩不是在梁州赈灾吗?
然后他认出了慢慢。
慢慢的样子实在是太出挑了。
这么漂亮神俊的马,他只见过慢慢。
但是慢慢不是跟着赵淩在梁州赈灾?
等他看到跟在队伍中,甚至稳稳坐在马背上的大黄狗,就可以肯定了,来人真的是赵淩。
至于那只圆圆的金雕就算了。
他记得他让人给赵淩送回去的金雕是一只受伤的瘦巴巴的小可怜,跟球有什么关系?
他心里面一肚子疑问,只是千头万绪不好询问。
赵淩打了个哈欠,极其简明扼要地解释:“队伍遇到沙暴,走散了。你帮我写一封信去神都,说一下我的行踪。”他说着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明明感觉自己走的对的。”
“好。”
铁脊关最大的建筑就是都尉府,也是窦荣的宅邸。
窦荣直接骑马进去,吩咐人给准备洗澡水,又让准备饭食,还不让人准备客房。
赵淩这会儿精神彻底放松下来,整个人困得不行,洗澡的时候差点睡着了,吃饭的时候说了一句:“终于吃上一口饭了。”
但他扒拉了两口饭,脑袋就点了下去,直接睡着了。
窦荣只能先带他去睡觉。
他想跟着一起睡,但是不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来处理。
首先就是赵淩刚给他的塔尔罕的信件,还有他带回来了许多战马。
他把信看完,写了一封信,一起重新放进信封里,吩咐下属:“送去镇国公府。”
“是。”属下领命而去。
参军脚步急匆匆地通报进来,脸上还带着兴奋:“窦都尉,一共一百零三匹马!还有刀弓等物。”
不同于参军的兴奋,窦荣只感觉到一阵凉意瞬间笼罩全身,完全不敢想赵淩是遇到了什么样的险境。
参军看出窦荣神色不对,赶紧询问:“是不是队伍里其他人都……”
也对。
他刚才是被那么多塔尔罕的战马给冲击昏头了,完全没想到想要俘获那么多战马得是什么样的情况。
就凭一个少年郎能行吗?
可能就死剩下那少年郎一个人了。
窦荣深呼吸一口气,神色有些复杂:“没有其他人。”按照赵淩的说法,队伍里的其他人都在梁州以西的草原,跟他们这里隔了十万八千里。
参军不解:“没有其他人是?”
“那些战马都是赵淩一个人的战利品。具体等他睡醒了,我再问他。”
“一个人?那要怎么给他上报军功?”赵淩?这名字有点耳熟。
“军功……他是翰林院编修,要军功来干嘛?”文官能凭借军功升迁吗?
参军感觉世界变了,或者是他的耳朵不好使了:“翰林院编修?”
“对,他是我未婚夫,这一科的状元,翰林院编修兼工部郎中,赵淩。”
参军感觉这几个字分开来他都听得懂,组合在一起怎么那么难理解呢?
他怔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窦都尉,您的未婚夫真的不是武状元吗?”
“不是。你不是看过他写的很多文章吗?”
哦,对。他就说赵淩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不过那些文章都是做豆腐、做大蒜素、做酒精、造水泥等等,似乎和他印象中的读书人不太一样。
窦荣又写了几封信,让人送到驿站,尽快发去神都,再把军务加快安排完毕,才急忙回到卧室,还想着把他的水灵抱在怀里好好安慰自己狂跳的心脏,就听到人也在打呼,狗也在打呼,被窝里还躺着一只大鸟。
他面无表情地让人临时做了个狗窝放在房间角落里,把狗和鸟都搬了个家,自己才能躺进去。
别说,捂得很暖和。
赵淩像是醒了,咕哝了一句:“豆豆?”
“嗯。”他伸手把人搂进怀里,感觉比年初在神都的时候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细微的鼾声和他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吓死我了。”
手头没事情了,他开始试图去理解赵淩在沙暴中和队伍失散,又怎么和几只看上去不靠谱的小动物一起穿过沙漠,穿过塔尔罕的包围圈,遇到塔尔罕的百余骑兵,被自己脑补到脸色发白。
赵淩睡得不是很安稳。
过去一个多月沙漠草原的,几乎每个晚上都要被叫醒几次,已经习惯了。
突然回到了安稳的关城,身边有熟悉的人,他心理上很踏实,但是习惯没法那么快扭转过来,更何况还有个人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亲来亲去。
他挣扎着睁开眼:“耍流氓呢?不害羞了?”
脱人衣服被当场抓包,窦荣一下子红了脸:“没耍流氓,看看你身上伤到没。”
“哦。那你还偷亲。”赵淩语气没什么力气,胳膊也软软地勾住窦荣的脖子,凑过去亲了亲,亲完还问他,“臭水灵变成香水灵了没?”
虽然一个多月没洗澡,但他每天都会用水擦擦身,哪这么脏?
臭豆豆!
“嗯。”窦荣的脸变得更红了,突然意识到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妙。
他的未婚夫衣衫半褪地躺在他身下,还勾着他的脖子,这样的情景在他梦里接下来的场景通常会变得很激烈。
不不不,他努力在乱哄哄的脑子里抓住清醒,很严肃地问赵淩:“受伤了没?”
“腿上擦到了一点,没破皮。”
窦荣就把他裤子给脱了,烛火不怎么明亮的光线下,一道胳膊粗的红紫痕迹异常清晰。
窦荣一下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了,手都抖了一下:“这叫没破皮?!怎么伤到的?!谁伤的?!”
这话问的。
赵淩打了个哈欠,干脆坐起来穿衣服:“我怎么知道是谁,又不认识。让人给我煮碗面,饿死了。”
窦荣看他一副手软脚软的样子:“放着,我来给你穿。”又出去喊人给准备面,回来先把赵淩的衣服都给脱了,确认身上真的就这一处伤,才给人快速把衣服穿上,然后拿了一瓶药酒给他擦腿上的伤。
“塔尔罕的那些人不讲理嘛。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箭就飞过来。不过他们的箭没我的箭射程远,他们的马也没慢慢跑得快。就前两天碰到一个,那么远的距离,一箭过来擦着我的腿过去,我裤子都破了。”
窦荣听着,手狠狠抖了一下:“那个人呢?”
“被我杀了啊。”比武器装备,他还没输过好嘛。那人攻击力是很强,但有不代表防御力也很强。
塔尔罕的冶铁锻造技术应该不咋么样,身上穿的一般是皮夹,防御力有限。
而且那个人的攻击力确实比他强得多,但手上拿着火箭筒的人,不代表挨枪子就不会死是吧?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柔柔弱弱少年郎 一更……
赵淩是被饿醒的, 吃完一碗面,外面天还黑着,风乌拉拉地响, 让他不由得抱紧自己的狗。
慢慢一脚踹开大门, 走到赵淩身边, 一脚踩在他的脚上:“咴咴。”
哦, 该喂饭了。
这会儿不是在空无一人的大草原, 赵淩还是得注意点影响,只给慢慢塞了一小把空间草料, 就带着它……让它带着往马厩去。
小厮看到赵淩出门,赶紧跟上, 得知他要去马厩,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赵淩注意到了, 扭头去看慢慢。
慢慢依旧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
到了马厩,赵淩借着不太亮的光线, 都能看到马厩里其它牲口身上的牙印。
“慢慢?”
慢慢把脑袋放在赵淩头顶, 四条腿来回小跳:“咴咴。”
行叭,先喂饭。
赵淩把小厮支开,给慢慢和其它牲口一起喂空间饲料。
怎么办呢?自家的崽干坏事,做家长的总得赔偿吧?
慢慢吃完, 就不要他了, 把他赶出马厩,自己睡觉。
赵淩只能叫上小厮往回走,还没走两步, 就听到一阵急速靠近的脚步声,然后自己被掐着咯吱窝举了起来。
“放我下来。”
“哦。”窦荣把人放下,伸手和他十指交握, “天都还没亮呢,怎么又一个人乱跑?跑丢了怎么办?”
“我怎么可能跑丢?”赵淩下意识回嘴,突然反应过来,又嘴硬,“我这不是跑回来了嘛。”
窦荣看了看天色:“详细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哦。”赵淩感觉也没什么可详细说的。
迷路的道路相当枯燥,无非是走走走,走过沙漠走进草原,打野兽打人。
“然后就看到豆豆啦~”
窦荣听着他上扬的小尾音,后背的冷汗都快把衣服给浸湿了,一阵一阵的后怕,把他抱紧在怀里,良久说了一句:“臭水灵。”
“噫——”赵淩不高兴了,“你要不要再组织一下语言?”
“不组织,你就是个臭水灵!”窦荣倔强不改口,还抬手打了一下赵淩的屁股。
赵淩觉得豆豆胆子大了,该好好管教管教,偏偏窦荣的力气大,他也挣脱不开,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哼,臭豆豆。你等着,我做臭豆腐吃。”
窦荣感觉赵淩已经把豆腐做出花样来了,但是:“臭豆腐?能吃?臭了的东西还能吃吗?”
“能啊。”赵淩嘿嘿笑着,头发丝里都冒着坏,“臭水灵要不要吃?”
“要!”窦荣回答地没有半点犹豫,又觉得浑身火热,控制不住脑子往偏里面跑,马上回过神来叹气,把赵淩放到床上,用被子裹住了轻轻拍,“不怕,回家了。”
“……嗯。”赵淩看着窦荣,看着看着情绪一下子绷不住了,把胳膊从被子底下伸出来,圆眼睛一下子变得扁扁的,搂住窦荣张嘴就哭,“我被沙暴吹跑了,幸亏被慢慢和宇树拽住,还有大疆给我当秤砣。”
秤砣?
“我们在沙子底下被埋了好久,是从沙堆下面挖出来的,出来都半夜了。”
“我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到哪儿了,四周长得都一样。沙漠里都是一样的沙子,草原上也是一样的草。”
“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回家了。”
“杀人的感觉好恶心。”
“晚上冷,我还得盖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
窦荣听得心里直抽抽。
从小不说金尊玉贵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赵水灵,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遭过这种罪?
哪怕他们一起去学农的时候,至少身边有小伙伴,也没有什么危险。
赵淩嚎出来感觉就轻松了很多,哭累了,直接就睡着了。
窦荣请了大夫过来,给赵淩把了把脉,都说没什么问题:“赵郎中底子好,就是可能这段时间吃得差了点,慢慢养上一段时间就好了。”
另外一位大夫说道:“受到了一些惊吓,老夫开一副养神的药,吃上三天。”
窦荣送两位大夫出去,回来摸了摸赵淩哭红的眼睛,觉得赵淩这么睡着小小一只,看起来像是出去征战好几天毛都打秃了的虎先锋。
哦,赵水灵还是很水灵的。
沙漠草原里待了一个多月,也不知道怎么洗洗干净还是一副水灵灵的模样。
果然是因为名字问题?
他走出去,吩咐小厮们好好服侍。
塔尔罕来势汹汹,尤其到了现在这个时间节点,肯定想着要来劫掠一波粮草。
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
被留在都尉府的几名小厮一整天严阵以待。
原谅他们职业生涯以来,没有伺候过矜贵的京城阔少。
不提这位别的身份,就说赵淩是窦荣的未婚夫这一点,就足够他们万分重视。
只是他们平时伺候窦荣,甚至一起行军都可以,实在不行给他们一把刀,他们都能上阵杀敌,但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这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少年郎怎么伺候。
他们要给赵淩梳头吗?
是不是还要给穿衣服?
昨天好像洗澡都是人家自己洗的。
哦,窦都尉亲自给洗的头。
早上做的面条是不是太宽了,是不是不够粗细均匀?
这位一顿要吃几个菜?是不是一顿得几十个?
可他们铁脊关暂时还没有足够的新鲜蔬菜,更别说是瓜果。
城里吃的粮食都得从锦宁关运过来。
说起来,这位小郎君是不是还没合适的衣服?
总不能穿窦都尉的吧?
是不是得穿丝绸的?
在小厮们的脑补中,赵淩一觉睡到天黑,还是窦荣回来把他叫醒的。
“起来吃点东西再睡。”窦荣给他穿衣服的时候,特意检查了一下他腿上的伤。
淤血化开了一点,但是面积更加扩大,颜色从红紫往青红转变,看上去更加吓人。
赵淩双手挂在窦荣脖子上,感觉自己还没睡醒:“又耍流氓。”
窦荣咬牙:“你敢不敢现在就跟我成亲?我立马耍流氓给你看!”
“噫~你休想激我。”赵淩还想继续谈甜甜的恋爱,皱眉看看袖口和裤腿,“短了啊。”
窦荣把他放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嗯,长高了一点。明天让裁缝给你做新衣服。”
上次他去赵淩那儿见了赵淩给自己准备的许多新衣服,自己回到凉州之后也给赵淩准备了一些。
只是他虽然记得赵淩的尺寸,可惜忘记赵淩还在长身体。
赵淩穿好衣服,又把自己挂到窦荣身上:“嘿嘿。”
窦荣也忍不住笑出声:“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