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危楼与孙钊说着后续如何调查,薄若幽先认证听着,可某一刻,她眼风忽而扫到了霍轻泓,霍轻泓面上坐的笔直无异,可薄若幽坐在他对面,正好能看到他放在膝头的手。
她敏锐的发现,霍轻泓的手此刻正在不可抑制的颤抖,而面上亦现出一种难耐焦躁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日六。
第116章 六花飞12
“大哥,我内急”
霍轻泓忽然起身,可怜巴巴的望着霍危楼,霍危楼听的眉皱,摆了摆手,目光仍落在孙钊身上,霍轻泓面色一松,抱着手中锦盒便朝外走。
门口福公公迎上来,“世子”
霍轻泓摆摆手,“公公不必管我,我肚子痛。”
霍轻泓一溜烟跑走,福公公心知他肆意惯了,摇了摇头并未去管,可刚转身,却见薄若幽走到了眼前,薄若幽有些担忧的看着霍轻泓离开的方向,“公公可要跟着去看看?”
福公公笑道:“世子也不是小孩子了,没事的。”
霍轻泓难耐的神色还在眼前浮现,薄若幽摇头道:“公公,您还是跟着去看看为好,适才我见世子面带难受之色,只怕并非内急那般简单。”
她神色凝重,福公公看的狐疑,又看了一眼霍轻泓离开的方向,忙应声跟了上去,薄若幽眉眼间尽是忧心,只希望不是她猜测的那般才好。
待回身,霍危楼朝她看来,“怎么?”
“看世子有些不适,便令公公去看看。”
霍危楼剑眉微蹙,暂时并未多问,继续对孙钊道:“别的先不说了,今日你们衙门也辛苦些,先去排查,只是几人倒也罢了,若此物当真流传极广,且中毒深之人颇多,事情便比我们想的要严重许多。”
孙钊连忙起身,“好,既是如此,那下官就回衙门调集人手。”
霍危楼应声,孙钊方才离去。
霍危楼起身走到门口,蹙眉看向院门,这正院之中便有净房,可霍轻泓适才却出了正院,他眉头拧着,不知怎地心底生出了几分不安来。
略站了站,霍危楼亦忍不住朝外走,刚走到院门口,便见福公公面有急色的朝他们快步走了过来,“侯爷,您快去看看,世子有些不妥。”
霍危楼剑眉拧着,“他在做什么?”
福公公快速道:“世子并非内急,他去了客院,此刻正……正将他拿来的东西点着了……”
霍危楼眸色顿时一变,立刻跟着福公公往不远处的客院走,此处客院常备,本就是霍轻泓来侯府歇息之地,霍危楼刚走到正门外,便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香甜味道,他面色一寒,大步入内,刚一进暖阁,一眼看到趴在榻上的霍轻泓。
锦盒被打开,他手中拿着一张轻薄的铜片,那铜片之上放着黄金膏,而他点了一盏灯,此刻正用那灯上的火苗熏烤着铜片,黄金膏受热散发出丝丝缕缕的烟气,他便着迷了一般的使劲去嗅那烟气。
“霍轻泓!”霍危楼沉喝一声,大步上前,在霍轻泓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一把将他手上铜片夺过,啪的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霍轻泓正一脸沉醉,手中却忽然空了,他反应迟缓的抬眸看了片刻方才认出人来,见来的是霍危楼,他面上终于生出一丝畏怕,却忍不住的伸出颤抖的双手又去碰那锦盒,“大哥……我……我最后一次,我难受……”
霍危楼一把将锦盒拿起递给福公公,而后眸色森寒的道:“你不是说你这几日未曾用黄金膏?”
霍危楼还想责问霍轻泓,可他哪里有心力听他责问,他目光随着福公公手中的锦盒而走,又忙不屑从榻上下地,想要将锦盒夺回来,霍危楼见状将他手臂一握,又将他推到了榻上,“你先答话!”
霍轻泓额上冷汗一片,面色亦是惨白,他目光黏在锦盒上一般,哪怕霍危楼已经动怒,他仍然听不清霍危楼问话似的,面上急不可耐,甚至想当着霍危楼的面去抢锦盒。
“我……我难受,大哥,先让我闻一闻……”
他又站起身来,直朝着福公公而来,福公公此刻已看出不妥来,一边往后退一边口中劝着,“世子啊,这到底是什么好东西,您先听侯爷的,不要老是想这东西。”
霍轻泓根本不管他所言为何,他伸出的双手剧烈的颤抖,更连面皮都开始抽搐起来,“公公,给我……给我……我真的难受……”
见他如此难以自控,霍危楼只觉怒意更甚,他又将霍危楼拉回来,“你给我忍住,我与你说过,此物有毒,以后再也碰不得,你听不懂我的话不成?”
霍轻泓抖个不停,冷汗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因被霍危楼不断拦阻,眼尾都开始泛红,他呼吸短促却急,仿佛下一刻就要吸不上气,“大哥,我知道……我真的知道,我最后一次,你让我碰最后一次,我好难受,我真的好难受,大哥……”
霍轻泓语气带上了哀求,拽着霍危楼的手不放,见他不做声,更是急的要哭了,这些年霍轻泓虽多受他责备,可还未有此等可怜之时,霍危楼口中责骂一滞,心中亦生出了一丝不忍,他站着不动,纵霍轻泓抓着自己。
“你这是有瘾了?只要不碰这东西,你便觉得难受?”
霍轻泓眼角沁出泪珠来,语声亦嘶哑下来,“大哥,我真的难受,百蚁噬心一般难受,你让我碰最后一次,只要最后一次我以后再也不碰了,好不好大哥,求你了大哥……”
霍轻泓苦苦哀求,看的一旁的薄若幽和福公公皆惊震不已,薄若幽虽见过胡长清和韩铭,却并未见过一个人从清醒到毒发是哪般模样,而霍危楼适才说的这个“瘾”字,却似乎道出了此毒的真谛,这毒不止是毒,更可怕的是会令人上瘾,好比赌徒有了赌瘾,酒鬼有了酒瘾,一旦泛起瘾来,便百倍难受,可比起那些,此物之毒更甚,它似乎能掌控中毒者的身心,令其完全难以失去控制……
“大哥,求求你了,让我再碰一次,最后一次啊……”
霍轻泓见霍危楼始终未语,竟忽而跪了下来,眼泪从他眼角簌簌而下,竟逼的他痛哭起来,他一手抓着霍危楼,另外一只手奋力去砸自己心口,仿佛当真有百蚁噬心,看到他这般可怜模样,一旁的福公公先忍不住了,“侯爷,不如就给世子一次机会吧,侯爷要问什么,也要等世子好些了才问,这般下去,老奴怕世子出什么事端。”
霍危楼面色寒峻到了极致,而霍轻泓仿佛无力支撑,此刻哭着瘫软在了地上,
他眸色几变,终是不忍的移开了目光,“给他。”
福公公立刻上前,本想先扶起霍轻泓,可没想到霍轻泓不起来,还瘫在地上就来抢他手里的锦盒,他又爬了几步捡起地上的铜片,从玉瓶之中倒出黄金膏之时甚至因为手不稳还洒出来了不少,他看着洒出来的黄金膏面露心疼,却顾不上别的,爬上榻便往灯烛上凑。
当那白色的烟气冒出时,他忙凑近了奋力的往鼻孔中吸,连着吸了五六下,面上痛苦神色方才纾解,他满足的呼出口气,整个人半趴在案几上,像个毫无心志可言的孩子一般抱着那铜片不放,又吸了片刻,面上露出迷离的痴笑来。
这一幕霍危楼片刻前才在韩家见过,万没想到担忧真的成了现实,他一张俊脸森寒,望着霍轻泓的目光更是可怖,可往日里被他一个眼神都要吓破胆的霍轻泓,此刻却对周遭毫无所觉,他贪恋的吸食那些烟气,而闻着那味道,霍危楼心底也生出了几分莫名焦躁。
他一转身出了暖阁。
福公公不放心,留在霍轻泓身边照料,薄若幽跟着霍危楼走了出来,早前的安抚此刻排不上用场,因谁都看得出来,霍轻泓已中毒颇深。
霍危楼叫了侯府侍从,吩咐道:“把明归澜叫来,再去宫中请御医来。”
侍从应声而去,霍危楼重重的捏紧了手上扳指,面上颇有些寒厉之色,薄若幽站在他身侧轻声道:“侯爷息怒,世间万物总是相生相克,既非要命之毒,总有消解之法,只是世子殿下要吃些苦头。”
说至此,她又柔声道:“侯爷适才所言极是,此前我并未想到,此毒物最要命之处并非享用时的致幻和令人癫狂,而是令人上瘾,韩家兄弟是如此,胡仵作亦是如此,因离不开此物,所以源源不断的花金银采买,我早间去胡仵作家中时,他已经将家中值钱之物变卖了个尽。”
霍危楼听她所言,堵在心口的沉重散了些许,却仍然觉得怒不可遏,早前见到韩铭时他便觉此种毒物可怖,如今亲眼见霍轻泓变成这般模样,他更觉万剑锥心一般,他寒声道:“令人上瘾,又价格堪比黄金,当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衙门的奏报还未来,可他却似乎已经看到了这一本万利的买卖会令京城乃至整个大周失陷,他忍不住在心底觉出了几分寒意来。
他转眸看向屋内,“这次令他再碰那毒物,便还有下次。”
霍危楼已料到根本没有霍轻泓口中所言的最后一次,“他性子肆意,我对他管束亦不算多,可从小到大,只要我对他发火,他必会收敛,可如今连我的话亦不管用,早知如此,我便该对他更为严苛些,他便也不会沾染上这些。”
霍危楼语声低沉,自责之意深重,薄若幽还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不由上前站在了他面前,“此事与侯爷无关,如今发现的还算早的,只是如今对这毒物不甚了解,这才暂无头绪,待知道此物如何成瘾,便总有断瘾的法子。”
她眼底关切尤甚,霍危楼看她片刻,眉眼终于松动了些,薄若幽又道:“有明公子,还有诸多御医,定能帮得上忙。”
霍危楼叹了口气,“只盼望如此。”
他说着抬手捏了捏眉心,因屋子里的香甜之味飘了出来,心底又有些按捺不住的烦躁,薄若幽见他似有不适,忙问道:“侯爷怎么了?”
霍危楼放下手,对上她担忧的眸子,略一迟疑还是道:“他上次送来的黄金膏,我用过一次。”
“什么?”薄若幽面色一变,忍不住一把握住了霍危楼的手,她指尖落在他脉门上,想为他问脉,霍危楼反手将她握住,苦笑了下,“我无碍。”
见她整个人如临大敌般的紧张起来,亦不信他这话,他便道:“当日用上此物,只觉此物可提神,亦想知道令他百般夸赞之物是什么,那东西用了之后,的确立刻精神振奋了不少,可我却觉得古怪,当时我亦生了以后日日用此物的念头,此念生出,反倒令我警惕,彼时未想太多,只觉太过美好虚幻之物,对人多有损伤,因此只用了那一次。”
“侯爷是哪日用的?后来可有不适?”
“就在两日之前,我并未生瘾,由此可见,此物一次并不能使人上瘾,只是适才闻到那甜腻滋味,令我心底有些燥乱之感。”
薄若幽担心道:“那便是此物古怪毒性了,一次中毒虽是不严重,却定也对身子有损,侯爷往后再莫要碰此物了。”
霍危楼自然应了,又觉她掌心冷汗津津,不由安抚她,“不必忧心,这些东西即便送到我眼前,我亦有分寸,我不喜令人沉溺之物。”
薄若幽忍不住露出怨怪神色来,“侯爷适才那一言实在吓人,若侯爷亦中了此毒,我实在不知怎么办才好。”
“怎会。”她的紧张他看在眼底,此般情状,旁人的安抚关怀他或许不会放在心上,可她却是不同,他燥怒的心安定了几分,又去看屋内霍轻泓如何了。
霍轻泓整个人头瘫软在榻上,面上仍然颇多满足意味,而那铜片之上的黄金膏已被烤干,烟气亦少了,霍危楼一见他这般模样,舒展的眉头忍不住再拧了起来,又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霍轻泓刚开始清醒,便见霍危楼站在跟前,他人一愣,回忆起了片刻前的事,面色几变,他一咕噜爬起,而后便往长榻一角缩了过去。
“大……大哥……”
霍轻泓害怕极了,眼底尽是惶恐,霍危楼看了他片刻,却坐了下来,又将锦盒收起递给福公公,“你自己说过,适才便是最后一次。”
此言立刻令霍轻泓面白如纸,可他此时如何敢争辩,霍危楼好整以暇望着他,“说说吧,何时开始用此物的?第几次开始觉得离不了此物?身子又有何变故?我看你瘦了,想来不是你说的那般毫无异常。”
霍轻泓知道这事再也瞒不下去了,且此物有毒,这次的事可能会十分严重,便嗫喏着答话:“一个月前得了此物的,当时第一次试是和冯烨他们几个在城外一处庄子
上,当时便觉用了此物飘飘欲仙,后来我便拿了东西回来了,一开始也未日日用,只是过了两日又想起来,便自己又用了一次,那时便觉既有此好物,何不日日享乐一番?”
“现在想来,用了十次上下便有些不对了,有一日我出了门,身边未带此物,却忽然想的紧,一时心跳的厉害,手也发抖身上还发汗,我当时只以为是我平日里疏于练武,身体惫懒的很,我便回家用了此物,用完此物之后,我立刻觉得那难受之感散了,当时我还想着,此物果然是神物,竟然能立竿见影的有效用。”
“后来我便不常出门了,却日日觉得身体困倦的紧,可奇怪的是,哪怕闻一闻此物的味儿,我便觉整个人便又活了过来,我又觉此物厉害,也是那时,想着此物对大哥也极有用,便将这东西送了过来,别的变故也说不明白,就是人容易困倦无力,还有些焦躁易怒,不过我日日都可用此物,旁的难受也未感觉得出……”
“只是这两日我用的越来越勤了,心底隐隐觉得不太对,可想到此物带来的飘然欲仙之感,便又觉得用的勤些也不算什么,至多多用些金银罢了。”
说着他委屈的道:“我不知道此物有毒,若是知道,一定会来侯府告诉大哥的,我也没想那般多,喝太多酒也不好呢,可我父亲就喜爱饮酒,我觉得我可能近来的确太喜好此物了,可说不定过了兴头又会淡下去”
“那你如今知道了?喝酒的人离了酒,可不会想到失常的地步,你适才涕泗横流,下跪求我,你可还记得?”霍危楼目光如剑一般盯着他。
霍轻泓往里瑟缩了些,面上一时白一时红,显然还记得,可他似乎也记得那难受之感,一时眼尾微红道:“可是大哥,我真的很难受,刚才我难受的要死掉了,你当真不准我再用吗?我不知道我下一次难受再何时,可我却不想再体会了,大哥,你快找人来将我身上的毒解了,我也不想变成那副鬼样子!”999xs.net
霍轻泓虽是放浪形骸之辈,可自小金尊玉贵,也颇有些骄矜,如今神智清醒,自然知道那般下跪哭求的场面太不好看,而那锥心蚀骨的滋味,更是噩梦一般。
霍危楼见他还未到不分对错之地,语声微软,“我已命人请归澜过来,还令人入宫请御医,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然会令人为你解毒。”说着他话语一顿,“只是,这解毒不会那般快,我既说了那是最后一次,便当真是最后一次,等下次再难受了,我不会再心软,你自小便心性肆意,可这一次,你需得自己忍住。”
霍轻泓满眸畏怕,霍危楼又道:“在你解毒之前,你就住在侯府,什么时候毒解了,再回国公府去,你也知道你父亲母亲,他们比我还要心软百倍,你堂堂霍国公世子爷,难道想一辈子为那毒物所掌控?”
霍轻泓摇头,“我不想,可是……”
可是他也害怕,然而面对霍危楼这般严正神色,他却是不敢说,染上这般古怪之物,霍危楼未曾喝骂他便是好的了。
霍危楼又吩咐福公公,“在此处添置些物件,再派几个人照顾他,没我的命令,不许离开侯府,若是不听话,便将他绑了便是。”
福公公很是心疼,可也瞧见此毒物的厉害,立刻应了。
霍危楼望着霍轻泓,“适才我本不想给你,可是看你听不进去我说的话,便算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今我一切都说明白了,接下来你若心性不坚,我便什么法子都用得上。”
霍轻泓听的心惊胆战,望了一眼外面沉下来的天色,莫名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亦是暗无天日,而此时,明归澜到了侯府。
明归澜算是自己人,霍危楼将事情前后因果告知,明归澜也是大为意外,“此物竟有此般剧毒?!”
霍危楼颔首,“我知你不了解此物,不过眼下泓儿如此,你需得用些法子为他解毒。”
明归澜顿时面容一肃,他们说了片刻便问脉,明归澜又问了霍轻泓平日里点滴,末了,神色颇为严肃,显然也暂无头绪,薄若幽也忍不住为霍轻泓问脉,可只看脉象,却瞧不出太大的异常,而很快,宫内御医亦到了。
对着御医,霍危楼并未多言,只简单交代了此物毒性,来的御医听的讶异,待望闻问切之后,却也是一头雾水,开出的方子,亦是温补之用,霍危楼见状只得令他先归家。
此时夜色已笼罩下来,整个侯府今夜灯火通明,霍危楼坐在暖阁内道:“看来还是要看更多的病患才可,只看一个他,大家都不知这毒性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了解更多的病患,便只能等衙门奏报,薄若幽亦忧心此番事端非同小可,便暂留了下来,等到了快子时,孙钊方才急匆匆的到了侯府。
他手中拿了一本名册,刚落座便禀告道:“侯爷,这上面记载的,仅仅只是整个城东贩卖黄金膏的地方,城西我们还未来得及排查,衙差们今夜会通宵达旦,明日便会有线索,除此之外,我们还问到了采买此物的十多户人家,明日可一一上门查问是否已经有中毒之状。”
孙钊说完擦了一把汗,“虽然还未上门,可下官已经觉得不太妙了,因为他们卖出去的黄金膏不在少数,且是年后便开始卖的,如今已经四月了,四个月的时间,第一波买黄金膏的人,只怕早已经中毒极深了。”
“尤其是买最贵黄金膏的人,卖东西的人说,这东西最劣等的,大都是流入青楼之地,用做催情助兴之用,此物也不会真的催情,只是闻了之后令人血液上涌颇为亢奋,不免得便有些助兴之效,而稍好些的,便有些致幻之效,最上品的,则更是好物,卖这东西的店家大都也用,他们虽发现此物用的多了便会离不开,却并不觉得如此不妥。”
霍危楼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这是他们预料到的最坏的结果,他略一沉吟,立刻吩咐人备车,又对孙钊道:“你随我入宫一趟,此事需得上禀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日六。
第117章 六花飞13
时辰已不早,霍危楼既要入宫面圣,薄若幽自当告辞,他便命人备车架,又令侯府侍卫送薄若幽归家。
马车从侯府门前出发,一路朝着长兴坊而来,薄若幽坐在马车里,心底免不了担忧,霍轻泓中毒之状已深,且根本难以自控,待下次毒发,当真不知如何办才好。
烦思一路,等到家门口薄若幽方才回神,下马车同侍卫们道谢,又去敲门,很快门内便传来了脚步声,她本以为来开门的定是周良,可门打开,里头却站着薄逸轩。
薄若幽秀眉一簇,“你怎来了?”
薄逸轩看了一眼薄若幽,又去看正要离去的车马,驾车和护送的侍从皆着武昭侯府侍卫公服,一眼便能看出身份,他收回视线,先令薄若幽进门。
薄逸轩今日倒没了此前那般高高在上之感,而是敛着眉目,语声微低的道:“我和大伯母,还有父亲母亲一起来看看你们。”
听到“大伯母”三字,薄若幽心底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薄景谦如今被关着,胡氏怎有闲情逸致来探望她们?
她心底狐疑,抬步往内走去,刚走到正房之外,便见正厅内胡氏红着眼睛朝她迎了过来,“哎呀幽幽回来了”
胡氏亲热的抓住她的手,“是从何处回来的?”
薄若幽还未说话,薄逸轩道:“送她归来的人是武昭侯府的侍从。”
胡氏眼底一亮,“原来幽幽当真在武昭侯跟前当差吗?”
薄若幽挣开手,对着几位长辈福了福身,又道:“大伯母请坐着说话。”她说着去看程蕴之,便见程蕴之一脸不冷不热之色。
胡氏有些尴尬的落座,又去看薄景礼夫妇,薄景礼夫妇一脸的欲言又止,却都有些不好开口,一旁的薄宜娴也在,她一脸哀戚,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薄逸轩看看这几人,终是忍不住道:“二妹妹,你可知道薄家出事了?”
薄若幽淡淡的望着他们,“哦?出什么事了?”
薄逸轩狐疑道:“大伯他不知触怒了谁,如今被关入了天牢之中,捉拿大伯的人乃是绣衣使,你既然在武昭侯跟前当差,竟不知此事?”
薄若幽淡淡望着他,“我不过是一仵作,如何能知道这般重要的事?且天牢之地,若只是寻常罪责,想来不至于入天牢。”
薄逸轩面上一时皱眉,语声亦高了些,“你此言何意?大伯为官勤谨,难道还会犯了律法不成?”
薄若幽眨了眨眼,“我一介女流,如何能懂?你若觉得冤屈,不如对着武昭侯说?”
薄逸轩被她堵的哑了口,薄若幽一笑,“怎么了?要我告诉你武昭侯府在何处吗?堂兄七尺男儿,又饱读诗书,想来既明律法,又胸怀高义,没道理心有冤屈,不去对着武昭侯喊冤,却来对着我大呼小叫的。”
薄逸轩面露涨红之色,“你……”
这时胡氏红着眼睛道:“幽幽啊,你也不要怪你哥哥,实在是此番事情紧急,我们……我们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直使司行事从来霸道无理,我们至今也不知到底出了何事,我们也没有能和武昭侯说得上话的人,只好来请你帮忙”
“大伯母高看我了。”薄若幽神色冷淡,“直使司乃陛下亲掌,若当真是小事,也不必用直使司拿人,我即便能在武昭侯跟前说得上话,也绝对左右不了这样的事。”
薄宜娴抬眸望着薄若幽,“可我上次在忠勤伯府外看到武昭侯和二妹妹,只觉武昭侯待二妹妹十分亲厚,二妹妹若开口,至少能问明白父亲到底为何被关押,二妹妹可能帮帮我们?”
薄若幽平静的看向薄宜娴,她面上担忧为真,可眼底却藏着几分嘲弄,那话更仿佛在说她和霍危楼有哪般暧昧之行一般。
薄宜娴面上愁苦,此言也的确有些玄机,可当薄若幽静静的望着她,那温柔眉眼竟生出凛人之色,迫的她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目光。
薄若幽只觉唏嘘,语气亦更凉了些,“武昭侯是公私分明之人,跟着他办差的都不敢僭越。”
微微一顿,薄若幽道:“堂姐与其来找我,怎不请林伯伯帮忙?林伯伯侍郎之尊,又即将升任刑部尚书,又与武昭侯相识多年,他说话想来最为管用。”
薄宜娴听闻此言,面上立时一白,胡氏忍不住道:“我们自然是找过了,且就是从林氏,得知你亦帮着武昭侯办过不少差事……”
胡氏话说的急,说完了才面上微热,林氏虽答应着帮忙探问,可最终也未探问出个结果来,在胡氏看来,林氏根本未尽力,这便显得林氏对她们颇不上心,颇为跌面。
薄若幽早已猜到她们是从林氏得知的,仵作为贱役,他们心底对她不知如何鄙薄,又怎会觉得她能在霍危楼跟前说的上话?
薄宜娴那日虽有过惊鸿一瞥,可只有从林氏口中得知她和霍危楼早有渊源,才会这般笃定的上门来求她。
可这些人大抵高高在上惯了,求人也没有个求人的样,薄若幽看着这母女二人,又扫了一眼薄逸轩,面上没什么表情,胡氏却又道:“林侍郎有自己的职责,不好多问,可幽幽你不同,你是女儿家,又非正经公差,多问些也没什么”
“所以,大伯母是让我明知武昭侯厌恶公私不分之人,却还要触怒于他?”她嘲弄的望着胡氏,胡氏犹豫一瞬嗫喏道:“自……自然不是……只是你大伯若真的出事,薄氏便当真要没落了,我们也是没法子了。”
见薄若幽不为所动,薄逸轩又忍不住在旁道:“二妹妹,我们都是一家人,不管如何,你也要试试才好,若真的行不通,我们也不会逼迫你,何况你为仵作之职,此番也帮着侯爷验尸了吧?难道一点内情都不知?”
“一家人……”薄若幽淡哂,“林侍郎都没法子的事,我又有何办法?即便帮着验尸,该说的我会说,不该说的,我亦有自己的分寸。”
说着她明眸半狭,“堂兄今日来此,是忘记了前些日子对我说过的话?”
她神色冷淡,听的其他人也是一怔,都不知薄逸轩说了什么,薄逸轩亦想起那日所言,面上一红,有些下不来台的尴尬。
薄若幽微微一笑,“堂兄读了这
么多年书,该清高的时候清高,该低头的时候低头,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我若是你,那日能说出那般话,今日便绝不登门。”
薄逸轩面上涨红似血,一时有些羞恼,薄若幽却不管他,直接道:“大伯倘若无罪,事情查问清楚了早晚会放出来,可若有罪,那不管如何判罚都是应该。时辰晚了,若诸位来我家里只是为了此事,便请回吧。”
薄逸轩还想再说,二夫人魏氏却轻咳一声开了口,“我说什么来着,幽幽一个小姑娘,哪里好为难她的,今日是我们叨扰了,大嫂,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胡氏很是不甘心,看看程蕴之,再看看薄若幽,见父女二人皆无心软迹象,面上只觉被打了一巴掌似的,又见薄景礼面带难色不说话,只好僵硬的站起身来,“既是如此,那我们便先回去了”
程蕴之道:“周良,送客。”
周良应了一声,薄宜娴连忙起身扶着胡氏离开,薄逸轩欲言又止,魏氏却十分和蔼的和程蕴之说话,“这几日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否则也不会找过来。”
程蕴之淡声道:“没什么,好人有好报,也不必太过担心。”
魏氏神色一滞,到底没再多言,看了一眼薄景礼,又一把拉住薄逸轩朝外走,一行人出了程宅,门扉刚合上,胡氏便转身一瞪,“当真无情无义的紧,竟是半分力也不肯出!她没回来的时候好好地,如今一回来薄家便出事了,老爷出事,必定是被他克的!”
魏氏挑了挑眉,没多说什么,待两房人分别上了马车,魏氏便看着薄逸轩,“出事的虽是你大伯,可如今咱们能想的法子都想了,连我娘家我也回去托人情了,可还是没法子,你一个小辈,怎么老是瞎着急?”
薄逸轩不满,“我怎么了母亲?”
马车已走动起来,魏氏转身看了一眼程宅的方向,“娴儿是怎么和你说的?”
薄逸轩唇角微抿,“她……她就是说看到过武昭侯对二妹妹很好,连她上马车,都是武昭侯亲手扶上去的,因此我觉得二妹妹帮得上忙……”
魏氏笑了下,“能帮得上,可愿不愿意费这个力气却不同。”
薄逸轩欲言又止,魏氏看了一眼薄逸轩,又看了眼薄景礼,哼了一声道:“你们父子都愿做老好人,你父亲就算了,你整日护着娴儿,她和林家走动要带着你打掩护,如今要来程家,也要先在你面前撺掇一番,你倒是别人想让你说什么你便说什么。”
“可娴儿是亲妹妹,我……”
“说起来,幽幽也是你嫡亲的堂妹。”魏氏道。
薄逸轩蹙眉,“可她自小不在京城长大,到底不一样。”
魏氏又笑了,“你也知道她不在京城长大,你对她没有情谊,大嫂和宜娴对她也没有情谊,平日里不拿她当自家人,出了事了拿都是一家人的话裹挟她,没这样的道理。”
薄逸轩面上青红一片,“母亲,怎么你也这样说?”
魏氏摇了摇头,“没在京城长大的,我也不如何怜惜她,可大房这回的事,咱们尽力便可,可不要因为这个再生事端,你看看你大伯母那般说辞,此番我娘家没帮上忙,也得了她怨怪,她便是不记人好之人。”
说至此,魏氏笑了下,“还和林家这么多年的姻亲呢,林侍郎那般高位,又和武昭侯多有交情,却还不是什么都没问出?或许也不是什么都没问出,只是此番事关重大,人家不会告诉她一个妇道人家。”
魏氏盯着薄逸轩,“你可想到什么了?”
薄逸轩眼底露出几分惊惶来,“莫非大伯真的犯了什么事?”
魏氏叹了口气,“只希望不是什么抄家灭族的大事才好,更要紧的是,我怕这回的事耽误了你考功名,我们整个家里,再没有比你的前程更重要的了。且不说幽幽那孩子是否得武昭侯看重,光凭她在武昭侯跟前说得上话,咱们便都要谨慎些。”
说至此魏氏皱眉,“你前些日子自己来找过幽幽?”
薄逸轩点了点头,魏氏又问,“你说了什么?”
薄逸轩面上又现出血色,他咬了咬牙道:“她做仵作之事,不知怎么被大家知道了,那日去会文,正好被别人问起,大家都说薄家的女儿竟然去做了仵作一道,言辞间颇为嘲弄,我……我便来告诉她,让她莫要做仵作了,没的埋没了薄氏门风。”
魏氏眉头越皱越紧,“难怪,按理说她的确不该做仵作,可武昭侯看重她,她又生的貌美,倘若……”
这般说来,连魏氏也不敢信这个可能,薄景谦更是道:“我知道母亲在想什么,二妹妹不要林家的亲事,只怕是看中了武昭侯府,可武昭侯何等身份,别说是她,便是宜娴都进不的武昭侯府,而她如今做了仵作,就更无可能。”
魏氏挑眉,“可娴儿对你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薄景谦摸了摸鼻子,“只怕是武昭侯看中了二妹妹的美貌,至于武昭侯夫人之位,多半是不可能的。”
魏氏略一迟疑,“还是谨慎些,从明日起你给我待在家里好好读书,再莫要听娴儿那些话了,这事谁都帮不上忙,只能看天意了。”
程宅中,薄若幽无奈的呼出口气,“义父,他们可有对您不敬?”
程蕴之笑着摇头,“不曾,她们是连着几日去了林府,林槐大抵也没法子了,又问她们可曾来问过你,这一下,她们才知道你在帮武昭侯办差,幽幽,你果然有气性了,适才义父都未说话,你便将他们抢白走了。”
本以为薄若幽还要着恼几句,却没想到她神色一定道:“因我今日实在心底焦急,不愿与他们虚与委蛇,亦不可能当真去侯爷面前探问,大伯被羁押那日,侯爷已告知我此事,这是侯爷的好意,而此番事关重大,我不可能失了分寸。”
她语速极快的说完,又连忙问:“义父,你可知道黄金膏?”
程蕴之也看出她今日有些烦郁之感,听此一问,便知他焦急在何处,“黄金膏?”
薄若幽忙不迭点头,“年后京城之中流传了一种毒物,名为黄金膏,此物可令人上瘾,早先我说过的青楼里的案子,死者并非是因为媚香
而失控,我们后来盘查得知,他是中了黄金膏的毒,此物用吸食烟气之法,可致幻,令人沉醉其中,一次两次还不至于离不开,可次数多了,便要日日吸食才可,此物不仅会坏了人的身子,更要紧的是上瘾之后,几乎要日日不离手,一旦没了此物,人便会十分难耐,还会有失常癫狂之行,就……就好似一个人饿的狠了,为了得那一口吃的,做什么都愿意。”
薄若幽又将胡长清和韩铭之状讲来,又说起了霍轻泓中毒之事,“胡仵作还算心志坚韧的了,却还是未曾逃过,如今世子也中毒颇深,实在令人担心。”
程蕴之亦面色一肃,“如此看来,中毒之人已经不在少数,这事果真非同小可!”他起身往书房去,又想去翻看药典,“你说的黄金膏我没听过,可有些毒物令人上瘾,我却有些微印象……”
他去翻看书架,又道:“按你所言症状,倘若中毒之人越来越多,整个京城便要生乱,多灾的年头,有些人为了一口吃的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杀死,如今为了这毒物,倾家荡产都是轻的。”
“不错,此物卖的十分金贵,眼下只在富户权贵之中流传,可如果此物名声越来越大,终究会流入寻常百姓之中,一旦染上瘾,便会如胡仵作那般,两月便能败光家产,自家的钱银败光了,本来好好的人也要去学偷抢拐骗之术……”
薄若幽越说越觉紧急,这还只是寻常百姓染上瘾,倘若毒物流入朝中,流入宫中,更或者流入军中,那后果更是不可设想。
“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解毒,可到现在连黄金膏是什么制成的也不知,今日明公子和一位御医也去了侯府,却都暂无头绪。”
程蕴之安抚道:“你先莫要着急,此物暂不要命,便还有时间去琢磨。”
薄若幽也是如此想,便上前帮着程蕴之一起翻查。
……
霍危楼从宫中出来已经是子时,待回到侯府,明归澜仍陪着霍轻泓,二人用了晚膳,明归澜又给霍轻泓问了几次脉,却暂看不出异常来,而宁骁亦在府内相候。
霍危楼看了霍轻泓,便往书房去,一进书房,宁骁便将今日所得给霍危楼看,“李源除了是庆丰楼的掌柜之外,京城之中他涉足的生意不少,这些酒家铺子,皆有他的份额,最前面的是他自己出资,由旁人经营,后面的则是与人合伙。”
霍危楼如今心思在黄金膏上,将宁骁给的名单打开之时,只一目十行的扫过,然而很快,他眼神微微一滞,他忙又仔细的从头看了一遍,又将孙钊下午送来的名册打开,两下一对比,霍危楼诧异的发现李源名下的酒家大都在贩卖黄金膏。
“没想到还有此般意外之获。”霍危楼抬眸,“重新审李源,不用审他为何去宋昱府上,只审问他这几处酒家之中贩卖的黄金膏是从何处得来的,另外,此毒物源发地在何处,如何炮制,工艺为何。”
宁骁还不知黄金膏之事,霍危楼将今日发现毒物道来,又令人去传路柯来,等路柯入府,霍危楼方才道:“京城中流传进了一种致人上瘾的毒物,名为黄金膏,适才我已和孙钊一道禀明了陛下,陛下令京兆尹衙门与直使司一同调查此事。”
他又看了眼宁骁给的名单,“这毒物乃是年后流入京中,已有四月之久,京中多处在贩卖此物,其中便有李源名下多处酒家。”
路柯微讶,“莫非李源和这毒物有何关系?”
霍危楼凝眸,“已能肯定李源用此毒物牟利,如今要怀疑的是,宋昱是否也和这毒物有关系,倘若有,那户部消失的那些账簿,便有了去由。”
“侯爷怀疑户部贪腐所得的钱银,可能和这些毒物流入京中有关?”宁骁问。
霍危楼颔首,“今夜京兆尹衙门会彻夜盘查京城之中贩卖此毒物之地,宋昱和户部的事,暂时宁骁负责,路柯,你调集人手,明日开始便与京兆尹衙门一道调查此事。”
宁骁和路柯皆应下,霍危楼又吩咐了些细则,方才出来看霍轻泓,走到客院之外,正好遇上福公公出来,福公公道:“侯爷,世子已经歇下了,方便照看,明公子今夜也留宿此处。”
霍危楼便道:“明日派个人去国公府走一趟。”
福公公问:“如何说辞?”
“照实说。”见正房夜灯已经熄灭,霍危楼复又转身回了书房,他坐在书案之后,定了定神,忽然又转身将放入柜阁之中的锦盒拿了出来。
一打开锦盒,那股子香甜之味便又散发了出来,他直觉心底生出一丝微澜,且第一次觉得这香甜气味颇为腻人,可如今闻着,却并不觉得了,他“啪”的一声盖上盖子,莫名觉得此物毒性顽固古怪,只怕不是那般好戒除。
这夜他睡得颇为不宁,第二日一起身便问霍轻泓如何,得知他人还睡着,方才松了口气,用了些膳食,他直奔京兆尹衙门而去。
到了衙门,便见许多衙差在班房内和衣而眠,而得知他来,孙钊亦顶着眼下青黑迎了出来,经这一夜盘查,结果却比昨天晚上还要骇人。
孙钊一脸疲惫的道:“昨夜坊市上多家铺子都关门了,因此并未盘查详尽,不过从城西几家商户口中得知,此物流入京中四月之久,采买此物者有许多,不仅如此,他们每三日都有人上门送货,可到今天为止,他们竟然都不知幕后老板是谁,至于此物如何炮制,从何处而来,更是一问三不知,就知道渐渐买的人多了,进项颇丰。”
霍危楼瞳底一片暗沉,“今日你们暂歇,稍后直使司会从九城巡防营调集人马,今日一日,务必盘查个明白。”
孙钊应了,令人将吴襄召回,又命人将昨夜所得录成名册,这般等了小半个时辰,未等来吴襄,却等来了薄若幽。
薄若幽亦是一脸疲惫,她仿佛知道霍危楼在衙门,直奔他而来,“侯爷!我知道那毒物是用何物炮制而成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日六求一波营养液啊宝贝们
禁毒的部分不会重点写哦,主要还是破案,朝堂权谋线也侧面写,所以大家可以想想死因并且期待下个案子了。
第118章 六花飞14
薄若幽刚进门便是这般一句,立刻惊的霍危楼和孙钊二人神色一振。
霍危楼不由起身朝她迎来,“你知道了?”说着细看一眼她面上容色,“你昨夜未眠?”
薄若幽点点头,“侯爷,是美人笑!这黄金膏乃是美人笑炮制而来!”
霍危楼意外挑眉,孙钊却有些狐疑,宋昱的案子他并未参与,因此并不知道美人笑是何物,可薄若幽辨出此毒物为何,还是令他困乏一扫而空。
他也上前来,“小薄,美人笑是何物?”
薄若幽语速极快道:“美人笑乃是长在西南一带的一种华美药花,果实和果壳皆可入药,有敛肺涩肠、止咳止痛等效”
她又看向霍危楼,“侯爷说过,这黄金膏一开始是在西南一带的贵族之中流传,而后不知怎么才流入了京城之中,而美人笑刚好亦生在西南一带。”
见霍危楼略有迟疑,薄若幽又道:“侯爷放心,我不是因此才断定此物为美人笑,昨夜归家后,我与义父有翻查许多药典,侯爷应当记得我那日说过,前朝一位医家说美人笑虽可入药,药效亦好,却颇有隐患,需得慎用,那时我便在想隐患为何,可翻看许多医书,也一无所获,可昨天晚上,我却和义父找到了。”
“令人生瘾的中药还有一味麻黄,寻常用量小倒也无碍,就是在提到此物之时,有医家一并提起了米囊花,米囊花便是美人笑,侯爷当知道,西南之地多为深山险峻,那位医家探访入西南腹地,去过许多村寨,他在一篇医书中提到了炮制美人笑之法。”
霍危楼听至此,已对她所言尽信,指了指一旁座椅,令她坐下说话。
薄若幽上前落座,喘了口气方才继续道:“那医书上说,待美人笑结青苞时,午后以大针刺其外面青皮,勿损里面硬皮,或三五处,次晨津出,以竹刀刮,收入瓷器,阴干用之1,这便是取用出的生浆,此物阴干之后成棕黑之色,味苦刺鼻,而要制成黄金膏,则要烧煮发酵,成形之后,便可为金黄色泽。”
“虽我不是十分肯定,可青楼之地的劣等黄金膏,应当是烧煮发酵并未成形的,因此保留了生浆原有的刺鼻之味,而发酵好的,则气味香甜,亦更容易令人上瘾。那医书上还说,西南村寨之中,有人因直接吞服生浆而死,而烧煮炮制之法,是后来时兴,他们喜好于卧榻之上竹管燃吸,只觉此物馥郁芬芳,能使人神魂骀宕,万念俱无,仿入极乐。”
“这些村寨中,家家皆种植此物,延绵近百年,烧煮后的黄金膏已如每日要用饭食一般寻常,因此都不觉自己上了瘾,唯独那些家里人丁单薄无劳力种植者,常会痛苦不堪,他正是看到了这些人的痛苦之状,又见那村寨中人人形容病状,方才觉出此物大有隐患。”
薄若幽一口气说完,直急的额上生出薄汗几分,她又道:“侯爷,宋大人出事和美人笑有关,美人笑又是此番黄金膏之本物,这中间,不知是否有关联。”
昨夜霍危楼看到李源名下酒楼皆在贩卖黄金膏时便有此念,如今得知黄金膏便是美人笑果实浆液制成,自然更确定,见她面上疲累,他心头不由生出些动容来,“此事我想到了,且已有了线索,不过一夜你便找到美人笑便是黄金膏之原材,实在是很好。”
他眼底颇有些激赏爱惜之意,薄若幽听他之语亦心头微松,“有线索便好,我虽颇为肯定,可到底并非造黄金膏之人,待侯爷查问下去,才知对错。”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虽然明白了黄金膏是何物所制,却暂未查找到解毒之法,药典之上所见,医家们虽对此物多有疑虑,却不认为此物乃要命毒物,再加上此药对许多病状皆有益处,因此也不过用药谨慎几字。”
霍危楼心知她如此有些许是因霍轻泓也中了毒,心底感念更甚,“无碍,此毒物前所未见,我已料到非短时可解,如今知道是美人笑,我会令太医院一并跟着想法子。”
薄若幽松了口气,“那便好,集思广益,定会想出应对之策。”
薄若幽说了这般多,莫说霍危楼,便是一旁的孙钊都听呆了,一时瞌睡全无,“如今已发现的中毒之人不少,若当真有了解毒之法,便是百姓们的福祉。”
“事不宜迟,我这便令人入宫。”霍危楼吩咐随行绣衣使入宫,又见她面色疲累,便道:“你彻夜未眠,眼下归家歇着为好。”
薄若幽晨起先去了侯府,见霍危楼不在又来了衙门,此时的确有些困乏,且该说的都说了,旁的帮不上忙,只好应了。
霍危楼起身送她出衙门,到了马车前,他语声低柔了些,“回去好生歇着,莫要累坏了身子,这两日城中排查黄金膏多不太平,你莫要独自出门。”
薄若幽见他目光脉脉,颇有疼惜之色,心底微暖,应了话方才上马车离开。
霍危楼看着她马车走远方才转身回了衙门,很快,吴襄先回了衙门,又得片刻,路柯带着绣衣使到了,吴襄带着衙门文吏将昨夜所得记录在册,霍危楼带着路柯亲自往九城巡防营去了一趟。
九城巡防营负责京畿城防和城内巡卫,待调集了兵马,直朝着东西市而去。
霍危楼所言街市上多有不太平并非虚言,薄若幽回府小睡片刻,待午时起来用膳之时,便见周良忧心忡忡的从外面回来,口中道:“真是了不得,外面到处都是兵马,好多铺子都关门了,巡防营还捉拿了不少人,看来那毒物当真厉害的紧。”m.999xs.net
薄若幽有些忧心,阻止明面上的售卖并不难,可此物能牟取暴利,且许多人一旦沾上便离不开,即便朝廷下了禁令,会否还有人继续私下买卖?而更要紧的是,如何解毒,如今还是个未知之数。
她用完了午膳,又陪着程蕴之说话,论起这毒物,程蕴之也叹了口气,“只怕要去西南一地走一趟,看看那边有无解毒之法。”
薄若幽迟疑道:“那医书上说,西南之地人人皆以此物为寻常,只怕从未想过解毒一事。”
程蕴之沉思片刻,“侯爷可是说要令太医院帮忙?”
薄若幽点了点头,程蕴之便道:“倘若一整个太医院都想不出解毒之法,那便当真难了。”
程蕴之还未见过毒发之人,此时问薄若幽:“你是给世子请过脉的,脉象如何?”
“我问脉之时,只觉世子体内脾肾阴虚,气血亏损,还有些湿浊内生,淤塞窍络之象,看不出有何致命之处,却又觉身子似乎越来越弱。”
程蕴之蹙眉,“正该是如此脉象,不仅脉络淤塞,只怕还要伤及心脉和脑袋,如此才会失常癫狂难以自控,若要解毒,便该开调和阴阳,纾通心窍的方子。还得安神除烦、扶正祛邪、补益脾胃,补足精神气血,方才能使人不受毒物侵蚀。”
薄若幽有些发愁,“这毒物可怖之处便在于虽不致命,却暗地里损耗人之五脏,外加气血精神,身子越来越孱弱,精神亦越差,因此越发难戒除病瘾,义父所言虽是这般道理,可方子只怕不好开,女儿听着颇有些无从下手。”
“的确如此,一个方子也不过十多味药材,不可能面面俱到。”程蕴之说完,眉眼间生出些波澜来,他这些年来已不再行医,说的太多,便总令他想起当年之事。
他及时止了话头,神色亦黯淡下来,薄若幽见状,心知他忆起旧事,便再未多言。
夜色落下之时,城中的肃查还未结束,薄若幽整日未出家门,却也几番听到了巡防营士兵们从街巷之中路过的脚步声,她心中有些担忧,想到霍轻泓几人,一时担心他们病发起来难以控制,可她只粗通医理,这解毒之法对她而言实在太难了些。
而她亦不愿自己无事可做,便仍去翻程蕴之的医书,程蕴之的书房一时为她所用,见她如此,程蕴之几番叹气,只命良婶为她多添些灯盏免得伤了眼睛。
这一夜直到亥时时分霍危楼都还在京兆尹衙门,城中四处皆在肃查,回报雪片儿一般纷至沓来,情况比他想象之中的更为严峻,寻常的富贵人家亦开始兴起此物,而诸如忠义伯府等勋贵人家,更是极早开始以此物享乐。
亥时刚过,忠义伯冯钦亲自带着冯烨到了衙门,冯钦已经知道霍轻泓中毒之事,又知道霍轻泓手中之物,是由冯烨而起,因此丝毫不敢大意,立刻便带着冯烨往侯府请罪,谁知到了侯府,却得知霍危楼在衙门,这才又来了衙门。
霍危楼正埋头公文之间,听他们父子来了,沉着脸令他们入内。
一进门,冯烨便跪了下来,霍危楼心知这些世家子弟常在一处玩乐,冯烨也并非故意为之,只好压着气性问他此物何来。
冯烨苦着脸道:“我是在长宁侯开的长乐楼里得的此物,当时只觉此物十分玄妙,便花了些金银买了些,后来轻鸿来我府上,我当此物金贵,方才赠予他,我不知此物有毒。”
冯烨一脸惶恐,霍危楼眉头微皱,“长宁侯的长乐楼?”
冯烨颔首,“是曹家的产业,就在西市之中。”
霍危楼倒不知曹家还有这等产业,立刻便去看今日送来的奏报,这般一看,果然,这长乐楼亦在卖黄金膏的名册之上,他凤眸微狭,又去问:“除了你,还有哪些人用过此物?”
冯烨报出一连串的人命,都是些京城之中的勋爵府邸,霍危楼看了一眼身边绣衣使,那绣衣使记在心底,立刻出了门。
忠义伯凤钦仍是那一身道袍加身,叹着气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城外修道,不知犬子做下了这等祸事,竟然害了世子,侯爷要如何责罚他都好。”
霍危楼看着冯烨,“你可有病瘾?”
冯烨想了下,点了点头,又摇头,“那香味甜腻,虽可使人愉悦振奋,不过我不是很喜欢,因此这一月来,也不过用过五六次,这两日未曾用那东西,偶尔会有些困倦疲惫,有些念想,不过刚好这两日我随父亲出城,那黄金膏也不在身边,便生生忍住了。”
同样都是得了此物,霍轻泓已经沉溺其中,可这冯烨却并未中毒太深,霍危楼恼这些世家子的纨绔只知享乐,又气霍轻泓自己不争气,面上神色更为寒峻,“你非故意为之,倒也不必责罚,只是听轻鸿所言,你们这一群人中,你是头一个发现此物的?”
冯烨一时愧疚更甚,如今只知霍轻泓中毒了,其他人他还不得而知,若当真许多人都因他而中毒,那他便是个罪人,他点了点头,霍危楼便道:“既是如此,你带着衙门之人,眼下便上门去,将你知道已经开始用此物的人家,依次走一趟,问话衙门的人会问,你带路便可。”
冯烨面露苦涩,霍危楼说是不责罚,可此行却根本是杀人诛心,然而看霍危楼那般迫人神色,他一咬牙还是恭敬的应了。
霍危楼颔首:“对此物,还有些话亦要问你,你先写下证词,而后再出发。”
他扬了扬手,立刻便有人进来查问冯烨,先问用了黄金膏多少时日,又有哪般异状,问的十分详细,乃是为记录病患症状,好得出解毒之法。
等冯烨父子离开,又有新的奏报送来,霍危楼见城中境况已得了个大概,且比他想的更为严重,便立刻写了奏报送入宫中,见时辰实在太晚,方才起身回府。
刚到侯府,霍危楼便发现门前停着霍国公府的车马,他知道是霍城夫妇来了,剑眉微蹙走了进去,还未走到中庭,已有侍从前来奏报:“侯爷,世子爷毒发了,此刻正在客院闹着,福公公和国公爷都在那里。”
霍危楼眸色一紧,快步往客院去,到了客院门口,便见四五个侍卫守在正房门前正拦着霍城和岳氏,岳氏啼哭不止,而霍轻泓的嚎叫声正从房内传出。
“侯爷回来了”
有人唤了一声,霍城夫妇立刻转身,岳氏看到他立刻上前来,“危楼啊,你让我们进去吧,让我们进去看看泓儿吧……”
这是霍危楼离开之前下的命令,若今日霍轻泓毒发,只管绑住人不使其受伤,不得在给他黄金膏,而霍城夫妇若来了,只需告诉他们实情,不令他们与霍轻泓相见。
霍危楼见岳氏满脸是泪,语声低沉了些,“二婶,无论如何,都是要过这一
关的,你若见了,更为不忍,而他自小被你们宠纵,若见了你们,亦毫无意志可言,为了他,也为了你们自己,还是不见的好。”
他又道:“时辰已晚,你们先回府吧,这两日我会派人送消息给你们,你们不必日日过来,今日城中变故你们想来也知道,此事闹得大,亦未发现有用的解毒之法,不过今日查问得知,用黄金膏次数越多之人,发病时越是难受,因此,他只能靠自己捱过去。”
“父亲母亲……救救我……”
房内又传出霍轻泓的哭喊,岳氏听的越是不忍心,霍危楼看向霍城,“二叔,你们此刻狠不下心,便是当真害了他,他还未至形销骨立之色,今日所见,有用此物三月以上之人,人已枯瘦若鬼怪,只怕撑不到朝廷制出解毒之策。”
霍城和岳氏听的一个激灵,哪里还敢求情,霍危楼径直命侍从将他们送出去,待二人一步三回头的离开,霍危楼入了正房的门。
正房内灯火昏黄,暖阁中,霍轻泓手脚被布带绑着,正被福公公半抱在怀中,明归澜坐在轮椅上,正在写方子,福公公红着眼睛满是疼惜,看到霍危楼回来,神色更为哀戚,而霍轻泓泪眼迷离的望着霍危楼,却是满眸祈求,“大哥,大哥求求你”
霍危楼站在榻边,一双眸子黑沉沉的望着霍轻泓,他面上皆是寒峻,仿佛今日对他已无半分怜惜,“昨日我便说过,那是最后一次。”
“大哥,可是我快死了,我真的快死了。”
他不知毒发了多久,嗓子都喊到嘶哑,霍危楼听着这话却面无表情,“你不会死,只要忍过去便可,今日查问,有人因买不起此物,毒发之时强自忍着,忍过最难受之时,便可慢慢恢复如常,你只需忍上两个时辰。”
“不,不大哥,我忍不了,我真的快死了,我难受,你再给我一次吧,求求你大哥……”
他整个人抖如筛糠,脸上泪汗交加,面皮成青乌之色,再没有平日里的风流浪荡模样,霍危楼仍然漠然的望着他,“昨日便是最后一次,你是男人,说话要言而有信。”
“大哥”霍轻泓越发绝望,“那,那我不如死了好!”
“你敢吗?”霍危楼冷冷的问。
霍轻泓瑟缩了一下,痛苦令他呜咽了一声,“大哥……我……我恨你……”
霍危楼听到此言淡哂一下,转眸看明归澜,示意他跟着自己出来,二人一前一后离开,身后是霍轻泓痛苦的呻吟声,一出门明归澜便道:“还没有对症下药的方子,眼下开的也不过是补气血除邪瘴的,我知道不少古怪病症和中毒之状,此番却是前所未见。”
明归澜还是第一次看人毒发,心底也颇为震骇,霍危楼道:“我早已料到,眼下你多照料他的身子,明日你父亲会带着太医院的人去看其他中毒之人,若一切顺利,或许几日之内便会有解毒之法,若不顺……”
他回眸看霍轻泓在的暖阁,“若不顺,也只能让他这般熬着。”
明归澜叹了口气,“实在未曾想到那黄金膏竟是这般古怪毒物。”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再有两个时辰便要天亮,明归澜见霍危楼神色严峻,面有疲累,便令他先去歇下,霍危楼又看了一眼屋内,抬步走了。
回了正院,仍觉霍轻泓的苦叫在耳畔回响,霍危楼洗了个冷水浴,躺下之时却觉头痛欲裂,神思亦有些烦乱难以入眠,可想到第二日一早还要入宫,他强迫自己躺着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才得了片刻浅眠。
仿佛只睡了一炷香的时辰天色便亮了,霍危楼起身,只觉身上疲乏不仅未得消解,反而更加重了些,他神思有些混沌的起身更衣,待走出卧房之时,却在正厅内看到了一道清丽的身影,竟是薄若幽坐在厅内!
霍危楼眨了眨眼,几乎觉得自己眼花了。
这时薄若幽转身看向了他,她忙站起身来福了福,“侯爷”
霍危楼大步出来,“你怎来的这般早?”
薄若幽唇角微弯,“因我不放心,便想过来看看,我刚才见了公公,得知世子昨夜果然毒发了,折腾了半夜,力尽之后昏睡了过去。”
霍危楼心中稍安,令她陪自己用早膳,待落座,薄若幽忍不住问起城中境况,待霍危楼将实情道出,她心头亦跟着一紧,霍危楼亲手为她盛粥,“当日若非你看到胡长清中毒之状,警惕的要再做查实,此事只怕还要过上一阵子才会被发觉,到时候要更严重,此番发现及时,又知黄金膏乃美人笑所制,你当为首功。”
薄若幽如何敢居功,只问:“已经核实了吗?”
霍危楼颔首,“此物本就是从西南之地流出,昨日虽未查出幕后之人,可几个贩卖此物最多者,说此物乃是西南之地一种花药制成,且如你所言,此物采集便是在西南村寨之中,又经几番转手,价格高昂,而后流入了京城。”
微微一顿,他又道:“宋昱死前请过两个人入府,这二人一个是二殿下的母舅长宁侯,另外一个是京城之中一富绅,此二人名下,皆有产业在私卖黄金膏。”
薄若幽还是头次听他说起宋昱死前所见之人的身份,她心底一震,“怎会如此巧合?”
“的确巧合,宋昱之死,只怕和黄金膏在京中和西南一带的兴起颇有些关系,只是如今肃查黄金膏为重,待此事查清楚,杀死宋昱的凶手或许亦将原形毕露。”
此事牵连甚广,朝堂贪腐和黄金膏产业的幕后牵连薄若幽看不真切,可宋昱的死却是盘在她心头的阴霾一抹,她若有所思,待陪着霍危楼用完早膳,他便要入宫去。
他要入宫,薄若幽自当告辞,二人一同出府门,薄若幽先看着他上了自己马车,待帘络落下,车夫扬鞭,她方才朝着自己马车走去,可这时,那落下的帘络又被一把掀起。
薄若幽狐疑的回身,便见霍危楼倾身,一张俊脸映在昏暗的光里,唯独视线如实质一般灼人,他低缓的道:“幽幽,你送我入宫罢。”
作者有话要说:1引用自明代医学家李时珍所著本草纲目。
今日份日六,大概还有两章本案完结。
第119章 六花飞15
马车辚辚而行,昏暗的车厢里,霍危楼握着薄若幽的手,靠着车壁假寐,薄若幽有些忧心的望着他,忍不住问道:“侯爷可是觉得何处不适?那黄金膏虽是只用了一次,可侯爷说不定已经中毒,只是不显罢了。”
他握着她的手收紧了些,“不必忧心,昨夜肃查所得,有几人皆用过一二次黄金膏,如今都好好的,虽有些许不适,却也不算什么。”
薄若幽终究不能全然放心,忍不住用空着的手去探他的脉象,她温凉的指尖落在他脉门上,引的霍危楼睁眸看她,只见她秀眉微蹙,一脸沉肃,仿佛在做极要紧之事,霍危楼凤眸半狭,一时肆无忌惮的看她。
薄若幽对上他目光,霍危楼正色道:“薄大夫,如何?”
“薄大夫”三字令她有些赧然,“侯爷脉象虽沉浮有力,却有些寸紧之感,当是忧思太过外加疲累少眠所致。”
他认真的看着她,“哦,那当如何诊治?”
薄若幽略一思忖,“不如我给侯爷开个方子?”
霍危楼却微微蹙眉,“药汤苦口,可有别的法子?”
薄若幽一时愕然,他怕药苦?
见她这般神色,霍危楼唇角扬了起来,薄若幽此时方才明白他在玩笑,霍危楼笑意更深了些,“不必开方子,你多来侯府,便比什么灵药都管用。”
薄若幽没好气的摇头,又掀帘看了一眼外面街景,见距离宫门还有些距离,便道:“那侯爷且歇会儿吧,到了宫门我叫侯爷。”
霍危楼深深看了她两眼,方靠着车壁闭上了眸子。
天色还早,御街上偶尔出现的车马亦是朝着宫门而去,临街的坊市铺子还未开张,长街之上,只有车轮滚动声回响,薄若幽静静的坐着,目光时不时落在霍危楼身上。
他浅寐之时虽无平日那般迫人,可眉头仍下意识皱着,免不得给人生人勿近之感,可人虽是冷冰冰的,掌心却极热,此刻握着她的手,她便觉四肢百骸皆是暖意。m.999xs.net
看得多了,薄若幽的目光亦无忌起来,光线昏暗,越发显出他五官深邃,轮廓削俊,而他肩背笔挺,任何时候都难在他身上见到委顿之状,哪怕闭着眸子,亦给人威压迫人顶天立地之感,她的手忍不住偷偷动了动,轻轻反握住了霍危楼。
此状乃是小心之举,她生怕霍危楼睁眸打趣她,然而他毫无所觉,仿佛当真寐着了。
澜政坊往宫门去并不算太远,当马车停下之时,霍危楼缓缓睁了眸子,他眼底现出一瞬的迷蒙,却又很快清明,见此,薄若幽方才知他适才当真浅寐着了。
薄若幽轻声道:“侯爷,到了”
霍危楼眉头皱了一下,仿佛觉得今日怎么这般快,却不知见薄若幽上了马车,驾车的侯府侍从已有心慢了车速。
他并未立刻动作,一边抬手捏了捏眉心,一边看她,见她安静又乖觉的坐在侧座之上,帘络缝隙透出的微光落在她肩头,将她半边侧脸映的如玉一般,便忍不住喉头一滚,眼底生出些不合时宜的热意来。
“侯爷?”薄若幽见他神色幽暗,不由又唤了一声。
霍危楼“嗯”一声,直起身子,眉眼间焦躁却更甚,薄若幽有些不明所以,霍危楼欲言又止的看她片刻,终是将那几分意动压了下去。
“他们送你归家,今日太医院要去城中探看病患,若有何论断,我令人告知与你。”他心知她必定挂念此事,便索性做上安排,说着又深长道:“若你等不及,便来侯府。”
薄若幽唇角微弯,“好,我知道。”
霍危楼只觉此刻的薄若幽有些过分的令他心动了,他将她手重重一握,倾身出了马车,又吩咐侍从将人好生送回去,而后眼神颇为寒峻的看了一眼驾车的侍卫。
那侍卫被他看的一个激灵,一时诚惶诚恐不知做错了什么。
走至宫门之前时,霍危楼周身之势已恢复成迫人模样,禁卫军恭恭敬敬的放他入皇城,待入外庭,霍危楼直奔崇政殿。
早朝已毕,建和帝正等着他,见他来了,立刻命人赐座。
霍危楼肃容将前日所得上禀,建和帝听完,面露凝重,“这东西流入的悄无声息,短短四个月已有这般多人沉溺其中,且比你前夜所测更为严重。”
霍危楼正色道:“的确如此,陛下,前日肃查,录入名册者已有百人,今日后只怕人数会近千人,这些人之中,有一半以上已有病瘾。”
建和帝问:“朕听说泓儿也中毒了?”
霍危楼眸色微沉,霍轻泓的事知道的人应当不算多,可还是传入了建和帝耳中,他忙道:“是……他自小喜好玩乐,会接触到此物也不算意外,如今人正被拘在我府上,只等太医院制出解毒之法,这些日子只能受些苦头了。”
建和帝叹了口气,“你与他亲兄弟一般,他却是未曾学到你半分自制之力,此番且让他长些教训,只要不伤及根本,倒也不算什么。”
霍危楼自然应是,建和帝又打量他片刻,“朕听说,你如今身边常跟着办差的,多了一女子?”
霍危楼无声无息的捏紧了指上扳指,面上却波澜不惊,“是,一个女仵作,她是我在青州之时遇见的,亦是京城人氏,洛州的案子,亦是她帮忙,后来回京,我举荐她在京兆府衙们为仵作,此番宋昱之死,我亦令她验尸。”
见霍危楼毫无隐瞒遗漏,建和帝十分满意,“你是从不带女子办差的,且朕听闻,那女子也是世家之女,形容更是貌美,怎么,你如今改了性子了?”
霍危楼闻言略有迟疑,而后才道:“她的确深得我意。”
建和帝顿时笑了,“难得啊难得,是哪家的姑娘?”
“是薄氏三房的女儿,自小离京,今岁才回。”霍危楼忽而想到什么似得,“她父亲您应当记得,是十多年前,您曾钦点过的翰林薄景行。”
建和帝呢喃了一遍这个名字,而后面露恍然
之色,“竟是他的女儿?”
霍危楼应是,建和帝回忆了片刻过往方才笑着道:“如此也是缘分,薄景行在当年那一辈之中颇为出类拔萃,只是后来,朕记得是出了意外。”
霍危楼点头,建和帝便问:“那你作何打算?”
霍危楼此番倒无犹豫,“如今朝中不平,我亦有差事在身,待这几番事端了了,还请陛下赐婚。”
建和帝笑意一盛,“你这头一遭便要来真的?她若是薄景行的女儿,那身份倒是低了些,配不得你,此番户部之事,朕记得眼下薄家掌家的那薄大朗已经入了天牢了吧?”
“薄家大房与她颇为疏远,陛下亦知道,我对身份地位并不看重,她是极温柔亲善之人,心性亦非寻常女子可比,娶个合心意的夫人,比什么都重要。”
建和帝闻言叹了口气,“罢了,朕知道你亦有些心病,你放心,在婚事之上,朕不会用那些家世门第为难你,但凡你开口,赐婚又算得了什么?”
霍危楼谢恩,又将话头转去了黄金膏之上,他欲下禁令追查将黄金膏流入京城的幕后之人,亦想建临时病营收归想戒除病瘾者,如此亦好令太医院太医诊治,建和帝听来,只觉此法甚好,当即便准了,又议别事小半个时辰,霍危楼方才告退出宫。
他一走,御书房便安静了片刻,没多时建和帝呼出口气,“薄家三房的女儿,无父无母,又是个做仵作的姑娘,你觉得如何?”
建和帝看向身边大太监福全,福全扯了扯唇道:“侯爷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一个小姑娘能为仵作,想来的确是心性非凡俗,无非是身份地位之差罢了,陛下素来体恤侯爷,届时多给些封赏也不算什么。”
建和帝闻言,和善的笑了。
霍危楼下了殿前丹墀神色便彻底冷沉下来,他既未生将她藏着的心思,建和帝知道便是早晚的事,而想到薄若幽的担忧,他不免觉得无奈,这世上看重家世门第之人,左右不了他的亲事,而唯一能左右他亲事之人,却并不希望他娶一个手握实权的勋贵之家的姑娘。
思及此,霍危楼倒觉出别样的庆幸,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他掌控之中,既是如此,何不早些将亲事定下,到了那时,他又何必贪求澜政坊到宫门这片刻?
此念令霍危楼神思一振,他快步出宫,又策马往京兆尹衙门而去。
……
薄若幽回府后又入了书房,倒是比幼年还要勤勉许多,程蕴之见她如此也不多言,只兀自在府中喝茶养花,时不时出门与邻里走动一番,自得其乐。
到了晚间,出门采买的周良回来,对父女二人禀告道:“老爷,小姐,此番黄金膏闹出的乱子不小,东西市好些铺子因此关门了,但凡用过此物的青楼画舫,如今也被衙门贴了封条,少不得要关上一阵子,那些地方本都是日进斗金之地,好些青楼也都是为了揽客,如今背后的东家只怕后悔的哭都来不及。”999xs.net
“不仅如此,京兆尹衙门和九城巡防营征用了城南一处护城军的兵营,收治那些中了毒想戒除病瘾之人,不仅不让那些病患家里掏钱,还给主动去救治的病患家里赐赏银,听说只半日便收治了近百人,且那病营之中诊治的还是宫里的御医。”
周良说的很是诧异,薄若幽不免担忧的看了程蕴之一眼,程蕴之倒是面色寻常,还开口赞赏道:“没想到衙门的动作如此之快。”
薄若幽小声道:“义父,此事是直使司做主的,京兆尹和巡防营不过是配合罢了。”
程蕴之瞥了薄若幽一瞬,心知薄若幽是在给霍危楼邀功,不由哼了一声,“知道是武昭侯的功劳了,他行事素来雷厉风行,此事交给他,想来能及时控制住,只不过你说此物在西南之地已经盛行?不知道那边如何了。”
薄若幽想到此处摇了摇头,“西南一带远离京城,只怕富绅们如今还在用此物牟利,也不知朝廷顾不顾得上。”
“多半是鞭长莫及。”程蕴之叹道。
薄若幽亦觉如此,想到京城之中已设病营,又有太医院不遗余力,她不由寄予颇多希望,倘若三两日之内便能制出解毒之策,此番中毒的百姓都可早日脱离苦海。
这夜歇下时,薄若幽又想到了宋昱之死。
宋昱出事当日见过薄景谦,而临死前,更是请了二人入府,偏生此二人都和黄金膏有颇多牵连,即便她未曾发现美人笑,即便没有出揽月楼的案子,也没有胡长清的异常,只要霍危楼顺着这二人深挖,最终都会追查到二人名下产业,而至多一两月,京城之中因黄金膏而生的祸端会越来越多,迟早会引起官府注意。
薄若幽想到此处困意都散了些,宋昱之色极有可能和黄金膏有关联,他做为户部侍郎,莫非是洞悉到了黄金膏正在荼毒百姓,因此触犯到了幕后之人的利益?
而更要紧的是他靴子上沾了美人笑的种子,当日离开三清观之后,他一定是去了一个和美人笑有关之地……
此念生出,薄若幽忽然睁开了眸子,或者不是和美人笑有关,而是和黄金膏有关呢?
她心中一定有了打算,忙令自己凝神入眠。
第二日醒来已是天色微亮,薄若幽洗漱完便吩咐周良准备车架,可用早膳之时,他们却被一阵刺耳的哭闹之声惊动,那哭闹声撕心裂肺,从他们隔壁院落中传来,程蕴之和薄若幽听了片刻,忍不住走出院门去看。
清晨的街巷之间寂静一片,亦少见人迹,他们隔壁的黄姓人家却门扉大开着,父女两回京两个多月,程蕴之性子亲善知礼,一来二去走动几回,与周围两三户人家已算熟稔。
这黄氏也算书香门第,只是家道中落,如今勉力支撑,一对夫妻三五仆从,还有个与薄若幽一般年岁的儿子,夫妻二人希望都在这儿子身上,只盼着他能考个功名。
程蕴之是
见过黄氏少爷几次的,那是个清俊又极守礼的孩子,黄老爷和夫人亦说他十分孝顺,因此程蕴之也对这小辈颇为赞赏,然而此刻刺耳的哭闹声,正是出自这黄少爷。
大开的门扉内,黄老爷使劲的拉扯着黄少爷,黄夫人在旁掩面啼哭,那黄少爷却抵死不从,手紧攥着门上铁环,生怕他们将他送走。
程蕴之看了两眼,忍不住上前去,“黄兄,这是怎地了?”
黄老爷面色颓丧,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黄少爷,无奈的道:“让程兄笑话,霖儿他……中了黄金膏之毒,我们也是前日城中闹起来才知,他如今中毒已深,总是发病,早前家里还有些黄金膏供他缓解,可如今京城之中卖黄金膏之地皆被严查,他又难受,我们又不愿让他再碰那东西,便想着干脆将她送到官府开的病营中去算了。”
“这毒顽固,寻常的大夫解不了,听闻那里有太医院的太医在,这般让他留在家中,实在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病的不成样子……”
程蕴之只觉才几日不见,这黄霖已瘦了一圈,且面色灰败,眼神涣散,属实是一副瘾君子模样,他此刻哭的满脸是泪,“父亲母亲不要送我去那里,那是衙门所办,我不愿去,我还要读书考功名,我忍得住,我忍得住……”
黄夫人红着眼睛道:“你昨夜毒发那般骇人,我们只怕这般下去,你自己活不了,霖儿,衙门所办也没什么的,又不是你犯了事。”
黄霖不住的摇头,就是不愿去,见他实在哭的可怜,程蕴之不由动了恻隐之心,“黄兄,孩子实在不愿去,不如想个别的法子?他昨夜毒发,而后捱过来了?”
黄老爷苦着脸道:“绑着手脚捱过来的,差点一口咬掉舌头寻死,你说都如此了,我们再如何狠不下心,也得给他想办法解毒去瘾。”
他叹了口气,又道:“衙门办的病营,据说进去的月内不能出来,还要登名入册,谁也不知官府对采买黄金膏的如何论处,他怕衙门追究,死活不愿去。”
程蕴之对此倒是不甚了解,去看周良,周良也摇了摇头。
这时,黄霖忽然道:“父亲母亲要送我去,还不如让我真的死了才好”
他本就拉着那门环,这话说完,竟然一头往门板上撞去,“砰”的一声重响,黄老爷夫妇惊呼一声,下一瞬便见黄霖满额是血的瘫倒了下去,这变故吓得众人神色皆变,黄夫人眼前一黑几乎栽倒,黄老爷也慌了神。
程蕴之忙道:“快将人扶进屋子。”
黄家的侍从们连忙上前,周良亦上去帮忙,程蕴之担忧的跟进去,薄若幽忙将他扶住,待进了黄家,便见被众人抬着的黄霖毫无知觉,只是额上血流的厉害,滴答滴答的往下落,黄老爷急的脚步不稳,又吩咐,“快,快去请大夫来”
一个仆人应声,连忙出了门,黄夫人看着满额血流不止的黄霖掩面痛哭起来,“这是造的什么孽哦,霖儿,母亲不送你去了,你莫要离母亲而去……”999xs.net
见眼下场面乱作一团,程蕴之犹豫一瞬道:“先让我给他看看吧。”
黄家还不知程蕴之竟然会医术,眼下黄霖危在旦夕,他们也怕等大夫来了救不回黄霖,立刻便让程蕴之帮忙看伤。
薄若幽没想到一大早便又见这般一幕,一时对黄金膏越发深恶痛绝,她帮着程蕴之打下手,很快便给黄霖止了血,此番虽伤的严重,可并未伤及性命,也算不幸之中的大幸,足足半个时辰之后,仆人才请来了别的大夫,程蕴之功成身退,这才带着薄若幽归家。
此刻已是日头高悬,父女二人见此惨状都有些唏嘘,薄若幽陪了程蕴之片刻,还是赶早带着周良出了门。
薄若幽先带着周良去了三清观,她到了观口不入,而后沿着近处的街市往热闹之处转悠,因这两日城中严查黄金膏,因此但凡卖黄金膏的铺子都关了门,薄若幽只需在闹市之地找那地段极好却未开张的铺子,又在周围随便一问,便知详尽。
她寻了一路,因三清观偏僻,小半个时辰之后才寻到一处卖黄金膏的铺子,她暗暗记在心底,又沿着街市往东市而去,越是靠近东市,被肃查过的铺子便越多,如此,她一人便有些力所不及,眼看着日头西垂,薄若幽还是决定往衙门走一趟。
她本想着霍危楼或许在衙门,可到了衙门一问,方才知霍危楼午时之前已经离去,乃是前往城南病营,她心念一定,直寻到了吴襄。
如今有巡防营帮忙,衙门的人轻松了许多,吴襄正在帮着文吏们统总名册,见薄若幽来了,有些意外她今日来衙门应卯。
薄若幽见他手边公文,正是她想寻找之物,立刻道明了来意。
一听她想看看城中有哪些铺子在卖黄金膏,吴襄虽有些狐疑,却并未拦阻,直接将统总好的名册拿给她看,因巡防营的动静不小,哪些铺子买过黄金膏已经是众所周知之事,只是衙门名册更为详尽些。
薄若幽也不多做解释,只捧了名册在旁看,连着看了十多页之后,薄若幽目光停在了一处茶肆的名字上,她缓声问:“此处茶肆位置极好,是谁家的铺子?”
吴襄一看,眉头扬起,“你看着了,这铺子是户部尚书卫述表兄弟所有,此番纠察,还费了些功夫。”
卫尚书表兄弟的铺子?
薄若幽忍不住问:“与卫尚书可有关系?”
吴襄闻言笑了下,“若说没有,打着卫家的旗号,自然是不可能没有的,可若说有,我们的人也未查出什么,这铺子前前后后都干净的很,此番卖黄金膏,亦是从另外一位富绅那处拿货。”
那日闹市纵马所见的一幕又在薄若幽脑海之中浮现了出来,她仔细的回想了片刻,又看了看此铺子的位置,秀眉微蹙,心底忽而生出了一个模糊而诡异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日六。
第120章 六花飞16
“小薄,怎地了?莫非这铺子有何古怪不成?”
见吴襄疑惑的看着自己,薄若幽不答反问,“这铺子如今可还开着?”
吴襄有些唏嘘的点头,“开着,他们铺子乃是有样学样,此番查过去,掌柜的将剩下的黄金膏尽数交出,处处都十分配合,侯爷早前说此番行事要紧中有宽,若只是散卖,又证供清楚的,便不必赶尽杀绝,免得令商户们畏怕。”
薄若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捕头可还记得那日闹市纵马的案子?”
吴襄自然点头,薄若幽继续道:“捕头说过,说卫家少爷到了衙门之后,言行很有些异常。”
吴襄仔细回想起来,而后蹙眉,“是这样,他看着不显,可到了牢中被查问时,言辞便颇有些不像样。”说着吴襄剑眉微扬,“你莫非是怀疑卫家的公子也在用那黄金膏?”
薄若幽颔首:“他们同行之人有忠义伯家的二公子。”
霍轻泓手中黄金膏便是冯烨所赠,相较之下,冯烨亦更可能会将黄金膏赠与卫衍。
吴襄却摆手,“不是不是,忠义伯家的二公子前夜来过衙门,是来向侯爷请罪的,当夜侯爷便令他将与他交好的碰过黄金膏的人一一招出,可这其中却并没有卫家公子。”
薄若幽秀眉皱紧,这令她有些意外。
冯烨乃是安阳郡主之子,而卫述早年间娶了徐家的女儿,两家算起来沾亲带故,且那日出事之后,冯烨十分明显的想要护着卫衍,他们的关系,只怕还在冯烨与霍轻泓之上,既是如此,冯烨得了黄金膏这般好物,怎会不给卫衍?
薄若幽下意识觉得冯烨在说谎,不由又问吴襄,“二公子可交代何处得来的黄金膏?”
吴襄想了片刻,“说……是在长宁侯名下的曹家产业之中见识到的,而后觉得此物十分玄奇,便带回家中用过几次。”
“他并未有病瘾?”
吴襄点头,“他月余之间用过几次,后来陪着他父亲出城了几日,便耽搁了下来,说是不用此物,便十分困倦疲惫,亦容易生怒,可病瘾却也不算。”
说至此吴襄叹气,“这几日查访所得,这些人皆是如此,三两次之后也不算成瘾,可彼时身体已经中毒,若不用此物,便觉困倦不快,如此一来二去,用的多了,越发仰赖此物,时而生了瘾也难以发觉。”
见薄若幽满面沉思,吴襄反应了片刻道:“你来没问城中黄金膏引出的病况,你莫不是为了户部侍郎宋大人的案子?”
薄若幽见他已经猜到,便点头应了,吴襄四周看了看,低声道:“此事一开始掩的极好,这几日事情才漏了出来,所以宋大人当真是被人毒害?”
宋昱遇害已有数日,再如何严防死守,四品朝官被害,终究掩不住,薄若幽应了,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又问吴襄,“侯爷今日可会回衙门来?”
吴襄略一摇头,“只怕不会了,城南给病患们临时安置了营帐,戍卫靠着巡防营,营中所用是靠着衙门来调配,每日肃查出的售卖黄金膏的铺子和新增的病患亦要送来衙门统总,侯爷前两日是定要来与大人商议明日如何安排差事的,只是今日太医院的太医们会在营中问诊,只怕侯爷会令人将公文送去侯府,不会专门过来。”
时辰已近黄昏,薄若幽闻言便不再等下去,她心中有了猜测,眼下想自己去佐证,于是告辞离开衙门,令周良驾车赶往卫家的茶肆。
薄若幽的想法极简单,黄金膏是美人笑制成,而城中遍寻不见美人笑,那换一种可能,宋昱说不定是去了有黄金膏之地。
那日卫衍脚上沾着红泥,后来薄若幽问过程蕴之,心知红泥并不算铁证,再加上直使司查到卫述当日在府中并未见客,她便一度打消了对卫家的怀疑,可再联系到卫衍当日到了牢中的异样,以及冯烨赠黄金膏给霍轻泓的行径,她心底疑问不免又生。
更诡异的是,冯烨竟会不赠黄金膏给卫衍。
而宋昱当日从三清观出来,即便不是见了卫述,那他会不会去见了其他卫家人呢?
毕竟户部贪腐案引的朝中动荡,薄景谦这个户部员外郎与自己的上司私见都要在三清观之中,那卫述这个户部尚书也不可能轻易与宋昱私见,免得引人怀疑。
马车沐着夕阳余晖辚辚而动,薄若幽坐在马车里细细盘算,从离开三清观,到黄昏时回府,足足两个时辰,可三清观极其偏僻,宋昱并未带任何仆从,亦没有坐骑,只靠着脚程去某处,而后还要回位于本就在城东的府邸,那么他当日能去的范围其实十分有限。
薄若幽仔细算了一账,也不过北至皇城,南至城东的平宁坊,西至西市,而若他未去西市只在城东,时间上便极其宽裕,若是见人,二人还可相谈小半个时辰,此前直使司也这般排查过,却只顺着美人笑的线索查,最终难有所获,那如今循着黄金膏的踪迹,不知能否有所获。
卫家的茶肆正在东市以北的广安街上,薄若幽从三清观到城东南的府衙,正好贯穿了半个城东,因此对城东坊市星罗棋布的格局更为了解。
此番黄金膏在城中流传,因城东多为权贵所居坊市,因此东市以北多民坊而少商肆,相较之下,黄金膏更多的在青楼酒肆遍布的城西以及未央湖畔兴起,整个城东,除了东市中多有商铺贩卖黄金膏之外,南北民坊间都少有商肆受此波及。
这般一对比,地段极好的卫家茶肆便显得有些突兀,而此处去三清观,脚程不算太远,回宋昱的府邸,距离亦算适中。
贩卖黄金膏的卫家茶肆,用了黄金膏神志不清而后于闹市纵马伤人的卫衍,宋昱死前见过的人又都有产业在卖黄金膏……
黄金膏……黄金膏……
一粒种子虽是牵出了美人笑,可黄金膏才是最终谜底,那么宋昱当日是在何处中毒?所见
之人,会否是卫家其他人?那时候因不算铁证,不必追查卫衍当日去了何处,脚上又如何沾了红泥,可如今疑他用了黄金膏,薄若幽却尤其想知道他那日去了哪里。
夜幕初临之时,薄若幽停在了卫家茶肆外,广安街是城东有名的富贵街,此间虽不比东市热闹,却亦没那般嘈杂喧嚣,沿街的酒肆茶楼皆高阔恢弘,常言此处一掷千金,寻常百姓根本不敢踏足,薄若幽掀开车帘望着茶肆门额,只见内里华灯初上,灯火煌煌,出入之人皆是锦衣贵胄,仆从成群,而茶楼内重帘摇曳,十分私密,虽有丝竹之声绕梁,却又少见寻常茶肆的笑闹喧嚣,只在外面看,便给人矜贵雅致之感。
宋昱当日是否来过此处?冯烨为何为提及卫衍用黄金膏?卫家和黄金膏有无干系?宋昱别毒杀的缘由到底是因为户部贪腐,还是亦有黄金膏的缘故?
疑问纷杂,看似关联不大,却又多有牵绊,薄若幽一时理不清,而她并无衙门公差身份,径直上去探问更是不妥,她沉吟片刻,还是打算将此念告知霍危楼,敲了敲车门,她令周良往武昭侯府去。
马车沿着长街缓缓而动,阑珊灯火映入车厢中,光怪陆离之色亦引的薄若幽朝外看去,这一看,她忽然看到了茶肆对面有一家酒楼,飞檐之上招展的酒旗中,有一面上书了“云州烧酒”四字,薄若幽心底一动,莫名觉得“云州”二字有些熟悉。
仔细一想,薄若幽豁然想起,宋昱的族地,不就是在云州!
而在沁水县卫仓贪腐刚败露不久,宋昱便将妻儿送回了云州族地,他如此警醒,仿佛料到了自己危机四伏,那时候才不过二月末。
薄若幽却忽然想到,二月末,黄金膏已经流入京城两个多月了,只是还未闹出太多乱子,没有人发觉此物有毒。
薄若幽心底微动,忽然抬手敲了敲车壁,“良叔,停下。”
周良将马车停在街边,薄若幽下马车,径直入了这名叫云间客的酒楼,她刚进门,一个跑堂小厮便迎了上来,见她是独自一人带着仆从前来,小厮有些诧异,“姑娘可是要先等人?”
薄若幽摇头,“不是,只我一人。”
此店内布置典雅,颇为意趣,薄若幽选了一处靠窗雅座落座,小厮便有些迟疑道:“姑娘要用些什么?我们店内以云州酒闻名,姑娘不要酒吧?”
“我要你们的云州烧酒。”薄若幽没有迟疑,又要了几样小菜,再令周良落座。
她这些酒菜几乎全是为了周良点的,周良抓了抓脑袋,听令坐了下来,等小厮上菜品之时,薄若幽便问:“我看你们店内卖的酒皆是云州来,亦颇多云州菜品,东家可是云州人?”
小厮笑着应是,“让姑娘猜到了,我们东家正是云州人不仅如此,我们店中伙计,也颇多云州来的,小人便是,整个京城,也就咱们店中的云州酒菜最为地道,很多移居京城的老云州人都是咱们店中的常客,姑娘您莫非也是云州来的?”
云州在京城以北,烧酒最是辛辣,菜品亦多咸香味重,算是极有特色,京城之中汇集四方来客,各种番菜馆子无数,这云州酒菜亦算一帜。
薄若幽笑了笑没答这话,她忽而觉得此番来的极对,她几乎能预感到宋昱一定来过这店中,“你们店中来的皆是贵客,又多为云州人,那你可认得户部侍郎宋大人?他便是云州人氏。”
这小厮眼底微亮,“姑娘认得宋大人?”
薄若幽笑着颔首,小厮便被打开了话头,“宋大人的确为我们店中常客,因来的多,与我们掌柜的熟识,每次到了好酒,总是要往宋大人府上送些的,只不过好几日不见宋大人来了,想来是朝中事忙,如今朝中诸位大人,从云州来的不算多,宋大人年纪轻轻便位居四品,将来便是封侯拜相也指日可待。”
这小厮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薄若幽心底不由有些唏嘘,宋昱的确前途大好,若非此番被毒杀,往后六部尚书必定有他一席之地。
她神色微正,“宋大人已经几日不曾来了?不知上次来是何时?”
小厮略迟疑,回身招手又叫来一人,先说薄若幽与宋昱相识,而后将薄若幽所问道出,那另外一人回想片刻,“就是七日之前吧,且那日宋大人身体不适,后来还闹了个笑话。”
这小厮说的轻松,薄若幽却一下坐直了身子,“七日之前?身体不适?宋大人何时来的,你可能记得清楚?”
那小厮笃定的点头,“记得清楚,那日白日也是小人当差,进门之时宋大人便有些身体不适的模样了,且宋大人走时闹了个笑话,这才令小人格外印象深刻。”
“什么笑话?”
小厮不好意思的赔笑道:“也不是笑话,就是那日宋大人忘记带钱了,要了酒菜之后,他虽然没怎么用,可临走结账之时,发现钱袋未带,他到底是官身,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扯下了身上玉佩给我们掌柜,说暂押着,十日之内再来之时赎回去,掌柜的本不敢要,可宋大人说一不二,掌柜的只好将玉佩好生收起,那玉佩水头极好,一看便是宋大人心爱之物,我们掌柜的还在盘算,说宋大人不会真的等到十日才来拿玉佩吧。”m.999xs.net
薄若幽万没想到还有此一节,她欲言又止,到底没说宋昱已经来不了了。
他被人毒害之事坊间所知甚少,她自没道理告诉这些活计,她忙问道:“那日他可是午时之后来的?在此留了多久?可曾见过友人?”
见薄若幽神色紧张且问的详细,这两人对视一眼,有些狐疑起来,薄若幽忙道出了宋昱府邸之位,又笑道:“你们放心,我与宋大人的夫人乃是知交。”
这般一言,这两个小厮还道薄若幽是在替宋夫人问话,一时明白过来,那人便道:“不是午时之后来的,我们店午时才开张,宋大人来的时候,我们开张已有一会儿了,只是店中没有客人,应当是申时前后吧,他是从对面茶楼来的,来的时候面色不太好看,要了喜欢吃的酒菜,可临了,也未用一筷,当日我们都觉得奇怪,只道他身体不适。”
“他是独自一人,连随从都没带,在此坐的时间却有点久,太阳都快落山了,他才起身离开。”
是从对面茶楼来的,且面色不好看,太阳落山才离开。
薄若幽心头狠跳一下,“面色如何不好看?”
“有些青白,腰身亦有些佝偻,似乎是肚腹不适,也因此未碰酒。”
小厮答完,薄若幽忍不住转身看向了对面的茶楼,她心中浪涛汹涌,一时恨不得立刻去找霍危楼,可她按捺了性子,“除了这些,再没别的异常吗?”
两个小厮又是一阵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宋大人似乎有什么烦忧之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个人坐在雅间之中有些发怔,那杯酒离开之时都是满的,小人们还觉得古怪,不过宋大人乃是朝中大员,有些烦忧也是寻常。”
“那他独坐的模样,可像是等人?”
“不是,宋大人来时便说只有他一人,且知要了一套杯盏。”
薄若幽若有所思片刻,不再问别的,只令周良用膳,只是周良多年来在南边,有些受不住这酒的辛辣,便只用了饭菜,又将酒带回家去。
薄若幽等候之时,又问了宋昱当日坐在何处,小厮指了指二楼,“就坐在二楼和您一样的位置,也是靠着街窗的。”
薄若幽拧眉,那日宋昱足足在殿中坐了快一个时辰,可他身体不适,却为何不去就医?而他分明邀请了客人过府,却为何偏偏在这店中独自待了这般久?
想到宋昱那日坐在窗边,对着斟满了的酒盏烦思着什么,薄若幽不免觉出几分沉重和凄凉来,而他从对面茶楼而来,入此地便面色不妥,那便一定是在对面茶楼中的毒,只凭此二人证词,便可审问对面茶楼中人了?
薄若幽很快带着周良离开,上了马车,薄若幽命周良直奔武昭侯府。
马车一路飞驰,那一小坛云州烧酒就放在薄若幽身边,淡淡的酒气在车厢之中环绕,薄若幽纵然不饮酒,也觉这酒味浓烈醇香,可宋昱却并未饮一口。
他是在对面茶楼之中受到了恐吓或者刁难?而后心中郁结到了常去的酒楼,可他已经中了毒,身体不适,方才未碰这云州烧酒一下?
薄若幽有些揣摩不透,可至少被她阴差阳错寻到了宋昱当日去过的地方,至于宋昱在那茶楼之中遭遇了什么,见了何人,是谁下毒毒杀了他,便非她力所能及的了。
夜幕漆黑,等马车到了侯府门前,便见侯府之内亦是一片灯火通明,薄若幽本担心霍危楼还未回府,可一问了门房,才知霍危楼已经回来,她心底一松,赶忙进了府门。
人才到正院门口,得了信的霍危楼已经迎了出来,他看到薄若幽这般晚过来,眼底先是浮着几分担忧,“怎么这般晚过来?”他说着话上前,刚走到薄若幽身前,鼻息微微一动,“你饮酒了?”
薄若幽一愕,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侯爷,我发现了宋大人当日离开三清观之后所去之地。”
霍危楼听的意外,一边令她进门再说,待入了厅门,薄若幽等不及的将她所思道出,听她今日一个人去了三清观,又去城东找了卖黄金膏的铺子,剑眉都听的微蹙了起来。
待她落座,霍危楼倒了一杯热茶给她,薄若幽捧在掌心,口中仍道:“城东的铺子不少,我便想着,不如去衙门看看,这几日衙门在统总城中贩卖黄金膏的情状,看看衙门统总名目,总是比我找要方便些,幸好吴捕头在,他给我看了。”
“城东我走了一遍,那些铺子在哪里,我心中有数,因此很快看到了广安街上的卫家茶肆,一问才知,竟然是卫尚书的亲族的。”
“还有一事侯爷还不知,当日卫衍当街纵马,到了衙门牢房之后有些异状,那日吴捕头提起之时我们还当他有什么隐疾或者喝过酒,可如今回头来看,我觉得卫衍当日多半是用过黄金膏,那后劲儿尚在,因此在闹市上纵马,撞见了人也反应不及,生生将人踩死了。”
霍危楼敏锐的蹙眉,“当天冯烨也同行,可后来我问过冯烨,他却未提起卫衍用黄金膏一事。”
“这正是我今日去了衙门最为疑惑的所在,我越想越不对,便想不如去广安街看看,到了地方,我并未进茶楼,因怕随意去探问打草惊蛇了,就在离开之时,我却发现了这茶肆对面的仪架云州酒楼”
“云州?”霍危楼凝眸。
薄若幽点头,“对!正是云州,我想到侯爷所言,宋大人乃是云州人,便想着碰运气进去看看,结果进去才知,那酒楼乃是云州酒菜一绝,一问之后,才知那日宋大人果然去过那酒楼!不仅如此,再去酒楼之前,宋大人是从卫家的茶楼出来的,他到了酒楼便已中毒,因此眼下有足够的理由去卫家的茶楼查问。”
薄若幽一口气说完,还有些微喘,一双眸子却晶亮如玉,看的霍危楼既怜惜又赞赏。
薄若幽缓了一瞬,又道:“请侯爷立刻派人去茶楼拿人查问,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问出当日宋大人与谁见面,又如何被下毒谋害。”
霍危楼起身出门吩咐,很快便有侯府侍从去吩咐调集人手,他再回来之时,便见薄若幽正捧了热茶小口小口的喝,霍危楼走到她身边来,一时目光幽深的望着她,想到她今日一个人跑了这般多路,心底更觉疼惜的紧。
很快侍从归来,人手已齐备,薄若幽忙放下茶盏,“侯爷可能让我同去?”
霍危楼叹了口气,“当然同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日六。
事实证明两章写不完,努力明天或者后天完结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