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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唳玉京 薄月栖烟 33141 字 3个月前

第66章 四和香06

上次的女尸后背受伤,却未被发现一开始被剥了皮,后来薄若幽验尸发现,吴襄也并未当做最重要的线索,可此刻,又一具遇害女尸亦被剥了皮,那此案便大不一样了。

吴襄立刻蹲下身来,“可是同一人所为?”

薄若幽摇头,“眼下还不能断定,不过极有可能,昨夜验的女尸穿红裙,眼前遇害者同样穿红裙,上次为扼死,此番为勒死,凶手不用利器,也是一个共同点。”

薄若幽说完,又倾身去看尸体,尸体下半身泡在水里,除了淤泥沾在裙裾上之外,腿上还缠了几根深色的水草,薄若幽伸手将水草捞上来,转身往玉溪河上游看去。

吴襄上前来,“如何?”

薄若幽便道:“岸边无脚印,亦不可能缠上这等水草,尸体当是从上游被冲下来的,至于为何俯趴着,许是她被扔进水里之时,身上缠了什么重物。”

顿了顿,薄若幽又道:“她的鞋子丢了一只,顺着河道上下找找,或许还能找到。”

玉溪河并不宽,他们背后是酒肆,对面则是一排民房,吴襄听着薄若幽所言,立刻招手叫人,“候炀,你带一个人往河道上游搜,看看哪处河道有这般水草,还有死者丢了一只绣鞋,也沿着河道去找找,玉溪河水流平缓,说不定就飘在哪处。”

候炀便是前日在义庄,被吴襄叫做猴子的高个衙差,闻言他应了一声,又叫了个人便转身离去,吴襄又看向薄若幽,“可还能验出别的什么来?”

薄若幽摇头,“此处不便,还是把尸体带回义庄再验。”

周围围看的百姓颇多,议论亦多,吴襄颔首,叫来几个衙差将尸体带走。

经这一幕,所有不知道薄若幽是何身份的百姓便都明白了,薄若幽竟是仵作,这样一个雪肤花貌身段窈窕的小姑娘,竟然是京兆府的仵作!

一时众人议论更甚,待尸体被抬走,薄若幽又在尸体俯趴的地方看了片刻,因尸体伤口在心口位置,俯趴之地也存着淡淡血迹,她蹲在水边,看着看着,忽然转身望向周围围看的百姓,周围围看之人,有站在酒楼之后靠近围栏的,此刻都被衙差拦着,还有站在几丈之外的白玉石桥上的,更有站在河对岸冒着嫩芽的柳树之下的。

薄若幽一一扫视过这些人,时不时与人眼神相交,大部分人在看到她的时候都神色一振对她露出好奇之色,亦有些人本就盯着她,此刻下意识的躲开目光,唯有那么几个人,在看着她的时候十分平静,众人神色各异,薄若幽却觉得背脊微微一凉。

见她如此,吴襄又问:“你这是在看什么?”

薄若幽收回视线,摇了摇头道:“不知为何,我适才那一瞬间,竟觉得凶手在看着我们。”

听到此话,便是吴襄都觉得背脊一寒,他忙回头望过去,可四面八方加起来的人快有近百,他哪里分辨的出谁是凶手?

吴襄一脸狐疑,薄若幽低声道:“凶手杀人,却不像为财色,且他喜欢剖女子身上皮肉,心思颇为诡诞,如今人这样多,他若是知晓官府来此,多半会来看。”

说着薄若幽站起身来,“不过这也只是推测,我还是先去义庄尽快验尸,看看可能找到别的线索。”

吴襄颔首,“你先去,我还要去周围走访走访,看看能不能找到她遇害之地。”

薄若幽颔首,吴襄便吩咐何畅,“你还是跟着小薄去义庄。”

何畅不敢大意,亦连声应了,薄若幽就着玉溪河的水洗净护手,这才一起往岸上来,越是走近,周围探看薄若幽的目光便越多,待要从人群之中穿过去时,本来挤在一起的人群却忽的让开了路来,众人面上有些忌惮,仿佛她身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待走过去,便还听见有人在议论女子为仵作是如何如何不吉。

何畅听着眉头紧皱,去看薄若幽,却见她神色如常,似乎不以为意,何畅轻咳一声道:“这些人不懂,总是喜欢胡言乱语的,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薄若幽苦笑一瞬,“我都习惯了,没关系的。”

说完上马车,三人往义庄而去。

送尸体的衙差先一步到了义庄,薄若幽到的时候,坤叔正在前堂上香,见薄若幽到了,笑眯眯的上前来,“薄姑娘来了”

薄若幽点点头入了后堂,便见尸体已摆在停尸木板上,她看了一眼何畅,“可会记验状?”

何畅连忙点头,薄若幽颔首,“那好,我来验,你来记。”

何畅忙去找坤叔寻来笔墨,进来时,薄若幽已小心将尸体衣衫退下,先检查起尸体上的斑痕来,见何畅入内,便对他示意可落笔了。

“死者为女子,身长五尺二寸,年岁在十五至十六之间。发现时衣裙完整,面部手脚无明显外伤,深紫色尸斑主要存在背部、臀部及大腿后侧,除此之外,胸腹部有浅紫色尸斑,指压褪色。尸僵已经成型,眼膜上有细小白斑点,可算轻度浑浊,结合尸体落入水中推算,其死亡时间应当在昨夜子时前后。”

“死者致死伤在颈部,颈部喉头之下有青紫色勒痕,勒沟深且细,自喉头之下,成圆弧形往后颈延伸,后颈处相交绳结痕迹浅,勒痕边缘有点状出血已经水泡,表皮有脱落之状,为死者奋力挣扎之缘故。”

“死者颜面有些许淤血之状,眼膜和面部有皮下出血,因绳结在喉头之下,因此死者舌尖突出,有被咬破之齿痕。此外,死者指甲干净,左手无名指指甲断裂,且有出血痕迹,虎口处有被磨损之擦伤,应当是在遇害之时奋力挣扎所致。”

“死者未有被侵犯之痕迹,死者背心之地有一片圆形淤伤,暂不明因何所致,而最诡异之处,为死者心口处的外伤。死者心口大片皮肉被剥去,伤口入肉半寸,创面还算平滑,应当是为削薄刀具剥

落,边界为圆弧形,形若圆扇,凶手或许擅长使刀。”

薄若幽说完这些,又在脚跟等地检查出些许擦伤,皆令何畅记录在案。

此刻尸体衣裳尽除,因死亡时间短,几乎还是一具鲜活的女子躯体,且尸表肌肤白皙滑腻,看得出是娇养之躯,唯独胸口那道圆形的创面令人看着不寒而栗。皮被剥去,只剩下一片腥红血肉,又因在河水中泡过使得伤口发白,而诡异的是,伤口的弧形溜圆,凶手不仅擅长用刀,且还能用刀在柔软的肌肤上画个规整的圆形,且切口颇为利落。

薄若幽盯着那处创面陷入了沉思。

想了一会儿,薄若幽将目光转去了衣裙之上,衣裙裙摆部分的泥水极多,薄若幽仔细检查了片刻便令何畅打了水来,将上面泥渍洗净之后,却见原本明红的裙裾之上,竟然沾着些颜色各异的污渍,看上去颇像某种彩墨,又或是染料。

此番验尸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没多时,吴襄也从外面回来了,一进后堂,薄若幽便让何畅将验状交给吴襄,吴襄一边看一边道:“往上搜了半里地,那绣鞋还未找到,遇害之地也暂且判断不明,那水草整个玉溪河都有,但凡是水流平缓又深些的地方都有”

薄若幽想了想,“尸体身上的尸斑前后深浅不一,我推测,应该是凶手先勒死了死者,而后令其平躺剥走了心口皮肉,然后方才抛尸,这期间,大概经过了至少两到三个时辰。”

“两到三个时辰?死在子时,那抛尸便是后半夜了。”

薄若幽点了点头,“人死之后,尸斑会出现的极快,可三个时辰之内的尸斑却会因为尸体的躺卧姿势而改变,如今尸体深色的尸斑大都在背面,足以证明死者被害之后一段时间内是躺着的,如果凶手很快抛尸,且我们发现之时尸体却是俯趴,那尸斑便会改变,而非如今形态。而人在水里尸斑的变易速度会减缓,且三个时辰之后尸斑便不易改变,所以凶手必定是在两到三个时辰内抛尸,因一直俯趴着,正面胸腹之地便也出现了些许浅淡尸斑。”

说完这些,见吴襄点了点头,薄若幽便又道:“另外,死者衣裙之上还有些颜色不一的污渍”

薄若幽将衣裙拿过来,再将裙摆铺展开,“这些痕迹大都在裙摆上,十分杂乱,应该是遇害之时不小心沾上的,要么是彩墨,要么便是染料”

“染料?”吴襄忽然眼底一亮,“在距离发现尸体之地上游不远处,有一处废弃的染坊,染坊内早就被搬空了,只是靠着玉溪河一侧墙内堆着些染缸,染缸内有些废弃的染料,有一口缸破了,染料还流到了外面河里去。”

薄若幽也听的神色一振,“可以去找一找看看有无血迹,凶手要剥皮,中间却耽误了这般久,多半是在无人发现之地行事,这染坊若无人住,正好便是作案之地。”

可吴襄却皱了眉头,“若是在染坊内作案,为何不直接弃尸在染坊内?而是要将尸体丢在河里?”

薄若幽蹙眉,她未去看那染坊何种模样,便也暂时判断不出,不过她指了指死者心口的伤痕道:“你先看看伤口,这处伤口创面十分平整,凶手应当是十分善刀之人。”

吴襄立刻握紧了身侧的长刀,薄若幽知他第一反应为何是这般,摇头道:“不是身手好,而是擅长用小型刀,你看这圆弧切的十分规整,这可并非是在作画,而是在人的皮肉之上切,只怕吴大哥你自己都切不出如此规整的形状。”

吴襄仔细看去,的确下刀十分圆润,甚至都不见多余的破口,就好似,此人十分擅长切人肉一般,他眉头一拧,“什么样的人才擅长做这个?”

薄若幽略一沉吟,“厨子,又或者屠夫。”

吴襄自是明白,也觉有理,沉吟片刻道:“我这便带人去染坊搜一搜,死者身份还未查明,人已经派出去查访了,希望早些得消息。”

后堂如今摆放着四具尸体,昨夜那具尸体还在远处,薄若幽看了看,“我可否再验验昨日验过的尸体?”

吴襄自是点头,“当然,你愿意尽心尽力当真是好的。”

吴襄也不多耽误,他带人一走,薄若幽便继续留下验尸,她先在新的尸体上涂了些白酒等深些的淤伤显现出来,然后便去验另外一具尸体,可还没等她将盖在尸体之上的毡毯掀开,义庄之外忽然响起一阵嘈杂之声,很快,外面传来了孙钊的声音。

“老夫人,你不要急”

“我如何能不急,我的亲孙女啊……”

“老夫人,还不一定便是二小姐……”

薄若幽面色微变,下一刻,一行人已经涌入了后堂之中,进来的人都是身着华服气韵不凡者,却似乎都不知义庄哪般模样,看到四具尸体摆着,脚步都是一滞,而走在前的老夫人头发花白皱纹满布,一双眸子却是清明如镜,她扫过薄若幽和何畅两个活人,而后一眼看到了寸缕不着的死者,她一眼认出了人,口中刚唤了一声“灵儿”便瘫倒了下去。

孙钊见状面色便是一变,薄若幽见后面跟着的还有男子,连忙将毡毯盖在了死者身上,可已经来不及了,老夫人已看到了这一幕,她被孙钊和身旁嬷嬷扶着,面上又悲又怒,又转身指着孙钊,“你……你们……灵儿惨死也就罢了,你们怎敢如此折辱她?”

“灵儿,我的灵儿……”

老夫人放声悲哭,靠人扶着走到了木板之前,她一动,挤在门口的其他人也走了进来,皆是衣香鬓影有男有女。m.999xs.net

众人看到死者的脸,也都是神色微变,面上齐齐涌上悲痛之色来。

“灵儿,当真是灵儿,我的孩子……”

跟着上来的是个中年妇人,看到死者,亦是悲哭倒地站都站不稳。

薄若幽本是站在近前的,此刻也不由得退了一步,

她做了几年仵作,早就见惯了各种生离死别,一时只敛眸站在一旁,先等家属认尸。

中年妇人比老夫人哭的还要伤心,其他人纷纷上来劝慰,还是老夫人第一个缓过来,堪堪靠着下人站起,又指着薄若幽和何畅,“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怎能让灵儿这般……这般赤身在此,你们……”

她一脸悲愤,孙钊赶忙上前,“老夫人息怒,这是府衙仵作,眼下乃是在验尸,府上小姐死的古怪,我们当命案论处,是要验尸的”

老夫人一脸的不忿,“验尸?你们谁是仵作?”

孙钊连忙指着薄若幽,“这是我们的仵作”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们府上仵作是女子?那此人又是何人?”

“老夫人息怒,这当真是仵作,他是府衙衙差,亦是来帮忙的”

老夫人看看何畅,再看看薄若幽,又看看自己没了声息的孙女,一手捂着心口一边摇摇欲坠,她的孙女金尊玉贵,年纪又小,可死后,竟被这般放在这陋室之中,还被个男人看见,她只觉眼前一黑,泪水又扑簌簌而落。

孙钊喝道:“此处没你们的事了,你们还不退下?”

薄若幽心知是在为她解围,微微福了福身转身走了出去,何畅忙不迭跟上,生怕落罪于他,出了后堂,脸上都生出一层薄汗来。

她二人离开,后堂中人也顾不上怪罪了,哭的哭劝的劝,听的薄若幽也有些伤悲。

何畅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哪家贵人,大人如此好声好气的,想来位分不低,遇上这般人家,这案子难办了。”

薄若幽在青州时便知官府办案颇有些难处,好比安庆侯府的案子,霍危楼未去之前,贺成毫无进展,非他不作为,实在是掣肘太多,如今看这个架势,似乎也是一样的。

里面悲哭阵阵,薄若幽心知今日多半验不成了。

果然,很快孙钊满头大汗的走出来,对她们招了招手,她和何畅跟着孙钊走到僻静处,孙钊才道:“是忠勤伯府的老夫人,死者是忠勤伯府二小姐魏灵,这魏灵昨夜彻夜未归,忠勤伯府本就着急,今晨听说发现有女子死了,便派人去探问,这一问,便知死者着红裙,听着描述和魏灵有些相像,这下惊动了整个伯府,老夫人带着人先到了衙门,而后才过来的。”

薄若幽有些唏嘘,不论身份地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皆是一样的。

孙钊说完此言,问道:“你适才验的如何?可有什么明显线索?”

薄若幽摇头,“明显线索没有,只是……死者同样被剥走了一块皮肉,和前次发现的冯家姑娘一样,民女怀疑,两人是为同一凶手所害。”

孙昭眉头一扬,“同一凶手?连环杀人?”

薄若幽凝眸,“是,民女暂时如此怀疑的,正要对比两位死者伤痕可有相通之处,大人便来了,若要断定,民女还需再验验。”

孙钊愁苦的叹了一声,“只怕是验不了了。”

这时,跟着同来的一人在甬道出口喊道:“孙大人,劳烦借一步说话”

孙钊闻言忙叹了口气上前去,也不知和孙钊说了什么,只见孙钊沉吟一瞬点头应是,二人又低语了数句,而后孙钊才有些唏嘘的朝外走来,走到薄若幽跟前道:“老夫人执意不让小姐的遗体放在此,说要将遗体接回去办丧事,还令我们保密。”

薄若幽唇角微动,却还是没说什么,只问道:“那往后可还有验尸的机会?”

孙钊叹了口气,“难。”

这下薄若幽面色微沉,尸体上许多伤痕要过些时间才能浮现出来,且一验二验甚至三验,都有可能发现更多的线索,如今却直接将遗体带走,这给本就不好破的案子又加了阻挠。

见薄若幽面色沉重,孙钊又道:“不过我已和他们府上的大老爷说好了,若有疑问,还是可以去府上查问的。”&lt;a href=&quot;<a href="http://www.999xs.net&quot;" target="_blank">http://www.999xs.net&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www.999xs.net&lt;/a&gt;" target="_blank">www.999xs.net&lt;/a&gt;</a>

薄若幽淡淡点头,而很快伯府的侍从也跟着入内,借用了义庄的板床将魏灵的遗体送上了马车,不多时,忠勤伯府一行人便消失在了义庄之外,而孙钊还不得不跟着。

薄若幽站在正堂门口,和坤叔、何畅面面相觑。

吴襄回来的时候,薄若幽已经验完了昨日验过的尸首,因又过一日,尸体腐败更甚,得出的线索和昨日亦无异,得知魏灵的遗体被接回了伯府,吴襄气的捶门。

“他们难道不想破案了吗?怎么这般不管不顾的。”

坤叔在旁叹了口气,“千金小姐,却这般不明不白死在外面,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咱们见着的也不是第一回了。”

吴襄咬了咬牙,“就是知道每次顾前顾后最耽误功夫,我这才生气。”

坤叔摇了摇头不再多言,吴襄神色一振道:“不行,我去找大人,这案子要破还得好好问问魏家人昨天魏灵去干什么了。”

见他风风火火又要走,薄若幽急忙问道:“去染坊结果如何?”

吴襄这才想起来还未说染坊之事,便道:“你猜测的不错,我们在染坊内的确找到了血迹,案发之地可定了,可暂时也未发现别的,那地方颇为荒僻,连大门都烂了,据说随便可以进,附近的孩童都喜欢去那里玩闹。”

薄若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吴襄见天色已晚,便道,“我去找大人,你先回去吧,明日直接去衙门。”说完便快步离开。

薄若幽无法,只得收拾了器物离开义庄,可刚走出门,她便见福公公笑眯眯的从一辆马车上走了下来,薄若幽一讶,“公公怎来了?”

福公公转身,掀开马车帘络,“可不止我一人来哦。”

帘络掀起,马车内虽是光线昏暗,可薄若幽还是见到一人大佛一般坐在马车里,车门处的光落在他膝头,他袍摆上的蟠龙金纹张牙舞爪,气势逼人。

薄若幽心底一动,霍危楼也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日六。

第67章 四和香07

薄若幽走上前去行礼,“拜见侯爷。”

霍危楼在马车中轻“嗯”了一声,“上来。”

薄若幽看了福公公一眼,福公公对她点头,又一个劲的抬手令她快上去,薄若幽略一想,回头交代了良叔一声方才上了马车。郑良已知霍危楼身份,且见薄若幽对霍危楼十分信任,便如前日那般当先归家。

薄若幽上了马车依旧寻了个门口的边角处坐下,又问道:“侯爷怎会来?”

毕竟昨夜才见过,薄若幽没想到今夜霍危楼又出现了。

外面福公公也不进来,只坐在车辕上,很快马车徐徐走动起来。

霍危楼道:“今日府衙又发现了死者。”

原来是来问案子的!薄若幽神色微正,“是,死者亦是女子,且与昨日民女所验死者颇有相似之处,同样着红裙,同样被剥了皮,民女推测有可能凶手未同一人。”

“同样被剥皮?”霍危楼眉头紧皱了起来。

“是,昨日所验女尸,后背背心处被剥了皮,今日验的死者,是心口处被剥皮,昨日的女尸死亡日久,伤口处腐烂严重,一时辨不出是用的什么利器,可今日发现用的应当是削薄的刀具,且凶手十分擅长切割皮肉,今日发现的死者伤处成圆扇形状,切口利落,圆弧形状更是描画的极其规整,凶手不仅擅长使刀,还擅长十分精巧细致的刀工。”

薄若幽说完,霍危楼听她描述下意识往她胸口扫了一眼,片刻后他又看向她的眼睛,“今日死者身份你可知道了?”

薄若幽才因此事烦闷,“知道,是忠勤伯府的二小姐。”

霍危楼点头,“忠勤伯府以军功起家,老忠勤伯在二十年前战死沙场,新任忠勤伯如今正戍守着西北边防,可谓满门忠烈,此番死者是他的小女儿。忠勤伯老夫人性情刚正,在伯府说一不二,她不愿让京兆府管此案,下午入宫见了太后。”

薄若幽眼底微微一亮,“所以侯爷要接管此案?”

霍危楼看了她片刻,却是道:“还未定夺。”

下午孙钊跟着去了伯府,一来是安抚,二来亦是想查问二小姐魏灵近况好为破案寻找线索,老夫人看明白了孙钊的意思,当下便道此案不愿交由京兆府衙门来管。京兆府衙门下到偷鸡丢狗的街坊邻里争执,上到京畿各处命案惨案皆要管辖,且衙门衙差文吏不少,此案交给京兆府,便等于令众人皆知,便是如何严防死守,早晚也要在京城流传。

老夫人不愿小孙女沾上什么污名,自然不愿妥协,可孙钊苦劝连连,道此案既是命案,官府定要查问个明白,且此番可能不止一人遇害,倘若耽误查获凶手,只怕还要有更多无辜女子丧命,老夫人悲痛之余被说动,亦想找出杀害孙女的凶手,左思右想,只觉与其将案子交给京兆府,还不如求个旨意,令绣衣使接手此案。

绣衣使为天子直使,寻常做为宫廷禁卫行走,朝堂内外,多少案子交予绣衣使,不仅效率极高,且半分风声不漏,而交给京兆府,半月数月寻不出凶手也是有的。

老夫人心思一定便入了宫,见了太后,太后又将意思给建和帝,霍危楼方才知道此案竟有忠勤伯府小姐遇害,然而,建和帝并未下旨令他接手。

绣衣使替天子监察百官,虽说权贵之女遇害令普通官衙十分紧张,可在绣衣使眼底,却不算大案要案,而建和帝亦不可能随便让绣衣使去管这些寻常案子。

便是霍危楼也觉此案令京兆府着重探查便足够了。

可他看见薄若幽眼底的光淡了一下,于是剑眉微扬,“你想让本侯接管这案子?”

薄若幽适才确实有些激动,她见过贺成如何被掣肘,又见过霍危楼如何雷厉风行不容置疑,此番牵扯忠勤伯府,当然是霍危楼来接管案子更好,可既然还未定夺,便是有不妥之处,她犹豫一瞬道:“民女知道侯爷办案效率极高,自然觉得若侯爷接管此案,定能事半功倍,不过朝堂有朝堂的章法,民女只敢想想。”

霍危楼闻言便笑了一声,话说的十分克制,可意思却是分明,马车徐徐而动,很快又行至了闹市之地,天色昏暗下来,楼台画栋亮起次第的灯盏,阑珊的光晕透过帘络的缝隙照进来,在薄若幽面上映出一片流转的斑驳。

他凤眸半狭,“死者皆为女子,且皆被剥走了皮肉,此般有些古怪。”

薄若幽眼底的光彩涌了出来,帘络起起伏伏,那落在她面上的光也跟着摇曳,她眼底明光簇闪,落了星子一般,“民女做仵作几年,也见过颇多古怪的案子,可此案凶手喜好剥走女子皮肉,民女却未见过,凶手似乎有何诡异目的。”

见霍危楼颇专注的望着自己,薄若幽忍不住想说的多些:“若恋慕女子皮相,便也是为色而生恶念,可这两位死者,却并未有被侵犯迹象,不仅如此身上虽有淤伤,却皆是被暴力对待所致,而非狎昵痕迹,由此可见,凶手谋害她们,是因为别的缘故。”

“因为被剥走的皮肉?”霍危楼忽然道。

此言霍危楼说来寻常,薄若幽却听的背脊发寒,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两位死者被剖走皮肉之地,要么在背心,要么胸口,这等地方,寻常人如何能得见?”

这般一想,薄若幽却想到了验尸之时所见,第一具尸体虽然腐败,可尸表除了腐败斑痕之外也并无其他粗糙痕迹,且她出身富足人家,想来也是娇生惯养的,而今日魏家小姐,则更是通体无瑕,虽看到之时已经没了活人生气,可不难想象人若还活着,肌肤定然也和玉一般无瑕白净。

一股古怪的感觉袭上薄若幽心头,“又或者,凶手挑选看着肌肤无瑕者下手,害人之后,再选择某处剥下皮肉?”

同为女子,她自己说的自己一个激灵。

这些娇花一般的小姑娘天真烂漫,最是花样年纪,若只是因为容颜娇媚肌肤如雪便被凶手盯上,而凶手谋害之法又是这般残忍,当真令人不寒而栗。

霍危楼看出了薄若幽的紧张,他眉头亦微蹙起来,“并非没有此般可能,五年之前本侯看过一案,案发在许州,凶手喜好女色,侵犯女子并将其杀死之后,喜欢剪下女子墨发留作纪念,后来其被抓住之时,发现家中藏有半箩筐的女子发

缕。”

他语声一沉,“此番凶手剥下女子皮肉,或许是因他为了谋害女子留下纪念,又或许只是因其古怪喜好,世上恶人太多,有些事没有亲眼看过甚至难以想象会真的发生。”

薄若幽也看过不少凶残的案子,青州那桩名门惨案,最终也是因为寻仇而生,可若霍危楼所讲这般诡异的凶手,她暂时还未曾见过,寻常人有寻常人论事的法子,而这世上妖魔鬼怪之人太多了,有时候反而不易摸准他们害人的动机。

薄若幽将心底的悚然之感挥去,继续道:“两位遇害的女死者被剥皮之地不同,凶手若是有什么古怪的执念,也应当不是执着某处。”

一个在后背之处,一个则在心口,霍危楼看着薄若幽,忽而问:“女子肌肤最娇媚之处在哪里?”

分明是在问案子,可薄若幽听着却面色微变,忍不住肩膀又紧了紧,“这……这民女如何得知,就算知道也只知自己不知旁人,人和人如何能一样……”

她说着语声低下去,面上亦是微热,幸而车厢内光线昏暗,这才叫人看不出她面上羞涩,然而霍危楼只听她说话便知她想着什么,他喉头动了动,开口倒是一本正经,“既是如此,许是凶手凭自己喜好罢了。”

薄若幽可不想再就此说下去,忙转了话头道:“最要紧的是,如今已有两人遇害,若当真是同一凶手为之,或许还会继续害人。”

霍危楼自然明白,“时间紧迫,需得早些查出凶手才好,只是近来本侯手头有别的事物,陛下也未觉得此案应该交给绣衣使。”

薄若幽便知这案子霍危楼管不了了,她心底叹了口气,面上也不显什么,只是道:“民女明白,民女看吴大哥对此案很是上心,孙大人也不会轻慢,定是尽力而为的。”

霍危楼眉头一皱,“吴大哥?你倒是嘴甜的紧。”

薄若幽有些可怜兮兮的,“吴捕头比民女年长许多,他一开始虽有些凶神恶煞的,可人颇为豪烈,后来亦是亲善之人,民女便……”

霍危楼薄唇微抿,“你是本侯举荐之人,在他们看来,你为本侯信任,你倒是喜欢自降身份。”这语气颇不赞成,仿佛如此丢了他的脸面。

薄若幽没想到霍危楼看起来不可一世的,却连此等旁枝末节也要在意,他看起来也不像那般在意脸面之人啊……

心底这般想,却也不敢明着说,薄若幽只好道:“那好,那民女不叫了。”

霍危楼这才满意了一分,薄若幽这时掀开车帘朝外一看,却一眼看到这条路竟然是往长兴坊去的路,适才虽然在御街上绕了半圈,可竟然不是往侯府去的,她眨了眨眼,“侯爷这是要送民女回家吗?”

霍危楼“嗯”了一声,“今日还有事便不带你回府了。”

这话不知怎么听得薄若幽心底一热,好似霍危楼已将她当做了可以随便出入武昭侯府之人,在她看来,只有霍轻泓、明归澜这些对他而言是自己人的才能随意入府拜访,难道如今霍危楼觉得保举了她,便当真将她当做了自己人吗?

薄若幽转眸看向霍危楼,此时帘络被她掀的高了些,顿时有更多昏黄流光倾泻而入,一时也将霍危楼的眉眼照的清晰了些,薄若幽一眼看到了霍危楼眉眼间的疲惫之色。

今日不知霍危楼做了什么,可疲累却是明显,虽说知道了此桩案子,可特意跑来问一问却似乎并非必要,薄若幽便道:“侯爷可是极忙?其实想知道案子派个人来问问便可。”

霍危楼睨了她一眼,“旁人问只怕问不清楚。”

薄若幽想着他万事皆有掌控,便也不多想,这时,却见霍危楼有些疲累的捏了捏眉心,她放下帘络轻声道:“侯爷虽是事忙,却也该好生歇着才是。”

霍危楼手落下,开口语声都有些沉哑,“顾不上了”

薄若幽忍不住又道:“侯爷这般不知劳苦,如今不觉什么,等以后是要吃苦头的。”

她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的,霍危楼便忍不住有些眼热,见离她宅子还有两条街,便招了招手,“有些头疼,你可能用推穴之法为本侯缓缓?”

霍危楼的确觉得有些疲惫,可他如今身强力壮,倒也没到需要看大夫的地步,薄若幽不由靠近了些,想了想便道:“侯爷侧过身去。”&lt;a href=&quot;<a href="http://www.999xs.net&quot;" target="_blank">http://www.999xs.net&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www.999xs.net&lt;/a&gt;" target="_blank">www.999xs.net&lt;/a&gt;</a>

霍危楼身子一侧,薄若幽往他身边坐了坐,因坐着够不着,便起身半跪在坐榻上,抬手为他揉太阳穴,她指尖有一层细柔薄茧,落在霍危楼额角之时,霍危楼便将凤眸闭了上,马车摇摇晃晃,他背脊时不时挨上她,却听薄若幽在叹气。

霍危楼闭着眸子道,“又是何处令你不满了?”

如今霍危楼背对着她,薄若幽便摇了摇头道:“侯爷当是民女见过的最为繁忙之人,公公还说侯爷浅眠,如此积年累月下去,侯爷往后当真吃不消的。”

霍危楼唇角无声弯了弯,“习惯了也不算什么。”

薄若幽轻轻撇嘴,手从他太阳穴移到了风池穴上,风池穴在后颈发界筋脉凹陷之地,薄若幽的手刚落上去,霍危楼便觉一股酥麻之感蹿遍了整个背脊,为了使力,她手半拢在他颈侧,一边揉按,一边在他颈侧磨磨蹭蹭,很快霍危楼便背脊有些发僵之感。

这不是在替他松缓,这简直是折磨。

霍危楼忍不住身子往前倾了倾,薄若幽手下一空,“民女手重了?”

对他而言,她的手劲儿怎可能手重?霍危楼拧着眉头转过身来,自己动了动颈侧,“并非手重,是你要到了”

话音落定,马车果然减缓了速度,薄若幽在窗口处掀起帘络一看,果然家门已经近了,她便回身道:“侯爷若觉不适,推穴之法的确大有效用,能松缓解乏的穴位颇多,民女一时难以说全,不过明公子必定是知道的,侯爷可令明公子为您绘个图。”

霍危楼身上还热着,见她操心的多,又觉舒泰又觉烦躁,待马车停稳便道:“行了,本侯知道,回家去吧。”

到了家门口,薄若幽也觉十分欢欣,应了一声便转身掀开车帘走了下去,霍危楼在帘络之后,听见她和福公公告辞,又听见她进门关门,等她的声音消失了,福公公一把掀开车帘猫了进来,他在暗处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道:“敢问侯爷,要不要让明

公子过来绘图啊?”

霍危楼靠着车壁,等着背上那酥麻之意过去,一张脸亦隐在昏光之中不辩情绪,只有些沉沉的道:“就你多话。”

福公公低低嘀咕了一声,也听不清是什么,可霍危楼也懒得关注了,他凤眸微闭着,身上一浪一浪的热潮涌上来,生平第一次觉得不太想忍了。

薄若幽回府,程蕴之便知武昭侯又来见她了,不由多问了两句,薄若幽便将今日新案情与他说了一遍,程蕴之也是老仵作,本还觉得武昭侯怎连日来找自家女儿,一听和案子有关,倒是不觉有异了,更是道:“这凶手多半是个心思扭曲之人,如今半月不到便死了两人,或许还要作案,更有可能……在此两人之前,便已有人遇害,只是家人未曾报官众人不知罢了。”

薄若幽听着这话,立刻想到了霍危楼说的那半箩筐女子发缕,非寻仇,非劫财,有这般扭曲心思之人,的确不会只谋害一人,思及此,她更觉此案非同寻常的紧迫。

许是在马车上与霍危楼将诸多可能推断了个遍,这夜薄若幽竟做了个有些可怕的梦,梦里血淋淋的人皮被剥走,皮下腥红的血肉冒着血水,偏生人还是活着的,而那一头墨发乌黑,长的如同绳索一般朝她卷了过来。

薄若幽几乎是被惊醒的,天色还未大亮,她又缓了片刻才起身,待用过早膳之后,不耽误的往衙门去,到了衙门,正碰见吴襄要离开,见她来了,吴襄便也驻足。

“你日日这般早做什么,今日不必验尸,且回去歇着吧。”

一旦信任起她来,吴襄言语之间当真有大哥般的关怀,薄若幽牵了牵唇,“吴……吴捕头不必特意体恤我”

这般捕头来捕头去,稍显的不那么亲和,可霍危楼不喜,她也不敢违逆,便接着道:“我昨日好好想了想,只觉此案凶手心思颇为诡异,只怕不会停手,便有些放心不下,你眼下是要去何处?可问到魏家那边的线索了?”

吴襄性子粗直,倒也不介意叫他什么,见薄若幽一个小姑娘却对案子尽心尽力半点不娇气,反倒是十分喜欢她,“正在愁此事呢,昨日伯府老夫人入宫了,想让陛下开恩,将此案移交绣衣使办,可这等小案子,绣衣使怎会接手?老夫人不信邪,却僵持着,我们大人的面子也不给,昨夜衙差要进府都不让,更别说探问了。”

吴襄叹了口气,“你说的凶手不会停手我也知道,可眼下只有冯家愿意配合,我便想着此刻去冯家看看,前次报官之后,她父亲来过几次,听说她母亲早就病倒了,这些日子只派家仆来每日探问,也是想将遗体领回去办丧事。”

“我想再去问问当日细节,再问问冯家姑娘平日里有何交际,看看能否发现些什么,这冯家姑娘乃是商户女,可不比伯府小姐,可凶手竟然害了她二人,那他的身份便也颇为奇怪了,又或者,这冯家姑娘和伯府小姐有何交集也不一定。”

吴襄此言令薄若幽心底一振,的确,凶手如何狠辣扭曲先不说,只是如何选择了这两位地位有些差别的姑娘谋害?若她二人有些交集,或许也能发现些蛛丝马迹来。

“我可能同去?”薄若幽忍不住问。

吴襄皱眉,“你又不是衙差,何必奔来跑去受罪?”

薄若幽苦笑,“今日不验尸,我留在衙门也无事,我虽是同去,却绝不添乱,你若嫌我碍手碍脚,再令我回家去便可……”

话说到这个份上,吴襄反倒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道,“这可是你要去的,不是我非要带你去的”

薄若幽忙应了,一行人方往冯家去。

冯家为商户,在京城内有许多脂粉铺子,也算是富贵人家,家住在城西永康坊中,薄若幽乘着马车跟着吴襄到了冯家之时,开门的门童看到有个姑娘一起来,愣了愣才令她们进门。

很快,薄若幽见到了一脸憔悴的冯老爷。

冯老爷看到薄若幽,一时也有些纳罕,“这是”

“这是我们衙门的仵作,此番也是来帮着查案子的。”吴襄简单解释,便与冯老爷入了堂中,又细细问起了冯渥丹的生平。

冯老爷起初还觉古怪,可到底女儿遇害之案更重要,倒也不管薄若幽如何,只听他道:“我这个女儿最是乖巧的,平日里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只喜欢学些诗词,虽说是商户女,可我们自小待她如珠似宝,一早请了先生夫子教她文辞,她如今也算有些学问了,她心地良善,那日出门,正是为了二月二祈雨放生之行,却怎么也想不到……”

冯老爷边说边擦眼泪,薄若幽在旁凝眸听着,并不如何插言问话,可还没问到几句,薄若幽眼风一转却见一个身着彩衣的小丫头在厅门之外探了探身,她见状装作不经意的起身朝外踱步而来,等出了门,果然见一个小丫头在外面局促不安的候着。

看到薄若幽,这小丫头面色微变转身便要走,薄若幽忙道:“稍等”

小丫头停步,面色有些紧张的敛着眉目,薄若幽走到跟前去,“你……可是冯小姐的丫头?”

这彩衣小丫头转过身来,似乎有些意外,薄若幽道:“我们来是为了冯家小姐的案子,你这般快便来探看,想来对她十分关切,要么侍候她,要么也是府中与她常伴的。”

这般一说,小丫头立刻红了眼,“奴婢名叫春杏……正是侍候小姐的,那日是奴婢跟着小姐出去,可半途走散了,奴婢回来了,小姐却没能回来……”

说着说着春杏便啼哭起来,薄若幽劝慰了两句,想到她是冯渥丹贴身侍婢,不由问道:“你贴身照顾你家小姐,可知道你家小姐身上何处……”

她一时不知如何形容,便换了个说法,“你家小姐身上何处保养的最好?”

这丫头一愣,还是不明所以,“我们府上是做脂粉香膏生意的,小姐自小也颇为娇贵,如说保养,是处处都保养的极好的。”

薄若幽犹豫片刻打算说的明白些,可想到冯家人至今还不知冯姑娘死后被剥了皮肉,便又觉得有些残忍的说不出口,“此番她背脊上,有一处……”

见薄若幽说到背脊有些吞吞吐吐,这丫头想当然道:“姑娘可是要问小姐背脊上的朱砂红痣?”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日六。

第68章 四和香08

朱砂红痣?

薄若幽明眸一沉,一瞬间只觉得背脊上又蹿上一股寒意,“你是说,你家小姐背脊正中,有一颗朱砂红痣?”

春杏点点头,抹了一把眼角才接着道:“是的。”说完又狐疑的看着薄若幽,“姑娘为何问这个?要说小姐身上有何伤痕,是定然没有的。”

想到冯渥丹死的不明不白,春杏又道:“不是说小姐是被人掐死的吗?为何问起这个呢?”

薄若幽到底还是没将冯渥丹被剥皮之事说出来,她道:“因要追查案子,你家小姐背上有外伤,检查她遗体之时倒是没注意到她背上有朱砂痣。”

薄若幽一边说脑子里心念百转,“你能说说,那颗痣具体在何处吗?”说着转过身,“你且在我背上指一指”

春杏虽还有些狐疑,可薄若幽乃是官府之人,她便不敢轻慢,于是在薄若幽背心位置点了点,“便是在此处。”

薄若幽背脊微僵。

当真便是冯渥丹被剥皮之处。

难道凶手是因为她身上有朱砂痣才对她动了杀念?还是说害人之后才发觉有朱砂痣,而后将那处剥皮?如果是谋害之前便知,那凶手是如何看见的?

冯渥丹碧玉之龄,出身亦是富足,且还是背脊正中的位置,非脖颈非手腕等容易露出之地,凶手是如何知道她身上有朱砂痣?

薄若幽呼吸有些发紧,片刻明眸一定,要判断凶手是否因朱砂痣而害人有一个法子,去忠勤伯府问一问魏家人,看魏灵心口有无朱砂痣便知道了。

“姑娘,小姐到底为何人所害啊?”春杏怯怯的问。

薄若幽转过身来,也并不着急,春杏当日跟着冯渥丹一起出门,是最了解当时境况的,她便道:“暂时还不知,官府正在尽力追查,不日便会有结果的。”顿了顿问她,“你能和我说说当日你们是如何出门,又是如何走散的吗?”

春杏吸了吸鼻子,想到当日之景更觉悲恸,“那天我们用了早膳便出门了,未央湖说来也不远,午时之前我们便到了,这祈雨集会是每年都有的,乃是城外清虚观办的,还有放生,当日集会上准备了五彩活鱼,奴婢先陪着小姐放生,而后小姐便说要去找清虚观道长求个平安符,可当日人实在太多了,小姐便令奴婢在外面等着,奴婢等了一个时辰都未见小姐出来,可其他人都进去又出来了,奴婢便也挤进去找小姐,却不见小姐人了。”

“必定是小姐出来的时候因人多未看见奴婢,而后走开了,奴婢又去了里面找小姐,这一进一出反倒错过了,之后奴婢在外面找了小姐,却未找到,眼看天都要黑了,这才赶忙回府和老爷夫人说,只是……再派人出去找便找不到了。”

春杏眼泪簌簌而落,薄若幽叹了口气,“那清虚观的道长在何处放平安符?”

“在未央湖边晚云亭,清虚观办这集会也是想给观里添些香油钱,大家也十分捧场,可万万没想到没求来平安符,反倒惹了祸端。”

在未央湖边求平安符,可尸体却是在城南城隍庙之后的巷子里被发现,薄若幽眉头紧皱,“你家小姐可还有别的喜好?她背脊上有朱砂红痣的事,可还有别人知晓?”

春杏抿唇片刻,“别的喜好……小姐平日里也就看书习字女红,与寻常富贵人家无两样,若非说有何喜好,便是抚琴和读诗。至于朱砂痣的事,知道的人也就奴婢,夫人,还有几个近身侍候的侍婢奶娘。”

薄若幽眉头紧皱,“她可是平日里便喜欢着红裙?还有,她此前可曾去过城南城隍庙?可有与你说过,那日想去城隍庙看看?”

春杏听见此话先点了点头,“是,小姐颇喜欢明艳之色,尤其春夏衣裙,皆多明丽之色,城隍庙的话,小姐自然去过的,不过那日却未提起,未央湖到城隍庙还有些距离,小姐不可能无端去城隍庙。”

春杏也知道冯渥丹的尸体是在城隍庙附近被发现,一时蹙眉道:“便是奴婢也不知小姐怎地去了那里,又或者,小姐是被凶手掳走的?”

薄若幽眉头紧拧着,只凭验尸,她难以作答,转而问道:“她可有闺中好友?”

春杏微微蹙眉,“有的,小姐和城南李都尉家的小姐交好。”

“李都尉?”

“九城巡防营的李都尉,李都尉和老爷是同乡,早年间关系便极好,后来两家都有女儿,便是自小一处玩耍,到了如今仍是闺中好友。”

薄若幽听着蹙了蹙眉,“寻常你家小姐之衣裙在何处做?”

春杏想了想,“京城几家有名声的铺子都有做……”

“可会去铺子内试衣?”薄若幽又问。

春杏颔首,“会的,还是要仔细记下尺寸……”

薄若幽心底一动,“你且将几家铺子之名写下来,或有用处。”

春杏闻言立时去寻笔墨,没多时便将写着铺子的纸条送到了薄若幽手上,薄若幽心思一定,“你家小姐除了和李都尉家小姐交好,寻常可有常去之地?”

春杏想了想,“诗社算吗?”

薄若幽蹙眉,“诗社?你且仔细说来。”

春杏便道:“京城世家小姐们颇重文采,国子监陆祭酒家的大小姐在两年前办了个凌霄诗社,小姐本是难和其他贵族大小姐在一处的,不过因和李都尉家的小姐交好,便在半年前被拉了进去,诗社每月集会一次,乃是小姐最重视之地。”

薄若幽眉头微扬,“这凌霄诗社内,可有忠勤伯家的小姐?”

春杏蹙眉,“忠勤伯家的小姐吗?奴婢记得似是有的,忠勤伯家有两位小姐,似乎也都在这诗社之内。”

薄若幽又问:“这诗社每月何时集会?”

春杏摇头,“这个是没有定数的,李都尉家的小姐与官家小姐们交好,次次都是她来找我家小姐,上个月是在上元节之后,这个月还不定是何时。”

诗社虽是冯渥丹最为重视的,可诗社皆是官家小姐,唯一和本案有关联的,便是魏灵也在诗社之内,薄若幽便问:“诗社寻常在何处集会?”

“在未央湖边的画舫上,集会要交公银,小姐们次次在湖边包下一座画舫,当日所有人皆可登船,或是吟诗作画,或是抚琴对弈,既可结交朋友又可消遣时光,不过小姐诗社内地位并不算高,又是个新入的,除却两个月前一首七言得了些彩头,平日里也不如何显眼。”

富贵人家消遣的花样极多,茶会赏花宴席雅集比比皆是,这诗社为年轻又喜诗词风雅的小姐娘子们喜爱也十分寻常,而冯渥丹和魏灵偏偏都在诗社之内,正好合了薄若幽来之前想到的她二人身份悬殊却同时被凶手盯上,极有可能有何关联的猜想。

她只觉这凌霄诗社或许为极为关键之处,便和春杏道了谢,又安抚她几句回了正堂,堂内,冯老爷红着眼睛道:“亲事是要定下的,本来日子都商量好了,说等夏天丹儿满了十七便先小定,等明年开春便将她嫁出去,却不想丹儿竟生了这般祸事。”

“定的是哪家公子?”吴襄

问。

冯老爷叹了口气,“定是的楚州她世伯家的孩子,那孩子正在考功名,也是因为这个才不曾着急让他们成婚,可如今……”

冯老爷有些哽咽,吴襄叹了口气,眉头紧紧皱着,见薄若幽出去了一趟进来之时也是神色凝重,便投以疑问神色,薄若幽对他点了点头示意有所获。999xs.net

吴襄扬眉,又见冯老爷悲痛难当,一时也难问出更多,便起身告辞,“这几日官府着重探查此案,但有消息,会派人来知会你。”

冯老爷点头应下,吴襄放带着薄若幽告辞。

还未走出冯家大门,吴襄便忍不住道:“如何?问出了什么?”

薄若幽便将与春杏所言简单说了一遍,又道:“朱砂痣刚好在死者背脊上,且刚好那处被剥了皮,我便在想,是否魏灵心口处亦有朱砂痣,而凶手转挑喜爱着红裙,且身上有朱砂痣的人下手。”

早间仵作验尸并未将背后伤处当做重点,因此吴襄便未问及此事,却没想到冯渥丹有此特征,他眉头微皱,“是不是如此,只需要去忠勤伯府问问便可。”

吴襄说完出了冯家大门,翻身上马正要扬鞭,却忽而眉头一皱,薄若幽站在马车旁疑惑的看着他,吴襄面露愁色的道:“此事若是我去问,只怕是问不出什么的,还得回衙门找大人,令大人前去查问。”

薄若幽叹了口气,只得点头,想起春杏说的李都尉府上小姐之事,便又道:“春杏说冯姑娘和九城巡防营李都尉家的小姐乃是闺中好友,且同在那凌霄诗社之中,我便在想,是否应该再去问问李家小姐,或许她知道些别的。”

吴襄看了眼天色,“时辰还早,也好。”

说罢,吴襄又叫开冯府的门,问了那李都尉家在何处,而后便带着众人往李都尉府上去,幸而李家也在城南,只隔了一处民坊,两柱香的时辰之后一行人便到了李家门前。

吴襄上前叫门,等了片刻门方才开了一条缝,一个人门童站在门内,只露出半张脸,“你们找谁?我们老爷不在府上。”

吴襄便道:“我们不找李都尉,是找你们小姐的,我们京兆府衙们的人。”

门童似乎受到了惊吓,“你们找我们小姐做何?”

吴襄扬眉,“她的好友冯家小姐被人谋害了,想来她是知道的吧?她们关系好,我们来问问看她知不知道冯家小姐近来有何异常。”

门童听完“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便没了声响。

吴襄一脸无奈,“这是何意?我们有这般吓人吗?”

薄若幽未下马车,只掀开车帘看着,见到这一幕她也有些疑惑,“等等吧,许是去通禀去了。”

薄若幽没有说错,门童的确是去通禀了,没多时,门又被打开一条缝,门童站在里面朝外面看了看,有些局促的道:“我家小姐这两日身子不适,她说她和冯家小姐也有许多日未见了,并不知道她今日有何异常,小姐得知之后也有些担惊受怕的,她不想见外人。”

吴襄便有些不快了,“官府办案,怎的是她说不见便不见的?她这般推三阻四,不知是不是有何心虚之处?”

门童却是不被吴襄吓住,竟然道:“我们小姐不见就是不见,你若觉得不妥,便去找我们老爷说理去,我们老爷不在,你难道还想硬闯进来不可?”

说完这话,一把又将门关上,听那声音,还在门内上了门栓。

吴襄简直要被气笑了,“这可真是不将我们放在眼底啊。”

薄若幽也有些无可奈何,“这要如何是好?”

吴襄叹了口气,“还真是没法子,这李家也是官门,这般硬气,我们也不好硬闯,除非等李都尉回来。”说着一边摇头一边返身上马,“说是京兆府衙门,可在这地界儿,京兆府衙门还真是只能管管寻常老百姓,这般场面我算是见怪不怪了。”

薄若幽面生几分唏嘘,只得跟着吴襄先回衙门。

待回了衙门,孙钊一听朱砂痣之言,神色便有些凝重,吩咐吴襄道:“此事你们知晓便可,莫要让太多人知道了,到底事关她们清白,又是此等隐秘之事。”

吴襄忙应了,“大人放心,属下明白。”

孙钊略一沉吟,“问是要问的,只是……”孙钊看向薄若幽,“小薄随我同去吧,此事女子问也好问出口些,老夫人本就极介怀此事。”

薄若幽自然应了,孙钊一边命人准备车马一边道:“看来有个小姑娘在手下做事倒也颇有利处。”

车马很快备好,孙钊未乘官轿,亦做了马车往忠勤伯府而去,忠勤伯府在常乐坊之内,眼见得马车越来越靠近常乐坊,薄若幽不由掀开车帘朝外看,一排一排私宅整齐排布,大都为颇有名望的世家,在路过一处街口之时,薄若幽尤其往长街内看了一眼。

等马车在忠勤伯府停下之时,便见伯府大门紧闭,孙钊理了理官袍上前叫门,很快门房将门打开,一看到是孙钊,竟然行了礼便道:“孙大人,老夫人交代过了,二小姐的案子无需官府查处,您来若是为了二小姐的案子,便先请回吧。”

孙钊一愕,他贵为京兆尹,专为问案而来,竟然连话都没说便被堵在了门外?

“你……你去通报老夫人,就说有至关重要的疑问需要解答,不会耽误时间,也不会损了伯府名声,便问她还想不想抓出那谋害二小姐的凶手了。”

孙钊态度有些强硬,门房却苦着脸道:“大人请饶了小人吧,不是小人不去通报,实在是老夫人早早便料到大人还会再来,所以一早吩咐了,小人此刻若去通禀,只会惹得老夫人不快的,到时候是要受罚的。”

孙钊不由瞪大了眸子,有些气恼,“你这……那本府并非来文案的,你令本府进门去见见老夫人。”

门房却还是不愿,“大人莫要哄骗小人了,小人今日当真不敢让您进来。”

孙钊简直气的眼前白光簇闪,抬手指着门房,却一声不知该说什么,“罢罢罢,陛下未同意让绣衣使接管此案,老夫人便想如此耗着吗?你且将此话带给老夫人,本府也不进你们府门了,只可惜伯爷不在,若是他在京城,哪里会有这些事。”

孙钊说完便走,门房倒是连连致歉,却如何能平息孙钊之怒,可就在此时,府门内传出一阵说话声,这时,门房将门打了开。

门内走出一人,孙钊还未走到马车跟前,便听身后有人轻唤。

“孙大人?”

孙钊驻足,回身一看,唇角扯出了两分薄笑,“竟是你。”

薄若幽本也要上马车,听到那句“孙大人”只觉声音有些耳熟,不由也回了身,这一眼看去,却是微微一讶,出言之人,竟是林昭。

林昭的目光亦落在了她身上,他一愣,满脸惊讶,“薄姑娘?”说着便快步走下来,先对着孙钊拱了拱手,然后看看二人面带不解。

孙钊见林昭和薄若幽相识亦有些意外,薄若幽福了福身,“林公子,没想到会在此处再见面。”

孙钊看着二人,“你们……”

薄若

幽便道:“侯爷在洛州办案之时,林公子亦在法门寺内。”

孙钊顿时恍然,“竟有这般缘故。”

林昭亦望着薄若幽,“薄姑娘怎会和孙大人在一处?”

孙钊笑道:“林公子想来知道小薄是做什么的,她回京之后,被侯爷举荐到了京兆府衙门,这两日已来衙门应卯了。”

林昭欲言又止,似乎没想到薄若幽竟在京城衙门做起了仵作,可想到伯府之事,还是问道:“你们来此,可是为了伯府二小姐之事?”

孙钊笑意一淡,“正是如此啊,你想来知道了,不过老夫人不愿衙门插手,知我来问案,竟是连门也不让进。”

林昭略一犹豫,“我亦是奉父亲之命来探看的,老夫人想让绣衣使接掌这案子,适才面见,老夫人面有余悲,也未多言。”

孙钊叹了口气,“此事陛下若是交给绣衣使,我倒也觉轻松了一分,可若陛下不愿,我还要见见你父亲,看令你父亲出面,老夫人能否配合一二。”

林昭扫了薄若幽一眼,“既是如此,不若现在便去府上见父亲?”

孙钊听到这话心生意动,见时辰不早也快到了下值之时,便点头,“那也好,你父亲可在府上?”

林昭热忱的道:“这般时辰,当也出宫回府了。”

孙钊很快做了决定,却又看向薄若幽,薄若幽见此便道:“大人且随林公子前去,我便先回家了,明日再去衙门。”

孙钊和蔼的应声,林昭欲言又止,薄若幽却已福了福身往自己马车走去。

等薄若幽上了马车,林昭到底也未能出声相留,孙钊见他神色有异,便叹道:“是不是没想到侯爷会举荐个小姑娘来京畿衙门?便是我也未想到,只不过你在法门寺见过她,当知道她是厉害的。”

林昭扯出一丝笑来,“是,我是知道的。”说完又问,“她如今在衙门当值,可是日日皆至?”

孙钊应了一声,“的确如此,这小丫头颇为尽心力,实在令人十分欣慰,早前我还当她和侯爷关系匪浅,后来才知只是侯爷惜才。”

林昭一听这话下意识便道:“不是,侯爷只是赏识她罢了。”

他言语着急,也不知是在为谁开解,孙钊想他是小辈,忙笑着应道:“那是那是,侯爷可不是公私不分之人。”

若是别的吏治之事,孙钊大可不必前来见林槐,可此番乃是命案,若当真悬而不破,迟早也要令刑部问责,他自然早些来见林槐为好,林槐身份在他之上,且与伯府相熟,令他出面斡旋,方可令伯府老夫人松口。

孙钊同林昭一起到了林府,一问门房,林槐果然回来了,门房又道:“老爷今日是同武昭侯一起回来的,二人如今正在书房议事。”

此言令孙钊和林昭都有些意外,孙钊一喜,“那正好,再问问侯爷的意思。”

林昭略一思忖,倒也没想那许多,带着孙钊往书房去,二人到了书房门口,经了禀告才入内,果然见霍危楼在房内坐着,二人行了礼,霍危楼面色松快的令他二人免礼。

林槐见孙钊一脸苦色便问:“孙兄这是怎地了?”

孙钊落座,唉声叹气的道:“林兄不知我适才受了哪般委屈,伯府的事想来你已经知道了,今日得了些线索,我要去伯府问询,谁知老夫人早有交代,连府门都不让我进,我和我们府衙上仵作姑娘,竟就被阻拦在了门外。”

霍危楼听见孙钊说起伯府之事并不在意,可听到孙钊提起薄若幽,剑眉不由微扬,可他却也不曾出声,悬而未决的民间要案,州府衙门大都先递去刑部,如今孙钊来找林槐乃是寻常,他做为孙钊上峰的上峰,只需静观其变便好。

林槐一听此言便皱了眉,“当真如此强硬?”m.999xs.net

孙钊苦笑,“我亦是没想到,可这般下去,案子如何破?案子破不了,便是底下人的过错,哎,林兄,莫不如你登门试试?”

林槐不由拧紧了眉头,“此案还未走流程,刑部还不便直接过问。”

孙钊叹了口气,还未开口,一旁林昭道:“父亲,适才我去拜见老夫人,老夫人的确颇为忌讳府衙探问,只怕凭着京兆府衙门,是难让老夫人松口的。”

这便也是在劝林槐,林槐蹙眉:“你懂什么,各衙司皆有章法,哪能乱了规矩?”

林昭便不再插言,可面上却有些欲言又止之色,霍危楼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忽而问孙钊:“你同林昭是在伯府门前碰上的?”

孙钊颔首道:“是啊,小薄本是跟着的,见下官要过来,便先回家了。”

霍危楼的神色顿时意味不明起来。

林槐听的心底微动:“小薄?”

孙钊还未解释,林昭先忍不住道:“父亲,就是在法门寺的薄姑娘,她被侯爷举荐,如今在京兆府衙帮忙做仵作。”

林槐听的一讶,不由转眸看向了霍危楼,“侯爷竟有如此安排?”

霍危楼不动声色的,“她验尸尚可,此前青州洛州两处办的亦算合心,既有此才,荒废了也是可惜,本侯便令她有个地方施展所长。”

孙钊忙道:“小薄姑娘的确精于仵作之道。”

林槐咂摸了片刻,“小薄姑娘也是个奇女子了,此前她要回京,我还当她回了京城便不再行仵作一道了,却不想仍然执着此道,当真是难得。”

霍危楼看着林槐父子,心底明知薄若幽与此二人也算故旧,却就是不说出口,反而神色淡淡的转了话头:“伯府的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事关几条人命不说,魏伯爷如今守着边关,老伯爷又埋骨沙场,若衙门手段强硬,又或者久难勘破,倒是让伯府中人和满朝武将心寒。”

伯府爵位虽不高,却是忠烈之门,宫里太后和陛下寻常也都颇为体恤,孙钊苦着脸道:“可不是如此,若是寻常人家,案子既出,也容不得如此不配合,如今下官当真进退两难,强硬是强硬不得,可这般拖着又当如何交代?”

林槐见霍危楼开了口,便知他心有所决,“侯爷怎么看?”

霍危楼轻叹一声,似有些被逼无奈的道:“此事本侯和陛下说,便如老夫人所愿,令直使司分派些人手出来尽快将案子破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日七。最近比较忙更新都会很晚,大家可以早上来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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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四和香09

连着碰壁也令薄若幽有些颓唐,回了家中,想到凶手还不知在何处逍遥,更或许已开始寻觅下个猎物,便觉心底发沉,晚膳时分说起此事,程蕴之倒也不意外。

“世家总是如此,此番案情若传开,多半有些不好的言辞,忠勤伯府如此也在意料之中。”程蕴之略一蹙眉,“凶手好恶明显,且明知官府已开始查冯家姑娘的案子,却还是下了手,想来心性极是狠辣无畏。”

薄若幽眉眼间便又染上了沉色,“今日离开伯府之时,孙大人说要去见刑部林侍郎,只希望明日有林侍郎相助,能让伯府老夫人改了心意。”

“刑部林侍郎?”程蕴之眉头微皱。

薄若幽颔首,“孙大人也是没有法子了。”

程蕴之眸色沉凝,一时不知在想什么,薄若幽狐疑的看了他片刻,“义父,林侍郎可是相熟故人?此前女儿说起林侍郎时你也颇为关注。”

程蕴之抬眸望着薄若幽,“与我算不上故人,可与你父亲母亲却算是旧友。”

薄若幽闻言也不觉意外,当初父亲在朝为官,既是同僚,自该相识。

见薄若幽神色无奇,程蕴之犹豫一瞬到底没再多言,薄若幽用完了晚膳,又陪着程蕴之下了一盘棋方才去歇下,第二日一早起身,径直往衙门来。

刚进衙门,便见两个衙差神色有些古怪的望着她,薄若幽秀眉微抬,她又非第一次来衙门,怎么看她的目光还这般意味深长的,莫非有什么事端不成?

问了吴襄在何处,薄若幽便顺着廊道往后堂来,还未走近,已听见堂内说话之声。

“小胡啊,不是我说,你给冯家姑娘验尸也太疏漏了些,那后背的伤处根本是有意为之,幸好薄仵作验出来了,后来死的第二具尸体果然也受了伤。你也别说那么多了,衙门眼下多一个仵作是好事,也不耽误案子,也不少你的俸禄,还能替你分担些。”

吴襄说话声响亮,薄若幽听的有些诧异,待再走近了些,便见堂中除了吴襄,竟还有个陌生男子,此人一袭青袍纤瘦朴素,人却生的白净温文,听见吴襄之语面露了两分委屈之色,正想辩驳的时候,便看到了薄若幽。

吴襄亦看到了她,他迎上来,笑容爽利,“小薄,我便知道你一定来得早”

说着看了看身边男子,“这是胡长清,是我们府衙原先的仵作。”

薄若幽有些意外,她没想到京兆府的仵作竟这般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岁模样,或许比她猜测的还要年轻。

胡长清看着他的目光却带着探究和不善。

他不欢迎她。

薄若幽大概明白为何外面的衙差用那般眼神看她了,都说同行相斥,胡长清在衙门做仵作做得好好的,忽而多了个她,他必定不高兴。

薄若幽心底苦笑一下,面上倒是坦然,点了点头打招呼,“胡仵作。”

胡长清却没搭言,眼底甚至带着不屑,却只对吴襄开口:“吴哥,那如今这案子,是不必我验尸了是吗?”

吴襄苦笑,“没这般说法,都是为了破案,此前冯家姑娘的尸体你验过了,昨日新发现的死者被接回府

中,眼下谁都见不着,正犯难呢。”

听吴襄这样说,胡长清便抿紧了唇角不语,这时,却有一行人从外而来,薄若幽三人一起看了过去,这一看,薄若幽顿时呼吸一紧。

来者众多,孙钊走在前,身侧跟着个年轻男子,那男子身着绣衣使玄黑官袍,襟前的三足金乌绣纹煊赫迫人,而他身后亦是十来个绣衣使跟着,皆是通身的干练精锐之风。

吴襄的表情顿时变了,孙钊一见吴襄和薄若幽都在,上前便道:“这是直使司宁副指挥使,这案子如今被绣衣直使司接管了,如今宁副指挥使亲自督办此案。”

吴襄立刻朝着宁骁拱手。

宁骁二十四五年纪,先打量了吴襄一瞬,而后目光便落在了薄若幽身上,他一袭官服加身,身侧腰刀在握,看人之时,目光颇为严苛冷冽,薄若幽这一瞬间竟从他身上看到了几分霍危楼的影子。

宁骁望着她,“你是薄若幽?”

薄若幽福了福身,“正是民女。”

宁骁点了点头,“此案由直使司接管,你和吴捕头暂时随我办案,再挑几个已经知道案情的衙差跟随,其余还未参与进来的便不必指派他们了。”

宁骁目光未在薄若幽面上多留,此言已是说给孙钊的了,孙钊连忙应了。在宁骁面前,孙钊虽不至于像面对霍危楼那般陪着小心,却也颇为谨慎。

见吩咐完毕,孙钊便道:“宁副指挥使稍坐片刻,已经命人去取文书验状了,还有此前问过的案发证供,还有别的便问吴襄便是。”

宁骁点了点头,入后堂落座,他人虽没有霍危楼那般高挺,可因为格外不苟言笑,看起来也有些迫人,待他落座,薄若幽不由小声问孙钊,“大人,为何还是由绣衣使接管这案子了?”

孙钊浅笑了一下,低声道:“昨日去林侍郎府上,正好遇见了侯爷,侯爷见我们如此为难,便说由他向陛下进言,这不,今日此事便妥了。”&lt;a href=&quot;<a href="http://www.999xs.net&quot;" target="_blank">http://www.999xs.net&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www.999xs.net&lt;/a&gt;" target="_blank">www.999xs.net&lt;/a&gt;</a>

薄若幽犹豫一瞬,到底忍不住问:“那为何不是侯爷来……”

孙钊往宁骁的方向瞄了一眼,“这案子陛下本就不乐意交给绣衣使,亦不可能由侯爷来管,这几日侯爷忙着别的事,来个副指挥使便不错了。”

顿了顿孙钊又道:“这副指挥使是侯爷一手带起来的人,算是侯爷亲信之一,有他在破案是稳的,他行事也颇有侯爷风范,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薄若幽的确很快就知道了,文书验状送来,宁骁刚看了第一封文书便眉头紧皱了起来,“证供写的潦草混乱,连遇害者当日行径路线时辰也记不清楚,哪般时辰见了何人,做了何事皆不明朗,孙大人,看来底下人做事还是不够细。”

孙钊被他此言刺的面上青红交加的,可他二人官品相当,他也不会故意低了身段,只轻咳一声道:“这案子原先没想着交给直使司,记证词之时也只是自己人看得懂便罢了,副指挥使若看不明白,便让吴襄说与你听。”

“此案侯爷虽未亲自督办,却要每日与他禀报,他何等忙碌,一应公文皆当简练精确,这样的文书如何能送到侯爷案

头?”

宁骁说完又去翻剩下的,孙钊苦着脸,吴襄平日里粗莽豪烈,此刻却也不敢放肆。薄若幽眼观鼻鼻观心,虽觉宁骁没有初见的霍危楼那般骇人,可谁都看得出来,宁骁不是个好脾气的,而他在精细处的挑剔更甚,实在是个不好相与的上峰。

不过见他言语间颇替霍危楼着想,她倒也有些认同之感。

宁骁看公文验状等物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此间他始终面沉如水,这种展露在外的不满,简直不必令旁人猜度便生出畏怕来,“这验状”

说起验状,薄若幽不由抬眸,果然见宁骁盯着她。

宁骁绷着一张脸,眼底一片阴沉之色,薄若幽只觉一把刀悬在自己面门上,她定了定神,宁骁却将验状放了回去,“忠勤伯府家二小姐,可要再验?”

薄若幽眉梢微抬,“可能再验?”

宁骁面无表情的,“如今直使司接手,自然能再验。”

薄若幽立刻道:“要验!不仅如此,还要问些具体案情”

宁骁站起身来,“听说昨日去九城巡防营李都尉府上,并未见到李家小姐?”

吴襄颔首:“正是。”

宁骁便对两个绣衣使招了招手,“你们跟着吴捕头一道去李家,将李家小姐请来府衙仔细问问。”

那两个绣衣使应了声,吴襄又和孙钊交代了一声便离开了后堂。

这时,宁骁看着薄若幽,“你随我们去忠勤伯府,要问的你问,验尸你验。”

见宁骁也是雷厉风行的安排,薄若幽心底顿时一松,又觉绣衣直使司到底不同,无论面对那户富贵人家,皆是说一不二丝毫不畏。

薄若幽跟着宁骁出门之时便见胡长清候在外面,一脸复杂神色的望着她,她心底叹了口气并未多言,径直离开了衙门。

路上宁骁御马过长街,也不多问,其他绣衣使同样是利落行路并不多话,薄若幽坐着马车,心道不愧是霍危楼带出来的人,果然如他脾性有些相似。

等到了忠勤伯府门前之时,时辰还算尚早,绣衣使上前叫门,这回门房开了门,二话不说便请他们一行入内,薄若幽早知绣衣使之威,如今更深有体会。

忠勤伯府内一片哀戚死寂之象,路上所见下人皆是声息极轻,面上亦不苟言笑,分明是清朗天气,薄若幽却觉有阴霾笼罩在伯府上空。

而走了没多时,她却见前面两个锦衣女子迎面而来,见到绣衣使入府,此二人也微微一愣,而后便敛了眸,待走到近前,大抵没想到绣衣使会带着一女子入伯府,二人还快速的看了她两眼,随后到底忌惮绣衣使,又移开目光与他们擦肩而过。

这本是寻常所见,可刚走了没几步,忽而有人在后面轻唤。

“薄姑娘”

薄若幽脚步下意识一顿,可还没等她应声,却先有一道清亮的声音开了口。

“何事?”

薄若幽已停步,她回头看去,却见是一小丫头从西南方向廊道而来,而答话的正是其中一个锦衣女子,薄若幽心头闪过一道怪异之感,会这么巧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短小的我qaq这两天太累了让我缓缓,明天继续日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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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四和香10

薄若幽一边往伯府正堂去,一边还在回想适才那锦衣女子的仪容气度,其人生的柳眉杏眸,肌肤如瓷,气韵端容,衣饰亦是华贵精致,一看便是非富即贵的出身,且能在此时出入伯府,自也是平日里便多有来往的,而整个京城都没有几户薄姓人家。

薄若幽心中已十有八九肯定了,却实在没想到会在这般境况下见到这位堂姐。

心念百转间进了正堂,堂内老夫人坐在主位,一位黄衫女子伴在她身侧,左右两边又坐了两位中年男子,也是和薄若幽在义庄打过照面的。

宁骁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面上冷酷之色淡了一分。

距离义庄所见已过去了两日,老夫人瞧着比那日憔悴了许多,而她身边的黄衫女子也红着眼睛,眉眼间尽是哀戚之色,老夫人先叹了口气,而后才道:“绣衣使接了此案,我是放心的,劳烦副指挥使多尽心力,早日将谋害我孙女的凶手找出来。”

宁骁颔首,“老夫人放心,陛下和侯爷皆有交代,不敢轻慢。”

老夫人点头,“既是如此,你们要如何办案便如何办吧。”

宁骁回头看了薄若幽一眼,薄若幽上前,“老夫人,二小姐的贴身侍婢在何处?关乎二小姐近况,需得找个贴身侍候之人问询。”

老夫人又看到了薄若幽,她眉头一皱,“你是何人?”

老夫人神色严正,似想起了那日义庄所见,此刻语气有些不善,薄若幽敛眸,还未答话,宁骁却开了口,“老夫人,这是侯爷自南边带回来的仵作,如今在京兆府办差,小姐的案子不好办,侯爷令她验案。”

宁骁语声冷淡,说完这话果然令老夫人抬了抬眉头,她眼底郁色散了三分,看了身边黄衫女子一眼,“珺儿,你去将绿袖几个叫来。”

魏珺颔首,又道:“祖母先回去歇着,此处有珺儿和叔父们照看。”

座下二人也跟着劝,老夫人捂着唇轻咳了几声,这才由侍从扶着转身进了内室。魏珺走上前来看着宁骁和薄若幽道:“你们随我来吧。”

魏珺在前带路,宁骁和薄若幽跟上,出了正堂一路往伯府西侧而去,没多时便在一处小院之外看到了挂在廊庑下的丧灯,“妹妹的灵堂在此,既有仵作来,想来是要验看妹妹遗体的,此处有偏堂,在此问话也清净些,副指挥使请进”

魏珺乃伯府大小姐,其人眉眼与魏灵有两分相似,却颇为沉静端庄,言语之间大家气度斐然,宁骁闻言也不多说,径直入了院门。

院子僻静,正屋被布置成灵堂,一口棺椁放于其中,缟素悬梁,祭品香烛在侧,布置的十分隆重,魏珺走到灵堂之前,眼底又微微发红,薄若幽上前道:“请大小姐借一步说话。”

魏珺便请他们入偏堂,薄若幽开门见山道:“敢问大小姐,二小姐心口之地,可是有朱砂红痣?”

魏珺脸色瞬间变了,“你如何得知?”

宁骁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薄若幽便道:“因第一位死者,冯家姑娘后背之地亦受了伤,凶手将其背脊皮肉剥走,而昨日至冯姑娘家中才得知冯姑娘后背伤处上竟有朱砂痣。”

魏珺也只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论起身上痣印本觉难为情,却没想到冯家姑娘身上也有,她很快便反应过来,“你是说……凶手是因为妹妹身上有朱砂痣才害她?”

“二小姐平日里可是喜着红裙?”薄若幽不答又问。

魏珺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她着红好看,衣裙便大都色泽明艳。”

薄若幽看向宁骁,宁骁已看过证供验卷,自然明白此问何意,宁骁又问:“案发那日,她为何彻夜未归?前日又去了何处?”

魏珺被问至此处面上哀戚更甚,“那日白日里她说要出门去舅舅府上,便带着绿袖出门了,也的确去了舅舅府上,不过下午时候说要出门寻两本书册便独自出了门,到了晚上也未见归来,舅舅家不放心便派人将绿袖送了回来探问,得知她未归家便着急起来。当夜我们便派人去和妹妹交好的几家府上问了,却都不曾见她去过……”

这时外面有人禀告:“大小姐,绿袖来了。”

魏珺抹了抹眼角,立刻让绿袖进了屋子。

绿袖十五六岁年纪,生的颇为清秀,只是如今面色苍白,眼底血丝满布,进门之后神色颇有些惊惶,她局促的站在门口,脑袋低垂,双手更紧张绞着衣摆,薄若幽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魏珺语气冷淡的道:“这是直使司来问案的,你且将二小姐那日去舅舅家的事告诉他们。”

绿袖紧张的点头,宁骁便要了笔墨来,等绿袖答话时,便令绣衣使在旁记。

绿袖所言与魏珺之言并无太大出入,只是更细致了些,说完这些,她又道:“奴婢本要跟从,可那书馆距离舅老爷府上并不远,不过隔了一条街市,因此小姐不让奴婢跟从,奴婢也无法,却没想到,小姐这一去竟然再也不曾回来。”

她哽咽道,“小姐那日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她性子活泼跳脱,不似寻常闺秀那般刻板,又喜欢看些猎奇书册,因此流连书馆铺子很是寻常,奴婢没想过小姐会出意外,她离开之时太阳还未落山,青天白日的,谁能想到会出事呢?”

薄若幽眉头大皱,一个是和丫鬟走散了,一个是自己独自离府,刚好落单之后便被凶手得逞,只是凶手如何得知她们落单了?

薄若幽问道:“小姐舅舅家在何处?”

“在城东安宁坊,距离此处也不算远,小姐常去的书馆名叫崇文书馆,就在御街东侧靠近安宁坊的福顺街里,距离舅老爷家就半柱香的功夫……”

绿袖絮絮说着,薄若幽听的眉头微微一簇,魏灵的尸体是在玉溪河边被发现的,而她被害之地乃是在玉溪河上游的一处废弃染坊之内,那里和安宁坊之间隔了几处民坊,便是乘坐马车也要走小半个时辰,魏灵是如何去了那里?

她眸色一沉,“你家小姐是去崇文书馆买书,可她却是在玉溪河东北段的河滩上被发现的,距离福顺街可是有半个时辰的脚程,她为何去了那里?”

绿袖顿时睁大了眸子,似乎也有些讶异,“奴婢不知小姐为何去了那般远的地方,小姐去那里做什么……奴婢是当真不知道。”

薄若幽又问:“那当天她是去买哪本书的?”

绿袖眼珠儿动了动,“是……是去买山海集录的。”

说完这话,绿袖便低着头不语,薄若幽问出最让她揪心的话题,“你应该知道你家小姐心口上有一颗朱砂痣吧?你仔细想想,你家小姐有没有在外面换过衣裳,或者让别人看见过她心口的朱砂痣,此问至关重要。”&lt;a href=&quot;<a href="http://www.999xs.net&quot;" target="_blank">http://www.999xs.net&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www.999xs.net&lt;/a&gt;" target="_blank">www.999xs.net&lt;/a&gt;</a>

绿袖忍不住抬眸,“小姐心口处的确有痣,不过怎么会被旁人看见呢?小姐虽是喜好玩乐,却是极洁身自好的,此事也只有大小姐和奴婢们几个知道,若论换衣裳,也只在裁缝铺子里有过,可彼时都是奴婢们贴身服侍。”

薄若幽眉头紧皱了起来,凶手不知何时发现她二人身上有朱砂痣的,往前追溯更不知要追溯到何时,可凶手一定是有法子知道的,否则也不会刚好她二人身上皆有朱砂痣。

宁骁此时问道:“你们姐妹二人都在凌霄诗社内?”

这话问的是魏珺,魏珺忙道:“是。”说着有些迟疑,“怎么?此事难道还和诗社有关系吗?”

薄若幽便点了点头,“先前那位死者,也是你们诗社内的人,不仅如此,她也爱着红裙,身上亦有一颗朱砂痣,而朱砂痣那处也同样受伤了。”

魏珺面色一白,落在身前的手也攥紧了,“所以凶手是因为这些才害了灵儿……”

薄若幽颔首,“不排除这个可能,且二小姐遇害之处距离书馆极远,她多半有何缘故才跑去了极东边。”薄若幽一边说一边目光扫过绿袖,“如果想到有何奇怪之地,定要告诉我们,哪怕是你们觉得没那般重要的细节,亦要告知。”

绿袖木讷的点头,薄若幽便看向宁骁,“副指挥使,民女现在再去验看尸体。”

宁骁点了点头,十分由着她的模样,转身吩咐绣衣使,“你去崇文书馆看看,问问是不是买的山海录集,再问问当日可有异常。”

此言一出,站在一边的绿袖顿时神色微变,宁骁眼风扫到她,眉头立刻拧了起来,绣衣使应了一声正要出门,宁骁却手一抬,“慢着”

绣衣使驻足,刚走到门口的薄若幽也停住了脚步。

宁骁透着丝丝凉意的眸子微眯,死死的盯住了绿袖,“我不过说让他们去核查核查,你却如此紧张,看来你话里有假。”

绿袖身子一抖,一旁魏珺亦看向了绿袖。

宁骁一脸的不快,手落在了身侧腰刀之上,“你的主子被人谋害,你却有所隐瞒?如今给你一次机会,若不从实招来,稍后便随我们回直使司,去了那里,你一定知无不言。”

绿袖吓得眼泪一滚而出,人亦“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魏珺看她如此,着急道:“你当真有隐瞒?前日昨日一直在问你,你一直不曾改口,难道你知道灵儿为谁所害?”

绿袖一个劲的摇头,“不是,奴婢不知……”

宁骁冷笑了一声,一双眸子沁着寒意,绿云被他一看,只觉得背后一僵,好似阴冷的蛇顺着她背脊爬了上来,绿袖抖如筛糠,终是忍不住趴在地上哭起来,“不是奴婢不说,那日小姐的确是说要去崇文书馆,是真的要去,只不过……只不过在此之前,小姐已经去了多回了,且每次去都不让奴婢跟着,奴婢觉得小姐有些异常,可小姐不让奴婢说出来,奴婢便不敢说,奴婢猜想着,小姐可能是要见什么人……”

果然有鬼。

魏珺看了一眼宁骁面色微变,“你是说……灵儿与人有私?”

绿袖又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小姐没有,小姐每次去也只是拿了书册画本回来,再不见别的私物,也从不提起谁,奴婢日日侍候小姐是再清楚不过了。”

任何事端皆有缘故,凶手心思再如何狡猾,动机再如何刁钻扭曲,一件命案的发生总是一环接着一换,看似巧合,却总有必然,找到这些必然之处,方才能窥见凶手的踪迹。

“她去书局可有定数?平日里总买什么书?”薄若幽未曾离去,忍不住问道。

绿袖哭着道:“没有定数,总是一本书看完了便再去买。”说至此,她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小姐不仅买书,还会借书,崇文书馆有不卖只租借的书册,大都为前朝珍本的拓印本,小姐常常会租借来看。”

薄若幽眉头微拧,宁骁略一沉吟之后道:“将你家小姐在这两年内在崇文书局买的书都找出来,再仔细分辨分辨书册买回来的时间,而后随我们去崇文书局,看看她都曾借过什么书。”

魏灵每次出门,皆是以去书局为借口,这个线索太过关键,宁骁已是坐之不住。

他吩咐完,见魏珺一脸复杂,面上却无转圜余地,魏珺回过神来,这才带着绿袖朝外走,宁骁便又对薄若幽道:“你在此验尸,稍后带着验状回去侯府。”

薄若幽一愣,“去侯府?”

宁骁看了眼天色,“等你验尸完,时辰便差不多了,侯爷白日无空闲,晚间会亲自过问此案,他交代过,令你我今夜去侯府问案。”

薄若幽禁不住有些紧张,忙点头应下了。

宁骁留下两个绣衣使,由魏珺引路去往魏灵的闺房中去,薄若幽则往灵堂去。

灵堂布置的十分规整,长明灯和香烛皆是不断,而如今已是魏灵被害的第三日,尸体比头一日多了许多霉斑,亦生出些尸臭来,她身上穿着新裁的丧衣,华丽的锦缎令她整个人有种诡异的艳丽之感,莫名有些悚然。

灵堂外除了绣衣使,良叔和另外两个伯府家仆亦守在外面,她看了片刻魏灵的尸体,心中有些想剖验,可想到老夫人的态度到底没提。

解开魏灵的丧衣,薄若幽开始第二次验尸。

第一日刚在魏灵身上涂抹了酒液老夫人一行便到了,以至于她还未有机会看尸表变化,如今又过了两日,尸表褶皱处霉斑横生,尸斑扩散更多,颜色紫黑,按之不退,尸僵却已缓解,而口鼻和下身略有些尸绿和腐败

水泡,倘若再过两日,腐败则会更甚。

薄若幽打起精神来,第一时间先重验浮出的伤痕。

颈侧的勒痕因皮下出血外渗此刻痕迹重了些,原本的淤青之色变得紫黑,且磨损的表皮干燥变硬成褐紫之色,就在此时,薄若幽发现勒痕左右两侧深浅似有不同,左侧浅,右侧重,以至于在喉头偏右之地有格外深的淤血痕迹。

薄若幽脑海之中闪过一道白光,猛然记起了冯渥丹身上的伤痕,虽然一个被掐死一个被勒死,可她们身上的伤痕对比起来,却有共通之处。

笔墨摆在身侧,薄若幽连忙将此处记了下来,她不敢大意,又去勘验其余伤处。

此番时机得来不易,薄若幽验的十分仔细,等彻底验完又记完,抬眸一看外面日头西斜,已是黄昏了,她擦了擦额上薄汗,净了手将验卷理好,准备离开之时魏珺又出现了。

魏珺走上前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薄。”

魏珺微讶,“薄……薄姑娘,可发现什么不妥之地了?何时能找出害我妹妹的凶手?”

薄若幽心知魏珺着急,便道:“的确发现了些线索,不过还得继续查访,大小姐放心,如今绣衣使接管了这案子,必定会很快的。”

魏珺苦叹了一声,见她要告辞,便亲自送她出来,边走边道:“我们谁也不曾想到会出这样的事,灵儿被宠坏了,平日里也有些任性,若早知道,便定要人时时跟着她才好。”说着又道:“宁副指挥使已经把她的书和平日里喜欢写的帖子都收走了,也不知能否看出什么,难道妹妹被谋害还和那些书本有关吗?”

薄若幽只得安抚魏珺,待走到了府门口,二人方才辞别,走出两步,薄若幽忍不住回身问道:“大小姐,早间是否还有位薄姓姑娘来府上拜访?”

魏珺牵了牵唇,“我适才便想说呢,我有一位闺中密友,也姓薄,便是京城一门三尚书的薄氏,早间她是来看我的,不过……你如何知道?”

薄若幽笑了下,“路上听见有人在喊薄姑娘,我回头之时却发现叫的不是我。”

魏珺恍然,又对薄若幽道了谢方才看着她离去。

马车上的薄若幽却苦笑了一声,京城果然小,且薄氏也在这常乐坊之内,来此拜会倒也方便。

薄若幽交代了良叔,一路往澜政坊而去,等到了侯府之前,最后一丝天光没在了层云之后,薄若幽来过侯府,门房一见她便令她入内,她道了谢,还没走到主院福公公已迎了出来。

“幽幽,你怎来的这样晚?”福公公假做怨怪,却是惦念她的紧。

薄若幽将验状展开给他看,又说了在伯府验尸之事,福公公笑着道:“这些我都知道了,适才宁骁令人将在伯府抄来的证物都送了过来,不过侯爷还未回来。”

“证物送来此处?”薄若幽有些惊讶。

福公公颔首,“这案子是侯爷同陛下进言的,只是他白日不得闲,却也不能当真放手,所以便令人将证物送来府中,反正侯爷办差也经常侯府衙司不分的。”

薄若幽听宁骁说霍危楼会过问,却没想到霍危楼要管到这个地步,不由轻声道:“我看副指挥使也颇干练,他难道办不了这案子吗?”

福公公失笑的看着她,“办是办的了,不过你知道的,侯爷是个操心的性子。”

薄若幽闻言才有些恍然,又想着证物都送了过来,而霍危楼还未归便想先去看看,福公公将她带去书房,她一眼看到临窗的长榻上堆满了书册,连原本放在正中的案几都被移到了一边,福公公也有些狐疑道:“宁骁说都是证物,可不过都是些书啊。”

薄若幽一边将验卷放下一边去看,又将魏二小姐诡异的买书之行和福公公说了一遍,福公公听的一惊,“那书馆有什么宝贝不成,怎偏偏次次都在那里买呢?”

薄若幽看了看眼前这堆书,“答案应该就在这堆书里面,公公不必管我,我先翻看翻看。”

福公公笑道,“好,你先看看,等侯爷回来你与他禀告便是。”

薄若幽便在榻边坐下,见绿袖证供也在,便先看了看证供,福公公在旁陪了她片刻,见她实在专心,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不多时送进来几盏灯,将屋子里照的灯火通明,薄若幽道了一声谢,又专注的看起来。

薄若幽不看不知,一看之下,还当真觉出魏灵实在博才多学,她看的书册,经史子集游记话本皆有,便是有些晦涩的书画古册也多有涉猎。

绿袖的证供之上记着何年何月买了哪些书,虽然并非每本书皆记得清楚,却有个大概的脉络,薄若幽便照着证供,先从一年多以前在崇文书馆买的书翻看起来。

寻常书本薄若幽也是极爱的,便是佛经她也能看的入神,可偏偏魏灵有些书实在是晦涩难懂,且怕露了线索她又看的仔细,这般看着看着竟觉出些困乏来,而霍危楼还未归来,她只能强撑着,看了几本之后不免犹疑,魏灵是活泼的性子,连她都看的困意横生,魏灵如何能看的进?

她心中疑问重重,而屋子里寂静无声,看着看着,到底还是忍不住趴在了案几之上,心想着她只养养神便可……

宁骁和霍危楼一路往正院来,路上又将今日所见粗略禀报了一遍,霍危楼便问:“薄若幽如何?”

宁骁略自是道:“侯爷青睐,自然不令人失望。”

霍危楼淡笑了一下,想到门房所言薄若幽已到了,脚步不由得有些快,快步到了正院,便见福公公上前迎接,又说薄若幽正在看今日送来的证物。

宁骁闻言眉头微皱,只觉这仵作有些逾越,可看霍危楼毫无介怀之心,他不由眸色微深,见霍危楼大步流星朝着书房而去,他便也跟了上去。

霍危楼步履生风,却未有多重的声响,走到书房门前正要扬眉,却脚步一顿停了下来,他一眼看到了西窗之下手握书册却趴在案几上睡着了的人。&lt;a href=&quot;<a href="http://www.999xs.net&quot;" target="_blank">http://www.999xs.net&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www.999xs.net&lt;/a&gt;" target="_blank">www.999xs.net&lt;/a&gt;</a>

凤眸眯了眯,他淡声道:“你们先退下。”

说毕,便朝着薄若幽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日六你们的日六小可爱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