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魔尊为了能尽快和宝贝儿子,重回之前的亲密,也为了尽快让儿子想起自己,索性就给儿子重温了一遍儿时父子之间的小游戏。
他把殿门关得紧紧的,让所有侍卫通通离寝殿八丈远,然后扭身变回了原形,小心翼翼驮着他的小龙宝宝,跟小马驹似的,双爪抓地,哒哒哒地围着圆桌转,一边转,一边问:“想起来了么?有没有想起什么?你小时候总是撒泼打滚,哭闹着要骑大龙,现在让你骑了,你高不高兴?”
“……”
小金龙面无表情的,僵硬|得根木棒一样,直挺挺地趴在龙背上。
面对着曾经欺辱过自己的老恶龙,乌景元不知道怎么样才能高兴。
第56章 爹给你物色了一批美人 任何人遭遇……
任何人遭遇了被人活活掐断脖子, 惨死雪地后,一睁眼就看见昔日的仇家,一条又奸又无耻的老恶龙翘着尾巴, 对自己大献殷勤,还小心翼翼用龙爪爪,轻轻敲他脑壳,都不会感到高兴的。
乌景元也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 才接受自己死而复生, 重生到了魔尊之子身上的这件事。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魔尊玩的小把戏,意图继续折磨他, 羞辱他,明知他渴望父爱,就凭空捏造一个身份, 让他沉迷其中,无可自拔时, 再狠狠将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美好, 狠狠打碎!
慢慢的,乌景元又发现,魔尊不像是装的, 他带着疑虑和警惕,把自己盘成一小团, 暗中观察魔尊的一举一动。
面对魔尊的糖衣炮弹, 乌景元选择了继续不为所动, 竖瞳冷冷注视着老恶龙。
既不肯说话,也不肯吃老恶龙亲自喂到他嘴边的任何食物。
谁知道那看似像食物的东西里,到底是参了蜜糖的毒药, 还是参了毒药的蜜糖?
或者更干脆些,魔尊想给他下——药。
总而言之,他并不肯吃,哪怕才刚刚苏醒,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连抬抬爪子,都会累得气喘吁吁,也依旧不肯动一口。
直到魔尊化作龙形,跪在他面前,前爪跟狗一样扑在地上,还用尾巴小心翼翼卷起乌景元瘦小的小龙身,放在自己努力压平的脊梁骨上,还学着马儿发出吼吼吼的古怪声音,满殿乱爬时,脑子里突然蹦出了陌生的画面,那些画面很杂,也很乱。
或清晰或模糊,有的破碎的像雪花片一样,在乌景元的脑海里迅速排列成了一帧帧画面,如同走马观花般,乌景元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获取了这具身体生前残留的记忆。
知道了魔尊的儿子,叫作烛染,是魔尊同一名凡人女子所生。
那凡人女子本是若干年前就覆灭的蜀国公主,在国破家亡,叛军杀进宫门时,没有选择跟宫人们一道儿从暗道里逃生,而是换上了一套粉蓝色的华贵宫裙,仔细梳妆打扮好后,从宫墙上一跃而下,意图以身殉国。
就在那时蜀国世代传承的龙脉被天雷劈断,魔龙苏醒了,从万丈高空俯冲而下掳走了亡国公主,将其掳回龙穴豢养,还共同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魔龙本是蜀国的开国君主,为了延续蜀国的气运,天南地北搜罗术士历经千辛万苦,才寻得了一颗龙蛋,封印在龙脉中,作为蜀国的镇兽。
后来蜀国灭国,魔龙得以逃出生天。
作为报复,才掳走了蜀国公主,对其并没有一丝感情和怜爱,不过当个泄愤的工具。
连公主难产时,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舍大保小。
而这个小,就是乌景元现在寄居的身体,也是魔尊这上千年来,唯一的亲生骨肉。
魔尊虽然不爱公主,但对待与公主所生的小龙,倒是疼爱有加,尤其小龙曾惨死在魔尊怀里,如今失而复得,自然倍加珍惜。
魔尊驼着儿子爬了没几圈,外面就传来了叩门声,魔尊动作一顿,惊慌又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回魔尊有要事!请容属下当面禀明!”
一听说有要事,魔尊就歪过头,一张凌厉又恐怖的老脸上,写满了慈爱和讨好,“小染,爹爹有要事需要立马处理,等回头再给你当马骑,好不好?”
背上的小龙不吭声,依旧沉默得像个哑巴。
魔尊就姑且当他答应了,刚要变回去,把小龙放回床上,可下一刻,耳边传来哐当一声,背上的小龙居然直接甩着龙尾,将桌上的茶杯碗碟,通通扫落下来,碎了一地。
魔尊先是一愣,旋即夸赞:“好儿子!真不愧是本座的儿子!这尾巴虽然细,但就是有劲儿!假以时日定能像为父一样强壮!”
话音未落,背上一麻,小龙居然主动在他身上爬行,很快就顺着流畅的龙身,爬到了魔尊的小腹处,在魔尊惊喜又疑惑的目光注视下,他的儿子伸出一只小小的龙爪,跟猫儿一样爪爪开花,下一刻,就猛地往魔尊的小腹一掏,锋利的爪子瞬间把腹部较为柔软的龙鳞绞碎。
魔尊闷哼一声边竖龙指,边由衷地夸赞:“好儿子!爪子真有劲儿!你怎么知道爹爹那里痒的?挠得真舒服!”
他两爪捧着小龙,不顾地上还有碎瓷片,原地翻滚了几圈,才把小龙送回了床榻上。
变回人形时,小腹处的衣服上,还渗出了点血。
“好儿子,爹爹在跟仙门那帮乌合之众打仗呢,这些年抓了不少年轻貌美的修士,回头带你去挑一挑,挑中哪个,就让哪个给你当马骑,好不好?”
魔尊用手帕,轻轻擦拭着染血的小龙爪,仔细将爪子上沾的碎龙鳞捻干净,然后就低头亲了亲,“柳叶眉,丹凤眼,尖下巴,薄嘴唇,还得修无情道,穿白衣服……爹爹知道你的喜好,本来是想把他们烧下去陪你玩的,现在不用了。”
乌景元面无表情的,顺势一爪子呼到了魔尊的脸上。
发出啪的一声,他觉得魔尊这回该藏不住了吧?
如果是把他当儿子的替身,那这一巴掌该打醒他了。
魔尊的喉咙上下狠狠滚动了几下,露出了森白的,像是狗一样的利齿,就在乌景元以为他要把自己整条塞嘴里生嚼了时,魔尊却只是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叹息,然后抓起他的小爪子,往自己脸上贴去,眼睫瞬间就湿润了。
“摸吧,想摸就摸,爹知道你心底里,还记得爹的,是不是?没关系,一时想不起来不要紧,爹有的是时间,慢慢帮你恢复记忆。”
第57章 生嚼大龙爪 乌景元面无表情的,竖……
乌景元面无表情的, 竖瞳里一点温度都没有,他冷硬|地抽回了小爪子,看着魔尊眼里的温情一点点地融化了, 逐渐变得黯然失色。
那英俊的苍白面容上,凝结着一种叫作“无措”的灰色雾霾,掩盖住了原本森然冷冽的瞳孔,好似被伤害到了, 从龙角到尾巴尖尖, 都透着一股子伤心的味道。
魔尊抬起的手,僵停在半空中,失魂落魄了很久很久, 才慢慢收回了手,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然后对着面前的小金龙微微吹了口气,一股浩瀚强盛的魔气, 就将小金龙团团包裹住。
乌景元瞬间就软了身子,慢慢盘成了一小团, 在魔气的包裹中, 再度陷入了昏睡。
待他醒来后,魔尊已经回来了。
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还为他带来了战利品——仙家的法器金镯, 蛇形状的,上面的鳞片纹路清晰可见, 还是中空镂花的, 里面镶嵌了一颗红艳艳的宝石, 可以自由在中间滚动,发出的声音清清脆脆的。
小金龙身体虚弱,没有足够的魔力支撑, 根本没办法幻化作人形。魔尊说,这镯子是一对的,也叫子母镯,一般是给母子带的,因为人间和修真界普遍有种说法,从谁身上掉下来的肉,谁心疼。
魔尊低声念念有词,说亲情不仅母亲有,父亲也有。
还说,他可母可父,可男可女,主要看儿子的需求。
他戴着母镯,小龙戴着子镯,如此一来,魔尊就能随时随地探知小龙的下落,还能随心所欲的通过镯子,向小龙传递魔气。
乌景元不稀罕魔尊的魔气,他也不想当魔尊的儿子。
只想杀了魔尊,想让魔尊对此前种种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毫不客气地将镯子,狠狠砸在了魔尊的脸上。
材质过硬的镯子,磕在磕魔尊俊朗的眉宇上,顿时磕出了一条细微的血口,鲜血涌出来时,魔尊还愣了一下,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区区一只镯子所伤,旋即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沉重,任何能够伤人的东西,他都不愿意出现在儿子身上,他怕儿子糊涂,怕儿子执迷不悟,怕儿子再度想不开,明明前面就是火坑,还闭眼往里跳,他还害怕很多很多东西。
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因儿子生出的柔肠,非历经过失去儿子的痛苦,所不能够体会。
魔尊低声念着:
“你不喜欢吗?那你喜欢什么,你告诉爹爹,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爹爹也替你寻来!”
可他的宝贝儿子依旧对他不理不睬的,摔了镯子后,就扭过身子,气鼓鼓的,还把小尾巴对着他,真的很可爱,像毫无攻击力的小胚胎。
很明显是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还因为父亲错送礼物,而闷闷不乐。
魔尊为了讨儿子的欢心,索性就吩咐下去,把关在地牢里的那些修士洗刷干净,带到大殿上来。
当那些洗得锃亮,皮肤都薄了两分的修士,被锁链串成糖葫芦,由魔人拖拽着进来时,小金龙的眼底,才突然有了一点点的情绪。
魔尊一直紧紧盯着儿子的脸,见状以为他喜欢,就摆了摆手,挑了几个最俊的,让魔人拽上前来,让小魔君看个仔细。
“士可杀不可辱!”这名男修很是硬气,哪怕沦为阶下囚了,依旧一身傲骨,寒着脸道,“想逼我就范,那是休想!我宁死都不可能委身于魔头!”
魔尊微微扬了扬眉,嗤的冷笑了一声:“竟还是头犟驴。”然后眼神示意一旁的魔人。
魔人会意,毫不留情一鞭狠抽上去,然后抓着对方的下巴,硬灌了一颗丹药,很快那名修士就面色通红,如同被人抽走了浑身的骨头,一边在地上痛苦地匍匐,一边还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咽声。
很显然,他中了春|药,而且是烈性的。
魔尊坐在金光灿灿的王座上,手里小心捧着他的小金龙,冷眼睥睨着脚下众人,喋喋不休地骂:“瞎了狗眼的东西!”
“本座的儿子哪里不好?”
“本座的儿子金枝玉叶,你们能有幸一见,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能伺候我儿,算你们命好,别给脸不要!任何胆敢让我儿不高兴的,通通灌下烈药,丢进魔营里去!”
说这话时,魔尊还下意识捂住了小金龙的脑袋,似乎不肯让这些粗鄙的字眼,污了儿子的耳朵。
杀鸡儆猴果真有用,其余修士各个面如死灰。
魔尊低下头颅,温声细语地问:“儿子,你瞧瞧,这些都是爹爹为你准备的男人,全是按照你的喜好挑的。你看看有没有中意的?要是都喜欢,就都留下来,废了灵力送进你的房里,让他们表演才艺,逗你开心,好不好?”
乌景元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些人。
在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看见了几丝苍溪行的影子,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了生前受尽委屈的画面,也回想起了那个冰冷刺骨的雪夜,他的脖子被扭断了,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扭曲姿势,趴伏在雪地里,鼻尖满是血的腥甜气味。
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期盼着师尊能来救他。
可最后他还是不甘又痛苦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魔尊见他不吭声,还一直死死盯着那些人看,还以为他都喜欢,正暗暗得意,自家儿子的风流多情。
哪知下一刻,小金龙就突然情绪失控起来,在魔尊怀里发出凄厉的吼叫,跟被丢进了盐堆里的泥鳅似的,疯狂翻腾打滚,在魔尊急切地伸手抚摸他的脊梁意图安抚他的情绪时,一口狠狠咬住了魔尊的手指。
锋利的牙齿深深陷在了指骨间,小金龙牙尖嘴利的,眼底染上了一抹猩红,似乎把嘴里的东西当成了食物,竟卡擦卡擦啃咬了起来。
脆骨和血肉在他嘴里弥漫,乌景元丝毫不觉得恶心,反而像是被血液激发起兽|性了,几口就把魔尊的手指啃掉了!
他还不过瘾似的,啃完一根又一根,很快大半个手掌就在他的嘴里变成了黏稠的肉沫。
这种子食父肉的场面,实在太过血腥,场上气氛瞬间变得凝沉,一个个都面色煞白,战战兢兢地望着这一幕,但凡有谁敢发出一声异响,魔尊就会毫不留情地出手,将其打得飞灰湮灭。
原来不是儿子不肯吃东西,而是口味变了。
不爱吃什么小蛇大蟒了,如今喜欢吃龙肉了。
魔尊忍着疼,无视自己被啃掉了大半的手掌,他们魔人与常人不同,四肢断了都可以再生的。
只要儿子喜欢吃,那他往后天天砍两个爪子下来,清蒸也好,红烧也罢,当鸡爪子让儿子闲来没事磨磨牙也挺好的。
别的暂且不提,儿子的牙口是真好。
魔尊感到很欣慰,空出的一只手,还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小龙角,看着儿子吃的满脸血沫,还啧了一声,取出手帕轻轻擦拭他的唇,笑骂道:“你看你,吃这么急做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他对自己的儿子千般疼惜,万般迁就,可对别人家的儿子,就没这么好的脾气了。
“一个个都是废物!居然一个都入不得吾儿的眼!”魔尊冷冷睨着众人,平静又残忍地吐出一句,“拉下去,丢进魔营里,玩死了,再丢到问仙宗的山门口。”
然后又垂下头,用更温柔地声音,哄孩子似的说:“乖乖,这些不过都是胭脂水粉,爹回头给你抓更好的来!”
“不…”小金龙松开了嘴,眼睛无神地喃喃自语,“不……”
就一个“不”字,声音沙哑混浊,完全不像个少年该有的清脆。
魔尊真像个疼爱孩子的慈父般侧耳倾听,激动地问:“不要?不行?不好?还是不什么?好儿子,你再说几个字给爹爹听听!”
天知道他有多渴望听见儿子的声音!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二百多年了!
儿子的声音在他耳中就如同天籁!
乌景元还不太适应现在的身体,更何况他生前当了一阵子的哑巴。
死去活来一回,他甚至都忘记应该怎么说话了,他的神情很呆滞,张着嘴,嗓子里发出了混浊不明的声音,在魔尊期待又紧张的目光注视下,总算憋出了一句“不喜欢”。
不喜欢?
魔尊的脑子里缓缓浮现出了一个问号。
不喜欢赝品?那就是喜欢正品了。
他听明白了,当即狠狠拧起了眉头。
虽然不高兴儿子死而复生,依旧对那个冷酷无情的寡妇仙尊念念不忘,但思及当年种种,魔尊愣是打落牙齿混血吞,恶狠狠地道:“好!爹就是豁出命了,也给你把人绑回来!”
魔尊没有放空话,重整旗鼓之后再度率兵踏上了仙山。
恶战了三天三夜,终于在第四天的早上,大获全胜地回到了魔界,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换下被血浸透的铠甲,特意穿上柔软又贵气的衣服,抱着他的小龙崽子,得意洋洋地站在大殿上,指着金笼里关押的青年,笑着问:“乖儿子,人给你抓来了,你说罢,想怎么处置?”
是先洗刷干净拜堂成亲,还是干脆一点,直接五花大绑送到儿子床上,让儿子好好尝个荤?
他全听儿子的。
也早就命人准备好了婚房和喜服,只要儿子愿意,今晚就能拜堂,就算打断苍溪行的脊梁骨,魔尊也要逼着他给儿子当妾!
乌景元面无表情的,望着金笼里白衣染血的师尊,一字一顿道:“那就废了他的灵力,让他当我的炉鼎。”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魔尊听了,先是怔愣,旋即朗声大笑:“好好好!都听儿子的!”
第58章 他是我的 魔尊满脸得意,还把掌心……
魔尊满脸得意, 还把掌心里托着的小金龙,炫耀十足地捧起来,展示给金笼里的青年看, 笑声朗朗:“看见没?这是本座的儿子!他终于死而复生了!”
满脸都是一副“我有儿子你没有”的得意劲儿,生怕苍溪行看不清楚一样,魔尊摆了摆手,驱散了围守在金笼附近的魔兵, 捧着他的小龙崽崽, 踱步到金笼边上。
盯着金笼里的白衣青年,声音更高:“老天爷有眼,让吾儿重返人间!这也是上天对本座的眷顾, 而你,苍溪行!你永远也体会不到失而复得的快乐……本座会把你最喜欢的那劳什子臭孔雀,一根根拔光羽毛, 在丢进辣椒水里泡着,等腌入味了, 再丢进魔营里犒赏本座手底下的兵!那些魔兵无辣不欢, 最喜欢享用小|鸡小鸟儿的,本王到时候会大发慈悲地,让你亲眼看个清楚!”
苍溪行并未理会, 身上的白衣染了不少血,可见他不久前才经历过一场恶战。
法衣有多处破损, 最厉害的伤处, 是右肩胛的一个碗口大的血淋淋窟窿, 看样子是被什么钝器,或者利爪狠狠掏了过去,隐约还能看见碎裂的衣料, 以及森白的骨头。
此刻失去血色的薄唇紧抿,闻听此言依旧一言不发,凤眸上缠绕着一条染血的白布,俊脸上一派冷漠霜寒,似乎这世间就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再能入得了他的眼,他的心。
魔尊厌恶他这副半死不活的寡妇样!
打心底里觉得他这副清高不可一世的模样最虚伪,也最让人恶心!
最最最让魔尊气愤到恨不得一爪子,把苍溪行的脸活活刨烂的是,这个苍溪行居然对他宝贝儿子的复生无动于衷!
他的宝贝儿子,当初可是惨死在了苍溪行的手上!
但凡苍溪行在听到他的儿子死而复生时,表现出一丝惊慌,一丝诧异,哪怕是一丝气愤,都不至于让魔尊如此动怒。
当即就吩咐下去,取来一百零八根长钉,他要一根根将这些以魔气淬炼出的玄铁钉子,狠狠打进苍溪行浑身上下的所有穴位中!
可就在魔尊要动手时,小金龙突然又开口了,这回说话流畅了许多:“他是我的!”
只有区区四个字。
声音虽沙哑难听,但字字清晰。
“小染!”魔尊有些恨铁不成钢,狠狠剜了一眼金笼里的青年,转而温柔地望着掌心的小金龙,轻声又无奈地说,“你如今失忆了,只怕还想不起这厮曾经对你做过什么……你想留他一命当你的炉鼎,爹爹答应了,可这骨钉必须打进去,否则爹爹真的害怕他会再度对你下毒手啊!”
魔尊以为儿子是对苍溪行余情未了,不舍得下如此狠手,还苦口婆心解释说,打下了骨钉才好废除灵力,否则堂堂飞天境修士的金丹,并非那般好生剖的。
他还想着把金丹剖出来后,给儿子好好补一补身子呢。
自然要小心谨慎些才行。
哪知小金龙面无表情地说:“他是我的,要钉也是我钉。”
魔尊:“???”
魔尊:“!!!”
魔尊激动万分,非常夸张地大喊:“好儿子!”还立马要趁机往小金龙的龙角上,盖个小章。
却被小金龙无情又嫌弃的一龙尾,啪的一声,重重打在了面颊上。
龙尾上的龙鳞也没有收拢起来,片片爆了出来,如同一条荆棘鞭,贯穿了魔尊的左脸,从左耳到唇角,犁出了一条长长的血口,皮肉外翻着,狰狞又可怖!
一旁的魔兵都是魔尊的死士,唯命是从不说,还视主人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当即刷的一声,齐刷刷拔出了腰剑。
任何胆敢伤害魔尊的人,都得死!
哪怕是小魔君也不行!
“放肆!”
魔尊眸色一沉,厉声呵斥,一挥衣袖,那些魔兵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四下飞了出去,很快就化作了飞灰。
他一点都不生气儿子的突然“淘气”,也不在乎自己一向格外注重的皮相,会不会就此毁容,急急忙忙地低头解释,“小染,你听爹爹说……”
“他是我的!”乌景元冷言冷语道,“这是最后一遍,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碰他!”
“好好好,你的你的,你想要就给你,别说是一个男人了,就是十个百个千个万个,爹都给你!”哪怕你想以下犯上要你老爹都行!
只要儿子高兴,魔尊现在是豁出去了。
当即就拿起一根骨钉,还细致地先在自己的衣袍上擦了擦,才小心放在小金龙的爪子上,魔尊卑微十足,也宠溺十足地提醒:“小心些,你玩可以,千万千万别伤到自己的小爪子。”
乌景元没有应他。
低头看着掌心的骨钉,上面散发着漆黑的煞气。
他还不太习惯现在这具身体,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攥紧了这根骨钉,再抬起头时,他紧紧盯着金笼里男人的脸,突然,用尽全力把骨钉朝苍溪行受伤最严重的右肩胛,狠狠掷了出去。
苍溪行如今虽盲,但耳力过人,微微侧身就躲开了。骨钉穿过金笼,深深扎进了石柱上。
“啧。”魔尊面露不悦,心说,我儿子动手我都不躲,苍溪行凭什么躲?
当即就冷冷一笑,“苍仙尊,这一百零八根骨钉,是本座送你的见面礼,若是仙尊不肯笑纳,那本座就只能一根一根,打进你的两个徒弟身上了……他二人的修为,远在仙尊之下,只怕受不住几根呢。”
此话一出,苍溪行的眉头瞬间蹙起,在第二根骨钉掷过来时,他没有再躲了。
骨钉径直打进了他的肩胛骨中,火速钉在了骨头上,剧烈的疼让他眉宇紧锁,身形却一动不动。
乌景元泄恨一般,抓起一根又一根,刚开始还只往苍溪行的伤处扎,后来手底下就乱了章法。
他的心口堵着一股足以将他凌迟千万遍的怨恨,下手自然不会留情。
只恨他现在无法恢复人形,也没有灵力在身,否则,他会毫不犹豫的,把师尊,他曾经最尊敬,最崇拜,也最深爱的师尊,钉死在金笼里!
“儿子,儿子,够了!”魔尊看见儿子的小龙爪都被骨钉上流窜的煞气燎出了血,心疼地连忙伸手阻拦。
阻拦的下场就是,也被扎了好几根,齐刷刷穿透了掌心。
真疼啊。
魔尊心里直骂娘,但表面依旧慈爱有加,还夸儿子真有劲儿。他心疼儿子受伤的爪子,越发慈爱的哄道:“好了,你也玩够了吧?剩下的交给爹爹,可好?”
“没够!”
这些才换算什么?
比起他曾经吃过的苦,受过的罪,这些不过就是九牛一毛!
更何况他的师尊真是一身的钢筋铁骨,竟身形没动一下,也没发出任何一声痛呼,跟死人一样,一点点意思都没有。
原来师尊是知道怎么保护徒弟的呢。
宁可自己受尽屈辱,也要保护那只臭孔雀!
乌景元最讨厌孔雀了!!!
“我饿了!”他气地又一骨钉掷了出去,刚好扎进了苍溪行的左膝盖,身形终于有细微的摇晃了,“我要吃肉!”他恶狠狠地说,“要吃肉!要吃肉!!!”
“什么肉?”魔尊问,“爹的肉?”
“孔雀!”乌景元回答,“我要吃孔雀的肉!”
此话一出,苍溪行终于有了明显的反应,猛然扬起头来,脸上浮现出了一层凝重和霜寒,一把抓进金笼的栏杆,无视掌心被煞气腐蚀得滋滋滋冒白烟,无比冷酷地说,“你敢!小魔头,我当年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你敢!!”魔尊赶紧把小龙崽塞进了衣领里,往后连退数步,气得差点跳脚。满脸阴鸷地怒道,“你敢再动吾儿一根毫毛,本座就让整个修真界陪葬!”
第59章 吃力地爬到他的面前 魔尊怒气……
魔尊怒气难消, 浑然忘了方才答应过儿子什么。
一挥衣袖,托盘上瞬间飞起几十根骨钉,在他的操纵之下, 齐刷刷向着金笼里的青年刺了过去。
他与娇娇弱弱,连人形都无法维持的小龙崽崽不同,拥拥着上千年的寿命,和与之等同的强悍修为。
下手又毫不留情, 每一根骨钉都直冲要害!
噗嗤噗嗤——
声音从金笼里传来, 那些骨钉瞬间就没入了皮肉,大片大片的鲜血氤氲出来。
原本屹立不倒的修长白影,剧烈摇晃, 像是被雷电劈过的垂柳,终究还是在三根被打入心脉的骨钉之下,狼狈地单膝跪地。
面色一白, 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还夹杂着些许被震碎的内脏。
因为距离得近,有几滴鲜血飞溅到了小金龙的脸上, 唇角, 眉梢,鼻尖……似岩浆一样滚|烫。他愣住了,鼻尖萦绕着甜腻的血腥味, 并不恶心黏稠,隐隐有几分雪下松木的味道, 和他记忆中的气味一模一样。
还是那么清新, 那样诱|人, 那样让人神魂颠倒,恨不得卧倒在这片无形的松香雪海间,一睡不醒。
可如今的乌景元对师尊满心憎恨, 大力推开捏着蚕丝碎花手帕,心疼地给他擦脸的老恶龙。
狠狠用舌尖裹着唇边的血迹,压进了喉咙底,再开口时,满嘴都是血腥气:“我喜欢他的血!我渴了,放他两碗血给我喝!”
魔尊笑呵呵地说好,吩咐下去准备短刀和脸大的海碗。
直接一齐丢进了金笼里,魔尊变脸如翻书,阴恻恻地道:“还愣着做什么?仙尊没听见吾儿说他口渴了?若是仙尊不愿意,那本座就只能一刀斩断那只孔雀的脖子,把他的血全放出来,给吾儿做新鲜的血豆——腐吃!”
苍溪行一言不发,浑身上下足足被钉下了八十七根骨钉,封锁住了他半身的筋脉,尤其心脉受损严重,若是再不好好疗伤调养,只怕要伤及金丹了。
试图站起来,可刺进膝盖骨里的长钉死死卡在里面,稍微一动,就能听见骨骼磨磋时的咔嚓咔嚓声,更多的鲜血溢了出来。
他清楚地察觉到,膝盖骨全碎了,就像是往雪地里挖了坑,然后埋进一张爆破符,炸得一片血肉模糊。
也是这时苍溪行才设身处地明白,原来膝盖骨完全碎掉了,是这样疼痛且难以忍受的。
原来当初景元受了这样的罪,而且前后两次断腿。
苍溪行沉默着,凭感觉摸索到了匕首,撩开衣袖,露出一截纤细苍白的手腕,刚要毫不犹豫狠狠一割时,耳边又传来尖锐难听的声音:“谁要喝你腕上的脏血?我要喝你的心头血!!”
此话一出魔尊顿时心花怒放,连连夸赞儿子有品味,知道哪里的血最香醇,最好喝,把儿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夸到兴头上了,又要啪叽吻一口。
可旋即老脸上的疼痛,就将他这个不成熟的念头打消了。
只敢悄悄亲了亲自己捧着小金龙的手背上。
在凶巴巴的小金龙的衬托下,魔尊都显得友善仁慈了许多,再跟苍溪行叫嚣时,竟还有一种狗仗人势的错觉。
“还不快剥了衣服,放血给吾儿喝?”
可这回苍溪行却迟迟未动,他可以放血,可以剜肉,也可以剔骨,但就是不能脱衣服。
他是徒弟的未亡人,理所应当要为徒弟守贞。
安分守己地当一个半死不活的绝望鳏夫,他的衣服,他的身躯,早就属于死去多年的乌景元了。
又如何肯在别人面前宽衣解带?
魔尊浓眉紧锁,满脸都写着不耐烦,刚要发作,哪知儿子比他还没有耐心,竟然一甩龙尾,卷到了一旁的托盘,啪嗒一声,托盘坠地,上面所剩无几的骨钉,噼里啪啦砸落一地。
魔尊不受控制地一抖。
没能捧住托盘的魔人吓得面色惨白,噗通跪地,边大力磕头,边求小魔君饶命。
可小魔君寒着脸,紧抿唇一言不发,许久之后,才跟使唤狗一样,冷冷道:“难得仙尊来魔界做客,还不备上好酒好菜款待仙尊?”
魔尊眼巴巴问:“儿子,你是在跟爹说话?”
“不然呢?”小金龙烦躁地尾巴啪嗒啪嗒乱甩,嘴上没个好语气,“满殿的血气,恶心死了!”
魔尊感到很满足,乐颠颠地捧着他的小龙崽崽下去洗澡了,还吩咐下去,将苍溪行的两个徒弟带上来。
乌景元却冷冷打断,坚持只要见孔雀。
魔尊自然照做,还细心地询问儿子:“你是要吃清蒸,红烧,还是水煮的?”
“生吃。”
“有品味!”不愧是他的儿子,吃东西的口味就是豪放不羁,不拘小节!
魔尊又问:“要不要准备什么蘸料?你以前喜欢吃各种果酱……草莓酱怎么样?再刷上一层蜂蜜,连皮烤了,用小薄饼卷着吃,好不好?”
乌景元已经没有耐心了,恶狠狠地说:“辣椒,烈酒!”
“好品味!不愧是本座儿子,连吃肉都跟旁人不一样!”
魔尊大夸特夸一通,还抽空给自己的老脸擦点药,对着镜子照的时候,还险些被自己的丑样恶心得连药膏带镜子,一起抛出去。
要是换作别人伤了他这张俊美到人神共愤的脸,他会毫不犹豫把对方砍成一段一段的,然后喂狗。
可这是儿子伤的,魔尊稍微难受了一会儿就想开了,只觉得这是儿子给他烙下的印记,只有他有,旁人都没有,怎么不算儿子对老子的一种偏爱?
晚宴很快就开始了。
这场晚宴宴请的宾客,只有苍溪行一人,作为东道主的魔尊,自然要好酒好菜招待着。
而今夜的主菜就是洗刷干净,拔得一根毛都不剩的小孔雀。
此刻被洗刷得锃亮,皮肤白得几乎都泛光,四仰八叉地被绳索固定在巨大的托盘里,连拔光羽毛后,光秃秃的一截小尾巴,都被一根叉子钉住了。
旁边还放了两颗红艳艳的小番茄,做装饰用的。
除了番茄之外,身底下还铺了一层可以生吃的绿叶菜,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五斤小米辣。
最大的一根此刻就塞在小孔雀的嘴巴里,把他狭小尖长的孔雀嘴堵得严严实实,眼珠子此刻跟要喷火一样,胀得无比通红。
倘若不是如此,孔鸿明只怕早就破口大骂了。
魔尊摆了摆手,示意魔人把重头菜放下,还没来得及询问儿子,想先吃孔雀身上的那一块皮肉,爹爹帮他割下来,亲手喂他嘴边。
怀里的小金龙就猛然蹿了出来,似乎还不太习惯四肢,摇摇晃晃地扑到了托盘边上,在魔尊紧张又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啵的一声,拔掉了孔雀嘴里的小米辣,都不等孔雀反应过来,就伸出锋利的龙爪,狠狠往孔雀的大腿根上,猛然一扎。
“啊!!”
孔雀发出了惨烈的叫声,被绑住的身躯剧烈颤动,嘴里呜呜咽咽,被辣椒辣得发不出清晰字眼,可乌景元还是凭感觉知道他骂得很脏!
他就是在泄愤,纯粹是泄愤!
在怒火的驱使之下,锋利的龙爪一爪一爪地往孔雀的大腿上扎,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大殿,浓郁的血腥气,也很快就弥漫开来。
刺激着在场每一个嗜血如命的魔人。
就连魔尊都饥渴地舔了舔嘴唇,恨不得立马把小孔雀当小鱼干一样,放进嘴里卡嚓卡嚓生嚼了。
若说蛇的天敌是孔雀,那孔雀的天敌就是龙了。
哪怕小金龙此刻无比孱弱,可在他面前,孔雀不过就是个任他揉捏的小面疙瘩。
“师尊,啊,师尊!”孔鸿明终于吐出了清晰字眼,叫得比杀猪还难听,“师尊救我,师尊,师尊!”
“鸿明?!”苍溪行侧耳细听,总算确定了,真的是自己的小徒儿孔鸿明!
下意识要站起身,可碎掉的膝盖骨根本无力支撑他高大的身躯,才一站起,又倒了下来,苍溪行“望”了过去,急切又愤怒地道:“冤有头债有主,何必折辱一个无辜的孩子?”
他理所应当认为是魔尊下的狠手。
魔尊扬了扬眉,面对这顶黑锅也懒得解释,反正他们父子生死与共,说是一体也不为过呢。当即就讥讽道:“确实算不得本事,但只要能让仙尊痛彻心扉,本座又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还眼神示意儿子,尽管玩,尽管下狠手,反正有爹爹给你撑腰!
可小金龙却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是他心软了,也不是他恢复理智了,只是忽然有了个好主意,是呢,冤有头债有主。
真正杀死他的人不是孔鸿明,而是孔鸿明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爹!
既然他释怀不了,那么曾经伤害过他的每一个人,都别想好过!
小金龙捏着手帕,慢慢擦拭着龙爪上的血迹,冷眼瞥着气息奄奄,失去了一条腿的小孔雀,被烈酒浇得生不如死,心里隐隐觉得很痛快。
断腿之仇已报,身体上的仇得报了,可心理上的仇,还积累了一大堆呢。
不急,他会一笔一笔地向孔鸿明讨算清楚,今个只是破题,正戏还在后面。
乌景元问老恶龙:“你真的什么事都愿意为我做么?”
老恶龙不假思索地道:“自然!你可是本座唯一的儿子,爹爹没有什么事,是不能为你做的。”
“那好。”
小金龙勾了勾龙爪,魔尊就主动贴耳过来,细细听了几句后,就狂点头,“好,就听儿子的!”
之后,乌景元就让魔尊派人把金笼推到自己的寝殿里。
魔尊本来不太情愿的,但思及苍溪行此刻重伤,还被封印在金笼里,料他有排山倒海之能,也定出不来。
咬了咬牙,到底还是答应了。
当天晚上,乌景元就盘坐在桌子上,手里拿着半个葫芦的瓢,一勺一勺的冰水,隔着金笼往里泼。
很快就来将金笼里满身是血的美人,浇了个透,乌黑的长发湿湿嗒嗒地披散着,发冠上的明珠散发着凄冷的光泽。
身下的地面满是血水,他半倚在角落里,像是被剥了皮的小兽,有一种异样的凄惨美感。
乌景元全程没开过口,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把师尊身上的血水,一点点冲刷干净,看着血水洗刷后翻卷出来的皮肉,乌景元面目表情的,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很多次他都想问问,仙尊你疼吗?
或者,仙尊沦为阶下囚的滋味好受么?
亦或者更干脆直白一点,苍溪行,你也有今天!
可他什么也没问,只是眼睁睁看着师尊浸透的衣袍,慢慢在吹进殿里的寒风中,结出了细细密的冰霜。
魔界常年不见天日,一年四季都大雪纷飞。
魔人天生不畏严寒酷暑,更何况龙本身皮糙肉厚的,乌景元一点都不冷,但他很想让师尊冷。
他让人把金笼打开,可魔人们根本不敢,也没那个本事打开,还反过来劝他:“小主人请三思啊,万一打开了,让人跑出来了,怎么办?”
乌景元不耐烦地冷冷道:“就非得是笼子才能关住人?就没有别的法子了?穿琵琶骨也好,锁住肋骨也罢,总归是有办法的!去想!”他烦躁又暴戾地在殿里摔摔砸砸。
动静很快就引来了魔尊。
魔尊训斥了那些魔人,让他们通通滚下去之后,原也要劝劝儿子,可见儿子如此油盐不进,索性就道:“也罢,那就用锁链锁住也是一样!”
他施法变出了一副沉重的漆黑锁链,上面还带着锋利的倒钩子,远远丢进了金笼里,冷笑:“自己动手罢,苍仙尊!”
“你要如何才能放了我的两个徒儿?”苍溪行平静地问。
魔尊扬了扬眉,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也压根就没想过要放人,等折磨够了,玩腻歪了,通通丢进焚尸炉,又会是一把滋养魔界的好肥料。
他不曾想,可乌景元已经想清楚了,毫不犹豫欺骗起了苍溪行,“很简单,只要你安分守己当好我的炉鼎,把我伺候快活了,我自然会放他们离开!”
“现在,就请仙尊自己把脚踝穿透,然后,慢慢爬出来,把锁链交到我的手里。”这是曾经孔鸿明逼迫过乌景元的,当时他只觉得愤怒又羞耻,如今用在师尊身上,倒是得心应手。
他就是想看看,师尊到底能为了那只臭孔雀做到哪一步!
魔尊觉得很有意思,厚着脸皮要留下来旁观儿子怎么调——教男人的,可儿子却过河拆桥,直接让他滚出去。
实话实说,滚这个字不仅不雅,而且滚的难度系数非常高。
最起码魔尊觉得自己此生都是做不到的,当即脸上就浮现出一丝丝的不悦,但是很快,这丝不悦就烟消云散了——
“老龙,你聋了吗?”
小金龙的竖瞳冷冷的,尾巴高翘着,这是一种随时准备进攻的姿势。
老龙?
魔尊承认自己年纪确实不小了,但他模样还很年轻啊,再说了,龙活个几千年,上万年都很正常,他哪里老了?
可转念一想,人间不是常这样吗?儿子管自己的老子,叫老汉儿,或者老爹。
还有没什么规矩的,叫什么老张,老王,老李……
老龙老龙,起码沾了个老字呢。
而且,儿子如今说话嘴皮子都溜了,还知道关心他耳朵聋不聋……假以时日定能恢复记忆的。
魔尊啧吧啧吧嘴,强忍着好奇,终究还是退了出去。但他没走远,躲在殿门外鬼鬼祟祟的。
“滚!!!”
乌景元暴怒,猛然操起空了的木桶,远远狠狠砸了过去。
魔尊的唇角微微抽搐,望着被砸出一个豁口的殿门,心里琢磨着殿门不结实,回头换一扇纯金打造的好了。
一挥衣袖就消失不见了,他得去找几个倒霉蛋消遣消遣。
等人走后,苍溪行才开了口,声线隐隐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
“什么?”乌景元竖瞳瞪他,神情阴鸷狠辣。
“不是。”苍溪行摇了摇头,被蒙住的双眸中,缓慢地淌出了血泪,语气更低,声线也更颤,似乎在强忍着极大的痛苦。
喉咙瞬间就绞紧了,他不敢继续说下去了,清瘦的肩膀不停颤抖着。
慢慢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乌景元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乱七八糟,疼迷糊了?还是冻迷糊了?
鬼使神差的,他游了过去,隔着金笼,看见苍溪行抓着铁钩子,慢慢往自己脚踝里穿。
骨头被穿透的声音,有些清脆。
血水流出来时,清新的雪松味弥漫在了整个寝殿中。
乌景元错愕了一瞬,手背被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碰了一下,再低下头时,就看见他素来高高在上的师尊,拖着断腿爬到了他的面前。
吃力地将锁链塞进了他的掌心。
第60章 他才不管呢 锁链冰冷坚硬,上……
锁链冰冷坚硬, 上面还浸满了温热的鲜血。
乌景元的心尖蓦然像是被鞭子狠狠抽了一下,本能地甩开了手。
就跟青.天.白.日活见了鬼一样,舌间瞬间一片冰凉。
当啷一声, 铁链落地。
苍溪行沾满了血的苍白面容,显出错愕,细长乌黑的眉微微拧着,像是远处浓雾笼罩下高低不明的群山。
几乎是同一时刻, 他迅速做出了反应, 伸手捞过落地的锁链,就像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攥着。
眼睛仓惶失措地左右“观望”, 却无论如何也找寻不到心里最想见的那个人。
大殿静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乌景元就跟石化了一样,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呆呆地望着被血染红的龙爪。
苍溪行侧耳细细听了几声, 急切地判断对方的位置。
终于,他确定了, 再次挪动着伤痕累累的身躯, 将锁链重新塞回那只陌生,却又熟悉的龙爪上。
锁链再一次被甩开,这一回甩得非常远。
当啷当啷的清脆声, 在大殿里回响。
乌景元的胸口里团聚着一股怨气,像是红莲业火般烧得他五脏六腑闷疼, 连呼出的气息都灼热难忍。
他控制不住地攥紧拳头, 从嘴里和鼻孔中发出沉重的喘|息。
看着昔日高高在上, 不染纤尘,清高又傲慢的仙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匍匐前行,乌景元既痛快,又烦闷。
在他看来,师尊能做到这一步,完全都是为了保全那只臭孔雀的命!
故意往旁边挪了挪,乌景元唇角泛起冷笑,用尾巴噼里啪啦乱扫,将大殿里所有摆件通通扫落在地。
叮叮当当,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严重干扰了苍溪行的听觉。
他已经重新拿到了锁链,这并不难,因为锁链的一端就刺穿在他的脚踝里,只要顺藤摸瓜就行了。
可乌景元的位置却很难找。
周围的声音又多又杂,苍溪行如今目盲,又身负重伤,对眼前之人的气息还不太熟悉,需要仔仔细细,耐着性子慢慢找。
乌景元却不肯给他这个机会,翘着尾巴爬到了高处,冷冷道:“仙尊,你在磨蹭什么?难道你不想救你徒儿性命了?”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仙尊若再不把锁链交到我手里,那我可要另寻旁人消遣了!”
此话一出,苍溪行明显有些慌了手脚,他的性格如冰似雪,今日能做到这个地步,已实属不易,自然也说不出什么求饶的话。
血色寡淡的薄唇紧抿,顺着声音来源寻了过去,可刚摸到乌景元的脚下,那条小金龙就手脚麻利,从一个高处,立马跳到了另外一个高处。
就这样,两个人你追我逃,在宽敞的大殿里跟鬼捉人似的,折腾了足有一个多时辰,直到苍溪行筋疲力尽,满殿的地板上,都是纵横交错的血痕,乌景元才肯暂且作罢。
面对苍溪行递过来的锁链,乌景元冷哼一声,高傲又决绝的,直接一尾巴啪嗒一声,抽在了苍溪行的手背上。
龙尾上的鳞片怒张着,跟老虎的舌头一样布满倒刺,一口舔上去,能生生剐掉一层皮肉。
苍溪行闷哼一声,手背上的皮肉就被生生揭开了一层,鲜血跟不要钱似的涌了出来,雪白的宽袖里注满了血,稍一垂落,就哗啦一声泼了出来。
他依旧什么都没说,强撑着,再次把锁链递了上前,从潜意识里觉得,只要对方抓住了这条锁链,那就是将两人的命运再度捆在了一起。
可让他失望的是,乌景元从始至终都是逗他玩,戏耍他的而已。
“来人,把仙尊请出去,好好洗刷干净,一身的脏血,再弄脏了脚下这片地。”乌景元冷冷吩咐,看都不曾看苍溪行一眼,就摇晃着尾巴游走了。
苍溪行急急拦他:“你去哪儿?”
去哪儿?
乌景元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他只是觉得殿里很闷,满殿的血腥气浓郁又黏稠,他的喉咙一阵阵发干绞紧,就好像行走在沙漠中的旅人,已经几天几夜没沾一点水了,恨不得立马趴伏在地,把苍溪行的血舔个干净。
可死去活来一回,依旧尚存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离开了师尊,他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他再也不需要师尊的关心,怜悯和施舍了。
苍溪行早就不是他的师尊了,从现在开始,苍溪行只是他豢养的炉鼎,逗他开心的狗,他要是哪天心情好,心血来潮就招招手,嘴里嘬嘬嘬,把狗儿唤过来玩一玩,顺顺毛,若是心情不好了,就立马一脚踹开!
老恶龙平生作恶多端,可有一句话说得在理呢。
这世间三条腿的金蟾难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
既然师尊可以同时拥有很多个徒弟,张子隐也能在新欢和旧爱上,来回蹦跶,那乌景元又凭什么要委屈自己,一生一世都忠于一个男人?
还是一个老男人,当他爹,不,当他太太太爷爷都足够了!
“哼,我去哪儿何须向你报备?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乌景元冷冷道,“我叫你一声仙尊,你还真把自己当仙尊了?你睁开眼睛看清楚,这里是魔界,可不是问仙宗!”
“哦,我忘了,你现在瞎了,没办法用眼睛看呢。”顿了顿,乌景元的语气愈发嘲讽,“真是可怜……不若这样,我让人替仙尊去寻副新鲜的眼睛安上,如何?”
苍溪行的唇瓣微微颤动,早已经血色全无了。
他只不过是问了这么一句,就一句,却被羞辱得体无完肤。
原本死寂多年的心脏,突然活了,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尖锐疼痛,犹如被一万根淬了毒的绣花针狠狠扎穿了一样。
乌景元一番羞辱后,原本以为自己多少会有些难过和懊恼。
面前之人可是养育了他多年的恩师,也是他曾经最尊敬,最喜欢的师尊。
可话出口后,他反而觉得轻松了很多,甚至隐隐还有一种说不明白的痛快。
仿佛他早就该这样了,也仿佛他早就应该狠心绝情一些。
小时候,乌景元曾在书里学过“宽以待人,严于律己”这八个字,因为不懂,他还鼓足勇气,小心翼翼捧着书去寻师尊。
师尊一番耐心解释后,他似懂非懂,望着师尊雪白干净的俊脸,以及修长的天鹅颈,看得愣神,迷迷糊糊就问了句:“我要是做到了,那,那师尊会,会喜欢我吗?”
“恩,会的。”
苍溪行那时挺有耐心的,冲他展露笑颜,还摸了摸他枯黄的,待在山上都好几个月了,依旧梳不平整的小揪揪。
可是后来乌景元才发现,第一个提出这种观点的人是煞笔,后来把这八个字奉为圭臬的人,更是煞笔,而为了师尊而努力做到这点的自己,更是煞笔中的煞笔!
他怎么会那么蠢?
就为了师尊多看他一眼,多喜欢他一点,就那么委屈自己?
小小年纪就装得很小大人一样,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到头来他得到了什么?
师尊的宠爱?没有。
师尊的怜悯?也没有。
还是师尊给的特殊身份?更是没有。
在师尊眼里,他从前还算个乖巧听话,但是可有可无的徒弟,后来只怕就是脚底踩的烂泥,怎么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罢?
乌景元游出寝殿时,身后那群魔人再也忍受不住了,就跟疯了一样,一窝蜂地扑到了地上,跪着满地乱|舔。
甚至为了能多舔两口血,就互相推搡叫骂。
苍溪行是飞天境修士,也是迄今为止,距离羽化飞升最近的修士。已经一脚踏进了半仙。
他的血对于魔族人来说,可是不可多得的琼浆玉液,不仅甘甜可口,还能提升修为。
他就这么把师尊丢在寝殿里,会不会被那些馋红了眼的魔人生吞活剥?
乌景元一直游出很远了,还在思索这个问题。
可是他才不管,他才不要管呢。
闭紧眼睛,双手捂住龙角——龙又不是牛马驴,是没有耳朵的。
跟无头苍蝇似的往前冲,蓦然,他撞到了一堵墙,乌景元愣了一下,下意识睁开眼睛仰头望去,就看见魔尊站在他面前,脸上笑意吟吟的。
“儿子,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要去哪儿?”魔尊弯下腰,熟练地将小金龙捧在了掌心,又问,“是不是那个人伺候你伺候得不好?要不要爹爹再替你寻两个胸大屁股圆,腰细腿长皮肤嫩的小妖精逗你开心?”
乌景元不理他,紧紧绷着脸。
实际上很抗拒魔尊动不动就把他当个精美小摆件一样,随意托在掌心,或者抱在怀里。
但他更厌恶自己像条丑陋不堪的小爬虫,只能以卑微的姿态,仰人鼻息而活。
面对魔尊慈爱,友善,温柔,甚至还闪烁着母性光辉的双眸,乌景元冷冰冰地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幻成人?”
魔尊扬了扬眉:“你现在的样子就很好啊,多漂亮的小龙崽崽?爹敢保证,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条像你这么漂亮的小金龙了!”
因为普天之下,根本就找不出第三条龙。
魔尊当年为了迅速提升修为,不再被其他国的术士擒住,封印在深山中,化身龙脉,庇佑国运,就心狠手辣到同族相残。
把普天之下除了他之外的所有龙,不管是蛟龙,青龙,白龙,还是龙鱼,龙虾……只要沾个龙的,能杀就杀,能屠就屠,能生吞就生吞,能剖丹就剖丹,硬生生把自己吃肥吃壮了,吃到打遍天下无敌手,再也无人能伤他为止。
直到遇见了该死的苍仙尊,弄死了他的宝贝儿子,还差点把他打得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