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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现在,到此为止吧,她不想在乎这种无聊的事情。

“不,不是……”被掐着脖子,雾槿山说话困难,盯着她的眼睛,“你忘记很久了,就算你觉得自己想起来了,却是朦胧的,我只有……我的记忆只有在那次……”

山千居高临下,沉默地睨着她,忽地松开手,然后看向燃烧的工厂。

空气里飘着浓浓的铁锈味和腐朽味。

什么春天,什么荒芜,现在是夜晚。

夜很漫长。

“咳咳……”

雾槿山捂着嘴咳嗽,调整呼吸,喘着气,眼睛逐渐失去焦点。

“这、这很突然,小时候,从有记忆起,就和流民流浪,身边的流民经常换面孔,不是被打死,就是被饿死,尸体啊……我见过的尸体比活人还多。”

“我听到很多人说,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就是将军,有强大的力量,做伟大的事情,非常了不起,所以,我希望自己也能做个将军。”

“我不知道要付出什么,甚至脑子里都没这种形象,但我想做,我想要变得厉害,没人敢欺负,一天吃一顿饭就好。”

她抬起头,手指抹过嘴角的鲜血,露出微笑。

山千眼中的愤怒慢慢消散,她席地而坐,望着远处,语气平静:“嗯,是这样。”

雾槿山说:“之后这么多年的记忆,像一股脑涌进来,没有很深刻,我记得我想要成为将军,再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是了。

“是我付出无数的努力得到的,可我好模糊,不知道我都受过怎样的苦,然后我想认真看看你——长大后的我,对我来说,是无与伦比的勇者。”

山千面无表情:“在分精神力的时候出现差错。”

“像梦一样,我暗暗许下愿望,再眨眼的时候,是十几年后,我已经是将军了,”雾槿山握住她的手,“肯定很辛苦吧?肯定受过许多累吧?从流民到这一步,怎么都不会容易。”

“小时候我很懦弱,想要报复,让别人付出生命的代价,就要以命抵命,尽管最终都没有死掉,但是脑袋有破过二十多次,牙齿被打掉七八次,骨折的已经数不清。

“最严重的一次,在森林里躺了整整两天,身边被我杀掉的那个人浑身爬满蛆虫。虫子多得爬到我的身上,苍蝇在我的头顶飞,我站不起来,腰受了伤。后来,脸被虫子吃掉一块时,我才爬到溪边洗掉。”

雾槿山眼神闪烁:“是怎么走到这个位置的?我时常思考自己还能活多久,转眼,我无比耀眼,没有人能忽视我,我叫山千,大陆上,所有人都得记着这个名字。”

山千紧抿嘴唇,吸了吸鼻子:“你现在八岁还是七岁?就当生日礼物,我有这个世界,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生。”

“不是礼物,是救世主。”雾槿山疲惫地靠在她的身上,抬起胳膊,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

圆圈中水雾流动,渐渐出现画面,是处肮脏的垃圾场,小小的山千蜷缩在一块铁皮板下,抱着膝盖,呆呆地望着哗啦啦的雨水。

雾槿山说:“这时候,我想要一间挡风也能挡雨的房子,哪怕很小一间。”

山千说:“现在,我住在一幢别墅里,我的名下有近百套房产,很多是出差的时候买的,因为我不喜欢住宾馆和酒店。”

“我的衣服是四岁的时候在垃圾场捡的,用雨水洗干净,穿到八岁,我真庆幸没有东西吃,不长个子,所以衣服能穿好久。”

“这套衣服价值二百万元,是衣橱里比较便宜的,穿着超三次,我就不想再穿,我用的所有东西,都是最好的,而且我现在的身高一米八六。”

“那时候,我都不知道什么铜币金币的,就算给我,我也看不懂,没有发霉的馒头才是最好的东西。”

“三个月前,政府公布最新统计,我——万象集团董事长山千,以九万八千亿的身价,断层位居财富榜第一,成为方角大陆的首富。”

“如果这是时间交错产生的奇妙交流,我会很幸福。”

“你不需要经历很多事情,此时此刻,你是最富裕的,你能重新成长,没有刻骨铭心的教训,只有温暖的阳光。”

“是‘我’,”雾槿山温柔地看着她,身体徐徐消失,“未来的我、现在的我、过去的我,是一个个坚定的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不需要谁的救赎,我拯救了自己,在这个时空,在无数个其它的时空,就算再睁眼,我仍然满身污泥,但我感到开心,我知道我永远帮助自己,永远不会放弃自己……”

起风了,山千望着繁星闪烁,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这样看过,星星原来这么多吗?真漂亮啊。ǐo

她躺在地上,视线边缘,大火自然熄灭,只剩废墟,残破的废墟只占视线很少一块,更多的,是璀璨的星河。

身边没有人了,什么都没有。

很久以后,山千忽然开口:“你知道吗?以前有位老教授跟我说,人的大脑会为记忆造出一个个小房子,储存不同时期的记忆,可能以年龄也可能以情绪分类。”

“我住在又宽敞又明亮又温暖的房子,如果你的房子里是垃圾场和发霉馒头,那就回家。”

“你知道我会让你来的,你肯定知道,我爱你。”

她缓缓闭住双眼,食指指腹抹去眼角的泪珠。

是你,也是我。

所以一定感觉得到。

几道闪电划过后,在雷声中,暴雨如期而至,外州这地方,每次降雨覆盖面积都大。

乌云、阴天,她这时候想看看太阳,月亮也行,但是家在这儿。

山千推开门,浓郁的香味扑出来,远远的,看见九狓和辛朽在整理什么。

“这东西你不要插手好吗?要能把火锅做难吃,你是真神人。”

“我是管家,这汤就应该加醋。”

“我不吃,加自己碗里去……大人?”

辛朽惊讶地望着山千,九狓忙忙凑上去:“大人,您怎么不打伞?衣服都湿了,会感冒的。”

她说着,连忙拿来毛巾和衣服,给山千擦头发:“最近流感多,大人要注意身体。”

山千换了衣服,说:“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九狓接过辛朽递来的吹风机,后者撇撇嘴:“我是最近无聊,所以回家,管家她刚开完签售会,顺道回来的,白天到家的时候,还以为大人出差去了。”

吹完头发,九狓迫不及待地说:“大人,我在外面吃到的超级美味的食物,特意让人带家里,幸亏您回来了,咱们一起吃,那才香呢。”

山千来到餐桌,看到白和红颜色鲜明的浓汤在沸腾。

九狓往里面夹菜,边介绍说锅底是麻辣和三鲜,她要是不喜欢辣的,可以吃清淡口味,最后感慨着,下雨天吃火锅,是无可比拟最大的幸福。

辛朽趁九狓去厨房,悄悄跟山千说,食材和锅底她都严格把控,保证没有九狓下手的机会,绝对能放心吃。

山千看看她们,又看看在汤汁里翻涌的食材,在升起的腾腾热气中,她又听到哗啦啦的雨声。

雨珠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打在那些年代久远的石灰台阶上,粗糙的台面表述着又一个水滴石穿的故事。

山以楚看到又有一颗细小的石子被雨珠击碎,她迟钝地抬手,手指抹掉眼泪,转头看去,某地方的居民代表情绪激动向她说着感谢词,她亲自来这样落后小镇的土房子,让她们感动。

她说没有嫌弃土房子,只是有安全隐患,她将提议土地改革,让居民搬到新房子里住,政府会进行补贴。

提议毫无争议地被通过,山以楚亲自把关,文件层层下发,到落后贫困地区,到更远更荒凉的边境。

她记起那辆会途径边境的火车,总是夜晚到达,发出响亮刺耳的呜呜声,带来土地改革的消息那天,火车罕见的白天驶达,并停留很长时间。

然而,火车停留的地方什么都没有,直到夜晚,火车重新驶离,在轨道两边比人还高的野草地泛起的草浪里消失。

山千注视着寂静的原野,她没有问为什么火车还要停在这里,也许是知道,总有某个时空的灵魂要跳上站台,从此和烂泥坑彻底撕裂。

她驻足很久,回到家的时候,九狓和辛朽还在,她问漫画书不去找素材吗?或者暗城里有没有需要她出手的。

两人都说没重要的事,她就不再问了,翻看着报纸。

九狓和辛朽相视一眼,在某些事情上,她们是如出一辙的愚钝,比如面对山千。

那天夜里,淋了雨的山千显然情绪不佳,但她们都不知道要说什么话,就不约而同地决定,在家里陪着山千。

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她们只想努力一点,证明她们会永远在她身边。

永远……

第128章 马甲们

土地改革涉及方角全境,早在提议阶段,就有不少人阻止,后来因着议珑川的支持,加上圣子松口同意,这才顺利进行。

“只是,仍有许多人对此不满,”宴清鹤摊手,“因为需要政府方面进行各种补贴,第一轮试行区域整体占比不多,但计算下来,依然是个庞大的数字。”

山以楚双手交叉,下巴抵在手背上:“嗯……都试行了还不满什么?好像没有用到她们的地方吧?”

宴清鹤笑笑:“就是没有用到才不满啊,你想想啊,这一整套环节下来,光是站在边缘就能溅一身油水,何况再走近点的位置。

“现在政府和万象集团合作,从底州开启,底州是万象集团的老家,吃不到一点,外州呢?这么大的地方,等于白花花的银子从身边流走,谁能不急?”

山以楚问:“州长你急吗?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宴清鹤:“……这个笑话没有水平。”

山以楚拿了颗橘子,边剥边说:“机会蛮好的,我会去找老师说说。”

“机会?”她心头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你又想干啥?”

“就算我不干什么,也有人上赶着让我干。”

宴清鹤默了默:“理解你的意思,不过说话注意素质。”

“?”山以楚不想跟她说了,起身让秘书备车,前去议珑川的住处。

宴清鹤注视着她的背影,心想这家伙不会又让圣殿政府来场大变故吧?

正好议珑川在家,山以楚由着管家引入书房,曲起手指敲门。

“进来。”

推门而入,山以楚正声道:“老师好。”

议珑川太阳穴猛地一跳,嘶了声,每次山以楚来找她,她就头疼得厉害。

因为上次新闻发布会的事情,她特意叮嘱过山以楚,以后有事情先找她商量,结果人是来了,但那是商量吗?计划书都备着,就路过通知一声,爱听不听。

她这老师当的,一点不如隔壁黑圣使,人家那学生恭恭敬敬,又拜又爱的,她简直养了尊随时会爆炸的大神。

“有件事情要跟老师说说。”山以楚自来熟地坐在沙发上,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袋。

议珑川:……

就说吧?

她捏了捏眉心,接过文件袋,取出其中的文件,挑了挑眉梢。

山以楚说道:“这是目前小圣殿的全部竞选者资料,我整理些基础和比较重要的信息。”

议珑川随意翻看:“你要在其中选人?”

她知道山以楚迟早会投出自己的那份票,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旋即,她好奇山以楚看中了谁。

“与其说是我选人,不如看她们的抉择,”山以楚沉默少顷,“其实,圣子的想法和老师差不多吧?”

议珑川眼神一凝,放下文件,若有所思:“这很难说,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待她,能成为圣子的人都很了不起,但是宿衍,她是另一种说法。”

宿衍出生内州普通中产家庭,上学的时候成绩名列前茅,但不是非常耀眼的那类,偶尔不认真也还是会下降。

从小学到大学,她就读的学校在州中平平无奇,其实以她的成绩能够去更好的贵族学院,大概是高昂的学费让她拒绝。

大学毕业后,她进入政府中,一年后,她提交进入小圣殿的申请。

“那年,她二十一岁,初出茅庐,家境在小圣殿的其它竞选者里,跟乞丐没区别。她们把她的申请书当笑话扔进垃圾桶。”议珑川回想起几十年前的事情,感慨万千。

“但她并没有放弃,每隔半年就会提交一次申请,因为我们的体系规定,就算你有百分百的支持率,不是小圣殿的竞选者,就等于零。”

议珑川看着她:“事实就是这样,没有足够强的背景,连门槛都踏不进去。不仅如此,她还面临着很多人的嘲讽,一度工作都保不住,但她总是能解决问题,并且,持续提交申请,整整十年没有断过。”

十年后,宿衍成为殿理事,照当时那个环境来说,以她的能力,干得好,升殿臣再到御臣,甚至最后成为圣使,比有名无实权的圣子好。

圣子这个没有实权的职位,更多是各贵族的荣誉代表,是以小圣殿的竞选者一直是贵族们比拼的武台。

所以越到后来,越有很多人都不理解,宿衍为什么执着做圣子,之前刚进入圣殿可能不清楚,觉得圣子多厉害,但都这么多年了,肯定知道御臣圣使比圣子吃香多了。

议珑川也觉得奇怪,她私底下找宿衍谈谈,当时宿衍说,她会让圣子拥有实权。

“那个语气和神态,和你现在很像,”议珑川微微摇头,“我不相信她,觉得她的能力,真做了圣子反而很可惜,可是她太执着了。”

所以,彼时还是殿臣的议珑川,向自己的一位御臣朋友推荐宿衍,她们又联系了些人,最重要的是,拉拢当时的一位圣使,联合让宿衍进入小圣殿。

当时议珑川还特意告诉宿衍,要做好准备,圣子这个职位只是光鲜亮丽的王冠,是美丽耀眼的装饰品,它会让她失望。

宿衍只是郑重向她道谢,多余的话没说。进入小圣殿后,宿衍才是真正现出本相。

“我不是说联合很多人让她进入小圣殿吗?这些人无一例外,最后会是她的支持者,而她,以自己殿理事的身份,又利用这些人脉,做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议珑川意味深长:“可以说,让圣殿政府大变模样,在等待圣子选举的时间里,人们渐渐忽略她也是竞选者,只把她当做一位手腕强硬的政客,直到选举结束,大家才惊愕的发现,她们合力选了位实干家上台,这是历史头一遭。”

宿衍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让圣子拥有实权,第二年的时候,议珑川成为白圣使,不像以往权势滔天的圣使,她的头顶还有位强大的存在。

议珑川抿了口茶:“按照惯性思维来说,你应该会觉得,我帮助宿衍进入小圣殿,后面支持她,那么我们的关系应该很好。

“并不是这样,她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她的能力毋庸置疑,同时,她性格多疑,胆大,也足够小心。我曾经跟你说过需要让贵族和普通人之间达到平衡,这个东西能够施展,归功于宿衍。”

山以楚身体向后,靠着沙发,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大腿,思忖着:“这个平衡,是她满意的吗?”

议珑川:“我不清楚,她的想法难以捉摸,值得一提的是,从她开始,小圣殿的竞选者就变了味,她们未来都会有权力,而且,不只是一个人的,还会是某个家族的,处理不好的话,事情会变得难以预测。”

“也就是说,”山以楚强调,“尽管在这一届有意拉拢平衡,但下一届,政权会变得极其集中和危险,所以都是贵族竞选者的小圣殿,不能让她满意。”

议珑川点头:“是的,不过我之前想过,宿衍她完全可以亲自培养一位竞选者,只要合适,我们这些人都会支持她,可她没有这么做。”

“太谨慎?也许物极必反,因为你不能保证所有人都想要平衡,有些人厌恶贵族,是因为自己不是贵族。”

“但她又给那位雾槿山将军实权,嗯,雾槿山保卫方角,新任圣子离不开她的支持,你知道她人很谨慎,雾槿山有些无所顾忌。”

“所以这是她思考后的结果。”

议珑川说:“我后来想过,这可能是种安抚策略,雾槿山年轻气盛,说句难听的,就表彰会当日,她杀了所有人,自己再创个体系,民众还很乐意呢,考虑到此前雾槿山种种骇人听闻的行动,宿衍需要把她和圣殿深度绑定。”

她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那么这样会带来另一个结果,圣子选举绕不开雾槿山,退一万步讲,除了雾槿山,所有人都投票给同一个人,这个人上任之后,政权不能大面积血缘式蔓延,因为雾槿山什么都干的出来,她显然不喜欢这种拉帮结派的东西。”

山以楚手指撩过耳边的碎发:“雾槿山本身是制衡的一种办法,圣子怎么确定她绝对公平?”

议珑川:“我觉得,雾槿山不需要公平,她从来没掩饰过自己的偏心,现在的她,太少年心性,需要有人引导。”

山以楚挑眉。

议珑川无奈笑道:“山千。”

任谁都看得出来,要让雾槿山做出根本性改变,只能山千来。

而山千此人,城府极深,论手段狠毒,从底州到内州,五个宿衍也比不上,真正独一份的。

“山千董事长啊,”山以楚望着天花板,“她当然知道雾槿山听她的,那么应该会往小圣殿里安排人,目前没有消息她选择谁。”

议珑川叹气:“拥有新的平衡办法同时,会带来新的麻烦,比起制衡,山千这个人要麻烦得多。”

山以楚看看她:“在那之前,我是说,在她们有行动之前,我们不能光看着。”她把桌上的资料推过去,“选举一名拥有实权的圣子,需要考虑的东西就多了。”

议珑川垂眼,被翻到最上方的是霍家的竞选者,霍溪宁。

“此次土地改革,让很多人跳脚,正好,看看这些竞选者们会怎么做。”山以楚说,“我们是手握选票的人,不能只从文件资料认识竞选者们。”

议珑川:“各个家族恐怕都确定了自己拥有的票数,现在只要干掉对手。”

“那是她们。”

“好吧,不过,其她人我不知道,有个人,可绝对不会认同你。”

“哦,圣使可以选吗?比如新的黑圣使。”

议珑川:“……你没那么多选择权。”

山以楚无所谓:“那么不选了,我就做这个黑圣使,免得让老师落得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尴尬场面。”

“…………”

议珑川彻底没话说,半天只憋出个:“行,努力吧。”

之后,议珑川问山以楚,要怎么让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竞选者们加入这次的土地改革事件中。

没有先例,加上历史遗留问题,竞选者们只待在自己的社交圈子里,或者读书学习。

山以楚回说简单,她还以为会想出什么办法,结果改天,山以楚就在记者采访里,少见地用了比较委婉的词,但意思可刺骨得很——

竞选者们太高高在上了,应该和民众同行,作为圣子,更应该和人民站在一起。

议珑川看到新闻,安静很久,最终自我安慰道,挺好的,起码没指名道姓骂人,全批评等于全没批评。

这么一来,她压根不指望谁上赶着认错,再者说,现在的山以楚,只能代表她自己,她的票不重要。

“所以,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她的身上,”霍承许说,对于新闻里山以楚的话不屑一顾,“尽管她是白圣使的学生,但白圣使更看中的是雾槿山的抉择。”

霍溪宁摸着下巴:“说起来,这山以楚的处境其实不太妙,上次在她手中吃过亏的人,可不会轻易翻篇。”

霍承许看她:“你怎么想的?”

霍溪宁莞尔:“妈妈,我想试着和她接触,”顿了顿,她说,“小圣殿内,我最大的竞争对手,是来自宗家的宗政,后有黑圣使边长书的支持。

“而边长书和议珑川关系一般,上次与山以楚结了怨,两人之间怕更是冷淡。唯二的圣使,我们必须要得到一位的支持才行,这山以楚现在代表她自己,但和她的老师议珑川又没有关系破裂。”

霍承许微微皱眉:“这个山以楚不近人情,恃才傲物,我担心你去了,反倒让自己受累。”

霍溪宁笑道:“差也是到被亿斯药业事件波及的程度,没什么大不了,做好了,多一份底气。”

说完,她想了想,补充道,“的确目前而言,我更该接触雾槿山将军,只是和她不亲近,没有机会,那么剩下的时间更不能浪费,要尝试一切可能。”

霍承许看看她,表情严肃:“好,你去做吧,多加注意,这山以楚说到底只是个殿理事,不需要惧怕她,有任何事情就告诉我。”

“嗯,我知道了,妈妈。”

宴清鹤看了山以楚半天,组织语言:“你的意思是,你把人家从头骂到尾,现在指望她们来跟你……学习?”

山以楚气定神闲:“首先,这不是辱骂,是有针对性和建设性的提议,其次,她们要感谢我。

“她们应该知道,现在的圣子不同于以往,必须要做出相应的改变,不能墨守陈规,我在为她们指出一条明路。”

宴清鹤呵呵一声,心说真有人来才是见鬼,估计都只当她哗众取宠呢。

她正这么想着,秘书敲门说有人来拜访。

“拜访?”

“是的,她是这么说,来拜访山理事,”秘书讲道,“她叫霍溪宁。”

闻言,宴清鹤惊奇地看了眼山以楚,还真让她招呼来一个。

山以楚面色如常:“让她进来吧。”

秘书离开后,过了会儿,门再次被推开,宴清鹤起身,掸了掸衣服,语气随意:“欢迎,办公室有些乱,还请不要介意。”

霍溪宁莞尔:“理事客气了,希望没有打扰你们的工作。”

“不会。”

宴清鹤客气地回道,她之前的职位是内州州长,干得好了,自然能升任为殿理事。大概是这次的事件,上级看在她因此感染严重疾病,劳苦功高的份上,破格升职,也缩短了她奋斗的时间。

不过,虽然她是和山以楚一块升职的,但比起对方的大跳级,倒是没多少人在意她。

快速观察了番霍溪宁,宴清鹤看向山以楚,后者气定神闲打量霍溪宁,好像亲自面试新人的大老板,不怒自威,让人感到几分压迫。

“有什么事?”山以楚这样问。

霍溪宁微微颔首:“山理事你好,我叫霍溪宁,是小圣殿的竞选者之一,因为看到理事在新闻采访中的提议,感觉很有启发,所以特地来向理事学习。”

山以楚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仍旧不疾不徐地审视着她。

好傲慢啊。

任谁都会这样觉得吧?

宴清鹤感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山以楚和霍溪宁既不是同事也不是上下级关系,某种方面来说,山以楚的地位还低霍溪宁,更别提霍家的大神霍承许。

要是她在霍溪宁的位置,都会觉得受不了,这样猜测着,她看向霍溪宁,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平和得很,不像演的。

后知后觉,宴清鹤意识到霍溪宁和其她贵族竞选者不同,这位少年尽管有贵族的身份,却在贫苦之地生活至久,想来性子会更加坚韧稳重。

“可以啊,正好我们也需要人手呢,”宴清鹤想到这儿,实在看不下去,出声缓解,“霍……要是一起工作,我可以叫你溪宁吗?”

霍溪宁笑道:“当然可以。”

“好,那么溪宁你稍微准备一下,待会儿以楚要出去,你跟着她转转,有不懂的地方随便问,刚开始可能不了解,熟悉几天就好。”

“谢谢理事,”霍溪宁说,“来之前我做过相关的了解,希望没有遗漏的事项。”

宴清鹤夸了句她有心了,就让她先去找领她进来的秘书,要一份刚刚叫打印出来的文件,等人走了,才关上门,盯着山以楚:“人来了,你又不吱声,怎么想的?”

山以楚慢悠悠地将电脑关机:“我在考虑她胜出的可能性。”

“想的远了吧?”宴清鹤蹙额,如今的圣子竞选彻底变了味,那是实实在在的大神打架,最有希望脱颖而出的是宗家人,背后可有着黑圣使撑腰。

山以楚没吭声,等待电脑关机后,拿起外套,双手插兜:“出差去了。”

“路上注意安全。”

宴清鹤说,出门看见霍溪宁抱着文件,笑着迎上山以楚,那股认真劲,不像假的。

她不禁想到,霍溪宁要是想赢,拿到另一位圣使的选票还不够,最重要最万无一失的,是有雾槿山的支持。

但想让雾槿山投出那张票,绝对是难上加难啊。

公车的车厢宽敞且独立,山以楚和霍溪宁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过会儿,山以楚拿出资料翻看,试行土地改革的区域先从底州和外州边境开始,主要针对老旧房屋场所和荒地。目前有两种改革方案,一是搬迁至城镇区,二是建造新村镇,具体实行还要因地适宜。

虽然山以楚是提议土地改革的人,但并不是这件事的总负责人,上面还有几名殿臣和御臣看着,不过有议珑川在,她倒没束手束脚的。

“真漂亮……”

听到说话声,山以楚抬头,随后看向车窗外,高速公路的两旁是自由生长的油菜花,黄橙橙的一片,在风的吹拂下涌动着,绵延到很远的地方。

她的眼中闪过一幕幕鲜亮的、色彩分明的景象,直到视线被原野占据,她才回过神,耸耸肩膀:“挺好的。”

尽管是走高速公路,但到地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们决定休息一晚,第二天才乘坐便车在小镇中行驶。

“理事,这个镇子是整合附近高危住宅的村落,还有从山里搬出来的村民,预计还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能让所有居民完全迁移。”

秘书坐在副驾驶,介绍道:“还有些处于自然灾害频发的地带,山洪泥石流之类的,电都很难通,但是人家念旧,不好劝,耽误的时间长点。”

山以楚说:“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来,不要操之过急。”顿了顿,她问,“那边在做什么?”

车子停在路边,秘书也看过去,一群人乌压压地聚在一起,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可能发生什么矛盾?”秘书猜测。

山以楚:“你下去看看,能报警的话就报警。”

“好。”

霍溪宁瞧着那堆人:“看起来矛盾还不小呢,我以前经常见,在集市,因为称多一两少一两,都会吵大半天,通常都不报警的。”

山以楚瞥她一眼:“她们在镇政府的门前。”

霍溪宁眼神讶异,这时,秘书拧着眉,重新回到汽车里。

“理事,这些人都是新搬到镇子里的,有的说家里停电,有的说家里缺水,就来政府闹。”

霍溪宁道:“这个应该去问物业吧?”

秘书说:“人多太吵了,个个情绪激动,我插不上嘴,没办法问,我想,这镇子里会不会供应系统老旧才导致的。”

山以楚望着那群人:“政府没人出来安抚安抚?”

“听意思,之前出来过,后来又回去了。”

霍溪宁想了想:“可能是控制不住场面,毕竟人挺多的,看起来也都很暴躁。”

山以楚径直下车:“我们去看看。”

霍溪宁和秘书也立刻下车跟上她,看她站在人群外,朗声道:“大家不要激动,有什么问题请慢慢说。”

声音不大,却让闹哄哄的人群都转过头来看。

“你说的话?你是谁?”

“就是,你谁啊?干什么的?”

很多人都感到奇怪,看着山以楚,和脑子里镇政府的人都没对上号。

“哎呀!我想起来了,她就是那个官!做这个事的那个大官!”

正当大家都不想再理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时,有人突然大喊。

“您是圣殿来的大官吧?”那个人从人群里出来,激动地抓住山以楚的手,“我在报纸上经常看到你,你、你了不起!”

她越说越激动,招呼那群人:“你们看啊,这就是我经常跟你们说的大官,特别好,特别清正!叫你们平常不看电视,人来了都认不出!”

秘书本来想阻止她,见山以楚抬手示意,便退到旁边。

众人一愣一愣,圣殿里的大官怎么会跑到这儿来?等人群反应过来,一下子把山以楚等人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又开始嚷个不停。

“各位。”山以楚语气平静,声音不高,却让吵吵闹闹的声音一下子消失。

她正色道:“我知道你们有困难,但我刚到镇子,不太清楚,大家慢慢来,一个一个说,好吗?”

话落,那个认出山以楚的大姨批评道:“你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吵得跟啥一样,大人能听得清楚吗?真是的,我代你们说,别吵了!”

大姨在人群里显然非常有名望,她一骂,其她人都蔫声,有几个还想反驳,被她眼睛一瞪,就乖乖闭住嘴巴。

训完居民们,大姨这才看向山以楚,满脸为难:“大人您别怪罪我们,都是从山沟里出来的,认不得字多少,更不认得您,没啥素质和文化,也没个礼数,但都不是坏心的。”

山以楚说道:“说得严重了,我理解大家比较着急,但心急解决不了问题,你先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哎,好嘞!”

大姨是个热情的性格,说起话绘声绘色,很有画面感,三言两语就讲明白发生什么事。

事情是这样的,这群人都是从更偏远的村落和山里搬出来,到镇子里已经半个月,没一天心闲的。

首先是不少人房子不够住,政府给安排的房间又小又窄,两个人勉强,三个人吃力,往上就得挤着住。而且安排住房是根据户数来的,好多家里有老人跟小孩的,挤都挤不进去。

其次是用度,房子小是小,现在夏天打地铺都能住,但是用电喝水隔三差五就停,一停就好几天,发的米面不够吃,经常饿得前胸贴后背,还不如山沟沟呢。

都是从落后地区来的普通人,对这种情况不知道怎么办,政府在这些人的眼里,威严比山还高,说不得更冒犯不得,所以只能忍着。

大姨呢,她就忍不了。

她是小镇里的居民,平常爱跟人聊天交朋友,搬迁最开始的时候,还去帮过忙,双方之间都熟悉。

得知众人生活艰难,大姨寻思着,房子咋安排她不懂,但水电很明显就没安排好啊,自家小区可从来没停过水电。

有问题忍着怎么行?大姨立刻团结人手,风风火火来政府里要个说法,再拖下去,会出人命的。

昨天来的时候,政府里还有人出来调解,说是没调度好的问题,最后嫌她们太吵了没礼貌,直接让人把她们赶出来。

“今天早些时间,就有人出来,说再闹事就让我们全部滚出去,还说旧地方都被拆了,让我们要去饭。”

大姨气愤道:“我长这么大,没再怕威胁的,就要闹!就要给个说法!”话锋一转,她笑道,“我就说有用吧,这不是把您给盼来了。”

山以楚认真听完,说道:“我知道了,这样吧,阿姨,你先让人都回去,最迟后天,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大姨一听,喜笑颜开:“好!您能出手真是太好了!辛苦您了。”

她说着,让人都往回走,有人还不情愿,怀疑地说为什么信任这么个小年轻,真能解决问题吗?

“哎呀,你们就得涨涨见识,回去我给你们详细讲讲,这位是清官,你们都不知道她之前做过什么,现在不要妨碍人家工作……”

山以楚目送众人远离,扭头看着政府的大门,语气淡淡:“门还关着?”

闻言,秘书立刻推开政府大楼的门,保安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等人进去了都不敢出声。

楼内大厅的工作人员吓了跳,看见秘书,生气地质问:“你是谁?保安呢?怎么任由外人……”

她看见从门外走进去的人,脸色骤变,声音戛然而止。

山以楚直接坐在等候处的沙发:“叫你们领导出来。”

整个人散发着摄人心魄的气势!

工作人员嘴唇一哆嗦,忙不迭应道:“是,我这就去,理事您稍等。”

很快,整座大楼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快速的踩踏声此起彼伏,山以楚置若罔闻,拿出手机编辑邮件。

“理事!理事您大驾光临,应该提前说一声哇,我这……这有失远迎啊!”

一名中年人迈着小短腿跑来,脸上挤满笑容,身后还跟着不少小领导,一个个笑得比花灿烂。

秘书及时抬起胳膊,拦住她要靠近山以楚的举动。

中年人见山以楚头都不抬,心里一阵咕哝,试探着问:“理事,您是不是有什么指导要讲啊?我们保证立刻行动,给您满意的结果。”

山以楚却是乜了眼霍溪宁。

霍溪宁表情平静,说道:“我们是来镇子视察的,发现不少问题,想听听你什么看法,”顿了顿,她说,“接到居民反映,因改革文件搬迁至镇中的居民,时常遇到停水停电的麻烦,政府办公室知道吗?”

中年人脸色一僵,心说晦气,早叫人把那群人赶出去,怎么还刚好被山以楚遇到?真麻烦!

她又见山以楚始终不看自己,态度更加恭敬:“这问题纯粹是那群人胡闹,文件下来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准备不够,头两天是有大小的问题,但后面都解决了啊。

“她们那些人就是嫌弃咱们镇子落魄,想去大城市,一会儿觉得房子小,一会儿又嫌物资不够,嫌这嫌那的,就是不安分,我也是被吵得没办法,才让人关门的。”

霍溪宁抿了抿唇:“这和我听到的不一样。”

中年人连忙补充:“是真的,那山里来的人,都野蛮粗俗,听不懂好赖话,而且啊个个好吃懒做胃口大,你今天给一碗水,明天就张嘴跟你要一碗金子,跟害虫似的,之前……”

“会有检查组下来全面接管,”山以楚站起身,冷冷盯着中年人,“坐几天吧,你最后一次机会没有了。”

中年人被她吓得后退几步,听到她的话,立马就慌了:“理事,您听我说,这事真的不能怪我……”

懒得理她的哀嚎,山以楚带着霍溪宁出门,秘书让随行保镖拦住激动要扑上前的中年人。

“就这样确定了吗?”离开政府大楼,霍溪宁疑惑地问道。

“嗯,”山以楚微微侧身,注视着她,“你应该凶一点。”

霍溪宁眨眨眼睛,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可是你在我身边呀。”

“你……”

“理事,”秘书赶过来,汇报道,“我已经让人进行临时监管,不会让她们把重要性文件损毁,等待检查组来进行彻查,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山以楚理了理衣服:“大张旗鼓,杀鸡儆猴。”

“是,我这就去联系人。”

秘书办事速度很快,尽管这种事情,将涉及人员停职查办,个把月都不一定有结果,但她只需要报道,所以匿名向记者投信。

等记者赶来镇子调查,拍摄确切证据,这个时候,就会收到山以楚早就来此视察并处理的消息,一经报道,又引得无数人暗中紧张,更传递出一个消息——

对民众来说,山以楚再次切身实际的证明,她是站在普通人这边的,会为民众做更多有益的事。

对政府而言,山以楚是认真的,经办的事情绝不手软,并且霍家霍溪宁,那名小圣殿的竞选者,提早抓住了这根线。

“嗤,山以楚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霍家未必是看中了她。”

边长书慢条斯理地煮着茶,动作优雅,眼底却是一片阴霾。

腾腾热气上升,时不时遮挡住她的面容。

在她的对面,跪坐着服饰考究的少年,双手规矩地放在大腿处,脊背挺直,正襟危坐,神态严谨。

“无利不起早,山以楚当众指责竞选者们,霍溪宁宁肯丢了脸面也要抓住这个机会,要么是为议珑川,要么是想牵丝攀藤,接近雾槿山。”

提及雾槿山,边长书握着茶杯的手陡然用力,很快放松:“雾槿山么……”

“若是雾槿山看中霍溪宁,就不会在饭局之后没再联系她,以雾槿山为首的宴家等人,也是默不作声,按兵不动。”

宗政双手接过边长书递来的茶,“谢谢老师。”

边长书不紧不慢:“说到底,山以楚不过是在利用民众的盲目心理,日后定有自己的打算,至于霍溪宁,这么一个在外流浪生长的粗鄙货色,不配做你的对手。”

“老师说得是。”

宗政颔首,待了不多会儿,便起身离开。

“大小姐,要回祖宅吗?”

“嗯。”

汽车匀速在道路中行驶,不多会儿便驶入郊区,拐进山中。

宗政目光平静地望着从窗外掠过的景色,时值盛夏,处处绿意盎然。

这附近连绵的一大片山,都是宗家的,宗家老太太晚年喜静不喜闹,所以特意在山里建了住处,风景美丽,还很清静。

老太太是宗家祖宗,老祖宗在哪儿,祖宅就在哪儿。

“大小姐,我们到了。”

车子稳稳停住,宗政收起思绪,下车走了几步,看向树下席地而坐的人,疑惑道:“小闲?”

听到声音,正犯盹的宗闲猛地一个激灵,连忙擦擦口水,惊奇地看着她:“大姐,你也来了啊?”

“这话该我问你,”宗政走过去,“怎么心血来潮参加每月的家庭聚会?”

老太太搬进祖宅里,怕她待着闷,宗家家主要求宗家人每个月都来祖宅陪老太太吃饭,虽然不是强制要求,但大部分人都会到,包括宗政也极少缺席。

而宗闲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上次来祖宅还是四年前了。

“嗐……”宗闲烦躁地挠头,“我本来溜达到内州,嘚瑟发了些东西,被西姐看到,不知道怎么跟老妈说的,老妈让我这个月必须过来。”

她撇撇嘴,不情愿地看了眼祖宅:“去干什么啊,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宗政抬手,撩了下她鸡窝似的头发:“最近祖母身体不大好,母亲让你来,是想见见祖母吧。”

宗闲拧眉:“等聚会结束,我再单独看看祖母,不行吗?”

“恐怕不行。”

宗闲顺着宗政的目光看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麻烦,早知道就不发那种动态,当个宗家在外的活死人算了!

“大姐,您来了啊,快进来。”

说话的年轻人先恭敬地向宗政问好,随后打量宗闲:“小闲也来了啊,真稀奇,我都快忘记你的样子了呢。”

她的眼神掩饰不住嘲讽。

宗闲皮笑肉不笑:“西姐,好久不见。”

她就知道逃不掉,随便应付几句,就跟随在宗政身后,磨磨蹭蹭进入祖宅。

刚进去,就有数不清的视线投射过来,那是落在宗政身上的,炙热的、激动的目光里,充满崇拜、敬佩,还有害怕。

从小,宗政就是家族里耀眼的存在,是天才中的妖孽,做事一丝不苟,为人又性格冷淡,哪怕是宗家其余人,也只能在这种家庭聚会看到她。

作为这样启明星般人物的妹妹,宗闲打小就被认为是宗家的黑点,因为和宗政同母,受到的嘲讽多如牛毛,都说她这个废物拖累了宗家。

她心里嘀咕着,果不其然,有许多尖锐的视线投过来,伴随着满是嘲讽的窃窃私语声:这个废物居然也来了?

“小政啊,”宗家老太太坐着轮椅,被佣人推过来,笑着抓住宗政的手,“你要是忙,不用来的,工作最重要。”

宗家后辈里,老太太最喜欢的就是一骑绝尘的宗政。

“没关系,都处理好了。”宗政说。

宗闲在旁边看着,琢磨好几年不见面,得问候问候。

她清了清嗓子,很是正经地说:“祖母,我是小闲,好久不见,您身体还好吧?”

“嗯,”老太太看都不看她,拉着宗政的手往餐桌走,“竞选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啊,真希望能看到小政你胜任的时刻。”

宗闲杵在原地,听到有人笑出声,手指挠挠脸,又抓抓衣服,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真不明白,都不待见她,老妈让她来干什么,被当作笑料,给只有工作工作工作的聚会内容放点添加剂?

不是没可能。

宗闲坐到最后的位置,离老太太宗政还有家主她们很远,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草莓,心想什么时候才能结束。í

老太太说话,其她人当然不敢张嘴,所以尽管人很多,但餐桌上很安静,甚至少有吃东西。

宗闲听见她们聊到雾槿山,莫名想到很久之前山千让她联系的雾槿山将军,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山千有什么做不到?

“……哼,不像某些人,真不知道怎么养出来的。”

宗闲神游天外,捕捉到最后一句话,兀地回神,发现很多人在看自己,就说:“祖母,我最近还挺努力的……”

“阿恒,你让她来做什么?”老太太打断她的话,看向左手边的位置。

宗家家主,宗叶恒,也是宗政和宗闲的生身母亲。

宗叶恒面不改色:“母亲,你们几年没见过面,近来身体抱恙,让宗闲来看看您。”

“我好得很,”老太太说,“多此一举。”

“知道了。”宗叶恒仍旧神色如常。

“……”宗闲舔了下干涩的嘴唇,露出笑容,“祖母身体好那就太好了,我也不待在这儿让您生气,现在就走,您也别再生气了,注意休息。”

她站起身,感受熟悉的压力,耸耸肩膀,走的时候,又对着她们笑了笑,刚出门,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色浓郁,凉风吹拂,宗闲使劲揉揉发酸的鼻子,垂着脑袋钻进林子里,抄近路往外走。

很长一段时间,周围只有簌簌的踩地声。

哗哗——哗哗——

她抬头看去,是条小溪流,在月光里潺潺流动,泛起粼粼水纹。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这里。

宗闲叹气,还是觉得饿,一肚子气也吃不饱人,看样子水里也没有鱼,还是出去吃吧。

等她从回到市区,已经是凌晨三点钟,大多数餐厅都关了门,街边零星亮着招牌灯的是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她又转悠了会儿,找到一辆还在营业的路边烧烤车,要了几根烤串,正吃着,有电话打进来。

“喂,谁啊?”

“是我。”

“你……”

宗闲回过神,手一哆嗦,连忙抽出纸巾擦干净嘴巴,蹲在马路边,恭敬道:“老大,您有啥安排吗?”

“你现在做什么?”

“饿得吃串串呢,您知道,我又没啥正经事要做,您有事随时吩咐就行。”

“嗯,你看看信息。”

山千不紧不慢切下一块甜糕,细细品尝,负责人说这是店里的招牌甜点,创造至今,已经要有的百年时间。

只是她不大爱吃甜食,因此觉着一般。

等主食端上来后,辛朽进来通知一声,随后不多会儿,宗闲从外面进来,看看她,忍不住吧唧下嘴巴:“老大?”

山千神色如常:“坐下吧,最近在内州玩?”

宗闲看那个领自己进来的相貌凶残的人出去,并且关上门,房间里就剩她们两个,一时间有些尴尬,呵呵一笑。

“路过被家里人逮着,参加聚会,小的阴阳怪气,老的直接骂,待不下去就滚出来了。”

说着,她拿起筷子夹菜,心说这地方还真阔气,之前都没听说过,原来是还有更富一层人的专属。

本来她觉得就山千的地位,找她也不会见面,多半电话联系,没想到山千会直接见她,想来路上肯定都处理好了,不怕跟踪之类的。

山千喝了口水:“没什么想法?”

“没有,都这么多年了,”宗闲挠了下头,“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有吃有喝,有钱有闲,还能到处玩……”

“要不要做宗家家主?”

宗闲的声音猛地停住,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又回味了遍,确认自己没听错。

“家、家主?”她吞声口水,难以置信地喃喃着,突然站起来,慌张道,“老大,我就是个废物,这这这怎么能做家主?你给我我也不会做!”

她越说越紧张:“您……您是要对宗家动手吗?”

山千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害怕什么?要不要动宗家这只蚂蚁,顺手的事,看在你给我做事的份上,可以给你这份礼物。”

“啊哈哈哈谢谢您的好心,但是就不用了,我自由惯了,真不需要。”

宗闲生怕她做些什么,这个人没有“想”,只有“要”,哪怕是外人眼里权势滔天坚不可摧的宗家,被她盯住,也必会摧枯拉朽般倒塌。

山千对她的激动没什么表示,随意嗯了声,继续吃菜。

宗闲握了握手指,忐忑道:“那,老大,您要没其它事,我就先走了。”

“嗯。”

宗闲深呼吸,一步三回头,终于离开包间。

之后辛朽进门,奇怪道:“大人,不问她别的东西吗?”

“她知道的,我都能查出来。”山千说,本来就是为宗家的事找宗闲,宗闲要是想当家主,她会稍微运作一下,既然不想,就没必要了。

“她这样子,如果背叛您呢?”

辛朽坐旁边吃菜,抛开宗家这个身份不谈,宗闲身上没其它可圈可点的了。

“嗯?”山千挑眉,“那很有意思。”

她正吃着一道名字花里胡哨,却摆盘精致的菜,觉得味道和样式不成正比。

吃着吃着,山千想到,作为本体,控制分身的精神力倒还好,只是需要获取更多的食物才行。

今天,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啊。

“到底着急地要找什么东西?连饭都顾不得吃?”宴清鹤跨过满地乱糟糟的文件,皱眉看着坐在文件堆里翻找东西的山以楚。

打出差回来后,山以楚借议珑川的身份,调用了许多文件,几乎塞满办公室,让人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宴清鹤不记得最近发生过什么大事情,还是山以楚要搞事?跟山以楚待久了,她都快有应激反应了!

山以楚慢悠悠道:“看看这些文件里有没有蛛丝马迹,就能利用下。”

宴清鹤嘶了声,一屁股坐在文件上:“你拿的这些,再绝密,那也是正规流程记的,有的是人盯着,不可能有你想搞事情的东西。”

“搞事情……”山以楚懒洋洋地向她投去视线,“我是避免老师处于青出于蓝的处境,曲线行动。”

“什么东西?”她没听明白。

“简单来说,你很快就要称呼我为圣使了,希望我叫你什么?小宴?小鹤?”山以楚随意道。

宴清鹤乐了:“你做梦……等等!”她陡然睁大眼睛,唰地站起来,“你、你……”

要对付黑圣使边长书?!

宴清鹤震惊地捂住嘴巴,她甚至都没敢全说出来,一个劲眼神询问山以楚,希望能给自己否定地答案。

山以楚眨眨眼睛,看着她夸张的反应:“就是你想的那样。”

嘶!

宴清鹤倒吸一口凉气,疯了吗?就算之前药物公司的事情,边长书被牵入局,只能说是连带的,同样还有很多政府高官被提名,不是山以楚特意针对谁。

但这次,山以楚竟然明晃晃地准备针对边长书?!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

宴清鹤重重抹了把脸,抓住山以楚翻找文件的手,语重心长:“停下来以楚,你听我说,首先,边长书这个人她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对付,也不是像在药物公司时那样任你牵着鼻子走。”

山以楚看看她:“你想得有些多。”

“不,我告诉你,这个人连你的老师对上,都得矮一头,”宴清鹤语气严肃,“边长书她历经三任圣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在现任圣子宿衍之前,她才是那个手握圣殿权势的人!”

“尽管由于现任圣子宿衍的原因,她的权势被划走,但并不代表她的影响力消失,这才三年而已,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消失?还有她支持的竞选者,她早就做好了卷土重来的准备,甚至圣子宿衍都很难再抵挡她!”

山以楚静静听她说完,若有所思:“我是了解过,黑圣使普遍比白圣使凶一些,更有威严。”

“以楚,我没再和你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山以楚说。

宴清鹤怔住。

山以楚扔掉手边的文件,清透的眸子倒映着宴清鹤错愕的神情,她的语气惯来的平静。

“你说得很清楚,边长书权势盛大,这就是我要解决她的原因,她很碍事。”

和那双平静的目光相对,宴清鹤有些恍惚,回过神感到手脚发凉,沉默很久,问道:“你打算用什么办法?”

永远都是事已至此,从没有悬崖勒马。

“正规的办法。”

山以楚继续翻找文件,杀死一个人并不困难,重要的是,如何让这个人死得利益最大化。

尤其是像边长书这样的人,随随便便死掉可太浪费了,得一点一点榨干,最后,一丁点价值都没有才行。

宴清鹤紧抿着唇,仿佛能看到,圣殿政府将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山以楚没再理会宴清鹤,在文件堆里翻找,夜里十一点钟的时候,终于找到让她满意的信息。

“有结果了?”

宴清鹤站起来,声音不自觉带着紧张,知道山以楚要对边长书下手,她实在坐不住,干脆待办公室里等着。

“嗯,算是。”

听到山以楚的话,她快步上前,接过文件翻看,咦了声,奇怪道:“只是个寻常记载文件,你找到了什么?”

这份文件记载着十九年前,因高校学生误算实验数据导致集体中毒死亡的事件,之所以放进高级文件行列,是因为当时该高校是受圣殿重点关注培养的,所涉及的化学用品在当时也是非常珍贵的存在,只有少数人能接触到。

宴清鹤的大脑飞速转动,她对这件事情了解得表面,不记得哪个环节跟边长书有关系。

难不成山以楚觉得这事和亿斯药业的事情一样,背后有极大隐情?嘶,边长书有什么必要对几个学生动手?

山以楚整理了下,给秘书发信息,明天上班通知档案处的人带走文件,见宴清鹤还等着她回答,于是说:“很快就能知道。”úr

“跟我还卖关子?”

宴清鹤啧了声,不放心地说:“你要铁了心对付边长书,与其看这些陈年老旧的事情,不如从边长书的势力人脉动手,成功率还会高些。”

“那比较麻烦,”山以楚看她眼神担忧,便补充道,“放心,我有分寸,会慢慢来,时间不早了,理事还是回去休息吧。”

宴清鹤无奈叹气:“好吧,你也早点休息,不想告诉我,就跟白圣使商榷,圣殿水深。”

门关上了,山以楚耸耸肩膀,水倒是真的深,暗杀她的一个接一个,反正,死在水底的又不是她。

不过,尸体越多,鱼越肥美。

“没有任何线索?”

边长书皱眉反问。

“是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严肃,“派去杀山以楚的人都悄无声息死掉,连尸体都找不到,而且我调查得知,今天她借用议珑川的身份,带走很多档案,时间跨度很长,怕是又要有动作了。”

“嗯。”

她放下电话,眼神阴郁地望着书桌上的仙人球盆栽,蓦地,她站起身,让助理备车离开庄园。

宴清鹤的生物钟向来准时,昨晚回来得迟,第二天也能按时起床。

收拾过后,便去楼下吃早餐,照例拿出平板看有没有突发新闻,社交媒体的消息要比报纸快捷很多。

点开时政热点板块,第一条:山以楚指责圣殿黑圣使滥用私权。

只是指责啊,那还好……等等!什么东西?!!滥用私权!!!

宴清鹤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慌里慌张点进那栏标红加粗的热点标题。

导语清晰明了,今早五点十分,山以楚向记者透露,已掌握部分证据,证明现今圣殿黑圣使边长书滥用私权,草菅人命。

在具体的媒体报道里,山以楚并没有出示到底是哪些证据,但以她之前清正不苟的作风看,民众普遍相信她,当然也有持怀疑态度的。

宴清鹤可没心思和民众站队,这会儿,她脑子里充满了这辈子最多的问号。

不是说有分寸吗?分寸在哪儿?!还慢慢来,慢哪儿了跟她说说!不是,这是祖宗级别的不定时炸弹吧!!

宴清鹤哪还敢浪费时间吃早餐,抓了外套就去找山以楚。

“以楚!”

宴清鹤急吼吼地闯进办公室,看见山以楚正吃早餐,朝自己投来无辜视线,要说的话一下子噎在喉咙里。

山以楚咬了口面包,不慌不忙:“有很多,理事要来些吗?”

“你昨晚没回去?别是为了新闻的事专门等着吧!”宴清鹤头都大了,早知道自己就该一直守着她!

“那倒不是。”山以楚慢悠悠喝着豆奶。

怎么还这么悠闲?!

宴清鹤急得想跟猴子一样上蹿下跳:“以楚,你计划归计划,有证据了你再讲,别没影的事儿到处乱说让人抓住把柄啊!她滥用什么私权?草菅什么人命?别胡说八道啊!”

山以楚抽出纸巾擦拭嘴巴,然后才说:“这个罪名确实太笼统了,不过新闻标题要精简凝练,所以我才整合了下。”

宴清鹤:……

啊???

山以楚说道:“细分起来很多的,你知道她不可能清清白白。”

宴清鹤默了默:“谁都知道她不可能清白,但你面向大众得拿证据说话啊。”

“今天我还要出差,没有空了,等一等吧。”山以楚说着,拿起背包出门。

“……”

宴清鹤彻底无语了,她一直都不敢用初生牛不怕虎来形容山以楚,这个人分明是傲慢!是到极致的狂傲!

明明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山以楚背后都有些谁,比圣殿政府内任何人都单薄的势力,但偏偏她永远表现得胜券在握,应付那些政府高官,随便得仿佛只是走个过场。

在亿斯药业的事件后,她联系雾槿山才得以成功,那么这次呢,孤身一人还这样不管不顾,她究竟都有什么资本?!

“山以楚……”霍承许眸色凝重,“溪宁,你还要接触她吗?”

霍溪宁莞尔:“妈妈,你看得出来吧,山以楚杠上边长书,誓不罢休,如果边长书倒下,最有竞争力的对手也将消失,是件好事。”

霍承许没说话,有得必有舍,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如果选择山以楚,想要得到她会打败边长书的好处,必然要承担如果她失败边长书发泄的怒火。

上了船,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过,从她让霍溪宁进入小圣殿起,就注定她要站在边长书的对立面。

沉思许久,她方才道:“你去吧,小心些,有需要就告诉我。”

“是的,妈妈。”

霍承许凝视着霍溪宁的背影,在脑中进行着抉择。

山以楚啊,可真是胆子大,原本这种向边长书挑衅的事情,应该一边倒地觉得对方自不量力,但偏偏是山以楚,局势罕见地平衡起来。

最后到底谁能赢?

议珑川是真心累,觉得自己老师的地位再度降低,尽管她认为自己压根没对山以楚做过什么恶意的事情。

几个小时前,山以楚突然打电话,说待会儿叫记者采访,问她要不要听一下,考虑到时间原因,可能没法说太详细,她可以看看新闻,比较明确。

议珑川以为是土地改革的事情举行的例行新闻发布会,她听说有地方官员借此机会贪污敛财,就说好。

半小时后,她看到爆炸性新闻,整个人石化。

客厅里只有人工报道的有序朗读声,很久以后,直到播报结束,广告响起。

议时理问:“妈妈,你同意的?”

议珑川微笑:“你觉得妈妈有那么厉害吗?”

笑容里全是苦涩。

生女儿的时候,妈妈就告诉她,要是女儿像她就最难养,要到处闯啊,要扬名立万啊,万一不跟她走从政的路子,又是要命的难题。

好在议时理不会瞎闹腾,有自己的想法,也心思缜密,巨细无遗,不会让她操心。

现在,山以楚让她彻彻底底体验了把养糟心孩子是什么感受,打不得骂不得,还反驳不得,什么老师啊就是个摆设!

年轻时候没遭到的劫,全在中年扑上来了!

议珑川沉默很久,深呼吸,终于决定给山以楚打电话。

“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

“你现在做什么?”

“出差。”

“嗯……”议珑川捏了捏眉心,“关于你早晨说得事情,能给我看一下证据吗?”

她都不指望让山以楚撤回那些话!

“过些日子吧,我还没整理好证据。”

“……??!”

议珑川的动作顿然停住,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感情这么半天,还没多少证据!

那提前讲什么啊!边长书是那种听到风声就自乱阵脚的人?把权势滔天的黑圣使当惊弓之鸟玩??不如玩她的心跳,比边长书的动静大!

“你……”

“老师,我这边比较忙,之后再联络吧,再见。”

电话被挂断。

议珑川闭了闭眼,只希望这些是自己没睡醒的幻觉。

“事已至此,”议时理叹口气,“还是先吃饭吧,今天有新菜品。”

“……好吧,”议珑川想缓缓,过会儿,她说,“那名霍家的竞选者最近一直跟着以楚,今天也没有变,意思明确,霍承许怕很快会来找你。”

“我会安排好她和妈妈的见面,另外我想,边长书应该不会忍耐,她本就睚眦必报,上次因雾槿山熄火,这次要连本带利的报复了。”

“嗯,山以楚,比我想象中还要不可思议。”

宿行帆阖着双眼,声音徐徐。

边长书半蹲着,握着她的手,语气平静:“她太放肆了。”

宿行帆说:“她的弱点是那么明显,就向你宣战,真是鲁莽又勇敢啊。”

边长书垂着眼睑,许久,起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便告别:“好好休息。”

离开公寓,助理上前低声汇报:“方形科技网络那边说没办法针对社交媒体动向做出改变,她们现在属于万象集团。”

“那就不用管。”边长书不甚在意,眼底却满是狠戾。ńcō

宴清鹤整天心神不宁,害怕山以楚再做些什么,等来等去,却等到另外的消息。

“你确定吗?”她皱眉问秘书。

秘书说道:“手底下的人几乎第一时间就传来消息,内州某地方的人不满意土地改革,所以大肆游行,甚至还有说反叛的,闹得不得了。”

不满意土地改革的自然有人在,但时间未免太巧了,宴清鹤抿了抿唇,问道:“不满意是想要什么解决方案?”

“土地补偿还有金钱之类的,有些又说要中心州的户口,现在都在闹事,没有特别具体的诉求。”

“山理事呢?”

“出差没回来,又刚好离闹事的地方近,所以赶过去看。”

宴清鹤拿起手机编辑信息,提醒山以楚多加提防,土地改革这么久,却现在闹事,时间点实在太巧了,暗地里说不定藏着无数双眼睛和推手。

收到信息,山以楚看过后回句知道了,便继续欣赏沿途风景,远离城区的地方,有许多荒芜,也有野草野花肆意生长的生命蓬勃之地。

“今天的天气很好。”霍溪宁说。

山以楚点头:“适合大扫除。”

下午五点钟,汽车终于到达闹事的镇子,远远的,就看见乌压压一大群人,还有不少记者。

“理事,这……”

秘书表情担忧,真的要亲自出面解决吗?这件事和上次不同,现在的这伙人,摆明是故意闹事。

“没事,”山以楚云淡风轻,招呼霍溪宁,“下车吧,学一学。”

两人一下车,立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争先恐后地围了过来,记者连忙按快门拍照。

一群人黑压压地像潮水涌来,最先跑过来的是名穿西装的工作人员,快速道:“理事,您不该亲自来的,现在她们情绪激动。”

“没关系,”山以楚面不改色,抬腿倚坐在汽车前盖,姿态甚是随意,“有什么不满意,说吧。”

围过来的人群本来就在嚷嚷,一听她的话,吵得更是大声。

“我前面的村子都搬到城里去了,凭什么我要住在这破小镇?你们是不是区别对待?”

“就你还号称清正廉明?和那些贪官一个货色!就是想把油水全捞了!”

“本来在自家好好的,你们吃饱了撑的搞改革,自家种的地全黑了,还给这么个破地方!”

“就是啊,凭啥这么欺负我们苦命人?你把我的地收了,我还要钱,给一百万!”

“别人都去大城市里住,为什么我们要搬进这个破地方?你们歧视!你们一定偷偷吃了钱!”

吵闹声此起彼伏,尖锐刺耳,穿西装的工作人员紧咬着下唇,明明之前都好好的,也没说有什么问题,怎么偏偏都开始闹事了?

而且这一个个的又要钱又要大房子,要是被牵着鼻子走开了口子,土地改革基数那么大,到时候都不满闹起来,难不成全要什么给什么?!

她忍不住看向山以楚,后者神情平静,听众人说着,忽然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人们这才慢慢安静下来,死死地盯着她,记者们的摄像头更是全程不离这位如日中天的年轻政客。

山以楚眼神轻飘飘地扫过周围:“我大概听明白你们的问题了,现在我来总结一下,你们只要告诉我对或者不对。”

她伸出一根手指:“对政府安置的房屋不满意,还不如原来的旧房子,都希望去大城市里?”

“对!我们就要大房子!”

“然后呢,想要除拆迁款之外的赔偿款?”

“就是,这是赔我们种地的地钱!”

“你们……”

那名工作人员气结,之前解释得很清楚了,拆迁款里包括耕地补偿。

再说那种落后的山村小地方,按最高比例算得到的拆迁款,都买不起这镇子的一座房子,政府还贴了些进去,现在又要房子又要钱,当谁是冤大头?分明就是故意闹事!

山以楚示意工作人员不要激动,继续问:“这两点是主要诉求,对吗?”

“暂时是这些,你给钱,你就必须三天之内我要看到钱!”

有人大声叫道。

山以楚又问:“来的所有人都觉得不满意吗?”顿了顿,“这样吧,直接登记,好能完整统计。”

她叫霍溪宁和秘书帮现场工作人员进行统计。

在场的记者们幸灾乐祸,果然是太年轻,遇到事儿就想拿钱摆平,别说政府的钱是不是说能动就能动的,拿不出来,你山以楚自己勒紧裤腰带好了。

就说今天给了这家子,明天那家子不满,土地改革涉及多少人,打包压缩扔中心州都放不下!

记者的脑子里已经有了劲爆的新闻标题,后续事件也肯定足够冲击力,够她们吃好长时间的流量了。

因为来闹事的人多,现场的工作人员也多,统计工作进行很快,没二十分钟就全部完成。

“理事,名单都统计好了。”工作人员忧心忡忡,这么做真的不好啊。

“全部人?”

“有十分之八。”

还有些人没什么不满意,纯粹来看热闹。

山以楚手指掸了掸纸张,随后递给霍溪宁,再次询问道:“我想再次确认一下,大家不满意现在的住处,认为它还不如原来的旧房子,是吗?”

“是啊,就这么个事,你赶紧给处理好了,我们还要见到钱。”

嗤。

山以楚忽然笑了,那样明朗纯净的笑容,仿佛清风吹拂般,让人心神恍惚。

然而,她说出来的话却让所有人如遭晴天霹雳!

“政府向来听从民意,不喜欢就不住了,不满意就不搬了,”她侧目那名工作人员,“你帮助名单上的所有人搬回去,不要带走房子里原来的任何东西,把地方空出来,一天时间,全部做好,有的是人需要这样的房子。”

“哎、你你你……”

所有人都傻眼了,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走向!怎么能让人搬出去?再搬到那种连信号都接收困难的山沟里?!

工作人员也懵逼,回过神忙忙应答,旋即神清气爽,就该这么对付蛮不讲理的恶霸!

“我说的不是这个!”有人气得脸红脖子粗。

山以楚站直身子,围在她面前的一群人“唰”地往后退,仍旧直直盯着她,眼里却多了几分恐惧。

山以楚双手插兜,漫不经心:“政府不会强求民众做事,大家搬回去,安安心心住着,祖祖辈辈安心生活着,以后那块地永远不会动,这件事我做主。”

说完,她直接上车,霍溪宁和秘书紧随其后。

直到汽车驶离连车尾气都看不到,记者们互相看看,连忙编辑稿子,这个新闻更炸裂!

“老何,你不是说闹了就有大房子吗?咋让咱们回去啊?”

“小胡,你说你读过书的,这事肯定能成,咋现在啥都没了!我不要回去啊!”

“是她不讲道理,你们怪我干什么?”

“我不回去啊!我要大床!”

“她不是清官吗?太不讲道理了!我要投诉!”

工作人员冷冷地看着这群人哭得哭,闹得闹,心说果然是预谋好了闹事,现在后悔可晚了!

专门来看热闹的人都是后脖子一凉,幸亏没脑子发热跟着闹事,谁说好东西是按闹分配的?在山以楚那儿根本不可能!

还投诉呢,人前脚才骂完圣殿最权势盛大的黑圣使,怕你那点投诉?

宴清鹤抬头看向这座公寓楼,样式古典,年代久远,建筑四处生长着装饰性的绿藤,生机勃勃。

这是山以楚在内州的住处,听助理说,她将闹事的民众处理了之后,就直接回了家,所以干脆过来找。

宴清鹤摁响门铃,很快门被打开,山以楚意外地说道:“理事?欢迎光临寒舍。”

“寒舍?这一套可价值不菲啊,”她说着进屋,看见客厅的霍溪宁,愣了愣,“溪宁也在呀?”

“理事好。”霍溪宁温婉道。

“我正在教导她,”山以楚从她身边走过,“坐下吧。”

宴清鹤好奇:“你都教些什么?”

“如何在危险的圣殿政府生存,溪宁拜托我教她为官之道。”

宴清鹤惊讶地挑眉:“哦,我的天呐,你居然会觉得圣殿政府危险?真稀奇!”

“……”山以楚看看她,没说话。

她耸耸肩膀:“难为以楚你有这种认知,这就是人总要成长吗?未来可期哦。”

霍溪宁笑而不语。

山以楚说:“理事来找我,有事直接说吧,没事早点回去。”

宴清鹤听她这么说,便也不避着霍溪宁:“今天闹事的那群人背后明显有人在指使,这次你能解决,之后会更多,得注意些。”

山以楚拿起只橘子,边剥边说:“嗯,我知道,会很快解决的。”

宴清鹤心头一跳,会很快解决什么啊?她说的话很有歧义吗?!

“以楚你……”

“理事早点回去休息吧,天色不早了。”山以楚眼神纯真。

宴清鹤深呼吸,微微一笑:“今晚我在这儿睡。”

“什么?”

“我思来想去,咱们也是感情深厚,好到得穿一条裤子,那睡个觉不算什么,是吧?”

山以楚意有所指:“真的吗?理事你家里还有女儿,不回家没关系?”

“我经常出差,孩子一直是她爸爸在照顾,不要紧。”宴清鹤挨着她坐下,“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待着会很孤独吧?放心,我陪你。”

山以楚默了默,转头看向霍溪宁:“那么你先回去做吧。”

“好,两位理事再见。”霍溪宁站起身,“我会尽快给出结果的。”

宴清鹤问山以楚:“你让她做什么?”

“很快你就能知道了。”

“……我讨厌你说这句话,现在,立刻告诉我。”

山以楚起身往卧室走:“你看得明白,霍溪宁来找我,既要选票,又要借势,”推开门,她脱掉外套,“那就看看她的能耐,能帮得上忙的话,我会投出属于黑圣使的一票。”

宴清鹤还想说什么,山以楚进了洗漱间,她无奈叹气,再次看向手机新闻。

对于这次事件,记者们的报道引起热议,部分记者使用春秋笔法将矛头引向山以楚,内涵她作风不正伪君子,擅长利用民意为自己贴金。

文章下的评论有附和的,更多则是指责记者的不实报道。宴清鹤浏览评论,看得出来,有人想要引导舆论方向,但多数人不买账,依旧坚定地站在山以楚身边。

在赢得民心这块,山以楚是政府官员中的佼佼者,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有针对山以楚天大的负面舆论,这家伙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吧。

宴清鹤瞥了眼洗漱间,听说山以楚来自底州,她真的很好奇,议珑川是从底州哪儿挖到这么个神人的?

总之,至少今晚能够安心,看着山以楚,让她在什么都不确定之前,别做些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一觉醒来,宴清鹤天都塌了。

“你昨晚出去了?!”她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

大清早的,高分贝声音实在刺耳,山以楚撇了撇脑袋:“没有,理事你整晚抓着我的衣服,我怎么出去?”

“新闻是怎么回事?”宴清鹤握着手机,“记者独家爆料,山以楚提供证据,黑圣使滥用私权之一,十九年前利用职务便利倒卖高价化学材料,被几名学生发现后,暗箱操作让学生中毒身亡。别跟我说是同名。”

“哦,”山以楚漫不经心,“睡到一半想起来了,给记者发了邮件。”

宴清鹤:……

她就不该抓衣服,应该把这家伙五花大绑!

“以楚你能不能别意气用事,没证据的东西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山以楚眨眨眼睛:“奇怪,我给记者发了证据,没有附上吗?”

宴清鹤一听,立刻点开那支视频,以倍速观看,视频中,详细地附上了十九年前发生的一切,当时还是殿臣的边长书和人交易的画面。

不论画面人物还是金钱,抑或化学品的编号,都拍得清清楚楚,既没有卡顿,也没有抖动,画质清晰得比侦探电视剧还一览无余,简直跟人在现场拿着相机拍似的!

宴清鹤看看视频,又看看山以楚,细细想了想,又看看视频,再看向山以楚:“你、你哪来的视频?”

就像当时出示亿斯药业的犯罪记录,她到底哪来的这些东西?!

山以楚收拾好之后离开卧室去吃早餐:“这是个秘密。”

事实上非常简单,只要利用时间扭曲的能力进行回溯,改变不了过去,全方位记录不成问题。

宴清鹤愣愣的,随意浏览相关报道的实时评论,吸了口凉气,如果山以楚连这种事情的视频都找得到,拿到别的更大事件的记录也轻而易举吧?

她似乎明白山以楚的底气从哪里来,这样全面而强大的信息网,真的……好可怕。

如果用来对付别人呢?

这次,议珑川平静下来,一遍遍看着那支视频,如果视频是十九年前拍的,会是谁在拍摄?再想想看,边长书也不可能会让人把这种事情拍下来,从几次角度调换来看,拍摄行为显然光明正大。

“不可能的,”议时理表情严肃,“妈妈,这不可能是十九年前拍的,当时的储存条件不可能达到这种丝毫不受影响的地步,而且画质比现在还好,就算经过算法修复,也不可能有这种效果,绝对是现在拍的!”

议珑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她问过山以楚,后者回答为保密,按平常情况,她理解山以楚需要不为人知的底牌,但现在,这底牌的出现和效果匪夷所思,让人不得不害怕。

“绝对不可能……”

议时理喃喃着,网络上对于这件事的讨论集中在事件本身,没有人觉得视频的存在让人汗毛倒竖,就算有,也大概会认为圣殿内存在更高端的技术吧。

“妈妈,”议时理回过神,推了推金丝边框的眼镜,认真地说,“从始至终,以楚都表现得非常自信。”

议珑川说:“她在展示证据,不是发现或者研究调查,她还有更多的东西。”

是只关于边长书,还是所有人都有?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领了头猛兽进入圣殿政府,而这只猛兽,才刚刚露出獠牙。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

议珑川接通后,少顷便挂断,语气深沉:“圣子要见以楚。”

她调整呼吸,给山以楚打电话,过了会儿,皱着眉挂掉。

议时理问道:“怎么了?”

“以楚说,边长书邀她见面,结束了才来。”

山以楚静静望着眼前这栋形容复古华丽的城堡,据说历史悠久,后来被产权拥有者改造为酒店,服务上流贵族。

在门口等待她的是边长书的私人助理,躬身道:“理事您好,劳烦您过来,圣使在里面等候,您请随我来。”

山以楚淡淡嗯了声,便跟在她的身后进入城堡,随后乘坐电梯上高层。

城堡内,目光所及之处,装潢精美华贵,听说这里面当摆设的花瓶字画都有着数百年的历史,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山以楚是欣赏不来这些东西的。

从电梯离开后,助理又引路一段,随后推开门:“正是此处,您请进。”

包间里的空气卷着丝丝缕缕的香味,沁人心脾,山以楚绕过画有日月星辰的屏风,看到坐在茶桌后的边长书。

边长书六十七岁,从相貌上看,没那么年龄大,但也不年轻,穿着老款式的深蓝色套装,暗色系的服装在这间富丽堂皇的明亮房间内很是显眼。

“坐下吧。”

她兀自斟茶,随意说道。

事实上,在她开口前,山以楚就大咧咧地坐下,瞧见桌上的水果拼盘,悠闲地品尝起来。

边长书抬起眼皮,定定地望着山以楚,一双眸子深邃,古井无波,她用着最寻常的语气说:“嗯,我很好奇,你的视频从哪里来的。”

山以楚充耳不闻。

边长书抿了口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你从底州来,很普通的出身,看起来只有议珑川这样的关系上得了台面,但你是这样匪夷所思。”

她沉默少顷,问道:“告诉我吧,你想要什么?”

山以楚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送入口中,悠悠吃完,才说:“你的位置,这很难猜吗?”

边长书凝视着她,那双鹰勾眼显得尤为晦暗。

山以楚回以好整以暇的目光。

空气里沉默蔓延。

很久以后,边长书忽然起身,调整着呼吸:“山以楚,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胜利者。”

“胜利者?”边长书盯着她,“你怎么赢的?”

“你的狼狈姿态还不够衬托?”山以楚眼中满是嘲讽,边长书的邀请的确出乎她的预料,她还以为会得到更多垂死挣扎搬的反抗呢,这个人也不是特别蠢。

“我没兴趣和败者待太久,”她双手插兜,转身就走,“如果你想,我可以在把某些东西交给记者之前,给你回忆回忆,视频之类的,就当帮你记录美好生活的每一刻。”

“……”

边长书的目光直勾勾地钉在她身上,直到她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山以楚本来觉得时间太晚,明天再去见圣子,议珑川却让她尽快,还告诫她不要在网络发布任何东西。

她回忆了下,自己相当尊重老师,做这些事情前,都有告诉老师的,为什么又要事后一副震惊万分的样子,从情绪管理来说,老师议珑川还要向边长书学学。

汽车停下时,山以楚感到意外:“老师?”

议珑川总算松口气:“她找你有什么事?”

“服软求饶。”

“……算了。”

议珑川不指望山以楚说些实话,带着她进入庄园里:“待会儿见到圣子的时候,记得严肃正经一点,说话注意言辞。”

山以楚问:“老师,我还不够正经吗?”

议珑川看看她纯净清透的眸子,面无表情:“假正经。”

“?”山以楚说,“我做的每件事都很认真。”

穿过几扇门,转了几个弯,再推最后一扇门之前,议珑川又忍不住叮嘱:“这位是圣子,注意一下态度。”

山以楚无辜地眨眨眼睛:“好的。”

推开门,议珑川神情严肃:“圣子大人,我带着以楚来了。”ǖń

山以楚随意瞥视房间,内里宽敞,但因摆放着许多物件,压缩了空间感,甚至让人感到几分逼仄。

不像办公室,倒像书房,在夜里的时候亮起赤橙色的灯光,光芒被或书架或陈列柜的东西掩着,使房间里充满各式各样的影子。

宿衍坐在办公桌后,桌上亮着一盏台灯,光芒照亮她的脸庞,她抬头注视着进来的两人,眼睛里有赤色的台灯光芒,也有她们边缘轮廓不清晰的身形。

“圣子你好,我是山以楚。”

她声音清朗。

“请坐,二位。”宿衍身体向后靠着椅背,避开台灯光芒,待两人坐下之后,专注看着山以楚。

“你做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你确实非常得有能力,办事不苟、为人认真,年纪轻轻,却有这样的成绩,属实了不起。”

山以楚望着她,缄然不语。

宿衍接着说:“包括近期,桩桩件件让人震惊,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怎么做到的?”

“持之以恒。”山以楚说。

宿衍注视着她:“我想知道,你怎么拥有那部视频的。”

山以楚沉默。

宿衍问:“说吧,我需要知道。”

“嗯?”

听到这句话,山以楚挑眉,眼中满是嘲讽,玩味地看着她:“你在害怕什么?”

议珑川赫然看向山以楚,沉声道:“以楚……”

山以楚却是抬手,制止她的话,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宿衍:“真有意思啊,你做过什么呢?”

宿衍面不改色:“我相信,年纪与阅历并不是你骄傲的资本,人脉也不是。”

这位是方角之陆顶级权势的拥有者。

“那么,就是能力吧?你有能力拿到这种视频,还会有更多。”

宿衍说,“到此为止,从现在开始,别让这些东西出现。”

是直白而简单的命令。

议珑川斜了眼山以楚,这件事虽说引起的舆论巨大,但要解决,那真有一百种方法能妥善处理,关键在山以楚松不松口。

显然,山以楚并没有被宿衍的命令慑到。

“有件事情,我觉得你会明白,现在看来,显然你并不知道,也可能忘记了。”她语气戏谑,“没有真正的权力,命令就像童谣,适合牙牙学语的小孩重复。”

无视议珑川的错愕,和宿衍抿起的唇角,山以楚站起身:“你害怕的事情太多了,政府高官一而再再而三的威严受损,民众对圣殿政府的公信力信任阈值降低。”

“你害怕我将自己捧成新的神,在迅速发展的科技时代,会取缔政府在民众心目中的形象。你害怕边长书满足不了我的胃口,接下来不知道谁会成为靶心,会不会是你自己,因为你并不清楚我到底有什么能力……”

“山以楚,”宿衍强硬地打断,“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山以楚斜坐在办公桌上,懒洋洋地说:“是为边长书开脱的理由?”她嗤笑一声,“很宏伟的命题,我比你更了解这个世界,圣子大人,肮脏的干净的、混乱的秩序的、恶毒的高尚的、低贱的高贵的。”

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比刚刚更害怕,因为你发现,我并不在你掌控的权力范围之内,你在思考怎么应付我,但你没有后悔让我在圣殿存在,圣殿内需要我这样的人。”

宿衍慢慢转动着扳指,直直盯着她:“如果你拥有一台能够记录过去的摄像机,在使用它之前请记住,这个世界没有完美的圣人,没有人能经得起这种审判。”

“你在说什么啊?是谁在非黑即白?世界难道只存在圣人和罪人了?”

山以楚眼神怜悯,尽显高高在上:“这里没有哲学和人生道理,只有事实:我们都是烂人,谁先拥有对方更烂的证据,谁就赢了。”

宿衍的食指抵在鼻子处,微微调整呼吸,问道:“你想要什么?”

“永无止境,”山以楚偏头,“至于边长书,我想她会主动退位?看她聪不聪明。”

她说着,直起身子,“时间很晚了,圣子早些休息,老师,我们也走吧。”

议珑川深深地看了眼宿衍,颔首告别,离开房间,注意力全在山以楚的身上。ǜňň

终于,她还是问道:“以楚,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