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流淌着舒缓的音乐，但沉默却像有实质般弥漫开来。

沫白没有转头，只是目视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路面，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打破了这份沉默。

“没什么想说的吗？” 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责备，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逃避的温和。

这平静的问话，像一根针轻轻戳破了小班强撑的伪装。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仿佛喉咙里堵着什么。

终于，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细弱蚊蚋，带着认错孩子般的别扭。

“好啦……我承认……我今天……是有那么一……” 她似乎想找个轻微的形容词，但最终放弃了，自暴自弃地提高了点音量，“……‘亿’点冲动！”

她偷偷抬眼瞄了下沫白的反应，又飞快垂下眼帘，声音更低，“抱歉……”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还是带着点委屈和困惑说出了心里话，“可能是因为……你当时挡在我前面……帮阿贝多说话的那一下……让我……有点应激了” 这像是解释，又像是连她自己都没完全理清的、微妙的情绪宣泄。

听到小班终于坦诚的认错和那带着点委屈的“应激”理由，沫白才轻轻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带着一丝无奈，也有一丝释然。

“你知道就好” 他依旧看着前方，声音放得更柔和了些，但话题却转向了更深的忧虑，“只是……不知道阿贝多这次……会不会真的反目成仇”

他微微蹙起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最好抽空去看看她” 这念头像是自然而然浮现的，带着一种责任感。

“什么？！你要去看她？！” 小班猛地抬起头，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她看着沫白轮廓分明的侧脸，那句“这怎么行”几乎要冲口而出。

然而，就在话语即将出口的瞬间，仓库废墟的景象、自己那不管不顾的飞扑……如同走马灯般闪过脑海。

那冲口而出的质问，最终被她自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的妥协、

“好吧，那你先送我回家，再去找阿贝多……”

车子在沉默中驶入了熟悉的街区，停在了小班家的门口。

两人互道了一声“晚安”，声音在安静的夜色里显得有些轻飘。

沫白看着小班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暖黄的玄关灯光一闪而逝，大门轻轻合拢。

他没有立刻离开。

在车里坐了几分钟，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最终，他发动车子，调转方向，朝着城市另一个方向驶去。

车子停在一个略显陈旧但还算整洁的公寓楼下。

沫白熄了火，抬头望了望二楼某个亮着灯的窗户。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莫名的紧张感，推开车门，快步走上略显狭窄的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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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回荡。

他停在阿贝多家门口。门板看起来很普通，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线。他抬起手，悬在半空，指节距离门板只有几厘米，却有些犹豫，仿佛那扇门后是未知的雷区。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板的瞬间——

咔哒。

门锁轻响，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阿贝多就站在门后。

她似乎刚洗过脸，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水汽，几缕湿漉的白发贴在额角，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黑色居家服。

她看着站在门口、手臂还僵在半空的沫白，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有一种看穿一切的、带着浓浓疲惫和烦躁的漠然。

那双红色的瞳孔在昏暗的楼道灯光下显得有些黯淡。

“大晚上的，什么事？”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透着浓浓的不耐烦，仿佛被打扰了宝贵的时间，“没事就回家去，我现在烦得很” 她说着，身体微微侧了侧，似乎随时准备关门。

沫白尴尬地笑了笑，连忙放下悬着的手臂，身体下意识地前倾了一点，像是怕门真的关上。

“有事有事！” 他语速有点快，试图驱散这尴尬的开场，“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筹码，连忙将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抬了起来——一个印着快餐店Logo的纸袋出现在阿贝多眼前，诱人的油炸食物香气混合着辛辣酱料的味道瞬间弥漫在狭窄的楼道里。

“你看！我还带了辣酱薯条！” 沫白的声音带着点邀功般的讨好，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真诚一些。

阿贝多的目光落在那个散发着熟悉诱人香气的纸袋上，那黯淡的红瞳明显亮了一下。

但她的表情依旧维持着那份刻意的不在意。

她微微别过脸，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点刻意的咳嗽声，像是在掩饰什么，声音依旧冷淡，却少了几分刚才的拒人千里。

“好吧……谁让我……刚好想吃点宵夜了呢” 语气像是施舍，又像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话音刚落，她便迅速伸出手，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将那袋还带着温热的薯条从沫白手中“夺”了过去，仿佛怕他反悔。

然后，她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不再提赶人走的话。

“进来吧”

沫白松了口气，连忙侧身走进屋内。

阿贝多的公寓和他记忆中上次来时差不多，简单得甚至有些空旷。

客厅里只有最基础的家具：一张旧沙发，一张小茶几，一个放着些杂物的矮柜。

那张小茶几上，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闪烁着金属或晶体光泽的零件、电路板、焊接工具和散乱的图纸，显得一片狼藉。

空气中除了辣酱薯条的香气，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焊锡和金属粉尘的味道。

阿贝多径直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身体陷进柔软的靠垫里。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纸袋，浓郁辛辣的香气更加肆无忌惮地散发出来。

她毫不在意形象地直接用手抓起一根裹满了红色酱汁、炸得金黄的薯条，塞进嘴里，满足地咀嚼起来，脸颊微微鼓起。

她指了指旁边沙发空着的位置，声音含糊不清，带着薯条的酥脆声响。

“随便坐吧，你要是想站着……也行”

沫白看着那堆满零件的沙发空位，又看了看阿贝多那副“爱坐不坐”的随性样子，无奈地笑了笑。

他小心地避开散落在沙发上的几个小螺丝和一块电路板，在阿贝多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之间，隔着大约半个人的距离——一个既不算疏远，又足够保留各自空间的微妙空隙。

客厅里只剩下阿贝多咀嚼薯条的细微声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遥远的城市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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