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中的茶快见了底,灯芯“噗”地炸开,火光跳动,照得两人面庞明明灭灭。
谢禛肌肤本就白净,这会儿却因炉火近身而染上了一抹细微的红,红意自耳后隐隐晕开,顺着颈侧沉入衣领之中,仿佛连呼吸也被悄悄带热了。
宁时微微俯身,原是想低语,却被喉间涌上的一丝热意堵住了气口,便索性不语,只静静望她。
两人四目相对,既近又远。
炉火的光在她们瞳仁里悄然晃动,映出细碎光纹。
于是气氛压低了温度,几近于无声处咄咄逼人。
宁时睫羽颤了颤,像是终于想好要说什么,却未开口,身子便已不由自主地朝谢禛靠近了半分。
可她尚未来得及触及——
却见谢禛倏然别开了眼。
她轻轻侧过身子,恰好躲开了宁时的触碰,眼底仍然是一派温润文雅模样,却无由多了好几分疏离冷淡。
“我无碍。”她语气清冷,仿佛方才那缱绻气氛皆属错觉,“不必如此。”
一瓢冷水泼进炉火。
那股微醺的暧昧立刻被浇得烟消云散,只余炭香微呛,散在沉沉雪色之中。
宁时指尖一滞,有些发怔地看着眼前的玉人,讪讪地收回了手。
“谢大人倒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语带埋怨。
“虽是一时关切,但你我身份,终究还是该避嫌。”
对方的声音依旧透着冷意,周身那股强大而内敛的气场重新聚拢,又变回了那个在朝堂之上受百官敬畏、端方得体的谢尚书。
宁时忽然笑了。
那笑意极浅,却带着一丝不管不顾的执拗,像寒冬里破冰而出的第一枝桃花。
她眉梢一挑,径直戳破了那层薄如蝉翼的官腔:
“同我避嫌?”
这四个字,像一句最温柔的质问。
谢禛终于再次转眸看她。
烛火在那双极好看的凤眼里剧烈地晃了晃,竟在那一刻,晃出几分湿漉漉的错觉。那眼神像是一片被万年玄冰覆盖的湖面,猝不及防地裂开了一道极细的缝隙,有温热的水光从那缝隙中一闪而过,满是来不及掩饰的动容与无奈。
可那缝隙转瞬又被冰封,一切归于沉静,唯余一句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反问:
“同我避嫌?”
谢禛终于转眸看她。
烛火在那双好看的凤眼里晃了晃,竟透出几分湿漉漉的错觉,像是冰层下猝不及防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点温热的水色。
可转瞬又归于沉静,唯余一句听不出情绪的反问:
“你希望我不避?”
这话出口一瞬,两人之间又是半瞬无言。
暖阁里炉火跳动,红烛摇曳,远处雪落悄无声息,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等一个答案。
宁时轻笑了两声:“我希望谢大人不必总是那么客气。”
她本想再添几句调侃,却在那一刻,忽听见外头响起一道轻柔的唤声:
“姐姐——”
声音轻得像雪里埋着的一瓣桃花,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甜美、熟悉,叫人心头一颤。
宁时原本嘴角还含着点笑意,那笑却倏地凝住。
她像是被那声“姐姐”从一场漫长的梦中唤醒,眉间轻轻一蹙。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厉害。
无由地生出一种极压抑的窒息感。
像是整个空气都沉重了,连炉火的香味都变得烦心。
她很清楚,那是谁的声音。
她亲近、疼爱、试图救赎、也不曾真正拒绝的妹妹。
可不知道为何,每当这温柔的呼唤响起,总让她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细针轻轻刺了一下,泛起微妙的压抑之感。
宁时一动不动。
她该起身应声,该推门而出,该恢复那副众人眼中的模样。
应该也和谢禛一般,把自己的情绪压抑住,做出最合理的举措。
什么都好,反正不该是从心所欲地赖在人家谢禛旁边不走。
可她没有。
她却忽然像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按住了,指尖还留着刚才那一瞬触碰谢禛额角的温度,胸腔里那点被谢禛轻描淡写拉开距离的懊恼与羞窘,此刻却被另一股愈发复杂的冲动碾压过去——
她想靠近。
想靠近谢禛。
不为别的,只因那压在外头深雪之中、隔着屏门响起的一声“姐姐”,令她生出一种逃无可逃的仿佛要溺毙一般的情绪。
因为她这具身体实在是太熟悉那种令人窒息的爱了。
熟悉到每一寸骨骼都在颤栗。
熟悉到连呼吸都变成一种奢侈。
熟悉到......她几乎能嗅到记忆里铁锈般的血腥气和撕裂空气般的扬鞭声......
熟悉到让人怕,怕得只想寻找喘息的余地,而那余地——此刻就在谢禛清冷的凤目中。
她忽地抬眸:
“我若说我不愿走,谢大人可愿意留我?”
谢禛的神态转作似笑非笑,似乎了然她所处的困境一般:“你留在这里,令妹若闹将起来......。”
谢大人怎么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那便让她闹罢。”宁时神情骤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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