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已止,灯火未歇。
廊下幽影浮动,宁时抱着宁殊晴,几乎是一路疾步回到内院。
“快把药箱放下,暖炉也添起来。”她一脚踢开房门,抬眼便吩咐。
几个丫鬟应声入内,小步忙乱着,有的铺毯,有的倒水,还有的去屏风后翻找药罐。
宁时顾不得这些,将怀中之人安置在榻上,动作不算温柔,却极为熟练,指尖落在宁殊晴的腕脉上,眉心蹙得极紧。
“脉弱,气浮......”她低声道着,像是自语,又像是在指责,“你你几天又怎么养的身子?怎么一下子就!”
“也不劳姐姐费心。”榻上人轻轻一笑,声音虚软,却不失娇气,“横竖姐姐眼里只落得一个谢大人罢了。”
她这话意有所指,指的是自己天天给谢禛请脉,却对身体状况渐渐好转的她没那么关心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宁时抬起头,语气微冷。
宁殊晴却未回答,只是目光一寸寸地移向她,带着一点点湿意和哀求之意:“姐姐怎么恼我呢......我也没做什么不是的事,只是......想你关心我一点。”
她说着,慢慢把自己往锦被里缩了缩,小脸又白了一点,一派楚楚可怜模样。
“我不想恼你。”宁时的态度一下就软了,干涩道,“可你这副样子......你知不知道你方才几乎晕过去,教我多担心。”
“可是我眼前天旋地转的时候,就能看见姐姐那样焦急地跑来,仿佛天下间只剩我一个的模样。”她笑了一下,眸光盈盈。
“我就觉得,身体要是再差一点就好了。”
宁时一愣,下意识错开了她灼热的目光。
她眼眸中的意思太直白,太热烈,滚烫得想要把自己融化一般。
自然,被如此漂亮的美少女如此依恋爱慕,她本不该有抵触情绪。
本该......
可是她一向不太习惯,尤其是她已经如此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之后。
既然自己是阮清仇。
那么她就只能是姐姐。
别的身份她都觉得恶心、难受到无法言说的地步。
“说什么傻话......”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来,伸手轻轻握住殊晴那纤细的手腕,却听见身后有丫鬟脚步声轻响,恭敬问道:“宁姑娘,是先熬一服温补的,还是......”
“你们都出去。”宁殊晴忽然开口,声音仍然轻。
几个小婢一愣:“姑娘?”
“你们先出去吧。”宁时随手接过榻前铜壶,微带焦躁地一挥手,“我来照看她。”
几名婢子你看我我看你,仍是俯身答应:“是。”
门扉轻响,风声将细语尽数掩去。
屋内骤然安静。
宁时低头替她掖好被角,指节轻轻拂过鬓发,指腹微凉,擦过她额角那片温热柔滑的肌肤。
她目光落在她微皱的眉间,沉吟片刻,道:“你今日晕厥得急,脉象也不稳,大抵是气血上逆,神志被扰。我替你按几处穴。”
她的语气平平,像是在讲一件极普通的诊事,字正腔圆,挑不出一丝不妥来。
可语声未落时,她已俯身,手指贴上她鬓边,从攒竹到丝竹空,细细地揉了几下。
“太阳穴偏左,脉动略急。”
她低声说着,动作极轻,却免不了指尖拂过耳后肌肤。
那触感柔得像绸缎初展,又带一点细汗未散的微热,竟还透出一股极淡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