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火药的硝味浓得像要钻进鼻孔,将她整个人劈头盖脸地吞没。
宁时倒也没犹豫太久,从墙头一跃而下。
狐裘下,宁殊晴耳鬓边一抹微乱的鬓发刚刚被风吹起,忽然眼前一花,一只手将她整个人一下抱进了怀里,重重一压,像要把人揉进骨头里。
“......”
她怔了一下,下意识撑着来者的胸膛。
身体比头脑更先作出反应。
怀抱里是血与火混合的气息,但偏偏其中夹着一点药草的苦涩与书墨的沉香——她熟悉到几乎能灼烧肺腑的气味,清冷而压迫——是她姐姐的气味。
那一瞬,她整个人猛地松懈下来。
呼吸乱了半拍,但心跳反而安稳得出奇。
“......终于舍得回来了?”
她没有惊呼,也没有撒娇,只是轻声一问,嗓音不高,却像带着一点埋怨,又像是特意压低给身前这人听的。
像是一口软刀子,慢悠悠划进骨子里。
宁时没答,脸埋在她颈窝边,像是还没从某种情绪里脱出来,只抱得更紧了一点。
好软,好香。
好软,好香的妹妹。
抱起来真的很安心,她就这样一发觉是自己,就乖乖地一动不动地让抱了......
当然,她能够察觉到那一点细微的僵硬和认出是自己的松弛感。
我们都很轻易地认出了彼此,并非出于血缘,而是由于近十年根深蒂固的习惯。
幸好,总算是没把原主的妹妹弄丢......
兴许......也算是“我”的吧。
旁边有人低声唤:“宁姑娘,小心炮火——。”
也有军士正从侧面搬弹装火,马匹哀鸣着被牵离一线火力,场面一片纷乱。
可宁殊晴连头都没转一下。
她耳朵贴着宁时的颈侧,只听见她微快却稳定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是天塌地陷的边缘唯一还正常运作的东西。
“姐姐身上有好多血。”她忽然说,绽开如三春桃李般的笑容:“看的我都心慌呀。”
宁时没说话,抱得更紧了一点。
她本来想说“你活着真好”,可那种话出口太晦气。
太......肉麻,她说不来。
“是别人的。”宁时总算开口,声音有些哑,言简意赅,“我很好。”
宁殊晴抬头看她。
入眼是一身血污。
宁时整个人像是从地狱深井里走出来的。
满身是血,衣摆、袖口、鬓角,脖颈下那块领边,全是干涸或尚未干透的血色斑痕,像是画布上泼洒未尽的墨。
血渍混着火烟与尸气,沾在她素白的脸侧,衬得那张本该清隽的面孔仿佛罩着一层人世难容的煞气。
她忽然轻笑了一声,仿佛整个人都缓了下来。
“......我还以为姐姐不愿意回来了。”
她说话的语气像是小女儿家的娇嗔,可眼神却一动不动地黏在宁时脸上,像是怕她下一瞬又会消失不见似的。
宁时这才低头看她一眼:“我肯定会回来的呀。”
“可你昨晚说自己先去,就真一个人去了。”宁殊晴眼尾微弯,嗓音甜得恰到好处,却掩不住其中的凉意,“也不带我。”
宁时一时语塞。
“我有要事找谢大人商议,你就乖乖待在瓮城帮我看......”
一提到物资,宁时便没了声。
这时候提物资就好像自己在责备宁殊晴没有看好物资一般了,但是她能活着自己就很满意了。
更何况,妹妹能这么沉着有定地指挥战斗,真让人意外呢。
宁时咳了咳,岔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