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球场后的杂树林里,墨兰正对着铜镜气得发抖。
脖子上的泥渍虽被丫鬟擦掉了些,藕荷色罗裙上的黑印子却怎么也弄不掉,支棱着的发间还沾着草屑,活像只落了泥坑的锦鸡。
“明兰那个小贱人!我非撕烂她的嘴不可!”她猛地将铜镜掼在地上,黄铜镜面“哐当”一声裂成蛛网,“好不容易跟梁公子说上话,全被她搅黄了!”
云栽赶紧上前按住她:“姑娘慎言!这荒郊野外的,要是被人听了去……”
“听了去又如何?”
墨兰红着眼眶推她,“难道我说错了?她就是见不得我好!吴大娘子对她笑了两声,她就真当自己是凤凰了?一个庶女,也配攀伯爵府的高枝?”
正闹着,忽听林子里传来脚步声,墨兰慌忙拉着云栽躲到树后。
只见明兰慢悠悠地走过来,手里还把玩着片柳叶,嘴角噙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压根不像刚闯了祸的样子。
“六妹妹倒是清闲。”
墨兰从树后跳出来,拦在她面前,“毁了我的好事,心里很得意吧?”
明兰收起柳叶,眨了眨眼:“四姐姐这话怎说的?方才是你自己站不稳,跌进泥里,我还想替你寻些干净水来呢。”
“你胡说!”墨兰气得手指发抖,“明明是你故意……”
“故意什么?”明兰打断她,声音陡然冷了,“故意不让你跟梁六郎私会?四姐姐,你摸着良心说说,青天白日的,孤男寡女躲在这林子里,传出去像什么话?父亲知道了,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墨兰被她说得一噎,气焰矮了半截,却仍嘴硬:“我跟梁公子清清白白,不过说几句话罢了,哪像你想的那么龌龊!”
“是么?”明兰歪头看她,“那方才是谁对着梁六郎抛媚眼,又是谁故意露着脚踝往前凑?四姐姐,你当旁人都是瞎子不成?”
这话戳中了墨兰的痛处,她脸涨得通红,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狠狠跺了跺脚,捂着帕子哭着跑了。
云栽看了明兰一眼,赶紧追了上去。
明兰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若是可以,明兰也不是非要针对墨兰不可。
只是这四姐姐被林姨娘教得满脑子都是钻营,怕是记不住这个教训。
马球会散场时,日头已西斜。
永昌伯爵府的马车刚驶进府门,梁晗就一掀帘子跳了下去,脸上还带着几分悻悻。
吴大娘子被丫鬟扶着下车,见他这模样,忍不住皱眉:“猴儿似的,怎不在车上待着?”
“娘,儿子有话跟您说。”梁晗拉着她往内院走,压低声音道,“今日那盛家的姑娘,您觉得如何?”
“哪个?”吴大娘子明知故问,慢悠悠地拨着佛珠。
“就是那个四姑娘墨兰啊!”
梁晗眼睛亮了亮,“儿子瞧着她性子温顺,说话也斯文,比那打马球的六姑娘好多了。”
吴大娘子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他:“哦?六姑娘怎么了?”
“她一个姑娘家,打马球比男子还凶,哪有半点闺阁女子的样子?”
梁晗撇撇嘴,“再说了,不就是个庶女么,也配……”
“庶女怎么了?”
吴大娘子猛地打断他,眼神陡然冷了,“你房里那个春柯,不就是你庶长兄媳妇的庶妹?你跟她厮混的时候,怎么不说庶女不配?”
梁晗被噎得脸通红,呐呐道:“娘,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吴大娘子冷哼一声,“我告诉你,盛家六姑娘虽是庶出,却有县君诰命在身,那是皇上亲口封的!
论身份,比你这游手好闲的梁六郎金贵多了!配你,绰绰有余!”
梁晗不服气:“可她那般粗野,儿子实在瞧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