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往常那样练完剑,然后拎着食盒去青云峰寻卿衡。
今日是师兄生辰,他虽然早就戒了口腹之欲,但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赏光坐下来,吃一碗她亲手做的长寿面。
尤其是在他们确认道侣关系之后,她对青云峰的住所就更加熟门熟路。没有人会阻拦她,就连师兄设下的禁制都不会。
可惜今日却奇怪。
她推开门之后并没有看到师兄,于是只能暂且将食盒放在桌案上,到院子后面的竹林去寻。
风吹过林间翠绿枝叶,发出簌然声响。
辛夷的脚步本来就很轻,这个当下更是被竹林松涛的声音所掩盖,她先是看到了属于女子的红色裙角,然后才看清楚狼狈抱着琼烟的师兄。
青年男人白衣玉冠,柔和似仙,脸上闪过怜惜心疼的神色。
他手指牢牢摁住女子快要褪到肩头的裙裳,却没舍得推开她,而是苦涩道,“你不要这样,琼烟……”
红裙女子将他抱得更紧,在耳边引诱道,“可你明明动心了,不是么?”
看到卿衡不说话,她终于泪眼婆娑地笑起来,愈发叩问紧逼,“说什么仙魔殊途,还不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作为青云宗的掌门仙尊,竟然对我这个魔族妖女动了欲念?你要是真不喜欢我,刚才为什么不推开我?为了所谓责任娶一个不爱的人,难道不可悲吗?”
她说得没错。
卿衡确实喜欢她,哪怕对待自己青梅竹马的小师妹,也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
辛夷怔怔站在山石之后,看着他们情意缠绵的模样,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
她早就清楚的,不是吗?
因为不知道怎么办,又实在不想放弃,于是也曾经学着琼烟那样肆意的笑,学着她穿红衣。
可惜换来的只有青云宗众人同情怜悯的眼神,师兄的蹙眉,还有无尽的难堪。
甚至成婚当夜,师兄都在拜堂之后抛下她离开,选择守在经脉错乱的琼烟榻前,给她滋养了一整夜灵力。
以至于等到第二天晚上才回到青云宗,拖着受损的身子,脸色苍白跟她道歉。
但那时候她想的是,这样也很好。
反正她只爱慕师兄,反正她从喜欢上师兄的那一刻开始,就暗暗发誓永远不会背弃。所以对她来说,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她不能贪心。
但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景象,竟然还是会觉得难过,酸涩痛楚的感觉传到四肢百骸。
辛夷手指抠在青黑冰冷的石面上,缓慢攥出血迹,脸上却平静地流着眼泪,无声地张了张嘴唇。
……
许是梦境里的情绪太真实,让她整个意识都浑浑噩噩的深陷其中。
所以梦境之外,阖目躺在榻上的少女也跟着啜泣一声,红唇微启。
烛光摇曳不休。
青年漆黑眼眸注视着她,伸出的白色藤蔓不断纠缠,顺从了绞杀本能,蹭着她裙裾和小衣下的软腻肌肤不断摩挲。
可是仍旧不够。
浑身沸腾的血液在无声叫嚣着:远远不够。
微生澜盯着少女开阖的红唇,凝望着她睡梦中纯然洁白的脸颊,呼吸逐渐加重。
好想吃掉她。
像对待妻子那样吃掉,而不仅仅是猎物。
他不知道辛夷梦到了什么,但覆过去的修长指节却能触碰到她额角温热的细汗。
沾染了香汗的手指顺着眉眼下滑,缓缓来到花瓣似的唇边,揉弄两下,在少女隐约蹙眉的时候,探了进去。
指腹被舌尖舔舐的瞬间。
微生澜闭上眼睛埋进少女颈窝,喉间溢出一丝兴奋轻喘。
鼻间都是从她衣襟深处传来的木樨花香,洁净、温暖,让他忍不住想要得到更多。
他喘息着平复了许久,才抬起头,将湿透的指腹从她唇舌间夺出,接着换上了自己的唇。
因为动作太过急切,所以将少女差点啜泣出声的那句——“师兄”尽数吞咽。
她好像有些本能抗拒,但被亲得越深,就越是脸颊滚烫,最后甚至下意识舔上他勾缠的舌尖,像是找到了自己喜欢的饴糖。
师兄。
她在梦里喊。
漫长的唇齿交融之后,微生澜终于暂时放开少女红肿润泽的唇瓣。
然后轻笑着重新低下头,舔去她方才吞咽不及,茫然滑落在颊边的津液。
手指剥开少女散乱的胸前裙衫时,她还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靥生红晕,好像根本感受不到危险的迫近。只是两道秀眉仍旧可怜蹙起,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混乱不安的梦。
微生澜一边亲她脖颈,一边想:会梦到他么?
确实梦到他了。
青云峰后的那片竹林里,刺眼的景象挥之不去。
辛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觉得脚步像灌铅一样,整个过程都头昏脑胀。
她太狼狈了,只想躲藏起来不被任何人看到。
所以去了夜静无人的湖边,可惜还没等她收拾好心情,就流着泪撞见了宗门弟子。
青年有着和卿衡相似的气质,长剑泠泠,白衣墨发,只不过眉眼生得更冷,而且总是没什么情绪,似乎隐约落着一层薄雪。
但辛夷曾经瞧见过,他对琼烟笑,他和师兄一样,都喜欢那个魔族来的姑娘。
这么一想,他们师徒两个好像更像了。
辛夷咬住唇瓣,铺天盖地的难过情绪似乎要将她彻底压垮,她只能尽量忍住,好让自己不在对方面前更加丢脸。
微生澜也没想过会撞见她。
抬起来的俊颜淡漠,待到看清她脸上的泪痕后怔然一瞬,不过惊愕过后,还是像往常那样喊了声,“师娘。”
他敬重师尊,当然也敬重师娘。
虽然青云宗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弟子都知道,师娘性子过于木讷安静,规矩很重,除了师尊以外从不主动亲近任何人。
微生澜其实并不在意对方怎么了。
但既然遇到了,就不能选择熟视无睹,于是思忖片刻,还是耐着性子询问道,“师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需不需要弟子帮忙?”
说着走近一些,做出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谁知道对方不知道怎么了,竟像是受到惊吓的兔子,在他走过来的瞬间如临大敌,猝然往后退了两步,紧接着扑通一声,就那么毫无预兆地跌进湖水里。
微生澜:“……”
好在湖水很浅,他不费什么力气就把少女捞了起来,只不过她浑身都湿透了。素白色的衣裙裹在曼妙身体上,站在月色底下,好像一株茫然含泪的芍药。
微生澜别开眼。
同时眉心跟着蹙起,因为这种状况出现在他跟师娘身上,显然并不合适。但他打算离去的脚步还没迈开,就听到身后少女的哭泣。
她似乎情绪终于崩溃了。
再也没办法假装忍耐,哪怕知道丢脸,也还是在他这个弟子跟前仪态尽失的哭起来。
微生澜沉默片刻,还是走回到她面前。
对着那个抱膝坐在地上抽噎的少女,递过去一方青色巾帕,叹息道,“擦擦眼泪,师娘。”
他实在不太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有那么多泪水。
好像根本流不尽似的。
而梦境之外,烛火噼剥。
漆眸幽微的青年也同样不明白,被他亲到呻。吟的妻子怎么可以那样娇憨。
藤蔓一寸寸缠绕着抚过,少女的肌肤在他唇舌下逐渐滚烫,散乱小衣虚虚遮掩的雪丘上,都是被他舔舐过的痕迹。
微生澜呼吸微乱地把脸埋进少女手心,借此来稍作疏解。
好喜欢,恨不得亲过她身体的每一寸。
甚至在这种灭顶欢愉中,令他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他庆幸自己名正言顺,庆幸自己正在“侍奉”的是他的妻子。
他们可以不被指责的做任何事。
哪怕是肮脏的、可耻的欲念,都只
有自己才可以对她这样做。
微生澜蓦然发出一声轻笑,然后愈笑唇愈弯,过了许久才温柔亲了亲妻子睡梦中汗湿的面颊。
等到白藤藤条从她裙裾间退出来的时候,可以听到少女发出细弱的哽咽,凌乱的叶子似乎都被洗过一样通体翠绿。
他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有些失神地望着藤条上面的水痕。
好半晌,伸手摸了摸自己湿漉的叶子。
*
翌日,天将破晓。
清脆的鸟鸣在屋檐下响起,铜炉中的檀香袅袅,透着沁人心脾的安心气息。
辛夷揉着被自己压到发酸的手腕,坐在床榻上发呆。
说实在的,她有些后悔自己昨晚睡觉之前喝的那两盏桂花酿了,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不说,醒来之后身体还有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而且更惊悚的是,她发现自己身上好像有被捆过的痕迹,尤其是腰腹和双腿之间,除了没磨破皮之外简直是泛红一片。
当下疑惑之余,忍不住轻轻痛嘶着起来:难道她昨夜醉酒睡着之前,拿绸带或者树枝用力勒过自己?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门扉“吱呀”一声。
是微生澜从外面晨起练剑回来了,他脸上的银面摘下,被那样清贵随意地捏在指间,俊美得似琼枝玉树。
辛夷先是被他的美貌晃了一下,然后在心底啧啧感叹着:天才剑修也不是白当的,微生澜不仅天赋强得可怕,骨子里更是有卷王的基因,自从伤势好转之后,每天早上都雷打不动的勤加练习。
平心而论,要是换成她肯定做不到。
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辰起床出去的,反正自从她睁眼那刻起,床榻旁边就是空的。
辛夷努力忽视身体某处传来的异样。
理了理裙裾从榻边坐起来,同时弯起眼睛,朝他莞尔一笑,“早上好呀,夫君。”
青年的反应却有些古怪,似乎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愣住,甚至耳根有些泛红。
但他的表情很快就恢复了淡漠,只不过语气柔软了不少,“嗯,早上好。”
辛夷没觉得有什么,她有些口渴,于是就走到案边给自己倒了杯清茶。
边喝边想着自己昨晚做的梦,思索着自己这具身体是不是对卿衡积怨太多,所以才会将往事化作梦境碎片让她看到。
或许她应该再做些什么。
比如,想办法让卿衡倒霉一点。
她轻轻咬着茶盏边缘,安静垂着眸,有些乱七八糟的想着。
完全没有注意到身侧青年投注在她脸上的目光,一寸寸抚过,密不透风好像吃人的藤蔓。
杯沿在她绯唇上磕出一个深印儿。
等到辛夷拿开茶盏的时候,青年也跟着默不作声的移开目光。
但半日下来,她还是隐约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微生澜好像更加不能忍耐她的靠近,每当她想要借机进行肢体接触的时候,都能看到对方幽深的眼眸,和陡然僵滞的神色。
辛夷:“……”
难道是察觉到了她的阴谋诡计,知道她想要故意刷好感度?
不应该啊。
她明明以前也是这么个人设,除了日常夸夸,就是撒娇求抱,怎么睡了一觉之后,对方就忽然变成“贞洁烈夫”了?
等等……
睡了一觉。
辛夷伸着懒腰的动作戛然而止,然后艰难而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不会吧?不会这么惨吧?总不能是她昨天晚上说梦话的时候,不小心喊出卿衡的名字了?
虽然很抗拒这个事实,但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她昨晚的大部分梦境都是关于狗比前夫的。
作为怨种师妹,被卿衡渣了又渣。
她没办法,只能在用午膳的时候旁敲侧击。
心不在焉地咬了口萝卜糕,然后假装不经意地提起,“那个,我昨天晚上好像做梦了。”
微生澜身形骤然一僵,停下摩挲剑鞘的动作。
声音里不辨喜怒,只是雕刻着梅花纹饰的银面下漆眸幽深,静静盯住她,“是吗?”
辛夷被看得愣住,莫名地紧张忐忑起来,心道这莫不是要打心理战?
她努力维持镇定,然后点点头,“是的,貌似还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被人严刑逼供捆起来打,我都要恨死梦里那个人了!”
她故意把卿衡形容得很差,就算不小心喊了他的名字,也是当成仇人喊的。
没想到青年听完竟然沉默很久,好像被言语讨伐的对象是他本人那样,“真有那么严重?我的意思是,那个人对你来说,真有那么恶劣?”
其实微生澜已经隐约明白,对于昨夜发生的事阿灵应该是有印象的,或者有感觉。
但她好像并不喜欢夫妻间的亲密厮磨,现在说这些话,就是在旁敲侧击的警醒他:她不喜欢,以后不要再做了。
他不记得以前的事。
所以就算知道他们曾经是相爱过的道侣,也根本没有把握,阿灵对他的感情会不会变。如果她就是变了,他要怎么办?
辛夷根本不知道青年在想些什么,只是听他话里的意思,她昨晚八成是真的说梦话了。
于是只能拼命点头,语气诚恳地做出补救,“没错,烦死了!我都恨不得说梦话骂他,真的对他没有一丁点儿好感!”
忽然,青年好像忍受不了似的从案边站起来。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气息相当冰冷,“你自己吃罢,我出去走走。”
辛夷:“……”
欸?他这是要干什么去?
系统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插嘴,“宿主,你是不是借着酒意吃他豆腐了?”
它是纯绿色系统,每次检测到少儿不宜的情节都会自动下线,昨晚还是它进入这个小世界以来,第一次在宿主非沐浴更衣的时间被迫下线。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就是昨夜发生了某些令它这个绿色系统难以承载的口口情节。
“……”
辛夷听完系统解释后倒吸一口凉气。
无数的猜测在她脑海中迅速涌现,她……她不会是边吃微生澜豆腐,边说梦话喊卿衡名字吧?
系统的回答简直毫无人性。
都到这种时候了,还要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对她进行毁灭性打击,“统统觉得很有可能哦,宿主。”
*
晴空万里,天高云阔。
哪怕芍药花会已过,仙镇的街上仍旧行人熙攘,可以看到有不少修士仍在这里逗留。
直到走出客栈很远后,微生澜心底仍旧觉得堵了什么东西。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恍然发现自己是在意阿灵的,也正是因为在意,所以更加无法忍受她的抗拒。既然是夫妻,她为什么忽然转变了态度?
他走着走着,在街头的石狮子面前停下脚步。
脑子里浮现出他们最初相认的画面——那时候自己同阿灵说过,如果恢复记忆之前,她不想继续下去,那他会选择尊重她的决定。
所以她现在是不是真的想通了,不打算跟他继续耗下去了?
但微生澜只是犹豫片刻,便很快否决了这种猜测。因为他的脑子正在逐渐冷静下来,同时想到了更多阿灵跟他亲近的画面。
如果真不喜欢,就不会要求同榻而眠,也不会在芍药花会那晚主动亲吻他。
或许……
是因为她尚且不能接受,和没有恢复记忆的道侣行夫妻之事罢?
他不应该因此责怪她,要给她些接受适应的时间。
或者从源头上解决,想办法尽快恢复记忆,这也是他目前最想做的。
街上人来人往,数丈开外的地方。
有一个红裙似火的女子,正在对着他的身影愣神,尤其是青年好像想着什么心事,用屈起来的指节轻轻敲击石狮子的模样。
太熟悉了。
她印象之中,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做。
琼烟本来还因为
在卿衡那里屡次碰壁,而积攒了满腔的委屈恼火,没想到走在街上,竟然能遇到熟悉的人。
至于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当然是因为她从前除了喜欢逗弄卿衡那种正经的木头之外,最喜欢招惹的就是他这个清冷顽固的徒弟。
其实微生澜生了张很容易招蜂引蝶的皮囊,但因为他气质太冷,武力值又太强。
青云宗的师姐师妹们对他只有倾慕,根本不敢主动招惹,平时看到他就跟看到掌门仙尊差不多,能大着胆子说上几句话就很不错了。
琼烟自觉应该能算得上他的好友。
毕竟除了她之外,微生澜基本没有什么能正常说话的朋友,姑娘家就更没有了。
她走过去,拍了下对方的肩膀,“微生……”
那个“澜”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扭着手腕推开,虽然带着面具,但可以看得出覆在下面漆眸有多冰冷,望过来的眼神好像异常反感她的触碰。
琼烟霎时脸涨红了。
她再怎么没眼色也能感知到对方此刻的不悦,也更加确定,对方不是微生澜。
因为微生澜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对她如此冷漠。
于是平复片刻,睨着媚眼解释道,“抱歉,把公子认成我的一位朋友了。不过这位道友,你未免也太不解风情了,怎么能对姑娘家如此粗鲁呢?”
她说完,却发现对方并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甚至转头就要离开。
于是也不免被激出了点儿羞恼,追上去继续解释道,“喂,你不会以为我是故意搭讪罢!我可以对天发誓,你真的很像我的一位朋友,青云宗的微生澜听过没有,你刚才就很像……”
不知道是“青云宗”这三个字的功劳,还是“微生澜”三个字的缘故,前面的那个蓝裳青年总算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
薄唇殷红,清冷似雪。
琼烟笑起来,以为他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我不信你没听过微生澜的名讳,大名鼎鼎的青云宗,他在那些小辈剑修里排第一个。”
事实确实如此,整个仙洲应该都没有不知晓他名讳的修士。
却见青年缓慢勾起唇角,冷漠讥诮,“跟我有什么关系?”
琼烟怔住。
有些不可思议,正要张口就听到对方说出下一句,“你们青云宗的人是不是有错认朋友的爱好?一样的有眼无珠,一样的惹人厌烦。”
同一时间,客栈大堂。
辛夷正拄着下巴坐在窗棂边的位置上,手边躺着一册话本子,对着微生澜翘首以盼。
仙洲也有说书的,而且说得很精彩。
她本来在一边看话本子做消遣,一边等着赌气出去散心的某人回来,没想到听着听着就有点儿入迷了,就连微生澜坐到自己旁边都没发现。
捧着脸噗嗤笑了两回,不经意转头,才对上青年银面下那双静无波澜的眼眸。
辛夷瞬间收敛了笑容,清咳一声,略微心虚地靠近,“你去哪里了?我担心得不得了,特意坐在这里等你。”
青年微微垂下睫羽,伸手抹掉她唇边糕点残屑。
从他的回答里,就可以听得出根本没信,“这么担心我,也不妨碍夫人消遣快活?”
当众被抓包,她只能发挥自己撒娇耍赖的优势,小声的辩解咕哝道,“那是因为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太有意思了,不光我一个人笑,其他人也都笑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试探着挽住青年胳膊。
还好。
没拒绝。
辛夷暗中呼出一口气,总算踏实了几分。其实从微生澜离开厢房后,她就开始复盘分析起来他今日的反常。
结果就是顺着思路捋下来之后,她认为自己可能还是太操之过急了。
不光是有卿衡的原因。
更大的错误应该是醉酒之后吃他豆腐,所以微生澜一时没办法接受,毕竟前脚刚在花会上主动献吻,后脚回去就对他上下其手,攻势太快了。
虽然这一切都并非她本意。
要怪就怪那两盏该死的桂花酿,让她头脑不清意志薄弱……关键是她都不记得自己到底做过什么,这口锅背得实在是冤枉了些。
不过冤枉归冤枉,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辛夷还是要做出保证,起码给个态度。
于是她缓缓呼气,“放心吧牧澜哥哥,之前的约法三章还作数,这两天发生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虽然我们仍旧是夫妻,但在你恢复记忆之前,我会努力做到彼此尊重,不再唐突。”
听到保证的微生澜,“……”
不知道为什么,辛夷总觉得自己说完这些话之后,他好像更不开心了。
然而还不等她细想哪里不对,就听到了张映清的声音。
少年刚看到她就双眼放光,激动得有些诡异。
原本想出门的脚步,待看到辛夷之后又重新收了回来,“阿灵道友!”
辛夷跟他打招呼,笑笑,“好巧,你要出门啊?”
张映清听完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想出去的,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所以出不出去都无所谓。”
眼眸里闪着八卦的光芒,“那个……我想问问,你和我们掌门仙尊是什么关系啊?”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只看着辛夷,努力忽略坐在她旁边的青年。
因为对方每次的反应都很冷漠,甚至有些敌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多少会让人有些别扭和不自在。
但张映清实在太好奇了,像掌门那样的人,怎么会主动关心一个姑娘?
而且这个姑娘,竟然还是他前些日子结识的道友!
辛夷可以理解他的好奇,也没打算藏着掖着,于是长话短说的解释,“之前有过一次误会,你们掌门看到我的背影觉得熟悉,把我认成他师妹了。”
少年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点头,“怪不得,原来是因为这个。”
说着又忍不住叹息起来,“自从师娘过世之后,师尊一直很自责,也很伤心,他觉得都是自己的过错,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疏漏,那么师娘就不会跌入魔窟魂飞魄散……”
辛夷听着,脸上没什么动容表情。
心底却忍不住默念:说得没错,就是他的过错,只是伤心的话未免也太便宜他了。当然这话她只会在心里说,表面还是唏嘘着附和一句,“那还挺可怜的。”
话落,微生澜转头望向她。
重复着问了一句,语气间似乎有些讥讽,“可怜?这样的人,你觉得他很可怜?”
于是辛夷只能讪笑两声,凑到他耳边解释道,“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是有点,但如果站在那位师妹的角度来看,这位掌门仙尊绝非良人,跟他两清,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然后想了想,继续补充道,“我喜欢的人只能喜欢我一个人,也只能对我好,所以这种疏漏在我看来绝对不值得原谅!”
微生澜听她这么说,轻哼一声移开视线,好像终于有些满意。
看样子是很讨厌卿衡了,也不知道以后恢复了记忆,会不会后悔自己今日的看法。
*
秦府。
庭前洒扫的仙奴们都心照不宣,婉夫人恐怕又在发疯了。
她们也很同情自己的家主,竟然喜欢上一个时不时就会发疯的女人,偏偏家主还对她情深不移,不管婉娘怎么跟他作对,都会选择包容接受。
抛去唏嘘之外。
倒是令人感动艳羡,这么好的郎君就是放眼整个仙洲也难寻。
而厢房之中,碗碟花瓶碎了一地。
姿容秀美的女子蜷缩着身子,发出痛恨抗拒的呜咽,似乎不能忍受他的靠近。
秦墨看着婉娘把药碗打翻,微笑着把痛苦发抖的她抱进怀里。
亲吻了一下她汗湿的乌发,柔声询问道,“这样不好么?你永远也不会老去,不会长皱纹,
可以长长久久地陪着我。”
“当初成亲的时候,伱就答应过的,会和我琴瑟和鸣白头到老。你忘了,可我没忘。”
“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当一个凡人呢?月浓。”
他会给她换仙骨,让她长生不老。
而他的月浓只需要忍受一些痛苦,就可以永远陪在他身边,多少人求之不得,她为什么就不能谅解自己的苦心?
如果戚月浓意识还清明,一定会怒骂他的故作深情很恶心。
因为他的所谓爱慕和报恩,把她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甚至还当着她的面,杀死了昔日想要救她离开的竹马。
如果可以选择,她最想回去的是十五岁那年,还没有遇到他,家境清贫但是无忧无虑,会在除夕夜的炮竹声里窝在阿娘怀里说悄悄话。
她不想长生不老,更不想变成一个怪物。
可是她从来没有选择。
女子的下颌被捏住,目光已经有些痴愣,身侧是仍旧轻柔的话语,“好了月浓,我们喝药,这次可不许再打翻了。”
仙洲盛会结束之后,许多修士仍在织庾洲逗留。
这其中就包括辛夷他们。
只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卿衡竟然会主动让弟子过来客栈请她。
给出的理由也并不复杂,说是思念旧人,所以希望能在离开此处之前和她说几句话,下一场棋。
微生澜惯例出去练剑了。
辛夷本来就一个人待着,听到这话假装思索了片刻,然后犹豫着起身,“好,我跟你去。”
第57章 第57章瞬间清醒了
客栈之后,竹林萧瑟。
本就是数九隆冬,昨天夜里还飘飘洒洒的落过一场雪,枝叶上都凝了层寒凉的冰霜。
又是一道剑意扫过,瞬间卷起凛冽罡风,令原本挺拔的修竹霎时裂成细碎的粉末。
微生澜收了长剑,额头渗出几点细汗。
他本来并没有在意身体的异常,可惜头疼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而且脑子中似乎总有女子红裙挥之不去,那样跳脱随性,同时有声音不停地在耳边追问,像是打定主意非要问出个答案。
“快点说啊,到底是喜欢师娘还是喜欢我?回答对了,玉佩送给你当生辰贺礼。”
“干嘛不说话?”
“真有这么难回答吗?”
微生澜头痛欲裂,手掌猛然按在旁边石案上。他艰难呼吸着,努力想要看清楚女子面容,但还是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直到脑子里的那阵钝痛过去,昏黑充血的视线重新恢复清明时,他还是什么都没能想起来。
周围空荡荡的。
除了竹林,就只剩下他自己。
微生澜也记不清楚这是他第几次出现这种情况了,好像是从芍药花会后的第二天。
刚开始的反应并不强烈,只是会在脑海中偶尔闪过不连贯的画面,后面渐渐能听到声音,甚至看到女子模糊的轮廓。
不过尽管如此,还是值得高兴。
因为这起码证明他的记忆正在逐渐恢复,就算眼下想不起来,想起过往也是迟早的事。
微生澜垂下眼眸,痛意过后的俊脸苍白,视线却不自觉落到石案旁边的那只汤婆子上。
阿灵怕他冷,所以提前找店小二要了暖手的东西,特意在出门前叮嘱他拿上。
只不过模样过于精细,一看就知晓是姑娘家惯用的物什,因为手炉边缘不仅用藕色的厚实绸布围住,上面还绣了几瓣粉色的桃花。
他想起自己今晨出门之前。
少女趴在罗帐里,睡眼惺忪地打着呵欠,用撒娇的软糯语调叮嘱他不要练太久,如果想她了就早点儿回去,千万不要硬撑。
她没说这番话之前,微生澜每次都能练上一个时辰,并且从来不觉得枯燥。
他以为今日也是如此。
没想到时间会过得这般漫长。
无数次他停下练剑动作,频频去看铜炉中烧着的檀香,发现时辰竟然只过去半刻钟。
微生澜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今次的檀香出了问题,否则怎么会燃得那么慢?
再等等。
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如此急切地回去找她,否则在她眼里还有什么定力可言。
*
秦府,芍药居。
负责侍奉院落的仙奴将花圃的晨露收集起来,装到小巧的描金瓷瓶里,然后才鱼贯而出。
辛夷跟着小弟子过去的时候,正碰到几个侍女。
她们手里端着的玉盘上摆放整齐的芍药花露,看得她忍不住有些眼馋,不过考虑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还是努力收回了视线。
辛夷跟在青云宗弟子身后进门,没想到刚踏进去就看到满地狼藉。
没错,就是狼藉。
不仅花鸟屏风倒在地上,就连屋里头四处也都好像被人打砸过一般,甚至有些难以落脚。
辛夷在无比讶异的目光中,撞上了白衣青年望过来的视线。
她看看碎掉的花瓶,再看看被拂乱一地的画轴,非常茫然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卿衡也沉默。
大概花了半刻钟,她终于在旁边侍女的粗略解释中,逐渐理顺了方才发生过的事。
原来是她们家主最为宠爱的那位婉夫人又发疯了,据说是多年来的老毛病了,喝过的汤药灵丹不计其数,却总是医治不好。
上次趁着仙洲盛会府里忙乱,在婢女们的眼皮子底下跑出去还不算。
这次刚没安生两天,竟然又跑来芍药居乱砸一通,还掀翻了卿衡仙尊摆好的棋盘。
甚至秦墨闻讯赶过来,要将她抱走的时候。
婉娘已经疯得神志不清,像是根本认不得人了,拿砚台砸伤她们家主的额头不说,口中还喃喃胡乱念着,一会儿说自己是神剑宗弟子,一会儿说自己是青云宗弟子。
但秦府上下的所有人都知道,婉夫人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凡人。
跟修仙毫无关系,更别说同时拜入仙洲的两大宗门了,还不是在疯疯癫癫的说胡话。
辛夷听完心下了然。
她上次在芍药花会的时候就见过那位夫人,看上去确实有些奇怪,不仅婉娘奇怪,她觉得秦家家主更加奇怪。
虽说出门在外,做事不能全靠直觉。但她还是本能觉得,那个叫秦墨的少年给她一种骨子里就很阴森的感觉,绝没有表面那样无害。
至于他和自己妾室的关系,就不是她这个外人可以评判的了。
辛夷收整好心情,提步走过去。
绕过倒在地上的琉璃屏风,在桌案前的那张罗汉床上坐下。
不过片刻功夫,卿衡就已经将原本散乱的棋盘重新摆好。
看上去很是爽利工整,就跟他的人一样。
但辛夷其实并不爱下棋,简单来说就是她对这些文人雅士的东西没什么兴趣。
哪怕是听个戏折子,都比这个有意思。
但怎么说呢。
好歹也当过一个小世界的世家闺秀,要说跟卿衡对弈,肯定也是能糊弄一下的。
她心底默默吐槽着,手指却无意识拨弄着系在腰间的玉佩,玉石撞击着发出泠泠轻响。
引得青年目光也望过去。
辛夷感知到他的探究视线,羞赧笑了一下。
停止拨弄玉佩的动作,解释道,“这是鸳鸯佩,缀了好几种玉石,花里胡哨的所以有点响。”
这是她前些日子在街边摊贩上买的,分开的两块胭脂色玉石,合起来是个完整的鸳鸯图案。
其实不值几个钱,一般是图新鲜的年轻恋人买来戴,算是仙洲里比较时兴的小玩意儿。
卿衡听她这么解释,倒是难得沉默片刻。
他恍惚回想起很多年以前,师妹也曾经送给过他一块这样的鸳鸯佩,不过早就不知道被遗弃在哪个角落里了。
所以最终只是情绪晦涩着,点头说了句,“你和夫君的感情很好。”
辛夷当然知道他在伤感些什么。
这块鸳鸯佩也是她特意戴过来给他看的,既然对方准备睹物思人,那不如选择成全,让他陷在回忆里难过个彻底。
于是她假装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脸上露出浅浅甜蜜的笑。
仿佛提到自己喜欢的人就眼神发亮,忍不住满心雀跃,“是啊,当然感情很好啦!不然怎么会愿意结为道侣?”
其实算上今天,她跟卿衡才见第三面。
但她却没有任何设防,不仅粗略介绍了自己的过往经历,还说了为什么会过来参加这次的仙洲盛会。
卿衡听得很入神。
尤其嗅到她衣袖间淡淡的木樨花香,还有她笑起来的时候,发间颤动的海棠步摇。
师妹身上也有木樨花香。
师妹也喜欢簪这样的海棠步摇。
她真的很像师妹。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样貌,为什么总能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思念成疾?
在他们对弈谈话的过程中。
陆展仪就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但越看越觉得胆战心惊,因为他发现,师尊对那个少女似乎异常宽容。
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看她看到眸光微怔。
眼底暗流涌动的情愫近乎温柔,根本不像对待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少女,反而像……
像是喜欢她。
可这位阿灵姑娘有夫君啊!
就算师尊想要从师娘亡逝的伤痛中走出来,也不能挑这么一个有夫之妇啊!
而且他左看右看,并不觉得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样貌只能称得上俏丽清秀,但放在仙洲里,简直一抓一大把。
陆展仪由衷希望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但他发现下棋过程中,少女每次苦恼着试图耍赖的时候,师尊看她的眼神都温柔得不像话,甚至做出了主动让棋的举动。
“……”
这待遇,就算是把青云宗的师叔师伯们全部加起来,也从来没有过。
他们掌门仙尊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做人做事向来最守规矩,无论谁来都不例外。
可今天,这是他第几次为了阿灵姑娘破例了?
陆展仪很想说话。
陆展仪欲言又止。
怎么办啊?
阿灵姑娘可是有夫君的,师尊就算再伤心,也莫要做出破坏旁人夫妻关系的事。
等到他们对弈结束之后,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时辰。
身下的罗汉床实在太硬,下棋的时候全神贯注还不觉得,眼下真要站起身了,辛夷才惊觉硌得有些屁股疼。
卿衡提议送她回去。
辛夷克制住自己想揉胯骨的手,抿出浅笑,用很懵懂纯粹的表情朝他点了点头,“好呀。”
与此同时,天阴欲雪。
客栈的竹林之外,戴着银面的蓝裳青年正打算再次出去寻人,结果脚步刚要抬起来,就看着并肩而行的一对男女。
他眯了眯漆眸。
看到少女在客栈前面停下脚步,仰起头笑着朝对方说了句什么,这才恋恋不舍的跟他挥手告别。
微生澜站在那里冷冷看着她转身。
看着她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眉梢眼角还挂着没有消融的笑,心里忽然滋生出一种莫名阴鸷的情绪。
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她走过来。
直到少女在撞上他的目光后,原本烂漫的笑意忽然僵在唇边,眼神有一瞬的慌张躲闪。
微生澜嗅到自己胸腔中缓慢溢出的血腥气。
再多看她一眼,就会控制不住的想要毁了些什么。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往竹林深处去。
身后的少女这才意识到什么,嘴里喊着他的名字慌慌张张地追上来,“牧澜哥哥,夫君……欸,你听我解释!”
许是少女的声线过于清脆。
令那挂着霜雪的屋檐下,有几只正在打盹的雀鸟被惊得扑棱着翅膀飞起来。
而不远处,本应该离开的卿衡又折返回来。
他手里还攥着辛夷离开之前,不小心遗落在雪地上的一只耳珰。
是异常瞩目的桃红色。
上面沾染了些微冰凉的雪意,被掌心温度濡湿之后更冷了几分。
卿衡攥着那只冰凉耳珰,站在原地犹豫片刻。
不知道要不要现在就寻过去还给对方,他方才不是没有看到少女追逐着青年离去的背影,不过最终还是选择听从心底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她太像师妹了。
卿衡在心里这样不断地说服自己,想要以此来解释今日种种逾矩的行为,还有不该有的关心。
但他没想到,会撞见那样荒唐旖旎的一幕。
少女被抵在树上和青年接吻。
她纤细娇弱,罗裙下的绣鞋都厮磨得掉了一只,被亲得一双眼睛媚意横生。
但分明是享受的。
因为乌黑秀丽的发髻上珠花轻颤,哪怕发出呜咽水声,葱白手指还是顺从本能攀住了青年肩膀。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卿衡忽然瞬间清醒了。
她不会是师妹。
师妹那个呆板拘礼的性子,定然不会和男子这般亲密。
第58章 第58章寒泉沐浴
晚风吹过竹林,带来簌簌的声音。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了,除了积雪压覆枯枝的轻响。
少女明明穿得不多,衣裙下的肌肤却逐渐滚烫。
清秀脸庞上的两道睫羽不断轻颤,原本不安抵挡在青年胸前的手腕,也变成了菟丝一样攀附。
打开齿关。
放任他凶狠吞咽、纠缠。
不知道过了多久,青年濡湿的舌尖终于从她唇齿间褪出来。
辛夷的呼吸微微起伏着,茫然睁开眼,衣裙还算完整,只是过程中磨蹭在树干上的发髻珠花塌下去一点,显出几分凌乱。
“夫君……”
她绯红眼尾湿漉漉的,嗓音软糯,哪怕被欺负成这样依旧依赖他。
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寒颤。
仿佛终于从方才的旖旎中回过神来,不安地移开视线,舔了下被亲到微肿的唇瓣。
微生澜冷漠凝视着她。
连呼吸的频率都没什么起伏,除了银面下的那双薄唇过分殷红外,他甚至称得上清冷。
但辛夷的舌根还在发麻。
她浑噩吞下去了许多对方的津液,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被青年用这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莫名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
好像全情投入的只有她一个。
好像被亲到失神,攀附着他脖颈溢出呻。吟的也只有她一个。
可是还不等她细想。
下颌就被捏住,随即青年沾了细雪的手指探进她温热的口腔。
辛夷下意识舔了一下。
凉的。
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之后,她的脸迅速烧红起来,刚才汹涌的悸动也变成了淡淡恼怒。
耳边却听到青年短暂压抑的喘息,银面覆盖下,他的耳根似乎也有些泛红,不似方才那样无所谓。
辛夷怔愣抬头。
发现微生澜竟然躲避着她的视线,直到被看到忍无可忍,才用那种竭力抑制过的语调说,“阿灵,再舔一下。”
再舔……
舔个鬼啊!
辛夷反正是没办法在竹林之中,继续和他做这种没节操的事。
于是红着脸咬了下青年手指,便挣脱被他桎梏的下颌,将嘴巴里的冰冷异物吐了出去。
但她却没有立刻推开微生澜。
反而枕在青年肩头,埋着脸颊,用羞恼似的语调小小泄气说,“这里不行。”
她说的是这里不行。
而不是现在不行。
微生澜沉默抱着她,许久没说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到她和卿衡站在一起就抑制不住地嫉妒。所以才会罔顾妻子意愿,在竹林里压着她亲吻。
怀中少女以
为他还在生气。
平复过后仰起清秀无害的一张脸,唇色嫣红,眸底水汽氤氲却纯粹到极点,“你……刚才不是在生气吗,怎么忽然亲我?”
见他不说话。
于是凑近了些,红唇开阖间露出糯米般的贝齿,呼吸间好似幽兰,“牧澜哥哥?”
这是卑劣的引诱,是故意讨好。
微生澜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于是漆眸微垂,淡声诘问,“为什么跟卿衡在一起?”
谁料少女听罢怔愣一瞬,竟然浅笑起来。
伸指摸他冰冷的银色面具边缘,眼底都是未散的迷蒙情意,并且主动踮起脚尖凑过去,在他面具上亲了亲,“夫君,你吃醋怎么这么可爱?”
傍晚的竹林很冷。
辛夷用了大概半刻钟的时间,详细解释了她被邀请去芍药居陪卿衡下棋的经过。
青年听完了,算是勉强接受她的说辞。
不过情绪仍然算不上好,尤其是在她说出——“你以后不是想拜入青云宗吗?总不能把掌门仙尊得罪得太狠”这句话之后。
微生澜捏捏她的手指,冷哼出声,“就算不拜入青云宗,我一样可以保护你。”
辛夷当然相信啦。
毕竟这人本来就是卿衡最器重得意的徒弟,青云宗里最惊才绝艳的年轻剑修,不管是天赋还是修为,都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于是她抱住微生澜,在他耳边说,“不管你去哪里都甩不掉我,继续做个散修,一起去游历仙洲也很好!”
青年半晌没说话。
但明显是吃她这一套,宽大掌心贴着她的腰肢搂紧,抑制自己过分汹涌的亲近欲,轻哼着应和道,“我和阿灵本来就是夫妻一体,自然不会分开。”
*
仙洲盛会已过。
辛夷计划着再过两三天,就离开织庾洲。
反正她在卿衡面前该刷的存在感已经刷了,剩下的时间可以自己安排。
而对她来说,赶在死遁之前跟微生澜好好培养感情才是正事。
毕竟她已经可以确认微生澜喜欢自己了。
虽然不至于情根深种,但起码在她的各种努力之下,好感度终于艰难爬到了85的关卡。
她觉得自己只要别作死,披好马甲,后面的问题就应该不会太大。
直到今天上午,青年陪着她去街上采买东西。
她在胭脂铺挑选香粉盒子的时候,微生澜的视线却频频越过她,看向不远处的红衣女子。
辛夷也跟着瞧过去,女子容颜俏丽身姿曼妙,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她刚要说话,脑海中就“叮咚”一声,“检测到重要剧情人物,琼烟已出现~”
辛夷:“……”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原主情敌。
她其实对琼烟这个魔族姑娘没有多深的感受。
当然谈不上喜欢,毕竟原主的过往悲惨也有她的一份力,但只要对方不影响自己攻略任务,她就可以尽量无视或者忽略。
可惜,女主光环是难以阻挡的。
哪怕是已经失忆的微生澜,还是会被她吸引。
琼烟也明显感受到了那抹视线,在看到微生澜的时候似乎有些惊讶。
但很快,眸中就缓慢浮出丝缕的明艳笑意。
结果刚想走过来说话,就看到了从身后揽住青年胳膊的辛夷。
少女穿着身浅蓝色流仙裙,发髻鸦黑,模样清秀,像是开在山野溪涧中的小花,嗓音软糯娇柔,“夫君,你帮我看看,哪种香粉盒子比较好看?”
她理所应当的挽住青年胳膊,理所应当的跟他撒娇,而对方并没有拒绝。
这让琼烟心底生出些古怪的不舒服。尽管她和青年都没见过两面,但就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应该清冷、固执。
永远不会纵容姑娘的示好亲近,眉眼处冷若冰霜,就像她记忆中的青年剑修一样。
直到视线里看到女子逐渐离去的红色裙裾。
辛夷才缓缓舒了一口气,而在放开微生澜衣袖的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像话本子里的心机恶毒女配。
绞尽脑汁的搞破坏,专门给男女主制造误会。
最后被所有人识破诡计,在唾骂与怨恨不甘中凄惨地死去。
但好在“她”已经死过一回了。
辛夷有些自嘲地勾起唇角,脸上也没有丝毫不愉快的表情,但微生澜就是能觉察出她在不高兴。
不仅上马车的时候没搭他的手。
买的杏仁糕也自顾自吃着,没打算分他半块,剩下的那些情愿拿到客栈后面喂仙鹤。
满地雪光,微生澜跟在她身后走。
看她发间的珠花步摇轻颤,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清浅的咯吱声。
少女走在前面,清秀明丽的小脸上红唇咕哝着,似乎在不满地说着什么话。
走过一道垂花拱门,旁边挂着霜雪的枝条垂下来,蹭在她白净额头上,被她有点儿不高兴地蹙着眉拂开。
微生澜的视线一直注视着她,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但他的视线就是移不开。
心脏有种不断被填满,又不断塌陷,以至于快要完全失序的感觉。
沉默之中。
辛夷有些无力望天。
她已经在内心吐槽到口干舌燥,就想等着对方说句软话哄哄她。
没想到微生澜像个榆木疙瘩,根本就不解风情,别说哄她了,什么反应都没有。
但这次她不想主动妥协。
就算是正常恋爱,也没有一直恩爱甜蜜的,总要适当的晾一晾他,或许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因此这种冷淡状态,就那么维持到了晚上。
她松掉发髻,解了外衣躺在床上,心里正纠结着等会儿对方抱过来的时候是欲拒还迎挣扎两下,还是勾着他厮磨亲吻。
屋里地龙烧得暖暖的,辛夷身上只穿着一件杏子红的小衫。
琉璃灯罩里的火烛柔和晃动,映出她身体曲线的曼妙轮廓,就在这个时候,微生澜走过来了。
没想到他只是站在榻边静默片刻,并未解衣。
然后扔下一句他要去寒泉沐浴,让她早点休息不必等他,就推门离开了。
冬夜?寒泉沐浴??
辛夷忍不住从榻上坐起来,灯烛下,贝齿咬住唇瓣:就算真的要躲她,也不必找这种拙劣的借口吧?
她无语凝噎。
最终还是决定穿好衣服,去外头找他。
不过外衫刚拿在手里,笃笃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辛夷以为是微生澜去而复返,于是想都没想的过去开门,亮晶晶的杏眼弯起来,“你……”
“怎么是你?”
张映清也懵了,他没想到辛夷会只穿着小衫就来给他开门。
被她这么一问才猛然回神,本来正常的脸色瞬间变红,眼睛也支支吾吾着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这是芍药花露,掌门师尊特意让我送过来的,你、你收着!”
“哦。”
辛夷正打算道谢,结果少年还不等她开口就把东西往她怀里一塞,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
辛夷并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她回去屋子里换好衣服,把芍药花露收进包裹里,然后就下楼去找微生澜了。
仙洲的客栈实在很大。
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所谓的寒泉在哪儿,于是只好求助店小二,这才知道在客栈的竹林后面,就有那么一方天然寒池。
这么看来,微生澜或许也不算骗她。
起码真的有这个地方。
她想到了一万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微生澜自渎。
寒池之中,水汽缭绕。
貌美高洁的青年乌发披散,月白的里衣湿透,露出后腰上起伏的漂亮红痣。脖颈仰起,似乎是已经疏解过一回。
但他手里握着的丑陋,仍旧……
辛夷耳根红透。
尤其是听到青年溢出的呻。吟。
按理说,她应该转头就走的。
但只是犹豫了两秒,就被寒池边的青年察觉到,幽微漆冷的凤眸睨过来,正好撞见少女红透的那张脸。
第59章 第59章该来的总会来
好了。
这下彻底走不成了。
辛夷和寒池中的青年面面相觑,视线率先有些承受不住的躲避开。
她颊上的烧红不是假的,主要是没想过微生澜会用那张清冷高洁的俊脸自渎,她以为微生澜是不重欲的,更加不会背着她做这种事。
原剧情线中,原主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哄骗他双修,可惜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所以就算这段时间都睡在同一张床榻上,她也并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剧情线出bug了?
月色婆娑下,寒潭渺渺。
少女穿着件浅蓝色的曳地流仙裙,兴许是着急出门寻他,鸦黑乌发只是用朱红丝绦潦草拢起来,此刻正咬着唇瓣,满面绯红的站在离他不远处。
她脸颊秀丽。
眉眼却不住低垂着,看得出心里正在承受煎熬,纠结犹豫着要不要就那么转头离开。
微生澜控制住浑身战栗的感觉。
仿佛只要被她那双清灵毓秀的眼眸注视,就可以将方才的欲念欢愉推到顶峰,他忍下喉间快要溢出的喘息,竭力不要吓到她,喑哑着开口,“阿灵,帮帮我。”
“怎、怎么帮?”
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可现在这种情况,那个“帮”字不管她怎么理解都不可能清白罢。刚刚只不过是匆忙一瞥,她却仍旧记住了青年被寒池湿透的月白色里衣,腰间起伏的漂亮红痣,还有那被他掌心包裹住的庞然巨物。
不算漂亮。
起码和他清冷俊秀的样貌比起来,是两个极端。
那一瞬间,辛夷脑子里浮现出很多。
如果微生澜没有受伤失忆,不曾被她哄骗着以为是夫妻,那么他现在就仍然是青云宗里最惊才绝艳的小辈剑修,是卿衡最器重的徒弟。
就像她梦境中见过的那样。穿着霜雪似的白衣,俊美却又冷淡寡言,仿佛永远不会为哪个姑娘流连驻足或者投入感情。
不过哪怕心底里并不喜欢她,也会因为尊师重道,在每每见到她的时候抬起漆眸,恭敬喊一声师娘。
然而时移事迁,她现在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所以就算他们真的发生了什么,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起码在旁人看起来是这样。
竹林深处,寒池寂静。
或许是因为她的视线停驻在狰狞处太久,青年掌心的物什竟然轻微跳动了两下。
然后变得更加膨胀,压抑的喘息也快要挣脱桎梏,但他表面上还是维持住君子如玉,除了脖颈上的潮红汗意更加明显,瞧不出太多异常,“你过来些,阿灵。”
辛夷硬着头皮走过去,站在他咫尺之遥。
说实话,她心里根本没有做好会跟他发生那种事的准备,起码今夜没有。
尤其还是在露天的寒池之中,就算没有人会过来,也超出了她能承受的心理预期。
不过微生澜却并没有继续提出什么过分要求,只是抱着她的腰平复了一会儿。
臂弯逐渐箍紧,然后用喑哑的声音道,“别害怕,我知道那处很丑,如果阿灵实在不想看的话就转过身去。”
“我可以自己疏解。”他道。
辛夷虽然不知道青年具体想做些什么,但听到他如此说,还是没忍住暗自松了口气。
于是假装犹豫片刻,这才稍微推开他的怀抱,在寒池旁边侧身。
两人的距离仍旧挨得很近。
只不过辛夷此刻完全背对着他,所以不能看到正在发生的那幕景象,只能依靠听觉去推测。
她听到自己裙裾在石径上拂动,池水轻溅,不断发出暧昧的窸窣摩擦声。
甚至因为离得太近,就连她的绣鞋罗袜都被泅湿了边缘。
辛夷听着身后难以压抑的青年喘息,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的裙裾从他手上扯掉。
不过也只是刚开始觉得煎熬,后面时间太久了,她也就逐渐有些麻木,尤其是维持着一动不动的站姿,双腿沉甸甸的异常发酸。
又过了许久,她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好了吗?”
微生澜的动作停了一瞬,语调含着湿漉漉的叹息,似乎轻笑,“没有,辛苦娘子再忍耐片刻。”
辛夷被他这声娘子叫得耳朵发烫。
只是还不等她说什么,垂在身侧的手指就被含住,寒池里的水又开始不断溢出来,酥麻的感觉从被啃噬的指尖传来,让她泄了力气似的有些站不住。
夜幕寂静幽深。
就连点缀其间的星子都少,只有一轮月亮。
辛夷忍受煎熬了片刻。
终于狠下心将身后那人推开些,然后就着月色低头一看,发现上面果然有许多或深或浅的牙印。
正当此时,身后青年湿透的臂弯忽然将她抱住,隔着裙裳都能感觉到透骨的冷意。
他的嗓音仍旧喑哑,却能听出来克制下的汹涌与祈求,“好难受,阿灵再帮帮我。”
辛夷抬头望天。
她的脸色也早就绯红到不能看,天人交战了许久,还是深呼吸着点点头,“知道了,不过你先放开我。”
微生澜得到她的许诺,很听话的将手臂松开。
但灼热视线还是死死的笼罩在她身上,危险浓稠,像逐渐收紧的蛛网般密不透风。
辛夷并没有打算赖账。
她努力忽略身后的那股视线,克制羞耻,然后将自己身上的小衣解了下来,带着温度的布料滑过身前,连同上面沾染的木樨花香。
“用这个吧,这个料子软一些。”
青年伸手接过去,将柔软的布料攥成一团。
随即喉咙间哼出清浅的笑,似乎是觉得她的举动过于可爱,“阿灵,我想亲亲你。”
都到这个地步,辛夷早就破罐子破摔了。
她终于还是踟躇着近前两步,抬起纤细藕臂抱住他,忍着刺骨寒意,无比温软乖顺地奉上了自己的红唇。
……
等到结束的时候,辛夷脑子里已经昏昏沉沉。
她的裙襟早就开了,就在方才亲吻的过程中数根蜿蜒的白藤藤条顺着衣襟探进来,没了小衣的遮挡,粗粝冰凉的叶子不断抚弄在她身前柔腻处,像是拢起又散开的手掌。
甚至在离开的时候,留下浅绿色的清液。
她有些失神的低头去看,果然看到了让人面红耳热的痕迹。
至于她小衣上的棠花刺绣,也早就被染成斑驳淅沥的玉兰色,此刻被凄凉地扔在寒池边上。
不仅脏,还皱得不像话。
就算微生澜帮她洗好,她也完全不想要了。
发生过这样荒唐的事,两人间的氛围也开始变化。
对于辛夷来说,就是夜间躺在他怀里的时候再也没办法做到心无旁骛,鼻间都是他的气息。
想动又不敢动。
最后只能被抵着脖颈厮磨,被亲到锁骨的时候,她的神思已经有些迷乱。
直到对方克制地停下。
薄唇蹭着她滚烫泛红的肌肤,用恋慕且取悦的语气跟她说,“我快要想起来了,阿灵。”
辛夷原本还在浑噩,听到这话立刻清醒。
沉默中反应了大概两三秒,才呼吸缓滞的轻声发问,“你……你都想起什么了?”
“想起你送我玉佩。”
微生澜说着抱紧她,带着哼笑,“可惜只有模糊的轮廓,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从前的事全都想起来。等到那时候,我们做回真正的夫妻好不好?”
她屏住呼吸。
良久之后,终于点头答道,“好。”
*
翌日,天高气爽。
就连檐下的鸟雀都更加欢实,叫声阵阵清脆。
辛夷很倒霉。
因为她在去找卿衡辞别的路上,被秦墨绑了。
她打死也没想到,只是想在前夫面前最后刷一波存在感,竟然会遭歹人毒手。
甚至她的半只脚已经快要踏进芍药居,结果还是被绑了。
等到她双手双脚被捆仙绳绑着,布条堵住嘴巴,扔到水阁中地上的时候。
终于笃定了自己今天可能要完蛋。
因为在她面前不远处,正摆着缓缓煮沸的温水,以及躺在白色绸布之上的锃亮
刀具。
可能是注意到她过分惊恐的眼神,秦墨善良的解释道,“不用害怕,这些都是等下要剜去姑娘仙骨的刀具,既然姑娘之前救过月浓一次,不如好人做到底,将这身仙骨也予了我妻。”
辛夷:“……”
这说的是人话吗,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就在这个时候,系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它十二万分马后炮的,跟她打起了这个小世界的剧情线补丁,可惜辛夷越听越觉得心惊胆战。
然后她终于在系统的提示下,想起那个有关芍药花会的传闻。
——所谓的凡人姑娘,和那只报恩的狐狸。
原来戚月浓从来没死,她和自己的夫君也没有留下什么子嗣。
秦墨就是那只狐狸。他为了给心爱的娘子续命,每隔五十年都会给戚月浓换一次仙骨,甚至不惜把她变成神识混沌、不人不鬼的怪物。
而辛夷好巧不巧。
早在那夜伸手救下戚月浓的时候,就被赶来的秦墨盯上,成了他今日为娘子更换仙骨的备选。
辛夷挣脱不开捆仙绳,只能睁大眼睛呜咽地倒在地上,看着对方将刀具的锋刃浸入沸水之中,反复清洗涤荡。
然后在烛火跃动间,朝着她走过来。
刀尖锋利,即将毫不留情地刺破她颈侧肌肤。
辛夷知道有系统在她不会死,但还是会因为恐惧而开始退缩挣扎。
“宿主顶住,我先给你开个痛觉屏蔽,微生澜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辛夷奋力挣开对方提着自己衣领的手,在地上滚了几圈。
发簪都狼狈掉下来,她喘息着愤怒回道,“痛觉屏蔽管个屁用啊!你没看他现在是想杀了我吗!”
到了这种时候,不能完全指望这个垃圾系统。
辛夷被捆仙绳捆着活动受限,只能一边在地上艰难滚动,一边从衣袖间摸出防身符纸。
然后瞅准时机,在对方再次趋近的时候朝他要害处砸了过去。
没砸晕,但好歹让秦墨脸色苍白着踉跄了两步,主要是他毫无防备,没想到这种情况下“猎物”还能反击。
辛夷不断垂死挣扎。
同时心里拼命祈求着微生澜能快点找过来,因为她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终于在她被对方狠狠踢倒在窗边,呕出一口鲜血,身体重重砸落地面之时。
房门被人踹开。
意识昏沉间,辛夷先是看到了卿衡的脸。
等到被青年捞进怀里之后,她才看到了姗姗来迟的微生澜。
最重要,也最让她心凉半截的是。
微生澜脸上没戴面具。
辛夷能感受到卿衡明显的怔愣,甚至抱着她的手都下意识收紧了两分。
似乎还喊了那么一声,“阿澜。”
第60章 第60章死遁
秦墨估计也没有想到,就在自己差点儿要得手的时候,会发生这种棘手的意外。
而且不管他如何负隅顽抗,都完全没有胜算。
与此同时,原本绑住少女的捆仙绳被斩断。
她努力抬起衣袖擦擦唇边溢出的血迹,清秀的小脸苍白,撑着胳膊伏在地上。
完了,彻底乱成一锅粥了。
如果早知道会是现在这种情况,她说什么也不会偷偷给微生澜传灵信。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卿衡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他认得出自己悉心教养的徒弟,刚才耳边那声饱含恍惚的“阿澜”,更加不会是她的幻觉。
屋子里缠斗的声响愈发激烈,不仅罡风阵阵,剑意也缠绵不休。
而且很诡异的,不管阵法如何变幻,都丝毫没有波及到角落里少女的方向。
辛夷努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好在局势明显,微生澜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
她看到血浆在秦墨脖颈处喷溅,对方根骨尽碎,像蛇皮一样软绵绵倒在打翻的沸水旁边,错愕而又怨毒不甘地睁大了眼睛。
下一秒,蓝裳青年踏着满地血水朝她走过来。
他的剑刃还在滴着血,俊脸上的浓稠戾气在看到她的那瞬间变得透着惨白。
短短瞬息,辛夷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怀抱之中。
她缩在微生澜怀里,手指因为胸腔处的疼痛攥紧了他的衣袖,颤巍巍喊出那句,“夫君……”
“谢谢你救我。”
那副委屈依赖的模样,只有当着心爱人的面前才能展露。
与此同时,卿衡正在身后蹙眉看着。
他自认绝对不可能看错,那个小心翼翼抱着少女听着她喊夫君的青年,就是他最器重的弟子微生澜。
他什么时候娶得亲?
为什么下山斩妖才不过短短几个月,他竟然好像忘了有过自己这个师尊?哪怕已经碰面数次,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坦白面具之下的真容。
这不正常。
无论怎么解释,这件事都太不正常。
然而卿衡刚朝他们走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
倒在阿澜怀中的少女就眉心紧拧,猛地呕出一口鲜血,随即苍白着脸昏厥过去。
*
织庾洲,客栈。
厢房里安神的炉香袅袅,案边还摆放着一碗只剩残渣的汤药。
等到辛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
奇怪的是微生澜不在房间,她撑着胳膊坐起来,发现身上的伤已经没有那么疼。然后视线微垂,落到窗棂前盛开的两枝窄瘦白梅上。
但她这种茫然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系统提醒她,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卿衡几乎每天都会过来。
应该是想着等她醒了,有些话当面问清楚。
辛夷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
后面的剧情线还要继续进行下去,所以她必须赶在微生澜戳破她的谎言之前,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原剧情中,她的死遁时间应该是在仙洲盛会的小半年后。
现在看来,必须要提前了。
鉴于她正在伤病之中,行动起来难免困难,系统同意给她开个金手指。
比如给她自动通关死遁情节,在旁人眼中她会像原主那样偷偷跑到妖魔之境,然后死在狼妖围攻下。
到时候身死魂消,连尸骨都没有。
就算微生澜真的识破谎言,想要转过头找她算账都没办法。
不过……
系统稍微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她,“宿主真的不打算死遁之前,再见微生澜最后一面?”
辛夷听完做出个暗自思忖的表情,然后认真摇头,“还是不了,比起见他最后一面,我更怕夜长梦多。”
无数的狗血抓马电视剧告诉她:反派不仅死于话多,还可能死于夜长梦多,她不想踩中这个倒霉定律。
几乎是她话落的瞬间,周围时空就迅速扭曲起来。
辛夷觉得自己像被极速运转的滚筒洗衣机吸进去了一样,不仅整个身子陷入失重,胃里还一阵翻江倒海。
最后她“啊!”的一声。
砸在了城郊树林的一棵老树上,脑袋不小心磕到枝干,震得叶子上面的积雪簌簌往下掉,狼狈落在她光洁莹白的额头上。
辛夷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复杂来形容。
她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晕头转向,恨不得把系统揪出来打一顿。
更恐怖的是爬起身的那瞬间,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缓慢裂开的声音。
天杀的,总不能是她的肋骨或腿骨吧?虽然痛感不算强烈,但她真的听到了预感不妙的响声。
好在系统那边已经快速捋完剧情进展,欢脱解释道,“放心吧宿主,你的肋骨和腿骨都没断,全都好好的待着呢!”
辛夷:“真的吗?”
“是你的半副仙骨出现了裂痕。”
辛夷:“……………”
接下来的时间里,系统终于通过孜孜不倦的解释,让它的宿主接受了这个残酷现实。
那就是因为时间大法的缘故,原主先前阴差阳错才勉强补好的半副仙骨,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痕。
而她当前所处的时空,正是死遁后的第五十年。
五十……年?好吧,修仙界的时间向来属于非自然范畴,不能用常理来推算。
辛夷只能对于这一切坦然接受,然后她想到什么,后知后觉的摸摸脸。
说实话她其实有点儿摸不出来,正常人都是一个鼻子俩眼,于是只能求问系统,“既然这样,原主的易容术是不是也已经解开了?我现在到底是师妹的模样,还是阿灵的模样?”
很快,系统商城的一面镜子出现在眼前。
锃亮锃亮,伴随着系统那说不清是萌贱还是纯贱的声线,“嘻嘻,当然是易容之前的脸~”
辛夷也终于看清镜中女子的模样。
原身是一副钟灵毓秀的长相,清丽绝俗,明明美得惊心动魄,偏偏眉眼间的气质却又那样温柔无害,仿佛是泼墨点漆的美人画卷上,不经意地落了一层薄雪。
她扯起嘴唇笑。
眉眼间的那层薄雪就倏然融化,俏丽而生动,变成了涓涓细流。
辛夷隐约想起了原剧情中,虽然卿衡觉得自己这位师妹性子古板,但也从来没有否认过她的美貌。
如今看起来,确实是无可指
摘。
镜子很快收起来,辛夷也直起身子。
她不经意踩断地上的残雪枯枝,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原主的那些执念和凄惨结局,终究是没忍住叹了口气。
唏嘘之后,又开始发愁。
主要是为了微生澜,这都五十年过去了,对方肯定早就知道了她骗子的事实,对她的感情能剩多少还未可知,或许降成了负数也说不定。
但转念一想,负数也总比清零好!毕竟恨比爱长久吗,这道理放在她和微生澜身上也是一样。
辛夷自我安慰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询问系统:微生澜当前对她还有多少好感度?
谁知道系统查询之后,半晌没回答。
辛夷:“……”
她刚才只是假装豁达,不会真的是负数吧。
死遁之前好不容易才刷到85,要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她真的会碎掉。
就在她逐渐心如死灰的时候,系统提示音终于响起,而且是积攒了整整五十年的重复响起。
刚开始的好感度是骤降到32%,后面开始缓慢回升,然后接着往下降。
甚至某个时刻已经彻底跌破零点,真的降到了负数的程度。
辛夷胆战心惊的听着。
她也不知道具体听到了哪年哪刻,跌宕起伏的好感数值终于变得稳定,然后以小数点的形式继续往上攀升,直到终于突破100。
“叮咚~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微生澜好感度100%达成!!”
“检测到微生澜好感度100+”
“检测到微生澜好感度100++++,检测到微生澜好感度100+++++++……”
隆冬的山林无限寂静,天阔云清。
就连几只停在枝头上歇脚的绿色雀鸟,都默默缩紧了翅膀。
唯有站在皑皑雪地上的素衣少女,表情逐渐茫然。
她没办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但脑海中却忍不住想起从前听过的渔夫和魔鬼的故事。
明明渔夫救了祂,祂却想杀了他。
魔鬼说自己曾经发誓:如果谁在一百年内救了祂,就让他荣华富贵;两百年的话,就让他获得无数的地下宝藏;三百年的话,就满足他三个愿望。
直到希望被反复磨灭的第一千年。
仍然没有人来救他。于是魔鬼愤恨地发下毒誓:“今后不管是谁救了自己,都一定要杀了他。”
辛夷胸腔处有些酸涩,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但平复之后,又隐约觉得庆幸,因为这样的话她就不用再试图攻略微生澜,也省得以后从这个小世界脱身的时候纠缠不清。
想清楚这些之后,她呼出一口气。
心里计划着应该如何去往青云宗,因为据系统刚才给出的信息,可以确定她现在仍然身处织庾洲,就算御剑前往,也要花费好几天的时间才能到达。
而且她现在仙骨出现裂缝,身子肯定吃不消,也就不能像寻常修士那样长时间御剑。
否则的话,兴许还没等她到青云宗,就会因为体力不支而中途昏厥过去。
辛夷边走边想,在此过程中,缀在她腰间的鸳鸯佩也跟着叮咚作响。
等到快要走出山林的时候,她终于愿意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那块儿轻晃不停的鸳鸯佩。
这是仙洲随处可见的小玩意儿,玉料很差,并不值钱,当初买下它也不过是为了哄微生澜开心。
现在当然是没什么用处了,留着它只有累赘。
辛夷本来想解下来扔掉。
等拿在手上的时候,视线却不自觉扫过上面镌刻的那个小小的“澜”字,她终究还是紧握片刻,把它收进了自己的香囊中。
算是留个念想吧,不管怎么说,她都做过微生澜一段时间的妻子。
哪怕已经结束了,也可以留个念想。
*
申时刚过,天色还算清明。
辛夷运气极好,顺利搭上了那艘去往青云宗的鲸舟。
她觉得自己这次够聪明,总算没忘记在离开之前多揣一点灵石,要不然现在身无分文的,还不知道该怎么发愁。
可能是因为心情舒展的缘故,就算听到了丧气的消息,也不觉得有什么。
比如系统告诉她,卿衡最近有和那个魔族姑娘旧情复燃的苗头。
因为按剧情线的进展来看,琼烟已经假扮青云宗弟子混进去有段时间了,而且和卿衡属于彼此都知道,但是目前谁也没有戳破的拉扯阶段。
辛夷听完抿唇笑:这样啊。
这样也不碍事,反正她最喜欢棒打鸳鸯了。
就在她思忖间,身边忽然走过来一个陌生少年,穿着身金粉相间的弟子服。
按理说男孩子穿这种颜色的衣袍,多少会显得有些阴柔,但他唇红齿白,眉眼笑意灿烂,倒是像个有点害羞的小正太。
少年耳畔微红,有些磕绊地跟她做自我介绍,“我叫骆清竹,是合欢宗新入门的弟子,想问一下姑娘……想、想问一下道友名讳。”
他默默注意她好久了,本来只是随意一瞥,没想到眼睛看到之后就再也移不开。
鲸舟上其他宗门的弟子都是结伴而行,只有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而且没有穿任何宗门的弟子服,所以看不出是哪门哪派。
辛夷看得出来少年是在搭讪。
但他举止礼貌,倒是叫人生不出恶感,所以她也弯弯唇,“辛夷,现在要去青云宗。”
骆清竹被她的笑迷了眼睛,脸色更红。
但据他所知这艘鲸舟上的大部分修士都要去青云宗,因为这次的仙门大比就在青云宗进行,于是他继续问,“那……辛夷姑娘,准备去青云宗做什么?”
“寻我夫君。”
这句话落下之后少年脸上的笑意瞬间熄灭几分,眼底更是遍布失落,接着魂不守舍的应和了两句,就那么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而在骆清竹转身的时候,辛夷听到了不远处某个姑娘的讥诮笑声。
她抬眼望过去,看到那姑娘的身上也穿着金粉相间的弟子服,跟骆清竹一样。应该是合欢宗的弟子,可能是少年的师姐或者师妹。
辛夷隐约明白几分,于是就不再多看。
暮色渐晚,云雾之气时隐时散。
眼看着就要抵达芳何洲境内,那些围聚在一起的宗门子弟纷纷掩饰不住激动神色,翘首以待地讨论了起来。
除了讨论这次仙门大比的胜负率,更多的则是围绕着青云宗展开。
辛夷本来还在捧着脸看话本子,耳朵里却不停的钻入“微生澜”的名字,让她想忽视都困难。
“我这次运气差,要对上的是星辰阁的鬼僧,估计是没什么赢的希望了。好在有机会见到微生澜,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说起这个我都要羡慕死了,怎么输都是输,还不如输在微生澜的剑下,以后传出去还能吹牛说自己跟微生澜交过手呢。”
“这次跟他对上的好像是幻境宗的容婵,据说她幻境修得特别好,兴许能多过几招。”
“扯吧,上上次幻境宗派出的赵琉不是修为更高,还不是没两下就被打得灰头土脸!除非青云宗的掌门仙尊亲自出场,否则应该没什么相持的希望。”
“尊师重道懂不懂?就算仙洲讲究实力说话,但哪有徒弟朝师尊挥剑的?”
“那……”
其中一个姑娘脸色绯红,眼神微闪,“你们说等会儿到了青云宗,有没有可能今天就看到微生澜?”
另一个女修见状笑起来,戳破她的心思,“看到又能怎么样?除非你美到山崩地裂,或者干脆生了一副和他亡妻相似的脸,否则还是趁早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唉呀,我就想想嘛~”
风卷云涌,鲸舟继续前行。
终于赶在夜色深浓前,抵达青云宗的巍峨山门。
众目睽睽之下,就见那个身姿羸弱的貌美少女因为拿不出灵贴而被拦住。
她试图解释,可因为说出的话过于惊悚而没人相信,无奈之下她只好提剑转身,然后狠狠劈裂了山门前的石碑。
“好了,这下可以叫你们掌门过来见我了。”
少女笑眯眯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柔和,“我当面跟他解释,自己到底是不是他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