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对于危险的感知很敏锐,他们觉得他不好惹。白虎就跟在奚彻身后,虽然旁人看不到他,可他气焰如此嚣张,肃杀、暴戾,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白奚彻不是他们能惹的人。
那段时间奚彻过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也觉得,活着真没意思。
直到有一天,他多管闲事救下了一对姐弟,他的生活才发生了改变。
姐姐名叫雪烟,弟弟叫龙娃。
奚彻最初遇见他们的时候,姐姐正在被几个高大的魔族撕扯着衣服,雄性不怀好意的笑声和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弟弟年幼无力,竟捡起路边的小石头去打他们,然后那小男孩就被几个魔族抛来抛去,几乎要扔在地上活活摔死。
魔族就是如此,他们比野兽更加赤-裸地表达欲望,他们的世界只有一个生存法则,那就是弱肉强食。
弱者该死,强者掠夺一切。
这或许也是神界厌恶魔界的理由,他们对同族都如此,更遑论对其他人。
奚彻终于忍不住出手管了闲事,救下那对姐弟。
然后就被黏上了= =
这对姐弟似乎明白他很强,便总是跟在奚彻身后,他们最初就只是跟着,也不说话,奚彻在街上晃荡,他们就跟着他晃荡,奚彻去抓鱼抓兔子吃,他们就跟着他一起抓……然后帮忙收拾。他们一开始根本连交流都没有,却形成了一种默契,奚彻一开始懒得管他们,后来无力开口,龙娃甚至会笑嘻嘻地跑过来把找来的野果递给奚彻。
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整个魔界,他身边是最安全的。
奚彻觉得自己不能再当野人了。
于是这三个人就不伦不类地组建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家庭,在魔界住下来。
大概类似于……姐弟三人吧。
直到后来奚彻认识了无患,被封为慎王,雪烟与龙娃也一直跟在他身边。
但是后来,他们却成了神魔大战中的牺牲品。
神族厌恶魔族,只要是魔便要杀掉,不管是阆风阁还是凤藻府,任何一位先生,都告诫他们,千万不要与魔族为伍。
大战开始之后,三界的气氛都紧张起来,奚彻的工作也忙碌起来,无暇保护他们两人。奚彻只能告诉他们,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
只有那天,那天是奚彻的生日,雪烟带龙娃上街买菜,即便是这种时候,她也想给奚彻做个生日宴。
雪烟说过,就算是熟人、家人,也要保持仪式感。
结果奚彻回来时,就看到两颗血淋淋的头颅被挂在慎王府的匾额上。
奚彻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身边没有人跟着,也忘了追究责任……都不重要了,他眼里只有那两还在滴血的头颅。
杀了他们的人是神族。
奚彻知道,神族并不是想杀掉两个寂寂无名的魔族,他们恨的是自己,他们在用这种方式挑衅他!甚至于,他们不管这两个人到底是谁,只要是魔族,就是罪恶的,死不足惜。
神明真可笑,他们杀的这两个人,一名是弱女子,一名是孩童,他们手上从未沾过鲜血。
在看到雪烟和龙娃的头颅时,奚彻便疯了,视野被血色淹没,满脑子只剩一个字——杀!
杀!杀!杀!他要杀上神界,毁了这冰冷的九幽!
于是慎王阿撒斯就带领魔军打上九幽,他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燃烧着的赤色火焰变成了黑色,也没有发现白虎的双眸被血色浸染,失去常性。
他想化作一场大火,将三界都焚毁。
当年奚彻是世间最强的神明,入了魔界,便是世间最强的魔王。
没有人能挡住他。
于是带领魔军一路打上九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毁掉了阆风阁,三千天规尽数化为灰烬。
奚彻此时才稍稍冷静下来一点。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满目疮痍,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入魔了。
他的手终于沾上神族的鲜血,再也洗不清自己。
奚彻看到无数仍在实习期的小神被魔军杀死,他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他们好像无数个雪烟与龙娃,而他现在在做的事,就是杀了雪烟的神族所做的事。
奚彻终于清醒过来,他急忙将魔军召回。
但哪有那么容易呢,魔与神是天生的敌人,就好像水与火,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永远不可能和平共处。魔界攻入九幽之后,只想多杀一个是赚,少杀一个就赔了,哪还听得到奚彻的命令,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阿撒……哥哥。”
奚彻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在唤他,他不可置信地转过身,见到了一名躺在血泊中的女子。对方身穿桃粉色的襦裙,原本清秀甜美的容貌也被鲜血污染,奚彻目眦欲裂,一步步走过去,他觉得自己脚下踩着棉花,每一步都是软的。
“桃花……”
“呲——”
奚彻尚未走到那名女子身前,便见一柄长-枪直直穿透了她的胸膛,溅起血花。
“滚开!!!!”
奚彻一挥手将那名魔族打飞出去,颤抖着手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看看他做了什么蠢事……
桃花是祝巫的妹妹。
神族本来是不会产生兄妹二人的,但是不知为何,祝巫与桃花的神魄竟然诞生于同一根灵芝,他们一同来到这个世界,却又分为两个不同的个体。祝巫每次跟奚彻和褚炎提起,都十分骄傲,因为整个九幽就只有他有妹妹。
也只有提到桃花的时候,这位满面肃杀的司法之神脸上才会露出温柔表情。
桃花乖巧可爱,他们所有人都喜欢她,奚彻也喜欢她,像喜欢亲妹妹一样喜欢。
“别怕,别怕啊桃花,我救你。”
奚彻抱着桃花运起灵力按在她胸口处帮她止血,桃花却苍白着脸,笑着看他:“阿撒哥哥,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你以后天天都能见到我!”
桃花却拉住了他的手,朝他轻轻摇头:“不要,不要救我了……我知道,我没救了,让我跟你说说话。”
奚彻心痛得好像要被撕开了一样:“你在说什么!”
“这是我的报应,让我以死谢罪吧。”
桃花胸口的起伏越发虚弱,声音却急促起来:“那天在问心泉,我听到了你与婴嫘的对话……你让她替你遮掩……你跟她说,你爱上了一个人,那个人……不是我。”
奚彻闻言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他,桃花紧紧握着他的手:“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为了那个人不愿意喝问心泉的水,我好嫉妒他……是我跟掌司说的,是我……是我跟掌司告密,是我跟掌司说,你与婴嫘达成了协议,她替你遮掩……”
桃花说得断断续续,奚彻却明白她要表达什么。奚彻早就知道自己爱上了褚炎,但是神明被规定要定期去问心泉,他不愿意将这件事宣之于外,更不愿意喝问心泉的水。
于是在某次问心的时候,奚彻拒绝站在问心泉的露台上。
婴嫘十分聪明,她笑着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烦恼。
奚彻无奈,只能告诉她实情。
婴嫘沉默许久,笑着点了点头:“好,我可以帮你隐瞒这件事。总之呢,每次问心都只需要我在场,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
“你……”
“怎么了?”
奚彻说了一句作死的话:“这算不算监守自盗啊?”
婴嫘仍然温柔微笑着,有些调皮地朝他眨一下眼睛:“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呢,这叫变通。”
她说完,睫毛微微低垂着,盛满星光的眸子凝望问心泉的泉水,仿佛在自言自语:“若这里多些变通,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很多悲剧,也可以避免。”
她的样子,让奚彻觉得,她有很多故事。
那天开始,奚彻才知道,婴嫘虽然看守问心泉,却并不像别人以为的那样铁面无私,这位女神温柔似水,是九幽上难得有情有义之人。
那天之后,这件事便成了奚彻与婴嫘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奚彻没想到,竟然是桃花把这件事告诉了掌司。
“没关系的……我不在乎了,桃花,我不会怪你的,这是小事,你让我先治好你。”
桃花已经无力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垂下去:“这对我来说不是小事……阿撒哥哥,我真的没想到,你竟会因此……离开九幽,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我死也不会说出去……”
她说着,眼睛里涌出泪水:“是我的报应……这么多年,我无法成为正神,我再也见不到你……是我的报应……今日之事,也是我的报应……”
奚彻用力抱紧她:“别说了!你懂什么叫报应!”
他妈的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才是他的报应!
他根本不在乎一个小姑娘的恶作剧,他只想让桃花活下来,再也不要有人死在他面前。
可是桃花伤得太重了,就算奚彻将灵力输入她的身体里,帮她止了血,她还是死了。桃花死在奚彻怀里,死的时候如释重负似的,贴在他耳边轻轻说:“能见你最后一面,真好……”
奚彻感觉到桃花的身体一点一点冷了下去,他的心也一点一点冷下去,魔军都撤退了,奚彻仍然跪在阆风阁的废墟前,许久回不过神。
后来祝巫便赶来了,奚彻站在那里,任由他的拳头狠狠砸在自己脸上,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祝巫抛弃属于神的作战方式,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发泄心中的愤怒。
可是那是祝巫最疼爱的妹妹,天底下仅有一个的亲妹妹,只打他一顿怎么够。
奚彻看到祝巫颤抖着手举起了锡杖,似乎想杀了他……
他没有躲开,白虎却扑了上去,祝巫根本近不了身。
“白虎……不许对他动手……”
“那你就立刻离开!不要寻死!我不想再找第二个契主!”
奚彻最后是被赶来救援的金铃子强行带离九幽的,他整个人都麻掉了。为什么他们都要让他活着,他活着只是白白受煎熬……
奚彻没有反抗,任由谁将自己带走,带到哪里去,他都无所谓。
奚彻似乎也能明白桃花一心求死的心情,除了自戕谢罪,他真的找不到第二条可以走的路。
*
“这一世,谁都不能动他。”
褚炎的声音将奚彻从痛苦的回忆中拉回来,他抬头看向眼前的两人。奚彻不知该如何解决面前发生的事情,他明白祝巫的感受,他肯定觉得……自己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
奚彻也是这么觉得的。
可是……他实在舍不得再死一次了,他好不容易见到了褚炎,不想再死一次。
不过好在他现在已经十分弱鸡,选择权根本不在奚彻手中。褚炎忽然回身抱紧奚彻,带着他从上方飞跃到玉京宫门前,太一剑散发出刺目寒光,在祝巫面前狠狠划了一道。
一瞬间地动山摇,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缓缓地从中间裂开,玉京宫所在的这片大地竟然生生从九幽的土地上缓慢剥离开来。褚炎并不是将玉京宫单独从九幽大地上划出去了,而是在玉京宫与丹墀宫之间划了一道,将两边的土地生生分开。
奚彻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他抬起头看向褚炎,后者冷冷地看着对岸的祝巫:“你若胆敢踏入玉京宫一步,我定杀你。”
这条沟壑对于神明来说,并不难以跨越,却是一个讯号。
如果有人跨过,便是宣战。
梦师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他庆幸自己是在离玉京宫比较近的这边,如果站在对岸……那他岂不是也要被分出去了?
他怨念地看着奚彻的背影——妖人媚主!果真是妖人媚主啊!
可是他也只敢怨念,明照神都能对执法之神如此绝情了,难道会对自己手下留情吗?
奚彻抱着白虎,呆呆地看着祝巫离自己远去,忽然感觉有人正低头看着自己。
他抬起眼,便见褚炎那双凤眼正温柔地凝视着他:“我找到了斩龙髓。回去喝酒吧。”
奚彻朝祝巫那边深深望了一眼,隔得太远了,他已经看不清祝巫的表情。
奚彻便点点头,转身随着褚炎走向玉京宫:“好啊……”
第26章 “你现在是要强那啥我吗?” 我又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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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巫的到来勾起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虽然过去很久,奚彻已经不会那么难过了,但是心情还是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
连与褚炎重逢的喜悦也消退不少。
两人回到宫中, 褚炎这才发现自己精心准备的一桌子菜都毁了, 盯着满地狼藉不悦地皱起眉头。
奚彻笑着道:“幸好我吃饱了, 再多吃几口, 连酒都喝不下去。”
他可不想让褚炎再跟祝巫发生什么冲突, 尤其是因为这点小事。
“你快去拿酒杯,我好久没喝到斩龙髓, 只听名字口水已经流下来。”
凝露女仙自信自己酿出来的酒味美甘醇,堪比龙髓, 便为此酒命名为斩龙髓。这不是她自夸,而是这酒确实醇香浓郁, 入口惊艳。只是这酒后劲很足,修为不到家的神明喝多了也会醉。他们怕醉后丑态百出, 损害自己的威仪, 所以很少有人敢贪杯。
只有奚彻是个例外,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形象。喝醉了就随便找个地方睡一觉,也不怕被人看到。
这些事褚炎都记得。
但是他这次去凝露那里寻酒,对方却说, 已经许久未曾酿过, 只是仿佛记得自己曾在梨园某棵树下埋过一坛,至于到底是哪棵树,她也不清楚。
“你可以自己找, 但是别弄坏我的园子。”
褚炎便把梨园每一棵树都刨开,去找这坛酒,终于在西北角墙根底下找到了, 然后又把坑挨个填回去……这才耽误了时间。
他离开时,凝露玩味似的打趣他道:“神君,是为谁寻酒,这么执着?”
褚炎自然不会回答她,凝露又说,这酒让她想起一个人。
褚炎忍不住微微一笑,仍未作任何解释,道过谢之后便离开了。
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奚彻的存在,越少人知道越少麻烦。
他们最后决定在碧波池喝这坛酒,那里风景好,适合喝酒谈天。
其实主要目的应当是谈天的。他们两人都有一肚子话想对对方说,可是安静下来,竟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想了半天,奚彻率先举起酒杯跟褚炎碰一下,仰头便一饮而尽:“谢谢你刚才救我。”
他不是没听到褚炎说的话,说实话,他感动得一塌糊涂。但是奚彻不敢胡思乱想,他知道,自己所理解的,与褚炎想表达的,相去甚远。
褚炎只是人好罢了……对他,并没有什么特殊感情。
褚炎看着奚彻,视线几乎凝在他的脸上,奚彻并没有发现,他不敢看褚炎,他怕自己的眼神泄露太多。
奚彻又倒了一杯酒,再次仰头喝了下去。
喝酒壮胆,喝多几杯奚彻才有胆量说接下来的话。褚炎总是沉默寡言,如果他不先说,这一晚上他们真就不会有什么谈话了。
……
不行,还得再来一杯。
奚彻正要给自己再斟一杯,却被褚炎拿走了酒壶,奚彻看向他,后者才道:“别喝这么快。”
奚彻沉默了一会儿,悠悠叹口气:“不过我知道,你还在怪我。”
褚炎皱起眉:“何出此言?”
“你给我满上。”
褚炎有些无奈,但是只能为奚彻将酒杯斟满。奚彻拿起酒杯,这次是慢慢在品,他眯着眼睛,这样看起来,他的眼神有些迷离:“我做的那些事……应该没有人会不怪我吧。你怪我也很正常……但是你今天还是救了我,褚炎,你真是个大好人。我知道,出于神道主义救援精神,你还顾念着同窗旧情,才不忍心看到我死在眼皮子底下……你真是个好人。”
褚炎听清他说的话,握着酒杯的手微微用力,差点把酒杯捏碎——顾念同窗旧情?是个好人?他可不会因为同窗情做这种事,今天如果换了别人,他绝对不会插手。
奚彻说了这么多,一直听不到褚炎说话,忍不住撇了撇嘴角,第三杯酒也被他吞下肚去。
“可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奚彻偷偷说了一句,褚炎没听清,侧头去看他,却没听到奚彻继续说。褚炎沉默一下,再次拿起酒壶,为奚彻倒酒:“阿撒,你不妨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
褚炎看着他点点头,谁知下一秒,便“啪”得一声,一个巴掌十分轻柔地盖在了褚炎手上。奚彻的手抓住了褚炎的手腕,阻止他倒酒的动作。
褚炎心里疑惑,便看着奚彻。
结果奚彻却好像陷入自己的沉思一般,抓着他的手腕许久:“你这手腕,真漂亮。”
“……阿撒?”
褚炎愣了一下,他低下头仔细看看奚彻的脸,又看一眼自己手中的酒壶——他眼神迷离,双颊微红,莫非是醉了……
不会吧,才三杯而已。
他们不是第一次喝斩龙髓,奚彻以前一喝就是三四坛,也只是微醺,褚炎更未曾醉过,两个人都没把它放在心上。
但是他们忘了,现在的奚彻今非昔比,估计仙鹤蹬一脚都能把他踹成重伤,还以为他是以前那个千杯不醉的战神?斩龙髓味美甘醇,却很容易上头,越是修为低,越是容易醉,一杯都够灌醉他了。
奚彻原本喝酒为了壮胆,没想到喝着喝着就多了,正琢磨着怎么说接下来的事情,眼神却不由自主被褚炎来来回回给他倒酒的动作吸引,落在他那露出的一截白皙的手腕上,脑子忽然糊涂起来。
然后就去抓了人家。
他这次是壮胆了,但是壮得有点过头。
褚炎把酒壶放在桌上,奚彻却仍是紧紧抓着他,他的拇指贴着褚炎手腕内侧,缓慢滑动着,嘴里还嘟嘟囔囔:“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褚炎本就觉得他这举动奇怪,又听他像个登徒子一样念些骚诗,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这怕是他以前与他喜欢的那个女子之间玩的把戏。
人似月,凝霜雪……他竟不知阿撒如此善解风情。
玩得够风雅。
褚炎面若冰霜地盯着奚彻,被他抓着的那只手微微握起拳,挣扎半晌,终究还是没舍得把手抽回来。
奚彻嘟囔完那句骚诗之后,仍旧死死抓着他,低下头把额头磕在桌上。他丝毫没察觉到此时气氛有多微妙,自顾自说下去:“我有件事,一直想弄清楚,却不知……怎么开口。”
“什么事?你说。”
奚彻嘻嘻笑一声,不好意思道:“说出来……怪难为情的。”
“……”
奚彻忽然抬起头,盯着褚炎问道:“那天你为什么不来,你来了……好歹见我最后一面。”
褚炎正被他逗得哭笑不得,没想到紧接着又被插了一刀。奚彻语焉不详,褚炎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们人生中还有什么能称得上“最后一面”呢?自然是他身死的那次……
褚炎轻轻握住奚彻的手,心痛不已,呼吸声也跟着变得急促。奚彻好像也没有想得到他的回答,伸手搭在褚炎肩膀上,整个人瞬间贴过去,离得他很近很近:“为什么……你是不是怪我?是不是觉得跟我做同事很没面子……是不是觉得有个……有个我这样的老朋友,很丢人?”
褚炎几乎听不清楚奚彻说得话了,只觉得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太近,近得彼此呼吸都能传递到对面。
“阿撒,我没有……”
“你有!”
奚彻打断褚炎的解释,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的鼻子,似乎有些委屈:“你不要说你没办法来……祝巫说过了,可是我不信,神魔大战你从来没有露过面,你战斗力这么强,为什么不露面?你为什么不阻止我……我不值得你动手么明照天神!”
褚炎被他问得愣住,奚彻却忽然自怨自艾起来,他放开褚炎的肩膀,趴在桌上给自己的杯子里倒酒,奚彻盯着那细细的酒水,喃喃道:“桃花死之前……说能见我最后一面很高兴,我能明白她的感觉。你们都以我为耻……对不对?所以你连见都不肯见我……”
褚炎脸色变得不好看:“你喝醉了。”
奚彻笑了笑,拿起酒杯,倒进嘴里一口吞下,他深吸一口气:“没关系,我理解你。但是你应该早点参战……你早点杀了我,好多人都能活下来。”
“……”
褚炎看着趴在桌上一直喝酒的奚彻,十分无奈,又很生气,他现在知道奚彻为什么会说问出口会觉得难为情了,如果是清醒状态下的他,绝对不会坦诚说出这些话,他多要面子。
褚炎一把抓住奚彻的胳膊,将他用力从桌上拉起来:“过来。”
奚彻有点懵:“做什么……”
“虽然知道就算今天跟你解释过,明天醒来后也不一定记得……但是现在,你跟我来。”
奚彻就这样被拉回了寝宫,褚炎很粗暴地把他扔到塌上,奚彻没坐稳,直接倒下去。抬眼一看,褚炎正背对着他宽衣解带……
……
奚彻望着头顶的青纱自暴自弃地喃喃道:“你急急忙忙拉我出来,难道是想强-暴我?活久见……明照神大人您可真性急……”
他说着也没有什么反抗的举动,软绵绵地躺在那里念叨——前前后后喝了一壶斩龙髓,奚彻醉后根本没什么怕性,自然也口无遮拦。褚炎可从没见识过他这样赖皮,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想去把奚彻拉起来,不知是否不小心弄疼了他,奚彻立刻指着他解散的腰封大叫起来:“不要这么粗鲁好不好,我又打不过你,我会配合你的嘛!”
“……”如果不是看在他是个醉汉的份上,真就把他办了吧!
褚炎也不是没想过用强制的手段,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总觉得哪里都不对。他应该去问问凝露,斩龙髓喝多了是不是会对魅魔的脑子有坏处。
还好白虎不在——他刚刚为了保护奚彻拼尽全力,刚刚见他没精打采,身形好像也缩回去了一些,奚彻便让他回自己识海中休息——不然的话,少不了一顿灵兽级别的冷嘲热讽。
“好好坐着!”
褚炎强行将奚彻拉起来,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端正地坐在一旁,然后背对着他褪下身上的衣服,将自己后背给他看。
奚彻醉眼朦胧地看着他的后背,看着看着,慢慢睁大眼睛,然后凑了上去:“这是……雷击的灼伤?不……不像雷池留下的痕迹,这块疤是怎么回事?”
褚炎是玉石精魄,浑身皮肤都应当光洁无瑕,但是此时他褪下袍子之后,后背却有一大片如同灼烧过的痕迹,大致是圆形的,但是其实并不规则,好像有什么从褚炎身体里冲出来,冲破了他背部的皮肤和血肉,伤口愈合之后,才变成这样。
这太奇怪了,他是神明,普通的兵刃根本无法在神的身上留下痕迹,就算是兵刃,它也看不出是什么兵刃造成的。
“是破元钩。”
“什么……”
奚彻愣了一下,这三个字跳到脑海中时,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不是传说中的禁忌兵-器么……这九幽神界,相信也没有多少人知道破元钩这种东西,奚彻还是因为自己职业特殊,在老战神那里听说过,这种东西会将神的元神从身体里生生扯出来,或者斩杀,或者让元神与神明两地囚禁,以达到惩罚的目的。
但是因为这方法太过残酷,后遗症很严重——即便勉强保住了元神,元神与契主之间的联系也会断绝,元神便形同废物。
这项惩罚很久以前就被废除了,褚炎怎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对你用破元钩?你犯了什么错?”
褚炎没有说话,只是将袍子默默拉起来,遮住后背的伤痕:“那个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并不是因为不想见你才未参加那场大战,而是我受了伤,没办法参加。”
被破元钩伤到,不沉睡个几百年也要休养几十年,估计那段时间他都在闭关吧……
奚彻只是摇头,不可置信地重复着:“可是你犯了什么错……你不可能犯错的啊,天底下只有你不可能犯错。”
褚炎似乎苦笑了一声:“我也会犯错的。”
“不会的!!”
奚彻忽然大声打断他,他一把抓住褚炎的袍子扯下来,盯着那个可怕的疤痕许久:“是不是因为我?是我连累了你对吗?”
褚炎皱紧眉侧头向后看,再次将袍子拉起来:“我说了那不重要,你只要知道……”
“哇啊啊啊啊啊啊——!!!!”
他话没说完,忽然被人从后面用力抱住,褚炎接下来的话忽然断在口中,说不下去。他感觉到奚彻的脸埋在他背上,没一会儿后背就湿了。
不知道为何,他哭得声嘶力竭,好像努力维护的信仰被推翻,好像小心翼翼保护着的秘密被揭穿,好像最后一丝丝坚持也被无情地破坏:“我不想害你的!!只有你!我不想害你!!你知不知道啊!!!”
褚炎忽然噎住,他也不知为什么,有些后悔告诉奚彻这件事。
褚炎皱着眉头慢慢转过身,搂住奚彻的身体:“阿撒……”
对方便那样滚进他怀里。
褚炎下意识抱紧他,怀里的呼吸声贴得那么近,让褚炎感到安慰的同时,又心猿意马。他的衣服还没穿上,奚彻的脸是直接贴在他身上的。
褚炎僵硬地抱着奚彻许久,怀里人的啜泣声渐渐低下去,只剩下淡淡的尴尬和沉默。褚炎忽然收紧手臂,翻身将奚彻按在床上——他在做什么,他朝思暮想的人不是已经在他怀里了吗,还犹豫什么。
“阿撒。”
褚炎的声音不再像冷泉一样沉静,反而带上一丝压抑太久而产生的沙哑,竟侵染上属于人类的欲望。
回应他的是一串安详的呼噜声。
“……”
褚炎觉得自己可能早晚要被他气死吧。
第27章 不许离开玉京宫 “你就在这里待着,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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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彻怀疑自己又做那啥梦了。
他梦到自己跟褚炎躺在一张床上, 似乎是玉京宫的寝宫,但是周围黑黑的,看不清楚到底是在哪里。褚炎衣衫不整, 袍子和羽织都被自己压在身下, 褚炎没办法动弹。
奚彻乐呵呵地想, 这好像是个好办法, 压了他的袍子, 他就不能动弹,可以由自己为所欲为。
不过褚炎好像就只是看着他, 并没有任何行动,奚彻等了半天觉得疑惑, 一翻身滚进褚炎怀里,抱住他的腰。
这个梦真奇怪, 让他梦到褚炎在看着他做什么?
后面奚彻睡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视野里面也一会儿有情景, 一会儿变成全黑, 后来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两个就吻在一起了。奚彻睁开眼睛看到褚炎那双凤眼,便顺从地接纳他,而且还很主动张开嘴索吻。
于是他的梦就从接吻到深度接吻, 吻得难舍难分, 手脚也痴缠在一起,好像接下来马上就要发生些不可描述的事了。
嗯,不过只是好像而已,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发生,他又睡着了。
这个梦……有始无终,差评!
但是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 奚彻忽然发现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宿醉一晚上让他头脑昏昏沉沉,但是关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奚彻还是记得一些。他心中有些不安,睁开眼之后,更是看到了一具光溜溜的身体。
……
奚彻愣了半天,用力揉揉眼睛,试图弄清楚这到底是否是真实的。但是过了很久,眼前的身体也并没有消失,奚彻只能硬着头皮抬起头……
就对上了褚炎的视线。
褚炎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而他自己不仅像梦里面那样压着人家的袍子和羽织,还枕着他一条手臂。他目前的姿势是把褚炎当成了睡袋,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
奚彻吓了一跳,鲤鱼打挺似的弹了起来,一直退到床铺里面:“怎怎怎么……”
褚炎冷静地起身,将袍子拉起:“昨天晚上的事都忘了么?”
……为什么说这么暧昧,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莫非他真的占了他的便宜?
“我只记得你给我看后背的伤。”
褚炎侧过头挑挑眉:“我还以为你会全忘了。”
那倒不至于,自己说了些什么,做过些什么,奚彻还是有印象的。他问褚炎的话也是想问的,只不过那时不好意思直接问,借酒壮胆。
但是事实证明,酒这个东西果然不靠谱,捏着他手腕调戏他的那段,完全不在奚彻计划之中。
……老天额,岂不是让褚炎知道自己对他有色心了?
但是做梦的那段呢?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奚彻小心翼翼地往褚炎那边看了一眼,他正背对着自己,似乎并不开心。奚彻想,他应当就是在生气自己对他冒犯,还捏着他的手搓他的手腕调戏他……再严重一点,可能还做过更过分的事情。
褚炎不开心是真的,不开心的原因是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一晚上。他每次刚冷静下来,奚彻就会咕噜咕噜滚进他怀里,真要下定决心对他做点什么,他又呼噜呼噜睡过去,如此反复……这期间褚炎就只偷亲过一次,但是因为心里明白,这就是趁人之危,良心上又过不去。
他都已经趁过一次了,不能一错再错。
这一晚上可想而知有多煎熬。
奚彻偷偷往褚炎那边看着,半晌挪到他旁边:“我帮你。”
褚炎顿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的长发被人从衣领里面抽-出,然后高高托起来,方便他穿上袍子。褚炎背对着奚彻系好衣带,忍不住笑了一下——为什么要讨好他?
奚彻默默坐在他身后,心里追悔莫及,酒真不是好东西,可以乱性……奚彻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勇敢承认自己的错误:“褚炎,不好意思……没想到我现在酒量这么差,还酒后失德,冒犯了你。”
他看着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褚炎,认真道歉:“我真的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但是你如果实在气不过,打我一顿好了。”
但是没想到,他越说褚炎脸色越不好看,好像真的恨不得立刻打他一顿似的。可是他也想不通现在的自己除了道歉还能做什么,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等他发落。
褚炎盯着他许久,道:“你如何冒犯了我?”
……什么,还要他亲口说出来吗?!
奚彻本来想说兄弟能不能给个面子,可是褚炎就这样冷冰冰地盯着他,奚彻觉得他根本不会给自己求饶的机会。褚炎虽然在信徒之中有宽宏的美名,但是对于他同级的神明其实十分记仇,几乎可以称为睚眦必报。
奚彻没体会过这一点,没想到今天回来,竟然要亲身体验一下了。
他是想让自己自述罪状,让他羞耻而死?
奚彻艰难地吞咽一下,涨红脸:“我压皱了你的袍子,弄脏了你的羽织……还、还捏了你的手……”
褚炎冷笑一声:“还有呢?”
“竟然还有吗?”
奚彻心下大惊——难道他昨天晚上做梦跟他亲嘴儿的那段是真的?!那他还道什么歉,直接以死谢罪吧!
褚炎看着奚彻的表情,就知道他的思维完全走偏,他根本不需要他道歉!他不道歉还好,一道歉,生生把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拉开好大一段距离。
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们两个之间,莫非也只是稍微要好一点的“君子之交”?
褚炎一下子站起身,皱眉道:“算了,你现在与以前不同,我也没想到你喝三杯就会醉倒。”
奚彻微微松了口气——是啊,他现在不仅弱鸡,还很低级。但是现在他的身份跟内心的灵魂是最匹配的,他没有那么高尚……让他以一个人类的魂魄驾驭神明的身体,他实在不配。
奚彻越想越难过,咬着嘴唇半晌,道:“那个……我最初是听说你要选传承,不太放心,想见你一面……现在看你好像挺好的,还能再当个几万年的明照神,我就放心了。我……多谢款待,我想是时候回去了。”
他在这里待得越久,越会暴露自己作为人类丑陋的那一面,到时候褚炎就更讨厌他了,还是给彼此留下一个好点的印象比较好。
褚炎没想到奚彻会忽然请辞,懵了半晌没反应过来:“你为什么要走?”
奚彻比他还迷惑:“为什么要走……我又不是神,我不属于九幽,当然要离开了。而且你看到了,天上的仇人比朋友多,我不想惹麻烦。”
“你是说祝巫?他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奚彻咧咧嘴:“主要也不是这个原因,这里不是我待的地方啊,我早就与九幽断绝关系,怎么能食言而肥。而且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办完,不能耽搁太久。”
金铃子的事,闹僵尸的事……都等着他回去调查清楚。
褚炎脸色越发不好,他确实想不明白奚彻要离开的理由,不论他喜欢的人是婴嫘还是一个平凡的人类,过了这么久,那个人应当早就死了,而且就他下凡盯着他的那段时间里看,奚彻也没去找他喜欢的那个人。
有什么必要还回到人间去?就在这里不好么?
褚炎想不明白,只好另找借口想将奚彻留在这里:“你现在是我选的传承人,以后你要继承明照天神的位置,怎么会不属于九幽。你就在这里待着,哪里都不许去。”
奚彻根本没把那儿戏似的传承人当一回事,见到褚炎之后,看到他的状况,也明白他根本不需要什么传承人,现在忽然认真讨论这事了,不是很可笑么?
奚彻仰着头看向褚炎,希望他能看一眼自己脸上what the fuck的表情,但是后者压根没理他。奚彻见他好像并没有跟自己开玩笑的意思,急忙道:“什么传承者?你活得好好的,需要什么传承者啊?”
褚炎终于舍得回头看他一眼:“那你就在玉京宫等到我神陨的那天,继承这个位子。”
“……”闹呢?!那不是要等个几万年!
褚炎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奚彻快速爬起来,追了上去:“好好好,就算我答应当你的传承者,也应该放我回去吧,你先让我回去……”
他一直追到门口,褚炎忽然回过头,盯着奚彻:“你最好不要离开玉京宫的范围,在外面遇上祝巫,他会杀死你。”
褚炎打开宫门走出去,宫门又在奚彻面前缓缓合上,奚彻完全没办法反抗,因为他走到这个地方就走不动了,面前好像有什么阻住了他的去路。
褚炎见他在门内急得转圈圈,心里有些无奈:“阿撒,我很快就回来,你乖乖待在宫中等我。”
“褚炎……”
直到宫门完全合上,奚彻才从懵逼状态中回过神——他这是……被褚炎关起来了?!开什么玩笑啊!
奚彻一屁股坐在地上,愣愣地想,一定是有什么弄错了,褚炎为什么要这么做?等等,他就连他为什么要找传承者都没弄明白,真是越来越想不通自己这位好友了。
奚彻没疑惑多久,很快就有宫娥童子过来扶他起来,说是准备了饭食,让奚彻去用餐。
好吧,他也确实饿了,褚炎可能只是怕他走出玉京宫就被祝巫追杀到死,才不让他离开。
他都是为了自己好。
奚彻吃饭的时候,白虎从他的识海跑出来,因为他睡着了,所以并不知道奚彻跟褚炎之间发生的事情,只是睡了好久,跑出来到处溜达溜达。奚彻想玉京宫里也不会有危险,就让他自己跑去玩了,他自己则坐在那里欣赏歌舞。
是的,歌舞……这也是褚炎给他准备的。
其实神魔大战之后,天上的宫娥和童子数量也骤减,如果需要更多人手的话,神明就会用法术变出几个宫娥。
比如给他表演节目的这几个,一看就是假人……
已经演过几支歌舞了,奚彻也快睡着了,他实在不喜欢这种老头子喜欢的玩意儿,褚炎到底在搞什么呀……
奚彻看那些假人又换了一套跳舞的衣服上来,准备表演第三支,已经觉得十分无聊了,便把项上戴着的那两块铁片扯出来。刻着“源”字的铁片是毕源的东西,不知道上面是否会附有毕源生前残存的意识……既然闲着无事,就用谴灵术在这块铁片上试试吧,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奚彻再次划破了自己的手指,凌空画下阵法,试图召唤残魂。可是这片铁片毕竟只是毕源生前的东西,自然没有他的尸骨附着的灵魂多,所以奚彻试了好多次,都没能成功。对了,应让白虎在旁边的,他现在力量不足,白虎在的话会好很多吧。
奚彻立刻召唤白虎,但是没想到,这家伙却让自己过去。
——你跑去哪了啊!
——我在碧波池,你快来。
奚彻忍不住抖了抖眉毛,到底他是被召唤的,还是自己是被召唤的。
不过奚彻对白虎向来很有耐心,而且对这里的歌舞也不感兴趣,便前往碧波池。
奚彻刚走进碧波池,白虎便迎面朝他扑了过来,跳进奚彻怀里:“快!快过来!我见到了那只死鸟!”
奚彻疑惑地看他一眼:“朱雀?怎么会,他应该跟褚炎在一起才对,他出门了。”
“你过来看就知道了。”
奚彻便跟随白虎绕过碧波池,来到后面一处纱帐围起来的小房间,白虎十分积极地跳到地上,抬爪将纱帐扯了下来:“看,这是不是死鸟!”
纱帐被撕下来一幅,缓缓落到地上,奚彻便见到了白虎所说的“死鸟”,一只一人高的红色鸟雀敛着翅膀,安安静静立在角落里,他浑身散发着琉璃一样的红光,但是一动不动,好像一座雕像一样。
只看样子,这只鸟确实是朱雀。
可是它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死了吗?
奚彻微微皱起眉头,靠近过去一点,然后伸出手,在朱雀眼前挥了挥手,朱雀还是一动不动。
白虎绕着朱雀走了两圈,嘴里啧啧称奇:“莫非是褚炎做的?把死鸟做成标本啦?好可怕啊,他是个变态吗?”
奚彻瞥他一眼:“别胡说好不好,褚炎为什么要害朱雀。”
“知人知面不知心。”
奚彻知道,朱雀这种状态对于元神来说是十分可怕的,硬要类比的话,大概像是人类看到另外一个人被做成蜡像一样,所以白虎才会口无遮拦地说这种话。
“但是朱雀的状态确实奇怪……”
莫非与他昨天所说的破元钩有关?提到破元钩,奚彻心里又开始不舒服了。根本不用问,他知道这件事肯定是自己连累他的,可是褚炎又死活不愿意告诉他……
“你们在做什么?”
奚彻话没说完,一道声音忽然从他们身后传来,吓了奚彻一跳,他急忙回过头,不知何时褚炎已经站在他们身后了。白虎神经质似的立刻窜进奚彻怀里,还作死地喊了一声:“变态回来了!阿撒快跑!”
……跑你妹啊!
奚彻抱紧白虎有些尴尬地朝褚炎笑了笑:“别听他瞎说……我们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褚炎往朱雀的方向看了一眼,走过去将掉在地上的纱帐捡起来,重新挂回去,将朱雀挡住。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奚彻:“没关系,先出去吧。”
奚彻见褚炎的表情好像有些微妙,便偷偷跟白虎说:“你快回去。”
“我得保护你,褚炎是变态!”
——虽然他讨厌死鸟,但是它好歹是那家伙的驱使元神,居然把他做成冰棍了!
“我看你是有什么大病……他真想害我,凭你现在的实力能干嘛?”
白虎觉得他说的好像有道理,便默默消失了。
“褚炎……”
褚炎看着他沉默半晌,道:“阿撒,你害怕我?”
奚彻急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怎么会。”
“那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你不会真的信了白虎的话……”
奚彻犹豫一下,慢慢走过来:“是不是破元钩把朱雀变成那副样子的?你跟我说说吧,我想,这件事应当与我有关。”
第28章 用你的命换他的命 “我也希望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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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变成这副样子自然与破元钩有关。
褚炎对此却十分轻描淡写:“破元钩将朱雀从我识海中抓取之后, 便把他关在千年寒冰中,时间长了,我跟朱雀之间的联系变得十分薄弱。后来朱雀虽然回到我身边, 但是我们的联络没有重新建立起来, 而且在寒冰中落下毛病, 每过一段时间就要被冰封住。我只能将他放在碧波池, 温泉水源头有地热岩浆, 能够帮助朱雀恢复力量。”
奚彻看着他:“那会影响到你吧。”
元神受损,神明的力量也会大打折扣。
褚炎好像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无碍。”
不过也是, 神魔大战期间,力量强大的魔都死绝了, 就算影响褚炎的力量,好像也没有太大问题。惩罚褚炎的人可真狠啊, 不论是朱雀还是褚炎,天性都喜热厌冷, 竟然把朱雀封在寒冰里面……
奚彻只能再问:“那你到底为什么要受破元钩之刑, 是不是因为我……”
褚炎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奚彻的话:“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也不要再问了, 我不会告诉你的。”
不告诉他, 岂不是更可疑?
奚彻猜这件事有很大可能性跟自己有关,当年自己离开九幽的时候,众人皆知自己与褚炎关系最好, 说他受到自己牵连也不是没可能。
奚彻忽然问:“今天你出去做什么?”
褚炎静默不语,奚彻便问:“是不是跟朱雀的状态有关系……他都变成这样了,你不可能不受影响, 你是不是也会不舒服?”
奚彻见他还不说话,急得拍桌子:“你快告诉我啊!”
褚炎犹豫一下,还是说出实情:“去神农那里取火灵丹。”
他说着,朝奚彻摊开手,掌心放着一只紫金小葫芦,隔得这么远,奚彻也能感觉到他掌心那个葫芦中的热度。他大概能猜到这玩意儿是用来做什么的,他就知道,朱雀变成那副鬼样子,褚炎不可能安然无恙,这是他用来治伤的……
褚炎见说到这里,也瞒他不住,所幸将真相和盘托出:“今夜我要独自在碧波池运功,将火灵丹炼化,所以不能陪你喝酒了。”
奚彻有些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还说喝酒……只需要在碧波池就可以了么?不用闭关?”
褚炎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只要把火灵丹炼化就可以。”
奚彻微微松了口气,心里其实有点郁闷:“可惜我现在只是只魅魔,如果还是以前的身体,还能帮帮你的忙,当个护法什么的也好……”
褚炎脸上露出点笑模样,他习惯性拍了拍奚彻的头顶:“真的没关系,你放心。”
他想了想,又道:“神农……也很久没见你了,不如今晚你先去他那里待一晚。”
“为什么?你怕我打扰你啊?”
褚炎沉默半晌,才道:“祝巫也知道我的旧伤,我怕他会趁机来玉京宫找麻烦。如果你不在宫中,他不会对我怎么样,但是如果你们遇上了……”
奚彻恍然大悟,立刻点头:“没错没错,祝巫好歹是个讲道理的人,他跟我之间是私仇,只要我不在,他不会害你。”
“我送你去。”
“不用!你专心准备今晚的事,我知道神农殿怎么走。”
但是最终褚炎还是亲自把奚彻送到神农殿去了,他现在看奚彻觉得他就是块易碎琉璃,稍微有点差错都会万劫不复,鸿堑对面还有祝巫虎视眈眈,他当然要时时刻刻盯着。
奚彻抬头看褚炎一眼:“如果我没发现朱雀的情况,你打算怎么办……用什么借口把我送到神农那里?”
褚炎笑了笑:“神农是我们的老朋友,他听说你回来了,早就想见你一面,这何须借口。”
奚彻撇撇嘴——原来他早就打算好了。
褚炎这家伙,只是个表面老实人,其实心里鬼主意多了去了。又因为他平日里表现得是个君子,信誉极佳,所以说谎都不容易被人发现。
不知道他有没有跟自己说过谎话……
奚彻心里犯着嘀咕,最后还是来到神农殿,褚炎将他交到神农手中,才算安心。
神农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不像梦师那样鹤发童颜,反而是完全的老人形象。褚炎就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在他眼里好像觉得越老=越靠谱。
“神农,好久不见啊。”
白胡子老头看了奚彻一眼,从鼻子里哼一声,算是打过招呼:“这不是战神么,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了,没有一点修为。”
奚彻知道神农不太喜欢说话,也不会说好听话,所以见怪不怪,只挠挠头,嘻嘻哈哈陪笑:“我也没办法,被一个魅魔召唤出来了,就稀里糊涂进了这具身体。”
“魅魔?”
神农似乎有些惊讶,然后若有所思地重复着,将奚彻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魅魔……莫非真的是天意?”
“什么天意?”
神农却摇摇头,不再说话,后面就一直在忙着侍弄自己的草药,炼丹,不再理会奚彻了。这家伙向来如此,虽然治病救人是一把好手,可脾气也古怪,对草药医术之外的事都十分冷漠。神魔大战时候,神农就是没有参战过的神明之一。
奚彻猜测他大概连战争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他性格这样,神农殿又在九幽最偏僻的地方,能知道就怪了。
奚彻也不自讨无趣,就坐在一旁欣赏这里的摆设。神农炼丹的地方摆了很多小葫芦,每个都精致好看,他有四面墙,每一面都摆着这些小葫芦。
可是再好看的小葫芦也有看完的时候,奚彻把那些葫芦浏览个遍之后,又闲不住了,跑到神农旁边蹲着,问他:“神农,问你件事情。褚炎身上的伤是不是一直是你在帮他治啊?”
神农正用药杵捣药,闻言“嗯”了一声:“除了我还有人能治么?”
奚彻笑嘻嘻地又凑上去一点:“那你知道他是怎么受伤的咯?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受破元钩之刑啊?”
神农眼皮都没抬:“我只管治病,不管闲事。明照神到底怎么受的伤,为什么要被罚,你应该去问他。”
奚彻翻个白眼,小声嘀咕:“他告诉我的话我还用问你?”
神农终于抬眼看了奚彻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是最终又没说,继续捣他的药。奚彻被他这一眼看毛了:“喂!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这一晚上不是给我意味深长,就是谜语人似的说一半吞一半,你想说什么能不能痛快点!”
神农摇摇头,长叹一声:“明照神是个不错的神明,可惜啊……他或许要提前神陨了。”
奚彻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明照神身上的伤是二百年前的旧伤,最开始还时常到我这里拿药治病,打坐调息。但是不知为何,那场战斗之后,他忽然不再来了,能有二百来年吧,没有再从我这里取火灵丹,也不知他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去的。昨天又来,我看了他的伤势,哼,与病入膏肓无异。”
奚彻当然不信:“不可能,褚炎看起来那么健康,他看上去还能活好几万年,你不要瞎说。”
“我从来不瞎说病人的病情。他的元神被冻住的时间越来越长,最初只是每天冻住一盏茶的功夫,在我治疗下,逐渐三四天才被冻住一次,昨天来再来,却说一天内有十一个时辰都是冻住的。可见寒冰恶毒在他体内积存已久,药石罔顾。”
奚彻听到这里,犹如晴天霹雳,他本来觉得褚炎找传承者这种事就是笑话,看着他也不觉得他有任何问题……没想到他居然是个绝症病神?!
“不可能的……不可能,你不是给他火灵丹了吗?那个没用吗?”
神农瞥了奚彻一眼:“当年他肯坚持治疗的话,就有用,如今嘛……到底有没有用,我也说不好。”
奚彻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掉进冰窟窿似的,浑身血都凉了,怎么会这样……
他忽然回过神,一把夺过神农手里的药杵,凶巴巴地吼道:“你肯定有别的办法救他对不对?别玩谜语了,你快点告诉我!”
神农脸上的胡子明显抽-动两下:“你凭什么觉得我能救他。”
“你刚刚说是天意,那是什么意思!你别说这句话跟褚炎没关系!”
神农看着奚彻沉默半晌,终于妥协似的:“算你聪明……本来是没得救了,但如果你是魅魔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说着走到南面那堵墙前面,伸手往前推去,这整面墙上的小葫芦便隐身似的没入墙壁中,但是一只稍微大一点的葫芦从最中间的格子处慢慢显现出来。神农将那只葫芦拿下来,递给奚彻:“这是我费尽毕生心血炼制出的一颗能够在短时间内增加修为的丹药,名叫大权九千。吃下去,你可以短暂获得较高的修为。”
奚彻不解:“给我这个有什么用?”
“你是魅魔嘛,你把它吃下去,就可以帮明照神将体内的寒毒吸出来,转移到你自己的身体里。”
“吸出来……怎么吸出来?”
神农挑挑眉:“双修。”
“……”
神农又道:“你以前是战神,应当知道如何双修的吧。我以前也也研究过魅魔,魅魔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方式跟人双修,效果可以事半功倍。嗯,当然了,服用大权九千,会对身体造成极大伤害。服药之后,你的修为会达到最高点,半年之内,你所得到的修为会日渐消减,到修为完全清零的那一天,就是你死的那一天。”
奚彻听得愣在那里,神农摇摇头:“但是你如果不敢的话就算了,明照神必死无疑。”
他说着要收回手里的葫芦,奚彻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葫芦,忽然笑了:“我重新活一次都是赚了,更何况还能活半年那么久呢。”
半年时间,也足够他查明人间界所发生的事情。
褚炎从头到尾都不肯告诉他到底为什么受破元钩之刑,奚彻就知道这件事肯定跟自己有关,是他害得褚炎变成这样。
他肯定要把这件事摆平的。
“我这就回玉京宫找褚炎。”
神农瞥了他一眼:“你最好快回去,时隔这么久,他贸然使用火灵丹也很危险。”
“那你不早说!”
奚彻吼完就要往外面跑,但是他忽然又顿住了,他回头看向神农:“一命换一命……老头,你炼这种缺德的药不怕遭天谴么?”
神农忽然笑了一下:“阆风阁的天规不都被你烧毁了么,战神。”
“……”
神农重新拿起药杵,研磨着手中的药,他面色冷漠:“我对战争中的输赢不是很在意,但是比起你这个叛离九幽,引发战争的魔头来说,明照天神活下来对三界更有益。用你的命换他的命,是桩划算的买卖。”
奚彻知道,神农对他个人并没有什么爱恨情仇的私人感情,他说这些,也不过是陈述事实,是从对三界利弊的角度进行冰冷理智的分析。神农是药神,但也是神明中的一位,他所做的,是一个最简单的比较。奚彻相信,若今日换作是药神在他的位置,他也能冷静地判断是自己活下去对三界更好,还是褚炎活下去对三界更有好处。
这就是神性……合格的神性,应当如此。
奚彻握紧手里的小葫芦,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也希望能活下来的那个是褚炎。”
第29章 双修 他们对彼此的感情,都不够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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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彻回到玉京宫之后, 站在门外把小葫芦里的药丸拿出来,正准备吞下去,忽听白虎在他识海中说道:“你真的愿意为了救他做这种事?”
奚彻顿了一下, 然后摇摇头:“我本来是不愿意的。我没有那么崇高无私, 可是这是历史遗留问题, 你知道不?白虎, 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白虎虽然没说话, 奚彻却感觉得到他的不满,奚彻笑了笑, 说道:“你知道吗,生平我最讨厌那些在现实中受到挫折, 就出家的和尚,虽说确实抛弃了俗世烦恼, 可是也抛妻弃子,抛弃了作为社会人的责任, 反倒还赚个勘破红尘的好听名声。前世我以为只要我死了就一了百了, 谁知还有这么多事情没有解决,想必就是让我回来做这些事的。当然得把麻烦全部解决,我才能安心。”
他说完,停顿一下:“白虎, 想来我最对不起的还是你, 这一世我死了,你就重新找个契主吧,别陪我再死一次。”
白虎冷哼道:“难道这全天下就你讲义气, 我就不讲义气?少说这种话,我要怎么做自己有分寸,不用你教我。你要去救褚炎就去救吧, 我不会阻止你的。”
奚彻笑了笑,把大权九千吞了下去。
这玩意儿不愧是神农做的药丸,入口即化,奚彻还没尝出什么味道,那药丸便化了水嗖一下就流进肚子里去了。这药丸刚吃下去时没什么感觉,一两分钟之后,奚彻觉得丹田的位置开始变得温热,然后便觉得四肢百骸。没想到这么见效这么快,跟兴奋-剂似的……
当然,奚彻知道这不是兴奋剂那么简单,神农确实有本事,竟然能配出让人平白获得修为的药。
“白虎,你感觉怎么样?”
“我浑身充满力量了!”
“……你别这么说话,正常点,我害怕。”
奚彻进了宫门来到碧波池,却见这里已经换了一片景象,褚炎坐在碧波池中央,温泉水退去一些,只剩浅浅一层没过他的膝盖,他头顶上浮着一颗赤色丹丸,正是火灵丹。
碧波池内被火灵丹映得满堂都是红光,一阵阵水波纹似的向外扩散,奚彻站在外面都能感觉到它散发出来的力量。
褚炎正盘腿打坐,闭目调息。他身上只穿着一件藕白色的纱衣,外面披着玄色薄绢,纱衣和最外层的薄绢都被热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衣服底下肌肉的痕迹。
但是显然褚炎进行得并不顺利,他额头上全是冷汗,脸色也前所未有得苍白,用神农的话来说,就是病容满面。
奚彻走进宫内,站在碧波池外面看了半晌,褚炎才睁开眼睛,看到奚彻显然有些意外:“阿撒?你怎么回来了。”
奚彻有些复杂地看看他,又抬头看了看半空,虽然他此时已经不是战神的身体,却能感觉到这个空间中杂糅着不祥的灵力,阻滞而闭塞,好似进行得十分艰难。浮在半空中的火灵丹也丝毫没有要被吸收炼化的样子,还是那么大颗……
“这火灵丹对你的伤到底有没有用,怎么你的脸色这么难看。”
褚炎额头上的汗水恰好滑落下来,却故作轻松地对奚彻说:“没关系,只需要再长一点的时间……”
奚彻现在已经不相信褚炎了,神农说,如果不能拔除他身体里面的寒毒,火灵丹根本无法正常进入他的经脉中,就算勉强炼化了火灵丹,也只是浪费药材。
奚彻脱掉鞋子,涉水走入碧波池内,褚炎看着他来到自己面前,心生疑惑:“阿撒?”
奚彻干脆与他面对面地坐下来:“我来帮帮你吧。”
褚炎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尴尬。
他理解奚彻是想通过与他灵力置换来加快炼化火灵丹的进程,将他的灵力输入到自己身体里,再将灵力收回……这个过程需要双方配合,自然,也需要绝对的信任,不然的话,在某个环节其中一方忽然变成单方面的摄取灵力,就会将对面那人当成炉鼎一样完全吸干。
这需要双方彼此之间绝对的信任,所以常常只有关系十分亲密的……夫妻,情侣。久而久之,这种修行方式就被冠上一个很不好听的名字,双修,而如果变成单方面的摄取,则就是采补。
褚炎化身为褚七的时候,用灵力为奚彻疗伤,其实已经很像双修的过程,可是那次的过程并不完整,褚炎也并没有用真身做这件事,现在奚彻忽然正儿八经提起这件事,他还是稍稍感到不太自在。
不过褚炎向来情绪不露于外,尴尬只在眼底划过,没有表现得特别明显:“阿撒,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你现在修为与我相差太大,单方面接受我的灵力已经很勉强,若想作为输出方,实在……”
可能还没撑到运行一个小周天,就被吸干了。
奚彻笑了笑:“没关系,我自有妙计。”
神农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把大权九千给他的,让褚炎把他吸干了事小,救不了褚炎却是大事。大权九千给他的修行至少能够支撑他们将灵力在二人体内巡行一个周天,之后再到褚炎体内继续运行,便不会那么艰难。
但是奚彻也注意到了褚炎尴尬的表情,他想,连这么单纯的治疗手段,褚炎都会因为外界为它冠名“双修”感到尴尬,那他接下来要做的事,他肯定受不了,到时候他不肯配合……
怎么办……得想个办法,让褚炎没办法反抗才行。
奚彻想了半天,道:“褚炎,我其实向神农求教了一个可以短时间增加自己修为的方法,不过我的修为依然与你有很大差距,得麻烦你先封住自己的部分修为,这样我才能跟你匹敌。”
“好。”
褚炎不疑有他,立刻给自己设下禁制——总之他们修行之时需要的是对灵力的控制,而不是灵力的量,封住部分也无所谓。更何况,褚炎知道自己的情况,因久久等不到阿撒,继续这种无聊漫长的生命毫无意义,便根本没管自己的旧伤,任其发展。现在虽然等回了他,褚炎也确实对生活又重新产生兴趣了,可魅魔的生命长度终究与神明相差甚远。
难道还要让他漫长而无趣地活下去吗?
褚炎只希望天可假年,陪阿撒这一生就好,其他的并不强求。
奚彻见他照着做了,放下心来——这样的禁制,至少能让他在结束之前没法反抗。奚彻笑了笑,撩起褚炎的袍角,刺啦一声,用力撕下一条白纱。褚炎疑惑地看着他,奚彻随即起身将那条白纱蒙在他眼睛上,在他脑后系住。
“阿撒……?”
“嗐,我们两个虽然熟稔,但是这么近距离坐着还是有点尴尬嘛,遮上就不会不自在了。”
褚炎皱着眉头听完,直觉哪里不太对,但是他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只能任由他蒙上自己的眼睛。
做完这一切,奚彻才轻轻抓住褚炎的右手,让他展开掌心贴在自己左手上。褚炎眼睛被蒙住,最初其实是有些不习惯的,十分细微的动作都让他敏感异常,只互相贴着手掌,褚炎便感到内息有些不稳。
……这样下去,他岂不会走火入魔?
奚彻看着褚炎无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慢慢闭上眼睛。这么长时间没有调动过灵力,着实有些生疏,可毕竟是做过战神的人,试了几次之后,便熟练起来,调动身体里的灵力进入褚炎经脉。
他现在要找到被寒毒封住的经脉,将它转移到自己身体里,后面褚炎就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吸收火灵丹了。
然而这个过程还没开始太久,便忽然有人从外面闯了进来,并大喊道:“阿撒斯!滚出来!”
……祝巫这个家伙,竟然真的趁这时候闯进来了。
奚彻急忙睁开眼睛,回头往声音来源处看去,碧波池的大门被用力打开,身穿浓紫色长袍的执法之神便闯了进来。
他原本满面怒容,看到奚彻与褚炎双双坐在碧波池中,立刻扭开头,怒道:“光天化日,你们竟在这里做些苟且之事!”
奚彻立刻囧住了——他还没来得及做任何苟且之事好不好!
“你胡说什么!我们只是在疗伤……”
“疗伤需要如此衣衫不整?你……你们居然双修?”
奚彻抽了抽嘴角,他跟这种本土老古板说不清楚,怎么就双修了,你妈的这种双修方式放在某些福利网站都会因为太清水说你文案欺诈好不好。
但是也不能由着他胡说了,奚彻现在看不到褚炎的表情,但是怕祝巫再说下去,他会一气之下拒绝治疗。
奚彻急忙转移话题:“你来有什么事,又是想杀了我?”
祝巫这才记起正事:“我时刻都想杀了你。”
奚彻看他一眼:“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走不开,你能不能过段时间再来找我报仇?”
“什么?!”真是岂有此理,他要杀他,还轮得到这个要被他杀的人跟他讨价还价?
“我现在在给褚炎疗伤,杀我不要紧,但是你如果硬要打断我,肯定会害他跟着受伤,祝巫,你该知道他的旧伤有多严重,如此岂不是牵连无辜?你向来执法公正,从不伤害无辜,不希望变成这种局面吧。不如过段时间再来……到时候褚炎就算阻止,我也会跟你一起走,随便你怎么发落。”
祝巫听他说了一大通,觉得好像也有道理,但是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可是祝巫一时也想不出反驳的话,如果为了报仇伤到褚炎,他会感到愧疚。
祝巫挣扎半晌,最终还是妥协了,没有当场报仇:“好,我就暂缓一段时间再来,但是到那时,褚炎不能再插手你我之间之事。”
他说着说着,又看到碧波池里衣衫不整的两个人,不忍直视地用力一甩袖子:“告辞。”
祝巫离开之后,奚彻心里松了口气——好在神族的人,尤其正神,真的十分轴,也可以说他们一片赤子之心,他们自有一套逻辑,理顺逻辑还是很容易说动他们的。
正在此时,褚炎却忽然道:“你刚刚是骗他的吗?我不可能让你跟他走。”
奚彻眯着眼笑:“我骗他的。”
他会算一算,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怎么做才能把自己这条命物尽其用。
奚彻推着灵力在褚炎身体里运行,很快便找到了寒毒冰封的经脉。那一段脉络密密麻麻,果然是正常手段无法疏通的样子,而且看这脉络受损的模样,估计至少需要七天才能将他的寒毒完全吸收干净。
奚彻担心再有人闯进来发现他们的状况,便挥挥手掌,将四周纱帘落下,挡住这里面的景象和声音。褚炎听到细微的风声,下意识侧过头,疑惑地问了一句:“为何……”
“我们要专心疗伤,不能被别人打扰。”
奚彻说完,看着褚炎那满脸纯洁的表情,不忍心再骗他了,道:“褚炎,我、我知道你,高洁如月,但是事急从权,今天的事就当是我逼迫你,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褚炎皱起眉头,奚彻重重叹口气:“我们开始吧!”
于是下一秒钟,褚炎便感觉有一只手在扯他腰上的腰带。因为是在自己宫中,褚炎没有穿羽织,也没有着上封腰,腰上也只用一根丝绦系着,扯下来就散开了。他此时身体不能做太大动作,手脚倒还能动,只是不晓得他这样做到底什么意思,便暂时没动弹。
“阿撒,你做什么?”
奚彻解开他的衣服之后,又开始解自己的腰带,褚炎此时被他捂着眼睛,只露出微微上扬的薄唇,身上的白纱和黑绢全都打湿,再失去腰上那根丝绦,整片前胸都露出来了。奚彻盯着他的身体看了两眼,忍不住吞咽一下:“就……双修咯。”
“……”
奚彻有些紧张地握紧褚炎的手:“你不会以为双修,就是简单地运功吧……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跟你玩这种小打小闹的游戏。你看看,是吧……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现在毕竟是魅魔,而你是神族……你对于我来说,就、就是一盘菜,所以我要做什么,你能明白吧。”
褚炎没作声,他确实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但是他知道他现在在胡说八道。
奚彻说完之后,也不管褚炎如何反应了,干脆地把他的袍子扯开,裤子脱下来,爬到他身上去。
褚炎听到奚彻在用力抽气,一只手似乎想扶住他的肩膀,但是好多次都滑了下去,可以看出他十分紧张。
“可恶……”
奚彻在心底恨恨地咒骂着,他脸涨得通红,几乎滴下血来,用力抓紧褚炎的手,慢慢坐下去。奚彻庆幸自己如今是个魅魔,不至于让他那么辛苦。
奚彻紧紧咬着后槽牙,以免自己发出一些不熟练的声音,他要表现得像个惯于采补的魅魔,不然自己的谎话很容易被揭穿。
褚炎被这一系列发展惊到无语,他确实想过对阿撒做这种事,可是没想到有一天竟然是他主动对自己做,还骗他设下禁制,不许他动弹。
……为什么会这样?
“唔……”
褚炎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奚彻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的声音,他微微扬起头,喉结在颈中上下滑动:“阿撒。”
奚彻急忙抬眼看他一眼,断断续续说道:“我……我不会把今天的事跟别人说……我只是想得到力量,采补一下,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他不会小气的,但是能不能快点?
(和谐)
“你……你不是下了禁制么?!为什么可以动?!”
“禁制是我自己下的,自然也随时可以解。”
“……”
(和谐)
“阿撒,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和谐)
“褚炎!褚炎……别这样,会走火入魔的。”
“不是阿撒故意想让我走火入魔吗?届时我这一身修为都是你的。”
奚彻用力摇头,声音里带上微妙哭腔:“我不要了……褚炎,你冷、冷静……”
(和谐)
到最后奚彻也忘了他们到底做了多少次,但是神农没骗他,这个方式确实能够将褚炎经脉中的寒毒吸取出来。
他仰头望着眼前褚炎那张脸,觉得他只露出下半张脸的样子十分涩情,不知是水滴还是汗滴,顺着褚炎的下巴滴落下来,还有水流缓缓淌过,他身上的白纱都变成了透明的颜色,紧紧裹着他饱满的肌肉,看起来与平日里端庄矜持的明照天神根本判若两人。
奚彻抬手用力抱紧褚炎的脖子,将他拉下来吻在他嘴唇上,后者仿佛等待许久一般,张嘴咬住奚彻的嘴唇,舌尖翘开他的唇齿迫不及待地攻城略地。奚彻总觉得这个场景与某天早晨的梦境好像,他觉得自己现在可能也在做梦,于是张开嘴主动索吻。
褚炎从未想过有一天能真正与他这样接吻,以前的很多次,都是他偷来的,骗来的……总之没有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接吻。
但是他现在正抱着奚彻,终于真实地拥抱了他。
碧波池的水漫上来,缓缓湿润了奚彻的鬓角,但是他仍然不舍得松开手。抱着他的那个人也是如此,他们此时真正融合在一起了。
有这个吻的存在,似乎一切都恍然大悟了。
他们双方对彼此的感情,似乎……都不够纯粹。
第30章 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阿撒,在我面前不……
鱼幺/文
奚彻伏在碧波池岸边, 衣服被打湿,全部贴在身上。可是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水还是汗水,奚彻浑身绵软无力, 感觉自己快虚脱了。他完全没体会到魅魔在吸别人修为这方面的特长, 也或者因为他的对手是明照天神, 双方修为相差太大, 才会变成这样。
但是好歹终于将这七天捱过去了, 褚炎身体里面的寒毒也被他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体里,总算没白费功夫。
最后一缕灵力回归身体, 奚彻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与褚炎紧紧相握在一起的手也松开了。谁知背后立刻有人贴上来, 手也被紧紧握住。褚炎的气息呼在他耳边,接触到比温泉水还要高一点的气流, 奚彻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阿撒,你怎么了?”
褚炎另一只手在水下轻轻揽住奚彻的腰, 把他勾进怀里, 下巴轻轻抵在奚彻肩膀上:“你好像在发抖。”
“我没事啊……有点冷而已。”
奚彻慢慢往旁边挪开一点,想躲开褚炎——他现在觉得尴尬极了,奚彻也不明白为什么,褚炎分明应当是毫无世俗欲望的神明, 怎么会被自己稍稍一撩拨就上钩了, 还上钩得这么心甘情愿。经过这几天的事情,奚彻没办法再找借口自欺欺人,给褚炎开脱, 他不得不正视。
神明不该这么熟练的……
他真是太失望啦!褚炎怎么会变成这样!
……当然,奚彻心里也不是完全不高兴的,他暗恋褚炎这么久, 能、能睡到他,也算是得偿所愿吧。
他只是觉得心里面很复杂。
褚炎完全不知奚彻的想法,闻言便紧紧把奚彻搂在怀里,试图让他暖和一点。他此时只觉得抱着他让自己感到十分满足:“怎么会冷?现在会不会好点?”
奚彻心头一颤,眼泪差点下来——呜,这个褚炎怎么比他做梦里面那个还要ooc,他怎么会对自己这么温柔?
可是奚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好像做任何一件事都会让他心里感觉尴尬,他干脆趴在池边转移话题:“对了,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点?”
“神农的火灵丹一如既往地管用。”
褚炎笑着道,他随意地伸出手将奚彻松松揽在怀里,侧头从旁边盯着他,一双凤眼中似有无限缱绻柔情:“多亏了阿撒帮忙。”
褚炎说得是实话,他们的“疗伤”进行到中间某天,朱雀就醒过来了,飞来碧波池边紧紧盯着他们两个。奚彻被盯得不好意思,本想停下来,奈何褚炎却丝毫不顾及这只鸟。
……不过也是,它毕竟是褚炎的驱使元神,什么事能瞒过它呢,他们两个做了什么,最终也是要被它知道的。
白虎感觉到了朱雀的存在,也从奚彻识海中跑出来,上去就咬掉人家朱雀一撮毛。
不过好像自从上次察觉到白虎实力大减之后,朱雀就不愿意跟他一般见识了,只垂着头用嘴巴将自己被弄乱的毛梳理好,张嘴叼住白虎的后脖颈将他叼到一旁去。
“看在阿撒斯的面子上,我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他知道这次自己能从冰封的状态中被解救出来,是奚彻在帮忙。
朱雀的声音十分温润,又带着点冷冽气质,只听声音的话,便觉得他肯定会是个帅哥。白虎跟他不一样,正常的白虎反而是三四十岁中年男子的声音。但是现在他的声音好像变声期青少年,对朱雀挑衅的时候,就好像在无理取闹。
“不需要你卖谁面子,来啊,跟我决斗!”
朱雀只顾着低头理自己的毛,根本懒得理他。
奚彻不知那两只驱使元神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被褚炎看得不好意思,慌忙移开视线:“那、那就好……”
可惜他没能成功躲开褚炎的视线,褚炎那修长的手指曲起指节,轻轻抵着奚彻的脸颊,让他看向自己:“阿撒,我现在抱着你,就好像做梦一样。”
提到梦这个字,奚彻条件反射感觉自己的秘密像是被揭穿了一般,忍不住地涨红脸,连着脖子上的皮肤都红透了:“其实……其实那个,事急从权……你也不用特别放在心上……”
奚彻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惜也没能说完,尾音被褚炎凑上来以唇封在口中。奚彻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但是后者却如同之前一样轻轻舔开他的唇齿,舌尖紧紧压着奚彻的舌腔转动。
他对之前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到尴尬或者后悔,反而十分……享受?
奚彻与他吻了一下,褚炎便勾起唇角,分开一点之后重新贴上来。就好像小情侣之间玩游戏,先是轻轻碰碰,之后越吻越深,仿佛要以实际行动来打消奚彻口中那“不用特别放在心上”的疑虑。他不是第一次被奚彻说这种话了,化身褚七去下界的时候,便被奚彻用这种话“安慰”过两次,他一点也不高兴。
奚彻不知褚炎是怎么想的,但是他现在兴致很高,一点也不像有什么顾虑的样子。
奚彻被他亲得晕头转向,后面也忘记顾虑,闭上眼睛接受他的吻。
许久褚炎才轻轻放开他,奚彻急促地喘着气,褚炎便合手将他揽在怀里,奚彻没有反抗,只是微微皱起眉,两只手环住了褚炎的腰。褚炎敏锐地感觉出阿撒对他和对那个“褚七”的反应是不同的,在下界时,事后他想抱一抱阿撒,都会被他绝情地推开……绝对不会表现得这么乖。
他这样到底是因为对自己有以前的情谊,还是因为别的?
褚炎抱着奚彻许久,忽然低下头轻声问他:“阿撒,你留在玉京宫好不好?现在九幽已经没有掌司了,你留在这里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奚彻微微愣了愣:“可是我有好多事还没做。”
“你是指下界的事?”
奚彻抬头疑惑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下界的事?”
褚炎沉默一下:“你之前说过的。下界的事不该是你管的,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便去一趟。”
奚彻立刻摇头拒绝:“这件事是我生前种的因,必须我去解决。而且我留在玉京宫做什么……”
“我要你在我身边陪我。”
褚炎没再拐弯抹角,他轻轻捏住奚彻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奚彻正惊讶着,却见褚炎皱紧眉盯紧自己:“阿撒,我不想再跟你分开了,你留下来好不好?”
奚彻许久才道:“这不该是明照天神该说的话。”
褚炎不知想到了什么,叹息似的说道:“我宁愿不做明照天神。”
褚炎没明说自己为什么宁愿不做明照天神,但是两个人都心照不宣似的想起了几百年前奚彻离开九幽时候发生的那件事。可是这未免太奇怪了,他离开九幽,与褚炎有什么关系,与他做不做明照天神又有什么关系……
奚彻盯着褚炎的眼睛,瞳仁在微微震颤,他心底产生了一个猜测,但是这个猜测过于胆大包天,他根本不敢开口。
可是褚炎也不敢先开口,他只记得奚彻对那个不知名的人爱得刻骨铭心,就算与“褚七”有过一夜的感情,也念着那个人。褚炎担心自己说出心底的想法之后,他就会躲避自己。
而今天发生的事情就像他说的一样,事急从权……阿撒向来行事大胆破格,他可能真的只把这件事当成救人所必须的手段,嘴里还说什么为了他的修为……只是帮他炼化火灵丹罢了,即便他们之间有了这样的经历,也根本不想让自己打扰他。
褚炎沉默了很久,抬起手轻轻抚上奚彻的脸:“更何况,你在我身边帮我炼化火灵丹比以往更快,我需要你。”
……原来是这样。
那倒不用担心了,他身体里的寒毒已经被自己转移出来,以后再炼化火灵丹便不会再有阻滞。
奚彻想了想:“神农说只有这一次或许会比较困难,后面……后面不会了,你不用担心。褚炎,这样,你给我半年时间,半年之后,我解决了手头的事情,再回来帮你。”
半年对于神明来说并不是多长的时间,但是对于现在的褚炎来说,却是一天都无法不见他。他皱紧眉头,显然不同意这个决定,奚彻却直接松开他的手,从碧波池里爬出去:“就这样决定了,我……我先出去。”
奚彻不是看不出褚炎情绪的变化,就算是陌生人在一起睡了一夜,内心都不可能毫无波动,更何况是褚炎这种人。
可是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莫说他这个身体只剩下半年寿命,就算能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他作为魅魔也不可能陪褚炎一辈子。
奚彻站在岸边将自己的外套披上,褚炎也跟着爬上岸来,他身上仅剩了一层薄纱,被水浸湿后几乎等于没穿,奚彻根本不敢回头看他。
但是对于刚才的事,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提醒一下:“褚炎,你或许……应该去一次问心泉,今天的事情……大概、大概会对你影响有点大。”
褚炎有些生气——那影响不是有点大,那是非常大!而且怎么他也要自己去问心泉,好像梦中的那个阿撒一样。他现在后悔了,三百年前就不该去问心泉,才令他们后来有了那样的结局。
褚炎耐着性子道:“问心泉早就干涸了,婴嫘也神陨多年……你……你不要难过。”
——毕竟婴嫘也是褚炎的假想敌之一,谁知道阿撒爱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婴嫘。
然而奚彻并没有任何难过的表情,他只是不敢置信地转过身:“问心泉真的干涸了?”
褚炎点点头,奚彻不由地自言自语:“怎么跟我做的梦一样……”
褚炎清清楚楚听到他说的话,便近前一步:“什么梦?”
奚彻不小心瞄到褚炎的身体,吓得想后退,结果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褚炎急忙扶住他,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由略带愠怒转为微妙,憋了半天问出一句:“是不是不舒服,阿撒你太累了,我扶你回去休息一下……”
奚彻原本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回过味来,整个人都红了:“我不用你扶我!”
结果他刚说完,脚下一滑,差点又摔倒,褚炎见状直接把他抱了起来:“那我抱你。”
“我不需要!!!”
褚炎哪会听他的,抱着奚彻便往寝宫走去:“阿撒,在我面前不必如此要强。”
“……”靠!谁要强了!放他下来!他可是魅魔,七天算什么啊他还可以再来七天!